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实现的影响因素研究*
2016-05-14朱明芬郎晓波杭州行政学院市情研究所浙江杭州3004杭州行政学院社会学教研部浙江杭州3004
朱明芬,郎晓波(.杭州行政学院市情研究所,浙江杭州3004;.杭州行政学院社会学教研部,浙江杭州3004)
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实现的影响因素研究*
朱明芬1,郎晓波2
(1.杭州行政学院市情研究所,浙江杭州310024;2.杭州行政学院社会学教研部,浙江杭州310024)
摘 要:当前,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健康状况优良,跨区域流动性较大,职业流动较小,执业技术性较强,有利于人力资本的积累和价值实现。但是,该群体接受正规教育时间较短,职业培训差强人意,保障水平较低,不利于人力资本成长和再生。通过对4省6城市596名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实现的影响因素分析发现,教育投资、社会资本对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实现具有非常重要的作用,人口学特征和流动性对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实现的影响几乎不起作用甚至起负面影响。笔者认为,加大农村正规教育投资力度、规范职业技术培训、优化生活生产制度保障环境,是促进和提升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实现的重要措施。
关键词: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实现;影响因素;培育对策
据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14年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建筑业农民工总量已达到6019.1万人,规模仅次于制造业农民工,占进城农民工总数的22.3%。[1]而2014年我国城市化水平为54.8%,未来十年将迈进75%[2]。这意味着,即使建筑行业面临“机器换人”的新技术革命,未来城市建筑业仍然需要大量农民工投入。但是,当前建筑业农民工学历教育程度较低、技术培训缺乏、知识结构不合理、专业技能不高,造成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先天不足”。而大多数建筑企业基于农民工的高流动性和企业短期利润最大化,缺乏培训农民工的内在动力,造成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后天失调”。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生成与提升的“两难困局”决定了农民工人力资本积累、权益保障以及价值实现等方面存在诸多软肋,导致其人力资本生成和利用的低效率,也影响和制约建筑产业的创新发展[3]。可见,影响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生成的因素复杂多样,需要进行深入研究。
一、研究述评
当前,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研究主要从经济学、管理学和社会学三大视角展开。在经济学视角研究中,运用西奥多·威廉·舒尔茨(Theodore W.Schultz)人力资本理论,实证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研究表明,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投入不仅与建筑业产出增长呈正相关,还与农民工收入水平呈正相关。建筑业农民工年均收入水平与其年龄、技能以及打工地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呈正相关[4]。有的学者采用明瑟尔工资方程实证显示,建筑工人的教育、经验、培训与其年均工资收入呈正相关,其中培训回报11.76%,对促进建筑工人收入增加的作用最显著[5]。也有学者采用多元回归分析表明,家庭人均收入、企业培训政策、政府培训供给量等因素与新生代农民工就业能力和人力资本有明显正向影响[6]。但是,总体上讲,建筑业人力资本投入量对其产出增长的影响相比于资本投入量对其产出的影响还比较低,有待于进一步的挖掘[3]。实践表明,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投入的最有效方式是培训,建筑业农民工在民工学校参学次数、对授课形式和课程内容的满意度等与其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都存在显著正相关关系[7]。在管理学视角研究中,主要把建筑业农民工作为一种特殊的产业发展资源,分析建筑业用工管理、培训管理、工资管理等方面存在的问题,强调建筑企业通过招聘、甄选、培训、工资支付等管理形式,提升农民工管理绩效[8-10]。在社会学研究视角中,从建筑业农民工进城务工的社会排斥、社会心理和社会分化等问题入手,分析建筑业劳务用工工伤频发、工资拖欠、监督不力等负面现象,强调这一边缘性群体对我国社会稳定的影响,倡导建立有效的社会治理结构[11]。与经济学偏重技能培训的成本—收益的理性计算不同,社会学者认为技能的培训和生成需要各种力量(首要是资方)的共同参与才能实现,在于各方相关力量(企业、工会、行业协会和国家)的利益均衡与协调。由于不同的市场制度环境规制了各方力量,也会形塑不同的技能养成路径轨迹[12]。
