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面解读”治理与公信力重塑问题探析
2016-05-13李宏
李 宏
(中共大连市委党校应急管理教研部,辽宁大连 116013)
“负面解读”治理与公信力重塑问题探析
李 宏
(中共大连市委党校应急管理教研部,辽宁大连 116013)
摘 要:当前在各种情绪相互冲撞且日趋复杂化的舆论场中,日渐盛行的“负面解读”现象应当引起足够的重视。从整个经济社会发展的层面考量,“负面解读”盛行所折射的,最终仍然是“社会化媒体环境”下相关主体频繁互动的过程中,“不信任感”日益上升的问题,各种负面情绪及其背后的不良心态在根本上主要来源于“公信力”的普遍缺失。为此,有效治理“负面舆情”与重塑公信力的对策主要在于:充分发挥“法治”的引领效果和规范作用;增进政府、媒体与公众之间的有效沟通;全面、系统地开展媒介素养教育与培训;加强社会主义思想文化建设,构筑共同的精神家园。
关键词:公众舆论;负面解读;舆情生态治理;公信力;对策
中国正在由网络大国向网络强国迈进,但社会化媒体环境的形成与发展,不仅给信息的传播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便利,同时也由于前所未有的“即时互动”和由此强化的“混沌效应”,而给当前的“舆情生态治理”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困难。结合对正在经历话语体系被解构和重塑,且日趋复杂化的国内舆论场的观察与思考,透过以各类“段子”为代表的各种负面情绪的宣泄与表达现象,我们特别注意到并总结出了“负面解读”的有关问题。
一、“负面解读”及其基本特征
众所周知,“负面”与“正面”是相对而言的,就公众舆论而言,大多数时候都是可以用“消极”和“积极”予以分别替代的,主要用来反映公众对待特定公共事务和热议话题的一般态度。著名学者林语堂曾提出,从整个新闻传播与舆论发展的历史来看,“中国新闻史就是民间舆论和中国当权者之间的斗争史”,“公众批判”不仅由来已久,而且使得“中国人民对于统治阶层来讲是伟大的讽刺家”。[1]不过,本文所关注的“负面解读”,主要是指公众针对通常所关注和热议的公共事务与话题(典型的如涉及民生的问题,官员贪污腐败现象,以及企业的制假售假行为等),基于个人的偏好与判断而形成的,倾向于从消极的方面来予以阐释的各种观点和言论的表达行为和现象。这其实也就是说,我们更为关注的事实上是很早就由法国社会学家勒庞(LeBon)所提出来的,诸如“冲动、兴奋”“暗示、轻信”“夸张、单纯”“偏狭、保守”和“道德色彩”等情感因素[2],对公众舆论形成的显著作用。例如,一种比较典型的情况是,当有关某地或某部门贪腐案件进展的新闻报道出现时,多数社会公众一般会对当前反腐力度的不断加大和常态化表示认同和赞赏,但同样也会有一部分公众会认为它只是“九牛一毛”或“冰山一角”,并可能对特定的案件中是否“另有隐情”表示怀疑。这其中,部分公众所持有的“怀疑”态度,往往并不是以掌握充分的证据为前提。而如果始终对特定事务抱有“相反”的看法,并总是倾向于在各种场合发表类似的意见,就形成了本文主要关注的“负面解读”现象。
事实上,2010年时美国的“尼尔森调查公司(The Nielsen Company)”就发表过与此相关的调查结果,并在国内引起过短暂的热议与讨论,其结论之一就是亚太地区的各国网民之中,唯有中国网民发表负面评论的意愿大大超过了正面评论,具体比例为62%,而全球网民的这一比例为41%,这被一些国内学者总结为“坏消息综合征”[3]。不过,仅仅注意到这种现象显然是不够的,而且这类现象的蔓延也绝不仅是导致“真相迷失”。同时,我们也注意到,当前国内热点舆情中的情感倾向,一直在沿着“两极分化”的方向发展。如新华网舆情监测系统对2015年前三季度热点舆情事件的最新统计与分析结果表明(见图1),第三季度“含有恶性犯罪、非正常死亡、贪腐、社会失德等负面情感倾向的新闻占比为27%”,属于“社会问题治理、重大案件侦破、社会先进事迹表彰等正面新闻占比为29%”。[4]
图1 2015年前三季度热点舆情的情感倾向① 作者依据新华网舆情监测分析中心发布的2015年第一、二、三季度“热点舆情报告”的统计结果整理得到。
