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当代青春题材观念摄影的精神内涵
2016-05-14郑彦军
郑彦军
摘 要:本文以中国当代观念摄影为研究对象,对中国当代观念摄影的特点作分析归纳,通过对转型时期意识形态、审美倾向等的变化来找寻其精神来源,总结当代青春题材观念摄影的精神内涵。然后对其进行评价,寻找它在当代艺术中的意义。
关键词:当代;青春题材;观念摄影;精神内涵
中图分类号:J4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6)09-0199-03
一、青春题材的观念摄影
“观念摄影”的观念源于西方,在西方也称“概念摄影”(conceptual photography),是一种以摄影为媒介的观念艺术创作,是观念艺术在媒介上的一种延伸与演变。观念摄影是从艺术中抽离出来的一种相对独立的创作手段与形式。与西方相较,中国的观念摄影起步比较晚。在中国,当代摄影领域最早明确出现“观念艺术”的(也叫观念主义)是1988年4月28日总第44期的《摄影报》上一篇《我们的作品等待社会的检验》,中国摄影出版社1991年翻译出版的《美国ICP摄影百科全书》,第一次相对完全地介绍了“概念摄影”(conceptual photograph)的概念。
中国当代观念摄影这一概念时刘树勇1997年8月7日,在香港《现代摄影报》上的一篇文章《权力——关于观念摄影的对话3》3后被1997年9月2日《中国摄影》第773期转载。
二、观念摄影的特点
观念摄影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作者的主观导向性,即:人物造型的人为导演和摆布,情境的人为制造和模拟。重在传达作者的创作意图和思想,摄影只是一个承载艺术思想和内容的载体与工具。这种摄影方式被学界称为“导演式摄影”。“观念影像由社会化纪录到思想观念表达的转变主要基于对传统影像“真实”的冲击与质疑,观念创作作者的影像表意在由“被动”纪录到“主动”表现、由客观“发现”到主观“表达”、由对“过去”的评价到对“将来”的预测。这些转变,主要体现在观念影像在新媒体时代的自主叙事策略——由社会纪录到观念叙事转变,观念摄影者立足于文化的高度,关注人与社会的关系,关注人与环境的命运,在影像中通过客观纪录或主观造型的布置,处理事实、人物、情景、故事等表意素材,通过对影像的材料做形象化、情节化、戏剧化的营造,以具体的形象来表达创作者内在的观念。”
观念摄影“把当代多种多样的艺术形式诸如电影、表演、环境、行为、装置等都吸纳包容进来,使摄影成为艺术的巨大孵化器,它既解放了艺术的生产力,又为艺术观念的变革注入了生机。至此,作为前卫艺术的观念摄影,逸出了传统的社会性记录和工艺美术属性的婢从身位,从工具的利用到媒介的表现,是一项本质意义的转换,是观念摄影得以存在的首要基础,唯其如此,它才由记录性的客体转换为创造的主体。”
考察世纪之交的观念摄影,我们发现有很大一部分是艺术家表达他们对“青春”这一观念的心理体验。在创作手法上他们形成了自己的一套语言体系,在他们的作品里,本能的表达出一种自我挣扎、自我伤感的情绪。
三、作品分析
(一)展示都市生活的虚无感
艺术家杨勇的作品以深圳为背景,表现来自中国各地的都市女孩深处消费社会的不适感。这种不适感表现为女孩在被城市的引领下自我更新过程中的迷失感和空虚感,个体在感受商业消费的同时陷入的虚无和孤单的自我处境。在杨勇的作品中,大都是一些被城市所同化的“都市酷女孩”的形象,人物都无一例外的被包围在有钢筋水泥构成的繁华的灯火辉煌的城市中间,浮华而麻木的表情与城市背景形成强烈的反差具有戏剧性的视觉效果,正如高名潞所说:“从心理学,甚至生物学角度寻找对人的感性、知觉和心理、生理命题的直接表达.”经济和建设的快速发展,使得城市对人来说,总有一种陌生感和间离感,正如观念艺术家郑国谷所说:“我想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感慨:在短短的时间中国变化很大,十年前的广州和现在的广州已是两个城市了。人也一样,假如你在十年前染了金发,人们肯定认为你是假洋鬼子。今天,不管男女老少都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人们认为这是一种时尚。在这些变化中,艺术家们对事物的反应总是最敏感的。我认为,摄影是最适合表达自己的方式,我要记录年轻人在城市中的迷茫、郁闷、快乐和希望……”