综上所述,国内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研究已在多视角、多领域展开,基本形成独具特色的经验和实证研究范示,并更多聚集于经济学意义上的人力资本开发和管理,为本研究提供了广泛的研究视野和技术路线。但是,客观地讲,相对于农民工总体的研究,学界对于建筑业农民工的相关研究还存在以下不足之处:一是基于经济学视角研究较多但计量工具运用较少。大多数针对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投资行为的研究或基于经济理性推断,或基于成本效益判断,而较少运用计量分析工具。二是在同样的“建筑业人力资本对收入的影响因素”研究中,不同研究的结论明显不同。例如,有的研究结论是年龄、技能以及打工地人均国内生产总值与建筑业农民工年均收入呈正相关关系,有的研究结论则是建筑业农民工的教育、经验、培训与年均工资收入呈正相关关系。这表明现有研究的样本代表性、变量设置、模型选择等方面仍有可探索空间。三是多学科交叉优势不明显,比较局限于单独学科的研究视野。中国语境下的建筑业农民工问题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经济问题,需要多学科、多视角的交叉研究。本文通过4省6市建筑业农民工问卷调查,基于社会学视角,采用经济学分析工具,系统梳理近年来我国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的基本禀赋状况,运用大样本实证数据,全面系统阐述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的现实状况、培训教育、价值实现、权益保障等情况,深入探讨分析影响该群体人力资本收益的相关因素,探索提升行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的有效途径,为政府部门和建筑企业提供有益的决策依据和管理咨询。
二、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的现状特征
人力资本之父西奥多W.舒尔茨认为,人力资本是体现在劳动者身上的一种资本类型,它以劳动者的知识程度、技术水平、工作能力以及健康状况来表示,是这些方面价值的总和。他认为,由教育、保健、人口流动等投资所形成的人的能力的提高和生命周期的延长,也是资本的一种形式[13]。根据舒尔茨关于人力资本内涵与构成要素的界定,结合建筑业农民工群体的特殊情况,本文从人力资本禀赋优势和生成劣势两个方面对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的现状特征展开分析。为了切实反映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的现状特征,笔者随机抽取杭州、台州、长沙、武汉、成都、自贡4省6市,每个城市再抽取100个建筑业农民工,于2014年12月对600个农民工进行了问卷调查,详细调查他们的人力资本禀赋特征、积累提升、价值实现等方面的基本情况,其中有效问卷596份。
(一)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禀赋优势分析
1.建筑业农民工健康状况优良,有利于人力资本积累
与全国农民工平均年龄分组情况相比,建筑业农民工31~40年龄组比全国同类水平高53.1%,41~50年龄组比全国同类水平高11.4%,成年成熟的壮年劳动力(21~40岁)占建筑业劳动力总体的61.1%(见表1)。同时,农民工健康状况自我评价为较好和非常好的比例达到72.8%(见表2)。从这两方面的信息可以看出,建筑业农民工健康状况优良,奠定了人力资本利用的生理基础。
2.建筑业农民工跨区域流动性较大,有利于人力资本生成
建筑业农民工跨区域流动主要包括两方面的含义,一是指在本村以外的行政区域从事建筑业工作;二是指在从事建筑业工作中至少进行了一次跨区域转移。按照第一种含义,在596个受访者中,截止2014年底共有100%的农民工实现跨区域就业,其中,72.7%的农民工转移到外省就业,27.3%的农民工在本省就业,跨省流动较前些年有明显扩大趋势[14]。按照第二种含义,2005-2014年间,在596名农民工中,转移一次的农民工占78.4%,转移2~6次的农民工分别占53.9%、32.9%、23.2%、17.3%和5.4%。从转移方向上看,大多数有2次以上职业区域转移经历的农民工的转移方向是由近至远,部分尤其有2次以上转移经历的农民工,自2009年以来出现由远至近的回流趋势,这类转移占比仅12.1%,这类群体大都从业时间较长,年龄较大,大多回流本省、本县就业或创业。