从被誉为“公关之父”的爱德华·伯内斯(Ber-nays)的观点出发,作为公众舆论组成部分的“负面解读”,显然兼具“冥顽不化”和“可被塑造”的两种相反特性,而即使人们对于某个问题一无所知却也“总是会对该问题形成确定和主动的判断”,在今天也仍然是“协调社会关系、形塑社会认同”所要面对的一个基本事实[5]92。这一点,至关重要。为此,笔者以为,从基本的属性、来源、形式及结果等方面看,“负面解读”有如下四个基本特征。
第一,“负面解读”行为和现象本身首先依然是“中性”的,因其本质上仍是属于公众舆论的组成部分,即“意见主体对客体作出的反应而非对客体本相的认知”[6]。当然,如果有涉及违反相关法律规定的行为,如制作和传播虚假信息和谣言以及恶意中伤诽谤他人等,就不能将其简单归属于该范畴。
第二,“负面解读”是公众针对特定公共事务与话题思考的结果,反映了一部分社会成员对经济社会发展形势与问题的关注,尽管包含了大量“并非建立在调查研究和逻辑推断基础之上”的“教条化表述”[5]96,但其所承载的负面情绪的确表达了部分社会成员的不满,而其得以传播和流行则反映了某些问题具有一定的普遍性。
第三,“负面解读”的形式是多种多样且动态变化的,它同样符合麦克卢汉(McLuhan)所提出的“媒介即讯息”特性[7],并有待我们展开进一步的深入研究。其具体形式的变化主要与大众传播技术与平台的快速发展有关,如从较早的短信息(纯文本)发展到后来以“微博”与“微信”(图文并茂乃至可以包括视频等)为主渠道,而带有强烈感情色彩(如夸张)与叙事结构的各类“流行语”与“段子”,则成为最为常见和流行的表达形式。
第四,“负面解读”并非一定就是“负面新闻”,也并非必然地只会传递“负能量”,而是同样可以具备“正能量”与“正功能”。众所周知,有关“负面新闻”的辨析与讨论,其实可以说由来已久,而多数专家学者也都认为它在很多时候都导致了“含混”,并且失之偏颇。同时,如果公众就某些不合理的社会现象产生质疑、提出不同见解,有时候也能够起到推动变革和“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积极效果。
二、“负面解读”盛行根源于公信力的普遍缺失与诸多不足
“负面解读”的盛行可谓是有目共睹,但其影响与关键却并非是导致“真相迷失”那么简单,因为无论是公众对热点事件的关注、意见表达与情感宣泄,还是带来了日渐复杂化的舆论场格局,以及导致不安定因素增多甚或强化负面情绪等等,都只是对现象本身的概括或者仅仅是表面上的结果而已。从整个经济社会发展的层面来考量,“负面解读”盛行所折射的,最终仍然是社会化媒体环境下相关主体频繁互动的过程中,“不信任感”日益上升与“简化复杂性难题”的累积问题[8],而各种负面情绪及其背后的不良心态在根本上主要来源于“公信力”的普遍缺失。
(一)社会矛盾冲突的集聚、交织与凸显导致了不信任感的增加
众所周知,我国当前仍然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是重要的基本国情,也是我们探究各种社会现象与相关问题的出发点和必然基础。这意味着“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与“相对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始终是普遍存在的,诸如就业、教育、医疗和养老等社会问题必然也会长期存在。尤其是作为经济基础较为薄弱的人口大国而言,随着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的不断提高,上述涉及民生领域的各种社会问题不仅持续存在,而且迫切需要找寻具体的出路与解决办法。例如,随着城乡居民基本养老保险体系的建立健全,当前我们也正面临着巨额的养老保险资金缺口,这个问题不仅早已引起社会各界的关注与热议,甚至还有少数人开始质疑现行的社保体系。由于政府不再如传统计划经济时期般实施“包揽”政策,而是需要与企业和个人实现“三方共担”,就有人开始将其总结为“甩包袱”或“与民争利”,并用各种形式进行歪曲性的解读。笔者就近年常见的一篇名为《社保真相》的帖子在“凯迪”和“天涯”两大论坛进行了查询,发现该文最早出现于2011年12月,其运用似是而非的“计算”得到了现行社保制度“劫贫济富”实为“谎言”的结论。2015年初,由于“延迟退休”成为热议话题,于是该文又被网友原封不动地贴出,并得到了万次以上的点击量。[9]
