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阿格尔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浅探
2017-01-20刘健康
刘健康
摘 要:本·阿格尔不但第一次提出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概念,而且在吸收诸多学派思想的基础上,全面地阐述了当代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使得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产生了国际性的影响。本文拟将就其中的生态危机、异化消费和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分散化和非官僚化等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观点进行梳理和浅显探析,以期能对本·阿格尔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作系统把握进而对整个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研究打下坚实的基础。
关键词:生态危机;异化消费;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分散化和非官僚化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是产生于上世纪中叶的西方马克思主义流派。作为一种新的西方马克思主义思潮,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试图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分析生态危机、探讨解决生态危机的途径,并用生态学观点对马克思主义进行补充、重建和超越。”[1](p281)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人物有威廉·莱易斯、本·阿格尔、安德烈·高兹、詹姆斯·奥康纳、约翰·福斯特等。这其中,加拿大的社会学教授本·阿格尔首次提出了“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概念,进而使得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发生了国际性的影响。
作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本·阿格尔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主要体现在他于1979年出版的《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一书中。关于此书,本·阿格尔这样写道:“虽然这是一本不带偏见得介绍理论和历史材料的教科书,但它也是一本关于马克思主义前途的书。因此,运用过去的材料,对之进行新的综合,从而提出我们关于马克思主义前途的论点,就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了。” [2](p416) 事实也的确如此,著作就马克思的辩证法、危机理论等诸多问题都有着精深的探讨,本文仅将就其中本·阿格尔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作浅显探析。
一、新的危机理论:资本主义生产与整个生态系统之间的矛盾
本·阿格尔在此书最后一章“重新研究危机理论:现代马克思主义的诸多方面”中,在纵览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历史发展的基础上,提出了“80年代的大规模的社会变革可能会表现为一种‘生态学马克思主义” [2](p414)的论断。本·阿格尔认为垄断资本主义的现状已和马克思那个时代已完全不同,资本主义的基本矛盾尽管依然存在,但实际的趋势已有了很大变化。他指出马克思三个方面的方法论主张:异化的理论和对异化的批判;深深根植于内在矛盾的制度的理论;危机的理论和过渡的战略。“到现在为止,我们的探讨已主要涉及了马克思主义关于异化、统治和物化的理论以及资本主义的内在矛盾的理论。现在该致力于较具体地探讨70年代的危机理论了。” [2](p417)关于新马克思主义国家理论的危机模式,本·阿格尔介绍了当时社会理论界发表的财政危机理论和合法性危机理论。尤其是对于这后一种理论,本·阿格尔对其进行了集中的介绍,并提出了自己的观点。他指出这一种当代资本主义的危机理论“并没有像植根于国家分析的新马克思主义危机理论那样受到明显的关注,但其重要性并不亚于它。这一理论认为不仅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存在着根深蒂固的矛盾,而且生产过程据以同整个生态系统相互作用的方式也存在着根深蒂固的矛盾。这种生态危机论,或我们所说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限制工业增长的迫切要求将形成重大的政治压力,这些压力也许会迫使人们对作为工业资本主义文明的目标和方法进行彻底的重新评价。” [2](p420)他继而指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之所以是马克思主义的,恰恰就是因为它是从资本主义的扩张动力中来寻找挥霍性的工业生产的原因的。但同时他也指出,虽然资本主义正像马克思所理解的那样是以不断扩大作为利润来源的商品生产为基础的,但是马克思等很多马克思主义者忽视或完全不理解这种形式的浪费性的过度生产对地球的生态系统所造成的后果以及这种过度生产对无止境的消费的影响等。在此基础上,本·阿格尔提出了“异化消费”的现象,并且认为新的危机动态是由所谓的“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引起的。通过对这两个概念的界定,本·阿格尔指出了生态马克思主义的双重目的,即要设计将打破过度生产和过度消费控制的社会主义的未来。“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是从不同的、更深一层的发达资本主义角度理解矛盾的。