表1 样本建筑业农民工与全国农民工正规教育水平差异情况
表2 样本建筑业农民工对身体健康状况的自我评价
3.建筑业农民工职业流动较小,有利于专业技能养成
值得关注的是,在行业流动方面,建筑业农民工跨行业流动情形非常少,据对596个建筑业农民工2005-2014年间就业行业调查,仅有11人是从工业或服务行业转入建筑行业(占1.8%),远远低于农民工总体的行业流动频率[14]。在职业流动方面,长期从事建筑业工作年数和从事建筑一线工作年数均较长,半数左右受访者连续工作10年以上(见表3)。在工种流动方面,596个建筑业农民工中仅有3人(不足1%)曾经从事两种专业工种,或从普工到泥工、到漆工等跨工种流动率非常低。建筑业农民工的行业流动和工种流动率较低,表明他们长期从事专业工种,势必有利于专业水平持续提高。
表3 样本建筑业农民工职业流动基本情况
4.建筑业农民工职业技术性较强,有利于专业技能提升
建筑业不同于一般工业和服务业,对劳动者的体力和技能要求较高,泥工、砖工、电工、钢筋工等工种都要求执证上岗和具备基本技能。从本文研究样本看,90%以上的建筑业农民工都拥有不同工种,如泥工占24.5%,砖工占2.0%,普工占9.7%,电工占7.2%,钢筋工占18.3%,漆工占1.0%,架子工占6.0%,他们从“干中学”所获得的技能也是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的重要增量。
(二)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生成劣势分析
1.建筑业农民工接受正规教育时间较短,人力资本存量“先天不足”
在城乡二元教育体制背景下,建筑业农民工与其他行业农民工一样,劳动力中的人力资本存量比较低,在正规学校受教育年限较短,70%以上仅受过初中及以下教育,拥有的文化知识、科学知识、法律常识较少。在专业技能方面,76.9%的建筑业农民工没有职业资格证书,15.9%的人拥有初级证书,6.0%的人拥有中级证书,仅1.2%的人拥有高级证书。在城乡二元就业体制背景下,建筑业农民工或多或少基于人力资本存量有限之无奈,选择建筑业就业,从而造成建筑业农民工群体的人力资本存量比其他非农行业的农民工更低。与全国农民平均水平相比,建筑业农民工不识字或少识字的比重高近1个百分点,小学文化水平比全国农民工水平高15个百分点,而大专及以上文化水平的则低3个百分点(见表4)。建筑业农民工较低人力资本存量势必影响其技能掌握、经验积累、职业流动。
表4 样本建筑业农民工与全国农民工正规教育水平差异情况
2.建筑业农民工职业培训差强人意,人力资本“后天失调”
主要表现为农民工培训学校建校率不高,培训次数少,培训内容单一。早在2007年,建设部、中央文明办、教育部、全国总工会、共青团中央等五部委就下发《关于在建筑工地创建农民工业余学校的通知》(建人〔2007〕82号),明确要求在建筑工地建立农民工学校,加强建筑业农民工的教育培训;2012年,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中央文明办、教育部、全国总工会、共产团中央再次联合下发《关于深入推进建筑工地农民工业余学校工作的指导意见》(建人〔2012〕200号),积极探索和推进“政府主导、企业主办、工地建校、社会参与”的农民工业余学校建设管理模式。但调查发现,各地执行情况不尽如人意,6大城市调研结果显示,建筑工地农民工学校建校率仅74.4%,还有25.6%的建筑工地并未建立农民工学校,导致部分农民工缺乏集体培训的固定场所。在培训实施中,农民工接受1~2次培训的情况较普遍,约占有半数以上;农民工接受培训次数在不同城市间存在显著差异,东部城市培训次数多于中西部城市,其中5次培训参与率仅达到20.3%,经SPSS交叉列表双边检验显著度为0.000(见表5)。
表5 样本各地区建筑农民工接受培训次数情况
在培训方式上,总体上有33.1%的农民工没有接受过岗前培训,在用工紧张的东部城市该比率达到42.9%,这成为损害农民工人力资本身体健康的致命要因。农民工对民工学校培训的总体评价是:培训形式比较呆板(75.2%)、时间安排不恰当(52.8%)、培训内容缺乏针对性(39.4%)。其中,中部城市建筑业农民工认为培育形式比较呆板的高达89.1%,东部城市建筑业农民工认为时间安排不恰当的高达67.5%,中部城市建筑业农民工认为培训内容缺乏针对性的达40.4%,经SPSS交叉列表双边检验显著度为0.001,各类培训效果在区域间呈现显著差异(见表6)。
3.建筑业农民工保障水平较低,人力资本再生保障不足