从现阶段我国最容易引起公众关注的问题来看,较为常见的一些问题往往都有着典型的阶段性特征,这些问题所隐含的矛盾冲突相互交织,并在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因制度不健全或需长期治理而得到凸显。例如,一项基于2012~2015年间我国社会化媒体与舆情发展的研究表明,“食品安全”“环境保护”和“反腐倡廉”是当前社会普遍关注的三大议题[10]。显而易见的是,这些引起普遍关注和广泛讨论的议题均带有较强的阶段性特征,它们在与普通公众的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同时,也都是与现阶段相关的法律制度不够健全,并且需要系统地加以治理等紧密相联。由于类似的矛盾冲突既牵涉各个相关主体的利益,同时也难以立即得到有效根治,于是自然就产生了“不满”和“不信任感”上升的问题。因此,从这个角度来看,源于此而产生的各类“负面解读”现象,可以说是改革与发展过程中的“阵痛”之一。
(二)公众的知情、参与、表达和监督意愿借助信息技术发展实现骤升
随着我国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的不断提高,广大人民群众在物质生活条件和健康水平等方面得到快速提升的同时,也逐步提高了对所应具备的政治法律地位与所应承担的权利义务关系的自我认识,并开始尝试基于活动主体和公共关系来构建心理认同与理性自觉。因此,随着公民意识的不断觉醒,公众对于涉及公共事务的相关议题逐步展示出了更为强烈的知情、参与、表达和监督等意愿。在这个过程中,现代信息技术的发展适逢其时,并极大地刺激和强化了公众的上述意愿。实际上,“互动式社会”的形成不仅意味着“真实虚拟的文化”及可能的“受众的终结”,[11]4同时也意味着由于信息技术革命对所有人类活动领域的全面渗透,而导致分析当代正在成型的新经济、社会与文化之复杂状态,除了信息技术本身再无其他任何适合的“切入点”[11]308。
在信息化时代全面到来之后,互联网的快速发展,加快了公众对公共事务和公共议题展开讨论并参与决策的进程,而网络渠道的相对通畅,甚至使得中国的网络舆论立即呈现出了“井喷”之势。可以看到,自1994年全功能接入国际互联网以来,每一次的互联网技术发展与进步都在降低普及成本的同时,极大地促进了网络舆论的“空前发达”。例如,有人认为2003年因“孙志刚收容遣送致死案”的网民参与讨论,应被视作中国的“网络媒体元年”[12],当时也正好是“宽带”开始普及的时期;而2008年被称为“网络问政元年”,其时也正好是“光纤”得到发展,中国的网民人数首次超越美国而跃居世界第一位。后来,“微博平台”的出现,则使得一系列重大突发事件的相关信息,都开始通过“自媒体”渠道得以首先发布,恰如2011年的“7·23动车追尾事故”和2015年的“天津8·12爆炸事故”等所展现的那样。
截止2015年6月,我国的网民人数已经达到了6.68亿,互联网普及率达到48.8%(见图2),尤其是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更是造就了信息获取类应用朝着“个性化”和“精准化”方向快速发展的趋势。与此同时,结合现阶段我国民主政治建设进程的不断加快和基层民主的不断扩大,公众参与公共事务讨论与决策的渠道日益多样化,而信息化与网术的发展则显然是大大地便利和推动了这一发展进程。为此,包括“负面解读”在内的各种参与行为和意见表达,也是互联网发展和“大众麦克风时代”来临之后的必然产物。
图2 中国网民规模与互联网普及率(2008~2015)① 作者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的第24-36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数据整理得到。
(三)政府机构、媒体与公众之间的沟通不畅导致了“塔西佗陷阱”
