一种新的视角:马克思主义的生态学解读
2016-05-14罗晶
罗晶
摘 要:在西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福斯特的思想独树一帜。他从马克思主义的本源出发,试图从传统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之中找寻马克思主义与生态理论的内在契合点。他在对马克思著作历史的分析中梳理出马克思主义的生态学思想,并以此找寻出一条当代环境危机的根本性解决之道。
关键词:生态危机;马克思主义;资本主义制度;生态社会主义
中图分类号:A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07-0099-03
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生活的19世纪,人类的生态环境问题并没有现在这样严重,生态观还没有成为人们普遍关注的热点问题,马克思和恩格斯不可能就生态环境问题进行系统性研究。但马克思和恩格斯较早注意到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他们认为人类应该善待自然,并提出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重要思想。他们强调,由于资本贪婪的逐利性,资本家对自然资源不计后果的掠夺,造成了自然环境的严重破坏。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人类无法同自然界达成真正的和解。只有通过改变资本主义制度,人们能够与自然界建立起良性互动的存在关系。由此可见,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中包含了丰富而深刻的生态思想,并为现代生态理论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学理基础。福斯特是西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代表人物之一,他的主要贡献在于重新梳理了马克思的唯物主义发展史,给予了马克思主义理论以生态意义上的内涵。福斯特认为,要充分理解马克思主义的理论体系,就必须要理解马克思的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历史观之间的关系。
一、福斯特对马克思理论体系中生态思想的盘点
福斯特指出,唯物主义和辩证法是进行生态学分析的必要工具,它们是提供正确认识和解决生态问题的基本手段。人类在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等方面所取得的进步推动着人们在生态学理论上的发展。反过来,生态学理论的发展也体现了唯物主义和辩证法思想的进步。正因如此,他认为马克思的生态学思想与他的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理论深度契合。换句话说,承认哲学体系中唯物主义和辩证法的支配地位的,也就等于承认了马克思理论体系中所内含的生态思想。
福斯特指出,马克思生态学思想的丰富与发展离不开唯物主义哲学和自然科学的发展。因此,如同他的唯物主义哲学观的改变,马克思的自然观也有一个丰富与发展的过程,并经历了3次重要转变。萌芽阶段,他的生态学思想的产生与其博士论文和《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的唯物主义自然观有关;发展阶段,他的生态学思想与其唯物主义历史观有紧密联系,主要体现在他前期著作《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和《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完善阶段,他的生态学思想与唯物主义自然观与历史观在实践基础上的统一和自然科学的进步所引起的自然观的变革紧密联系,主要在他的《资本论》、“人类学笔记”等著作中体现出来。
福斯特认为,青年时代的马克思就已经开始思考思辨哲学与唯物主义之间的矛盾,所以,他的唯物主义自然观早在青年时期就已开始出现。研究他的唯物主义自然观应从他的博士论文开始。福斯特指出,马克思在其博士论文中呈现出来的是一种不成熟的唯物主义自然观,它在系统地接触到费尔巴哈的唯物哲学之后才逐渐成熟起来。“费尔巴哈唯物主义中的感知特征以及对自然主义的强调,对马克思来说都很重要”[1]。福斯特认为,马克思是自费尔巴哈之后,真正坚持唯物主义自然观的思想家。“马克思继黑格尔之后认为,重要的是把客观世界以及人类的存在作为客观存在,也就是,真正的实在论和自然主义”[2]。马克思在继承了费尔巴哈唯物主义历史观基础之上更加自觉地展示了自然主义、人本主义和唯物主义内涵的一致性。福斯特指出,在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把异化看作是现实的异化,他已不再从精神异化的角度看待实际劳动的异化,这种异化不仅是人与自身关系的异化,也是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福斯特强调,马克思在对异化劳动的分析的基础之上建立了人类劳动与自然的互动关系,面对自然异化和土地异化,马克思提出了问题的解决之道,即只有通过实践,人类才能发现并解决与自然的异化的问题。他说,“费尔巴哈自然主义的唯物主义仍然回响在马克思的成熟的历史唯物主义之中”[3]。