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低直接导致工资偏低、欠薪欠休、保障缺失等方面的问题。据问卷调查,2014年受访建筑业农民工人均月工资收入5408元,虽高于全国农民工平均工资水平的2864元,但建筑业农民工在户外和高空作业,危险性大、劳动强度高,工作环境恶劣,与其体力和技能的付出,该收入水平并不算高。而且这样的收入水平是以平均每天工作9.5小时和平均每周工作6.49天的代价换得的。问卷调查显示,17.7%的受访者反映工资经常被拖延,46.7%的受访者反映工资经常被拖欠,以致极端讨薪事件频发。最为重要的是,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保障程度较低。社会保障作为人力资本增长和投资的必备条件在现实中却十分堪忧,在各项保险中,建筑业农民工除了工伤保险比全国农民工平均水平高257.3%以外,医疗、养老、失业和生育保障均明显低于全国农民工平均水平(见表7)。按相关政策要求,建筑业农民工的工伤保险应当百分百覆盖,但是6城市596名建筑业农民工的工伤险覆盖率仅67.4%,加上劳务用工制度和工程项目多次转包以及农民工岗前培训制度执行不力,导致不少建筑业农民工工伤后治疗费用支付困难、治疗不彻底以及康复不完全,不仅严重影响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健康积累,还导致诸多社会问题。
表6 样本建筑业农民工对农民工学校培训情况的基本评价
表7 样本建筑业农民工享有社会保障的比例与全国农民工总体比较
三、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约束对其价值实现的影响
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生成过程中,身体健康优良、区域流动性较大、职业流动性较小、职业技术性较强,但是,接受正规教育时间较短、接受职业培训次数有限、社会保障程度较低,这些因素从正反两方面作用,综合影响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的生成与提升,也直接和间接影响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的实现。而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又直接体现在他们的收入水平上。以建筑业农民工人年收入水平为自变量,分析相关人力资本因素对收入的影响,进一步明晰各因素对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的影响关系及其影响程度。
(一)理论模型分析
最早提出人力资本回报模型的Becker和Chiswick,他们采用微观均衡分析法建立了如下人力资本模型:
其中,Eij为第i个人在第j年的收入;Ei0为初始资本收入;γij为第i个人在第j项的投资回报率; Cij为第i个人在第j项人力资本投入。
由于当期收益是前期投入的结果,或者由于人力资本投资回报的滞后性,如果假设滞后期为一年,其投入的收益率可以写成:Kij=Cij/Ei,j-1,则(1)式可以改写为:
利用数学归纳法原理,从(2)还可以推导出(3)式:
对(3)式两边取对数,则得到(4)式:
当▽无穷小时,Ln(1+▽)≈▽,则(4)式可改写为:
(5)式中γijKij则称为调整后的人力资本投资回报率,[15]并记作γ'。如果γ'对所有水平的投入都是一个常数,上式还可写成:
在Becker和Chiswick人力资本投资回报率模型的基础上,Jacob A.Mincer认为,劳动力者在学校接受的正规教育年限和工作中积累的经验对其收入产生终身的影响,尤其是工作经验对收入呈现出二次曲线关系。并通过对美国10年间的教育、年龄和性别的统计资料进行实证分析,创建了更为完善的劳动力生命周期中关于人力资本积累的收入模型,简称明瑟尔模型[16]:
(8)式中,除了继续保留明瑟尔模型中学校正规教育和工作经验以及工作经验的二次项外,还增加了一组X影响劳动者收入水平的控制变量,例如年龄、本地人、培训等,这就形成了拓展的明瑟尔工资模型[5]。
事实上,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的实现,不仅取决于正规学校教育年限、工龄等因素,还可能包括个人能力的差异及其发挥环境,社会资本给他们带来的增进人力资本的条件,等等。本研究调查发现,建筑业农民工的收入与其职业等级证书之间的相关程度达到0.738,充分体现了增加存量资本中的个人能力对人力资本实现的作用;另外,70%建筑业农民工找到当前工作的途径是亲友介绍,再体现了社会资本对人力资本价值实现的作用。有鉴于多重因素可能对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实现所产生的影响,本研究采用拓展的明瑟尔模型(8式)计量分析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实现的影响因素。
(二)变量设置与假设
一般情况下,劳动者的人口学特征、人力资本状况和社会资本状况对劳动者就业、择职以及其人力资本价值实现都具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已有广义农民工人力资本对收入影响因素的研究表明,教育程度、工龄、年龄、培训、社保因素对农民工收入有显著影响[17-18],一些专门的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对收入影响因素的研究认为,除了上述因素外,还有培训、本地人等因素,其中培训对建筑业农民工收入影响最为显著[5]。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本文选择了是否是本地人、年龄、学龄、从业年数、职业资格等级、去过几个城市6个控制变量,与既往建筑业农民工同类研究相比,增加了人力资本的解释变量,并且,对相关变量给予新的内涵。其中,大多数研究采用非农务工年限作为“工龄”、采用是否参加过培训作为“培训”的内涵,而本研究采用从事建筑业专业工作的“从业年数”和“职业资格等级”作为“工龄”和“培训”的界定,以期更客观真实地体现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增量对其价值实现的作用。相关理论假设详述如下:
1.本地人易于实现更高人力资本价值
虽然我国建筑业农民工主要从西向东流动,即在东部从业的大部分农民工是外地人。但是,不论哪个区域,都有一定的本地人比例,中西部地区的本地人比例会更高。而本地人拥有更多的社会资源,更容易通过熟人联系工作,更容易获得一个更好的职位,甚至还有可能被安排到一个超越本人能力的职位,并获得较高的人力资本价值。而在不同区域,本地人自愿选择留在本地的目的还可能不同,东部本地区的从业者可能确因在本地找不到比建筑业更好、收入更高的工作而选择本地建筑业,但比较流向中西部同类行业,在本地从事建筑业的收入会更高,所以,东部建筑业农民工可能并不因为他们是本地人而在选择建筑岗位和收入上有多少优势;而中西部的本地建筑业农民工之所以留在本地,很可能是因为流向外地增加的收入等于或小于流出本地而新增的成本,在本地更易于突显自己多年流动积累的经验和技术,有的可能利用本地的社会资源更容易使自己从普通打工者转变为包工头。所以,本文假定,“是否是本地人”与建筑业农民工收入呈正相关关系。
2.年龄对人力资本价值的影响由正到负
对于非建筑行业或建筑行业的非农民工群体而言,年龄对收入的影响是一个伪问题,因为收入通常与能力或职位相关。但对于建筑业农民工而言,他们大多依靠体力,其人力资本的经济生命周期相对较短,如前所述,大多数劳动者是青壮年人,在一定时点上的截面数据里年龄与收入的相关性较小。但依据明瑟尔模型,年龄与收入也可能存在一定相关关系,并且年龄对收入的影响是由正到负,即在一定年龄之前(例如50岁之前)建筑业农民工的收入可能随着年龄增长而增长,但之后则随着体力的下降而下降,即使有技术能力也难以胜任需要消耗大量体力的技术工作岗位。
3.学龄越高人力资本价值实现程度越高
建筑业农民工工作以体力劳动为主,学历高低不一定绝对影响农民工收入水平。但是,学龄越高意味着人力资本存量越丰富,学龄越高越容易学习知识、掌握技术、与人沟通,越可能提高劳动生产效率或可能被提升为工头并获得较高收入。所以,本研究假定,建筑业农民工在正规学校接受教育的年数——学龄与其收入呈正相关关系。
4.从业年数越长人力资本实现程度越高
虽然建筑业农民工不能像机关事业单位或国企员工一样享受累进制工龄工资,也不能在同一城市或同一企业长期工作,但是,他们长期积累的职业技能使其人力资本随着从业年数增长而不断增长,逐步成为技术工、熟练工,工作效率和工程质量一旦得到用工者认可,工资则可能随之增长。当前,在杭州建筑工地上,普工(小工)日工资150元、技术工日工资300元就是一个例证。但是,一般情况下,建筑业中不论技术含量稍低的泥工、砖工和漆工,还是技术含量较高的钢筋工、电焊工和水电工,劳动者通过5年实战操作就可以成为一名熟练工,所以,更长的从业经历也不一定绝对地增加建筑业农民工工资。所以,从业年数对建筑业农民工的收入影响是比较有限的。
5.职业资格等级越高人力资本实现程度越高
建筑业农民工职业资格等级是存量人力资本(规模教育)和增量人力资本(培训)综合作用的结果。由于建筑业农民工存量人力资本先天不足,加上工作上的流动性,且常年生活在异地城市郊区,能考取中、高级建筑职业资格证书的比例相当有限,但一旦持有中高级职业资格证书,确实表明其人力资本已达到较高水平,这种全国通用“粮票”无疑会对建筑业农民工选择更好岗位以及获得更高收入具有明显促进作用。
6.去过的城市数越多人力资本实现程度越高
建筑业农民工去过的城市越多,意味着流动性越大,作为理性“经济人”,他们总是会从就业机会少、工作环境差、收入水平低的城市流向就业机会多、工作环境好、收入水平高的城市,也符合“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的行为方式。而且在流动的过程中,视野的开阔和知识的积累有助于人力资本提升。所以,去过几个城市与收入呈正相关。相关控制变量的具体含义见表8。
表8 模型所使用控制变量及其解释
(三)数据特征
本研究利用上述596个建筑业样本农民工的问卷调查资料,把样本分为四类进行模拟:第一类为“样本总体”(全部样本),第二类为“东部城市”,第三类为“中部城市”,第四类为“西部城市”,目的在于分类分析不同地区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的相关因素对其收入的影响差异。该四类样本相关变量的特征值见表9。
表9 样本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相关因素特征值
(四)拓展后的明瑟尔工资模型计量结果
由于明瑟尔工资模型属于多元回归模型,本研究首先进行控制变量的多元共线性分析,经SPSS17.0统计分析,各因素之间及层面之间的共线性指标均小于30、特征根均小于5,表明控制变量选择可行。