杨勇作品《缓慢》《无名剧照》《青春残酷日记》中,那些青年女性似乎都是一些都市白领,他们生活条件优越,打扮入时,似乎已经完全被国际化。但在快节奏的、物质化的城市生活背景下,她们无形中变成了这个城市运转的零部件,只要社会在运转,人就会无休止的跟着运转下去,女性所拥有的那种诗意的、居家意识的浪漫情怀完全被城市的节奏所淹没。在图画中,那些打扮入时的女孩子似乎在做着向现实城市生存环境的逃离,但是她们的徒劳的逃离是漫无目标的。这就道出了人和空间的相互依赖性,人只要在这个空间中,就是无法逃离的,似乎这个社会浮表就是一幕幕生活戏剧,人的活动只从一幕进入了另一幕。栗宪庭评论杨勇作品时候说:“杨勇的作品,给我们提供了一种新的视觉和感觉:不确定的文化价值取向;琐碎、重复、无聊的都市日常生活;敏感、脆弱的神经和对伤害的迷恋;模糊了虚幻和真实的语言方式,这或多或少成为70年代艺术家所共有的生存感觉。”
(二)展示现代文明对人身心的伤害
刘瑾的观念摄影主要以身体为表现对象,强调自然身体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和肉体所受的痛苦。他的作品有一种自恋式的、极度害怕被伤害的复杂情绪。在这些作品中,日常生活中的那种琐碎的、繁复的无聊感,带有一种强烈的内心体验,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类似于“心里镜像”的审美经验。
在《镜子里的我》《一样的我》《我的三十四个座姿》等作品中,作者以自己身体为表达精神受伤的情绪。刘瑾在回忆他当时的创作状态时说:“身体呈现是一种生命状态的无聊感以及肉身所透漏出的暧昧感,同时又表现了一种对生活处境的悲伤感。曾经有一段时期,我迷恋上了自己的身体,生活在乡村活动范围有限,我每天只能面对的就是自己,这种生活处境直接影响了我。而个人的情感生活也非常的糟糕,内心时常有一种面对现实的压迫感和逃离感,开始产生一种受伤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又是非常强烈!我就想宣泄这种感觉,否则人在这种状态中窒息。于是,我就拍摄了关于‘受伤的作品。”这种受伤是个体对社会的一种强烈的疏离感和无奈感,身体性的容与社会性的内容相比较是渺小的,个体意识与集体意识相较是微弱的,但是在他的作品中,身体被赋予了社会性的内涵,即:通过“身体”达成了一种个体与集体的沟通,引发了人们对于现实社会的深度思考。
在另外一系列摄影作品《受伤的天使》中,他仍然表达人与社会的关系,思考着个体存在的问题。在这里,他把现实的社会环境假设为一个“场”,在这个“场”中一切都是现实的:残缺的废墟、荒无人烟的树林、高耸的城市建筑……而人,被他假设成是天使,一些天外飞来的精灵。作者所要表达的就是二者相遇后的瞬间。天使会像人一样在这个环境中受伤吗?我们看到,在刘瑾的作品中,人被绑在高楼上、悬挂在吊车上、或者是悬挂在破败的工厂上,极度危险。这就是《受伤的天使》的视觉冲击力,人在现实的社会环境中是受伤的,这种伤害既有可能是肉体的,也可能是精神的,也可能是潜移默化的,但的确存在。“高速发展的社会加剧了人的生活节奏,而这种节奏来的太突然,还等不了你去思考又要面对一种新出现的事物,这种变化无形中给人造成一种精神上和身体上的压力,这种压力就是受伤。”在《死亡》系列作品中,刘瑾通过摄影伪造了一个个真实的死亡场面,在昭示人们被现代文明所吞噬的事实。在《打捞》这个场景中,人物被安排在令人恐怖的景象当中:池塘里,水中杂乱的漂浮着人们生活中的日常用品,岸上几位穿着迷彩服的人,用套索打捞着一位溺水的年轻姑娘。
(三)社会现实对梦想的伤害