政府的合法性源自人们对权威的认同,并表现为公众的信任与服从[13],而无论是基于“政治伦理”“经济效率”,还是“社会文化”等方面的何种考量,有效的沟通始终都是建立“信任”的基石。在矛盾冲突聚集和互联网快速发展背景下,政府机构、媒体与公众之间的沟通不畅,则是导致公信力缺失乃至“塔西佗陷阱”状态的重要原因。这也就是说,大量“负面解读”行为和现象的产生,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信息不对称”而导致的,而及时有效的沟通却因为体制不健全、形势急剧变化及应对经验匮乏等而开始变得愈加困难。当沟通失败或者处于低效率的状态时,部分公众就会倾向于质疑政府部门的相关态度与行为,或者夸大自身由于各种原因而面临的风险水平,而某些媒体的不恰当加入与推波助澜则很可能会导致政府部门彻底陷入公信力危机。
例如,近年来反复出现并始终困扰多地的“PX项目恐惧综合征”,就是由于信息不对称而导致信任危机的一个最为典型的例子。自2006年以来,厦门、大连、宁波、昆明和广东茂名等地,均陆续出现了总体上处于“安全可控”范围的PX项目难以落地,甚至遭遇不了解真相的民众经“网络号召”后大量聚集予以反对和抗议的情形。事实上,与之类似的“核电”“垃圾焚烧”和“磁悬浮”等项目,都较为普遍地存在着“上马——抗议——停止”的剧情,而“一闹就停”似乎成为了一些地方应对民众抗议的必然选择[14]。于是,有关“邻避效应(Not In My Back-yard,NIMB)”的传染性,以及整个过程中某些媒体的催化和影响[15],已经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思考和研究,而这其中的根本问题其实也就是一个如何加强有效沟通和解决相关主体之间信息不对称的问题。到目前为止,之所以未能有效破除“一闹就停”的尴尬局面,既有碍于体制因素而导致的沟通不充分的原因,如涉及多个相关部门和主体的协调,也有形势变化太快和应对经验不足而导致的沟通不及时和低效率的原因。在这个过程中,部分媒体的“推波助澜”也是应当引起充分关注的重要方面,因为媒体的倾向和态度会对沟通过程与结果产生巨大的影响。例如,回过头来看,作为一场并不十分严谨的科学逻辑的“演说”,2015年2月某知名媒体人士有关雾霾治理问题的意见、看法和观点,在促进民众环保意识觉醒的同时,由于传播了一些实际上仍然模糊的理念与逻辑,也误导了一批为数不少的社会公众。[16]显而易见的是,暂且抛开“议程设置”不谈,结合“负面解读”盛行所反映的潜在问题,究竟是否有效地化解了信息不对称局面,应当成为判断沟通有效性的一个最为核心的标准。简而言之,只要这种局面没有得以真正破除,“负面解读”现象就必然会持续,而公信力危机也就不会真正消失。
(四)经济、政治与道德领域的某些失范行为直接损害了公信力
诚如美国社会学家默顿(Merton)所言:“失范”的本质就是“规范的缺席”,当社会把成功的标志看作是财富的积累的时候,反社会行为就是一种正常的反应[17]。当前依然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和转型时期的中国,由于在经济、政治与道德等领域存在着某些失范行为,不仅直接损害了整个社会的公信力,而且也给“负面解读”呈上了一些最为直接同时也异常丰富的“基本素材”。无论是一些普通公众出于表达不满情绪的目的,还是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出于“唱衰”和“抹黑”的动机,都会将目光聚焦于上述各领域中的一系列“失范”行为,并据此炮制和传播一些“段子”,以便达到直至超越“取悦公众”的效果。
例如,在经济领域,假冒伪劣产品的横行,直接侵害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切身利益,而且在导致企业信誉度降低的同时也损害了产品质量监督机构的公信力。于是,一旦有媒体进行针对性的“曝光”,立即就会导致公众舆论的一致谴责,而“在情感区(Sentiment Area)内,公共事务是不容争辩的”[18]57。在2012年央视某主持人微博爆料“老酸奶”事件中,该主持人甚至以“不细说”的表述,给公众一种“讳莫如深”或“欲擒故纵”的印象。