本研究运用SPSS17.0统计软件,分别对样本总体、东部城市、中部城市和西部城市进行了回归模拟,形成了四种模拟结果,四种模型结果均较显著,其主要控制变量的估计结果见表10。
表10 明瑟尔拓展工资方程OLS模型回归估计结果
从表10可以得出以下四点结论:
第一,投资对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实现具有非常关键的作用。从样本总体模型模拟结果看,对建筑业农民工收入影响比较显著的人力资本存量和增量因素依次是职业资格等级、建筑从业年数和学龄,但影响程度较大的分别是学龄、职业资格等级和从业年数,其投资回报率分别为1.2%、6.9%和0.8%。尤其建筑业农民工人力存量资本的学龄不论在样本总体模型中,还是在东、中、西部城市模型中均在10%的水平上显著,虽然投资回报率较低,在10%左右,但获得了较已有研究更为显著的结果,而且中、西部城市还略高于东部城市;体现建筑业农民工增量资本的职业资格等级在四个模型中也均表现出极显著水平和较高的投资回报率,再次验证了明瑟尔关于培训对于人力资本回报之重要性的假设:建筑从业年数因素与原假设一样,只在样本总体模型中比较显著,其投资回报率在1%左右。实证分析表明,在人力资本形成的过程中,投资是非常关键的,而且这些投资所形成的劳动者人力资本的提高将在较长时期内对人力资本价值实现呈现正向贡献。
第二,社会资本对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实现的作用不可忽视。以“本地人”为代表的建筑业农民工的社会资本对其收入的投资回报率达到7.8%(样本总体模型),仅次于代表存量资本的学龄。该结论与假设一致,这表明农民工人力资本价值实现的社会环境十分重要,尤其对于人力资本原初禀赋较低的群体,他们更多地依赖社会资本实现人力资本价值,而人力资本原初禀赋较高的农民工群体,还可能更多地依靠个人能力或市场机制获得较好职业和较高收入。而且“本地人”因素在西部城市居1%显著水平,而在东、中部城市则为10%。进一步说明,工作机会越少,越需要社会资本,才能实现其人力资本价值。事实上,西部城市建筑业农民工通过社会网络途径获得工作的比例高达79.3%,比平均水平约高13个百分点,比东部城市高21个百分点。
第三,人口学特征对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实现的影响几乎不起作用。客观上,性别和年龄等人口学特征对人力资本的影响是有限的,对收入的影响也是有限的。对于建筑业农民工这一年轻化群体而言,样本间年龄差异较小,年龄在21~40岁之间的占54.4%,在50周岁以上的占4.7%,导致年龄变量与收入水平之间的相关程度并不太高,而且东部城市和西部城市模型估计结果还呈负向影响。
第四,流动性对建筑业农民工收入的影响不明显甚至相反。“去过几个城市”是建筑业农民工流动性的体现,但模拟结果表明,该因素在四个模型中均不显著,且在中部城市模型中,出现负的投资回报率,与假设不符。详细分析596个建筑业农民工流动的结构发现,80后、90后群体的流动性高于其他年龄群体,低学历群体的流动性高于其他学龄群体。其中21~30岁年龄段的平均流动城市为7.2个,高出平均水平约2个;初中学历的平均流动城市为6.2个,比平均水平高约1个。这表明建筑业农民工流动行为中还是存在一些盲目性流动,也说明流动性过大,不一定有利于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生成和收入提高。
四、几点政策启示
本文研究表明,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生成积累与价值实现,与投资及其实现环境具有密切关系,但现实中这两方面却存在“先天不足”和“后天不调”。而经济社会发展对建筑业农民工的刚需以及建筑行业发展对高技能、高素质劳动力需求都要求社会各界关注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积累和提升问题。基于建筑业农民工工资模型计量结果,本文提出以下三方面的政策启示:
第一,加大农村正规教育投资力度,促进建筑业农民工存量人力资本生成。正规教育是政府的基本职责,而且正规学校教育是任何培训教育和“干中学”都无法替代的基础性教育,政府应责无旁贷地加大投资力度,在有条件的省市推行高中(中专、职高)12年制免费教育,提高农村新生代基础文化科学素养,从根本上扭转建筑业农民工低学龄、低文化、低技能、低收入的人力资本禀赋格局,有效促进人力资本存量提升。同时,通过民建公助等方式,鼓励和完善社会资本投资正规教育,促进农业劳动力更加有质量地转移到非农部门。
第二,规范职业技术培训教育制度,促进建筑业农民工增量人力资本提升。在确保劳动力输出、输入地政府开展多种形式的文化知识和技能培训的基础上,制定优惠政策,通过财政转移支付和税收减免等手段,激励对建筑业农民工(包括所有具有正外部性的)培训教育领域的投资,吸引社会资金积极参与,不断完善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培训市场。同时,加大监督力度,督促建筑企业尤其是劳动用工单位落实农民工培训工作,加强有针对性的文化、法律、技能等培训事项。