它把矛盾置于资本主义生产和整个生态系统之间的基本矛盾这一高度,认为资本主义生产的扩张主义动力由于环境对增长有着不可避免的、难于消除的制约而不得不最终受到抑制。” [2](p421) 他通过分析米利班德、哈贝马斯、布雷弗曼等的理论(米利班德和哈贝马斯提出了一种理解国家在垄断资本主义中的自我矛盾的和受危机制约的干涉作用的国家理论;布雷弗曼对发达资本主义的劳动破碎化和等级制的协调进行了批判;莱易斯则从马克思主义的角度探讨了生态危机的问题,并提出不同于国家理论家们的危机理论),进一步指出,生态危机理论与由考察资本主义国家作用所形成的危机理论是相互补充的,生态危机理论需要国家理论和危机理论。总之,本·阿格尔的观点,即认为“马克思主义关于工业资本主义生产领域的危机已经失去效用,今天危机的趋势已转移到消费领域,亦即生态危机取代了经济危机,尽管如此,我们仍将从马克思主义关于资本主义本质的见解出发,努力揭示生产、消费、人的需要、商品与环境之间的关系。”[3](p78)这即是本·阿格尔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的一个主要特征。概括一点讲,即“本·阿格尔就是从反思马克思的资本主义危机理论入手,通过分析资本主义生态危机和消费危机产生的根源,以生态、需要和消费三者之间的矛盾运动来建构他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的。[4]”
二、异化消费和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生态危机的根源和社会变革的动力
事实上,以上已经明确指出了本·阿格尔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中心论点,即:生态危机事实上已成为主要的社会危机。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是触及这一变化的根源,而且会将进一步的加剧危机。基于此,本·阿格尔首先论证了他认为的生态危机的根源——异化消费和新的危机动态的导火线也即社会变革的动力——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
本·阿格尔指出,需求理论是理解社会变革运动背后的基本原理的重要途径。但对于马克思所考虑的人的需求理论的框架,本·阿格尔一再强调指出,马克思并没有对需求理论进行概括。所以他认为,马克思的异化劳动的理论已不再能单独用于分析现代资本主义的危机趋势了。指出这些缺点是资本主义早期历史阶段多特有的。“社会变革的动力就根植于人的需求与商品的相互作用的过程之中,而这种过程是由有限的生态系统确定的。”[2](p486)在这个论断下,本·阿格尔提出了“异化消费”的概念。他认为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提供商品的情况将发生危机,这又将引起人们对满足方式的重新思考。商品消费作为满足需要的唯一源泉,因而也是异化的。所以说,异化消费是导致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根源。在资本主义条件下,提供商品的情况将发生危机,这又将引起人们对满足方式的重新思考。本·阿格尔所说的异化消费是指“人们为补偿自己那种单调乏味的、非创造性的且常常是报酬不足的劳动而致力于获得商品的一种现象。”[2](p494)他指出,这种获得商品的过程并不是直接使需求与商品的通常外观对上号,这一过程要复杂得多。它使需求适应某种商标名称的产品,而不是适应“纯”产品本身。他特别提到了发达工业社会及其高集约度的市场布局的两个特征:一是需求与商品之间的关系由于以广告为媒介而变得十分复杂;二是人们把贯注于消费当作满足需要的唯一源泉。本·阿格尔认为,作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两种分析观点之一的异化消费(另一种分析观点是认为资本主义商品生产的扩张主义的动力导致资源不断减少和大气受到污染的环境问题),是一个没有得到高度重视的问题。当然,本·阿格尔同时也承认这与马克思所处的时代资本主义当时的发展状况有关,或是由于广告的出现,需求与商品之间的关系变得复杂,或是把人的满足几乎完全等同于消费。但本·阿格尔究竟想证明什么?他这样写道:“粗心的读者也许会把我们的论点看作是要求倒退到前工业化的不受丰裕‘困扰的时代去。另一些人也许会认为我们想要提出一套不会导致环境恶化的特殊的‘真正消费需求。但这两者都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论证与其说是救世药方还不如说是一种描述。”[2](p495)而事实上,异化消费本来就是当代资本主义社会为了延缓经济危机而诱使人们把追逐消费作为真正的满足,从而导致过度消费的现象。因此,消灭生态危机的前提必然是消除异化消费。我想这应该是本·阿格尔“描述”这种现象的初衷吧。那么,本·阿格尔所提出的最深层的问题,抑或在他所借鉴的“稳态经济”的情况下,伴随着人们对自己关于人的需求与商品之间关系的价值观重新进行思考和依附以广告为媒介的消费并把这种消费看作是人的满足的唯一手段的现象消失的过程中,靠的是什么样的一种动力呢?对此,本·阿格尔明确提出: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的动态过程是进行社会主义变革的强有力的动力。
本·阿格尔指出,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指的是这样一种情况:“即在工业繁荣和物质相对丰裕的时期,本以为可以真的源源不断提供商品的情况发生了危机,而这不管愿意与否无疑将引起人们对满足方式从根本上重新进行评价。人们对发达工业社会可以源源不断提供商品的能力的期望破灭,最终会走向自己的对立面,即对人们在一个基本上不完全丰裕的世界上的满足前景进行正确的评价,尽管公认要进行这种评价是很难的。”[2](p490) 这种辩证法是消费者突然从对资本主义的生产和消费的幻想中清醒过来和可能重新调整对于幸福含义理解的过程。但本·阿格尔同时也强调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并不是要提倡重新培育清教徒式的简朴精神,而是要调整人们对好生活的性质和质量的看法。通过对他设想的社会变革过程中的三个相互关联的步骤的分析,本·阿格尔进一步肯定了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在社会主义变革的动态过程中的动力作用:生态系统无法支撑无限的增长,从而将需要缩减为只供给人的需要的生产。