[19]在这种背景下,“2012,皮鞋很忙”的恶搞段子迅速出炉并受到网民的极力追捧,“中青在线”对相关舆情的监测结果表明,在曝光后的15天里就有1.84万篇新闻、1.91万篇论坛帖文和1.25万篇博文与之相关,阅读量超过1 300万人次,回复量也达到了26.5万次;[20]在政治领域,少数官员的贪污腐败行为和一些司法不公正现象,无疑是导致“公信力危机”的一个重要原因,而部分网民和媒体会就此抓住其中的一些细节来提炼出所谓的“特征”,典型的如“房叔”“表哥”“家中现金过亿”,以及后来的“雅贿”等等。“负面解读”的关键问题则在于依据这些特征来进行“脸谱化”和“污名化”,最终演变成只要是官员符合戴名表、有多处房产或其他表明身家丰厚的特征,就一定是“贪官”;在道德领域,失范行为与负面解读之间,似乎已经形成了相互促进的发展趋势,如近年来一直都流传着有关“扶摔倒的老人是炫富行为”的各种段子,它们在表达公众有关“道德底线”的看法的同时,似乎也起到了某种“警示”的效果。[21]
三、有效治理“负面解读”并重塑公信力的对策
至此,我们不难明确的是,“负面解读”的盛行,并不能简单地被归结为“负面舆情”,更不能笼统地将它概括为源于非理性而形成的“戾气”[22],因为这其中实际上包含了技术发展、时代进步、社会转型,以及不同主体间互动与沟通等多方面的复杂因素,所以需要在专门地予以充分关注的基础上,结合公信力缺失这个根本问题来展开有效的治理。
(一)制度规范:充分发挥“法治”的引领效果和规范作用
目前,从整个国民经济与社会发展的大局来看,我国正面临着“国内外形势的深刻复杂变化”与“艰巨繁重的改革发展稳定任务”,“依法治国”不仅是当前发展战略布局的重要核心与基础,同时也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必然要求。“负面解读”盛行的背后所折射的“信任危机”,从根本上来说,只能通过持续深入地推进“依法治国”战略来予以彻底化解。因为,只有让一切都真正走在法律规范所允许的轨道上来,才能够真正从源头上切断“基本素材”的输送,才能够减少和化解社会转型过程中累积起来的各种矛盾与风险,才能够彻底扭转公信力普遍缺失的危局,从而才能够让当下的种种“负面解读”行为和现象真正由“盛行”走向“衰弱”。具体而言,我们可以通过“立法”“执法”和“守法”三个方面来予以把握。
在立法方面,针对“负面解读”所重点关注和明确指向的问题,如食品、贪腐和环保等,应当加快健全相关的法律与法规体系,同时还应当根据具体的典型案例和不断的经验总结,来逐步提高相关法律法规的针对性与可操作性。
在执法方面,对于普遍反映较为突出的“不规范”“不严格”“不透明”和“不文明”现象,必须及时严格地予以查处和纠正,并持续加大对司法不公正与腐败问题的治理力度。
在守法方面,既要通过严格纪律和加大惩处力度等方式,来杜绝国家工作人员的“知法犯法”和“徇私枉法”等行为和现象,同时也应当积极引导社会成员“尊法信法”,并能够经由合法的渠道来维护法律所赋予的权益。
从这个角度来看,如果发起和传播“负面解读”的个体,尽管还没有触及“制作、传播谣言”和“网络暴力”的底线,但以负面解读方式来发泄负面情绪和表达不同意见,事实上往往也都可以认为是在以不够合理的手段与方式,来争取和实现个人的“知情权”“参与权”“表达权”和“监督权”。
为此,“负面解读”本身也存在着需要规范的问题,近年来有关网络暴力的司法解释和用户名规范等的出台,显然对于规范此类行为从而引导公众实现有序的参与和表达,都有着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
(二)信息沟通:增进政府、媒体与公众之间的有效沟通
“沟通是意义的传递与理解”[23],所以沟通是否有效,关键就在于能否保证沟通的内容——信息,是否能够得到及时有效的“传递”,以及是否能够为沟通对象所真正“理解”。如前所述,当前公信力缺失与“负面解读”盛行局面的形成,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于政府、媒体与公众之间信息的不对称且沟通存在缺陷,因此要跳出公信力缺失与“负面解读”盛行相互强化的恶性循环,就只有增进有效沟通这一个途径与方法。与此同时,笔者认为,正确的“理解”毫无疑问要以充分的“传递”为基础,当前增进有效沟通的关键首先还是在于解决加强“传递”的问题,而这具体可分为两个方面:一是常规沟通机制的建立与健全;二是专门针对热点问题与突发公共事件进行充分的沟通,或曰危机状态下的沟通。