福斯特指出,在对马尔萨斯人口论、费尔巴哈直观唯物主义、真正的社会主义以及普鲁东机械的“普罗米修斯”主义的批判中,马克思进一步发展了他的生态学思想。针对马尔萨斯人口论中,人口数量几何级增长远大于生活资料算数级增长所必然造成由于生活资料的不足而导致的人口过剩问题,马克思批判其用非历史的观点把人口和生活资料的关系抽象成简单的数字关系。福斯特指出,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马克思批评费尔巴哈缺乏改变现实的能力,他的唯物主义是一种抽象、空洞的唯物主义,马克思不仅强调实践的能动性,而且使人们的关注点从唯物主义自然观转向唯物主义历史观。尽管如此,马克思并没有忽略对外在自然王国的关注,他强调进入人类历史的“自然”才是研究的重点,尤其体现在人与自然的关系方面。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把自然和物质世界当作人类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前提,同时,他批判费尔巴哈所谈论的人不是现实的、历史的人,所谈论的自然也不是实践中的历史的自然,这造成了自然、实践与历史三者之间相分离的状态。在《哲学的贫困》和《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批判了普鲁东机械主义的错误观点,他在坚持历史唯物主义方法论的基础之上形成了明显的生态学思想,这也标志着马克思生态唯物主义理论的形成。它的形成是唯物主义自然观和唯物主义历史观在实践基础之上的统一,是与马克思长期以来对自然科学领域的进步的关注密不可分。福斯特认为,李比希的农业危机理论和达尔文的进化论都对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的最终形成发挥重要作用。
二、福斯特重新构建了马克思生态思想理论
在对马克思生态思想重新整理的基础上,福斯特重新阐述了马克思物质变化交换理论,并对形成物质变化裂缝的社会根源进行了探索,要求走向消除自然、社会和人的异化的可持续的社会形态。
第一,福斯特再次诠释了物质交换裂缝理论。马克思汲取了李比希所创立的物质变换理论中的合理成分,并把它们融入到自己的政治经济学体系中,以此作为批判和分析资本主义工农业对人和土地自然力破坏的工具。在福斯特看来,马克思的“物质变化”概念主要体现了以使用价值的创造为主要目的,以人类一般劳动为中介的自然和社会间的物质交换,它除了自然内涵外还具有社会内涵。福斯特认为,自然同社会的物质交换是物质变换自然属性的内在规定,而物质变换的社会属性则展示出物质生产和组织为基础的物质的交换。物质变换“为马克思提供了一个表述自然异化(以及它与劳动异化的关系)概念的具体方式”[4]。对于“裂缝”概念,福斯特认为,自然的规律规定并引导着社会的物质变换。自然规律要求土壤营养成分“系统归还”,而社会的物质变换却夺走了土壤的营养成分,使其不能“系统归还”,从而导致土壤构成要素异化。因此,自然与社会两者之间的物质变换中便出现了裂缝。
第二,在对马克思的物质变换裂缝概念重新解释的基础上,福斯特运用这一概念对资本主义社会形成的物质变换裂缝的社会根源进行了探索。他认为,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城乡分离以及商品距离市场较远是物质变换裂缝的直接原因,但其根本原因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土地私有制。他具体分析道,由于产品的远距离贸易,造成了土壤肥力再生产的困难,因为土壤中的肥力要素与其诞生地产生了分化。同时,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口越来越集中于城市,而农村人口越来越少。造成这种裂缝的本质原因就是以追求剩余价值为目的资本主义的生产体系,所以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与土地之间一定会产生物质变换裂缝,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自然环境和人类社会导致的后果就是物质变换裂缝——自然异化以及自然与社会关系的异化。