青年摄影家范顺赞的作品《现实给了梦想多少时间》是表现青年人在现实社会当中,梦想与现实冲突的作品。在这个系列的作品里,作者提出这样的问题:“你有梦想么?你曾经的梦想实现了么?你有为你的梦想而努力过么?还是只是把它作为梦一场?究竟是现实束缚了梦想,还是自己将梦想遗忘?”每副照片都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上半部分都是描绘人的梦想当中的情景,下半部分表现现实当中的情景,作者拍摄照片的时候,采用了现场置景的方式,先拍摄黑白影像,再进行后期着色,童话般的色彩和画面中人物朴实的面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每个普通人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共鸣。这些形象的对立是显而易见的。如:上半身是都市白领下半身是农民工的形象、上半身是飞行员下半身是修车工的形象……这些反差构成了现代青年人基本的心理和现实矛盾,激发了人们深刻的联想。目前,我国人口增长,失业率上升等等重大的社会问题严重的改变着青年一代的心态。上世纪90年代之后,中国社会随着经济的增长,出现了人口的高峰,同时也出现了失业的高峰,随着时间的流逝,一部分青年人还没进入社会就面临着失业,于是出现了所谓“校漂”和“不就业”等现象。“郁闷”成了年轻一代在进入社会前普遍的“症候”。
随着“腐败”的蔓延,在一个充满着不正当,不公平竞争的浮躁的社会氛围中,青年人难以自我实现。主流意识形态中所描绘的生活理想在这一时期不是靠简单的一点一滴的诚实劳动就能实现,自我实现变得越来越渺茫,残酷的社会现实在消解着年轻一代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今天的社会生活中,劳动本身具有的美感和意义完全被扼杀。于是,那种根深蒂固的主流意识形态下的理想主义生活本身所具有的意义在现实的社会环境中,也就被消解了。
贫困问题不但没有缓解,而且在社会转型期贫富差距被逐渐拉大,加上法制的不健全,使得一部分人有了不正当的竞争的机会,在财富的分配问题上,出现了不公平的现象。青年人刚刚进入社会即被边缘化,他们无法正常的进入整个社会的竞争机制,各行各业盛行潜规则,使年轻人在精神上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梦想与现实之间的距离拉大,人的精神越来越压抑。
四、当代青春题材观念摄影的精神内涵
在图像上,当代青春题材观念摄影为我们提供了新的视觉体验。当代青春题材观念摄影运用假定性的手法,展现了70一代在当下中国社会、经济转型期的青春虚无感和受伤情绪。一方面,当代青春题材观念摄影通过对当下青年在中国社会进入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后经济快速发展、高度商业化的境况下,愤懑、压抑、虚无、放纵、脆弱、甚至近乎变态的内心情绪的展现,来揭示当代青年人的精神状况。另一方面,当代“青春”艺术以叙事的寓言性和纪实风格,来展现当下社会中底层普通民众的个体性的生存,体现了一种人道主义的关怀,唤起了人们对个体生命的关注和悲悯。
“假定性”作为当代青春题材观念摄影的特殊手法,这些作者常常按大众文化的制像原则与趣味创造自己需要的艺术形象,巧妙的赋予画面或场景以新的意义,创造了新的视觉体验。他们的作品与俗文化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视像超越了视觉的表象,切入现实的本质。这种创作手法带有明显的历史必然性,即当代艺术对行为、装置、设计、新媒体艺术的合理借鉴,这是年轻艺术家新的文化策略。
“黑色情绪”这个词,是笔者用来描述当代“青春”艺术的精神倾向时造出来的。有人在评论新生代艺术精神倾向时用“灰色情绪”这个词,笔者借用了类似的说法。当代青春题材观念摄影之中的黑色情绪是指:受伤、呆滞、窒息、强暴、死亡等等的情绪状态。在当代青春题材观念摄影中,伤感是个始终脱离不开的主题,我们总是能看见那种隐藏于画面里的忧伤,这种忧伤是无名的,且渗透到每个人的内心的!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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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赛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