对于常态化沟通机制的建立与健全,主要就是需要解决好当前最为突出的、沟通主体的认知与沟通渠道两个方面的障碍。
在沟通的认知方面,政府机构的观念转变至关重要,尤其是单向的“官本位”式的传播理念迫切需要转变。例如,尽管《政府信息公开条例》已于2007年颁布实施,并且对于公开的范围、方式、程序和监督等都作了较为明确的界定,但在实际实施的过程中依然大量存在“敷衍应付”“关键信息公开不足”与“形象展示多于知情权保障”等比较突出的问题[24]。
在沟通的渠道方面,传统的单向垂直传播模式需要尽快得到改变,等级森严的科层制配置,不仅使信息传播的中间环节繁多,同时也驱使官员为个人或部门利益而“报喜不报忧”,信息沟通通道严重不畅。
对于危机状态下的沟通,关键就在于真正地认识到,有效的沟通不仅是基于决策者(沟通者)对公共危机发生与发展过程中一系列状态的判断,同时也影响和决定着危机之后政府部门形象的重塑,与媒体和公众之间关系的修复,以及广大公众对于克服困难和渡过危机的信心的重建[25]。
事实上,从2008年的“汶川特大地震”,到2011年的“7·23动车追尾事故”,再到2015年的“天津8·12爆炸事故”,相关应对实践已经一再地向我们证明,有效沟通从来都是解决公共危机的关键所在。结合“负面解读”盛行现象来看,恰如李克强总理视察天津火灾爆炸事故现场时指出的:“权威发布跟不上,谣言就会满天飞。”[26]
(三)媒介素养:全面、系统地开展媒介素养教育与培训
目前,“媒介素养”正在国内引起越来越多的关注,西方国家则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已经提出,要针对人们判断、评价、制作和传播媒介信息的能力,开展全面而系统的教育与培训。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随着电视等大众传播媒介的快速发展,以及各国人民物质生活条件的迅速改善,发达国家普遍开始重视大众传播媒介与社会公众之间的互动,并通过媒介素养教育与培训来引导公众,学会“辨识”和“批判”媒介及其所承载的信息。20世纪80年代,以英国为代表的西方发达国家,已经将媒介素养教育纳入到了正式的教育体系之中[27]。与此同时,我国则直到20世纪90年代末,才在新闻与传播专业领域中引入相关概念,而面向青少年、公务员和普通公众的教育与培训,总体上只是刚刚起步而尚未全面展开。当前,我们应当进一步明确地认识到,媒介素养的逐步提升必然有助于各个主体的自我完善,以及对公共事务的有序参与,因此对于增进全社会的团结与互信,进而破除“负面解读”盛行的局面,就有着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
现阶段媒介素养教育与培训的开展,同样可以从三个不同主体的角度来加以认识,即公务员、公众与媒体人士。
公务员作为政府机构的代表,显然应当具备符合“行使权力和执行公务”需要的媒介素养,即认知、解读、评判、驾驭和引导媒介与舆论的基本素质和能力。事实上,仅从公务员所应当具备的“九大通用能力”的角度看,关注媒介的发展、所承载的信息以及所反映的态度和观点等,也始终都是公务员能力培养的“应有之义”。自2009年以来,国内不断涌现的诸如“替党说话还是替老百姓说话”等各种“雷人官腔”,说到底都可以归结为媒介素养方面的问题。
从公众媒介素养的角度来看,目前我们还主要停留在“不信谣、不传谣”的低级层面,真正对应社会化媒体环境所要求的“选择”“质疑”“理解”和“评估”能力,显然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
媒体人士的媒介素养可能是最容易被忽视的,因为他们有着专业背景并身处专业领域,但类似2015年初的“偷拍遗体”风波,及4月央视某著名主持人的“不雅视频”事件等,[28]都再次地提醒了人们,当前国内媒体人士的媒介素养提升似乎更加刻不容缓。
(四)文化建设:加强社会主义思想文化建设,构筑共同的精神家园