第三,福斯特指出,马克思认为要消除这种自然异化以及自然与社会关系的异化,就必须走可持续发展的共产主义道路。“在人类与土地的自然关系中,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农业以及新陈代谢断裂的观点,导致他得出较为宽泛的生态可持续性概念——他认为这种观点对资本主义社会来说具有有限的实用性,因为资本主义不可能在这一领域应用理性的科学方法,但是,这种观点对生产者联合起来的社会来说确实是不可缺少的内容。”[5]福斯特进一步指出,马克思再三坚持认为资本主义为农业生产中的长期问题所困扰,这一问题最终可以追溯到生产组织的不可持续性方式。马克思认为要改变这一切“需要对人类和土地之间的关系进行革命性的改变”,在新社会里联合起来的生产者:合理地调节他们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是必要的——这是一个对革命后的社会提出的根本的、不断挑战的要求”。因为,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的转变,雇佣劳动的废除,以及生产者联合社会的建立,所有这一切对废除人类与土地关系的异化都是必要的”[6]。
三、一种新的替代方案——走向生态社会主义
通过对马克思主义理论从历史角度的总结和梳理,福斯特重新阐释了马克思理论中的几个关键问题,并以此为契机,提出了由资本主义制度所导致的生态危机的根本解决方案,即走向生态社会主义。
第一,福斯特分析了导致生态危机的原因,并对生态危机的资本主义解决方案进行了批判。他认为,资本主义制度才是导致严重生态问题的根源,因为它从一开始就将资本的积累与剩余价值的获取作为自己的最高目标。资本主义不惜一切代价追求经济的增长,这种增长意味着能源和原料的过度消耗,同时生产和消费过程中也产生大量污染,导致环境恶化。资本主义制度本性决定其发展道路不可逆转,它不可能改变其工业和资本积累结构,这必然导致生态环境的灾难性后果。他指出,市场无力解决生态环境问题,环境不能被完全纳入商品经济的循环之中。环境的再生产条件不仅像人们想象的那样会因为经济不考虑环境成本而遭到破坏,而且试图将环境纳入经济也同样有害。福斯特同样认为,生态资本主义更不可行。他认为,在资本主义发展史上,资源利用率的提高始终伴随着经济规模的膨胀,也始终促使着环境的不断恶化。而且,垄断资本主义研发生产各种毫无价值的商品,鼓励各种废物的产生,因此,作为“后工业”或资本主义自然半成品的非物质化的承诺不过是危险的深化而已[7]。
第二,福斯特论述了生态社会主义的基本特征。他所提倡的社会主义不是传统社会主义或当代实践中的社会主义,而是生态社会主义,其主要特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1.坚持超越人类中心主义和生态中心主义的土地伦理。他用人与自然的交互作用避开了人类中心主义和生态中心主义的两难选择。他对土地伦理给予高度评价,并认为这一理论应该得到宣扬。但是,要发挥土地伦理的重要作用,就必须改变与此不符的资本主义制度。所以,要走向一条社会主义的生产关系改造之路。2.自然的社会化与社会的民主化。自然的社会化过程,也就是把自然置于社会的照看之下,其本质上也反映出社会民主进程。3.发挥国家的重要作用。他指出,国家的存在与消除资本主义制度的负面影响并不矛盾,如果我们能在国家层面上协作共赢,在社会需求满足的基础上重构与自然的关系,国家存在的理由还是合理的。4.以计划为主,以市场为辅。重视底层群众的利益,坚持正义原则。他认为,社会主义制度下的市场将继续发挥重要作用,但只能发挥从属作用,而不能主导整个社会生产体系。他强烈反对那些只讲生态利益的“生态中心主义”而不考虑底层群众切身利益的各种环保运动,指出“生态与社会公正是不可分割的”[8]。
第三,福斯特论述了生态社会主义的现实策略。他强调,资本主义制度的根本性变革是走出生态危机的必由之路。世界范围内的资本主义国家已经存在一种不可逆转的环境危机,人类与地球要建立一种可持续关系,就必须沿着社会主义方向改变社会关系。只有把工人运动与环保运动相结合,彻底解决环保与工人运动的对立,才能实现生态社会主义的目标。不能把环保代价仅让工人来承担,更不能一味强调工人阶级缺乏环保意识,而应该充分顾全工人阶级与环境保护之间的利益冲突,妥善解决两者之间的矛盾,否则就是把无产阶级推向资产阶级的怀抱。因此,环境保护要与工人阶级结成联盟。他进一步指出了新的社会主义应该有的特征。一是在经济发展中,计划的重要作用应该被高度重视,市场起到辅助作用;二是以新的动力取代资本的积累成为推动社会发展的增长力量;三是以工人自治保障工人权益;四是财富和资源应满足最需要的人;五是要与环境建立起可持续发展的良性互动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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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2〕〔3〕〔4〕〔5〕〔6〕J.B.福斯特.马克思的生态学:唯物主义与自然.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80,87, 90,176,176,194.
〔7〕〔8〕J.B.福斯特.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16,84.
(责任编辑 王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