这就得要求人们减少内在需求,重新定位自己的需求方式。人们可以在社会有用的生产活动中实现自己本身的基本愿望和财富。本·阿格尔因此缜密预言:“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会使人们重新形成自己的价值观和愿望。虽然我们没有对匮乏本身做出评估,但情况很可能是这样的,即物质丰裕的缩减感会触发重新评估满足手段的过程。因此,社会变革就可能由人们为征服生态危机的真正威胁所作的努力而引起,从而使我们能以新的弹性和灵活性摆脱危机,并以这种弹性和灵活性从劳动中获得意义和满足” [2](p498) 总之,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既导致人的需求的重新表达又可以使人们对从劳动中获得满足的前景改变看法。结论即是: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的动态过程是进行社会主义变革的有力动力。
三、分散化和非官僚化:消除生态危机并走向生态社会主义社会的途径
“分散化和非官僚化是本·阿格尔为改造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药方。”[5]在对异化消费和异化消费所引起的生态压力作了详细分析后,本·阿格尔对改组发达工业资本主义社会的问题进行了具体的思考,提出了分散化和非官僚化的途径。
本·阿格尔是通过对E·F·舒马赫思想的介绍来论证“分散化”的。舒马赫在《小的是美好的》一书中,对小规模技术的专门术语进行了界定,并提出用“适宜的技术”来消除现代工业生产高度集中的特性。除此之外,舒马赫还从各种道德的和政治的前提出发论证了“最大的不一定就是最好的”。他指出,人的生活目标应是寻求需求与消费之间的协调性。本·阿格尔认为,尽管舒马赫对异化消费的不满是根本性的,但他未能把他的小规模技术的概念与从质上对主要社会政治制度进行的变革联系起来。同时,舒马赫探讨技术为主题的方法并不是马克思主义的。总结起来,本·阿格尔认为就是因为不能使舒马赫对庞大工业的批判成为创造一种技术变革的社会主义理论的主要武器,所以他没有充分理解技术和社会结构的连锁性。然而,既然如此,介绍舒马赫的这一思想意义又在哪呢?本·阿格尔指出,通过把舒马赫的这一思想观点“激进化”,就可以发现小规模技术的社会政治意义,它就可以完全揭示与集中的技术观念有关的技术和社会政治方面的连锁性。所以说,分散化所指的在工业生产中运用小规模技术、通过工业生产分散化来缓解生态危机的过程将意味着,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不仅要改组资本主义工业生产的技术过程,而且还要改组这种社会制度的权力关系。本·阿格尔对于“非官僚化”概念的论证是从介绍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的思想而展开的。为大规模的集中技术进行辩护的理论传统一直认为,大规模的集中技术比分散的、地区的和局部的技术更有效。本·阿格尔认为这种社会学思想传统是以马克斯·韦伯关于官僚主义和权威的思想论述为基础的。本·阿格尔鲜明指出,小规模技术的概念同韦伯的官僚主义的社会学是根本对立的,理由是假如生产过程分散化,是可以民主地组织生产过程的。通过对苏联和南斯拉夫社会主义所有制的探讨,本·阿格尔又指出社会主义所有制本身就可以理解为集中化与分散化这两极之间的连续统一体。就这样,本·阿格尔论证了分散化和非官僚化的关系和作用:社会主义所有制分散化的程度与非官僚化的程度是成正比的。生态危机的解决有待于工业生产的分散化和现代社会生活的全面非官僚化和非异化。总之,在本·阿格尔看来,分散化和非官僚是消除生态危机和走向生态社会主义的前提和途径。
四、结语
在生态危机愈演愈烈的当下,理清本·阿格尔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内容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借鉴意义。本文就是对本·阿格尔的生态危机、异化消费、期望破灭了的辩证法、分散化和非官僚化这几个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发展有着历史和现实意义的观点进行了浅显的梳理,尽管本·阿格尔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一直呈现着乌托邦的性质,但还是对当下有一定借鉴性的。通过对其几个典型的观点作浅显的梳理来进一步弄清本·阿格尔的原始思想,这也主要是想突出他把生态的视角引入历史唯物主义的这一贡献。此外,本·阿格尔的观点分析中渗透着马克思主义的方法论和批判精神,比如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系统分析的方法、辩证分析的方法等等。这一点在以上梳理的过程中也没有分而概括。笔者认为对本·阿格尔主张重新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重新把握社会制度与人对自然的统治在各领域的密切联系的再认识和领会是有一定现实意义的。毕竟,时代的局限性总会限制当下理论的论证视野的。总而言之,本·阿格尔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基本思想有一定的合理性,当然它的许多思想局限被以后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所超越和发展也是历史的必然。
参考文献:
[1]王凤才.追寻马克思.[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3.
[2][加]本·阿格尔.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M].慎之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
[3] 徐艳梅.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
[4] 王雨辰.生态辩证法和解放的乌托邦.[J].武汉大学学报,2006(3):134-139.
[5] 郭剑仁.福斯特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思想研究.[D].武汉:武汉大学,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