第三,优化生活生产制度保障环境,促进建筑业农民工人力资本再生成长。针对建筑业农民工群体的弱势特征,通过顶层设计与地方创新相结合,以破除城乡就业、居住、保障二元体制为长远目标,从建立健全就业发布、医疗保险跨省结算、养老保险跨省转移、住房保障城乡打通、子女就读居住地解决、工作时间标准化等制度,为建筑业农民工营造公平公正的就业生活与保障环境,增强其就业保障功能和竞争能力,保障人力资本在宽松的环境下再生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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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杨 敏]
Research on the Influencing Factors of The Human Capital Value Realization of The Construction Industry Migrant Workers
ZHU Ming-fen1,LANG xiao-bo2
(1.Research Institute,Administration College of Hangzhou,Hangzhou 310024,China; 2.Department of Sociology,Administration College of Hangzhou,Hangzhou 310024,China)
Abstract:At present,the good health condition of human capital in construction industry migrant workers,the low trans-regional mobility and the highly professional work are the advantages of the human capital accumulation and the value realization.But the bad-educated background,unsatisfactory vocational training and the low security level become the bottleneck to human capital development and regeneration.The paper makes an analysis on the influence factors of human capital value realization on the basis of 596 migrant workers in 6 cities from 4 provinces,and it finds that investment in education and social capital play a very important role in realizing the value of human capital of peasant workers in the construction industry.Demographic characteristics and the mobility exert no influence and sometimes a negative influence on the value realization of Architectural Industry Peasant human capital, which is different from previous research on the Demographic liquidity.The author believes that increasing rural education investment,standardizing occupational training and optimizing of production system are the key measures to promote and enhance the human capital value realization of construction industry migrant workers.
Key words:construction industry migrant workers;human capital;value realization;factor;measure
作者简介:朱明芬,女,杭州行政学院市情研究所所长、研究员,从事农村经济研究。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资助项目“‘乡—城移民’视野下新生代农民工城市融入的社区支持研究”(12CGL095)阶段性成果。
*收稿日期:2016-01-15
中图分类号:F304.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1734(2016)03-00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