文化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实现生存与发展目标的灵魂之所在,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的实现,关键就在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健康发展,没有“文化软实力”的提升和强大精神支柱的支撑,就无法真正构筑起全民族共同的精神家园。透过“负面解读”盛行现象,我们不难看到“粗口”“恶搞”和“拜金”等“低俗文化”的泛滥,同样也很容易辨识出,隐藏在各类流行语与段子中的“自嘲”与“愤怒”背后的,往往是深深的“不自信”与“偏执”。所以,“负面解读”的盛行,往往起于“公信力缺失”,同时也涨于“主流价值观的迷失”。而这一切,归根结底仍然是需要通过加强社会主义的思想文化建设,通过消解低俗文化和重构道德体系来凝聚全新的“社会共识”。结合公众舆论传播来看,这也正与哈罗德·拉斯韦尔所提出的“对应程度的启蒙原理”[18]60相契合,即在全社会的范围内通过“高度等效的启蒙”,来达到形成较为一致的看法或曰形塑社会认同的效果。
根据当前思想文化建设所处的新阶段,以及治理“负面解读”与重塑公信力的需要,笔者以为主要仍需牢牢把握好以下三点。
一是应以实际行动去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因为从根本上来说,以“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为基本内容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仅包含了国家、社会和个人三个层面的价值目标与价值准则,同时更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自信的重要支撑[29]。
二是应善于研究和发现更为丰富的“激活和传递正能量”与“增强思想文化的吸引力与感染力”的方法与途径,除了继续“以优秀的作品鼓舞人”之外,还应在深入分析当前经济社会发展中主要矛盾与情绪的基础上,去领会和把握日趋复杂化的舆论场与各种大众传播现象,既不能思维僵化草木皆兵,也不应被互联网的“放大镜效应”轻易迷惑。
三是应进一步净化网络环境和拒绝低俗化表达的倾向,通过打造安全、清朗的网络空间,最终实现由“网络大国”迈向“网络强国”。“整治低俗语言”在于“治标”,普及网络基础设施、保障网络安全、发展健康向上的网络文化,并让网络真正惠及所有人,是为“治本”。总之,当我们真正掌握了思想文化与价值观念领域的主导权与话语权的时候,“负面解读”必然“式微”而“公信力缺失”也自然可得以破解。
【参考文献】
[1] 林语堂.中国新闻舆论史[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2,18.
[2] 古斯塔夫·勒庞.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M].冯克利,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13-31.
[3] 丁建庭.谨防“坏消息综合征”导致真相迷失[N].南方日报,2013-07-11.
[4] 新华网舆情监测分析中心.2015年第三季度热点舆情报告[R].2015-10-14.
[5] 爱德华·L·伯内斯.舆论的结晶[M].胡百精,董晨宇,译.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4.
[6] 沃尔特·李普曼.公众舆论[M].闫克文,江红,译.上海:上海世纪出版社集团,2014:21.
[7] 马歇尔·麦克卢汉.理解媒介——论人的延伸[M].何道宽,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8.
[8] 尼古拉斯·卢曼.信任:一个社会复杂性的简化机制[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33.
[9] 中国社保的真相[EB/OL].[2015-12-15].http://bbs.tianya.cn/m/post-university-300573-1.shtml.
[10]复旦大学国际公共关系研究中心.当前中国主要社会矛盾与问题研究[R].人民网,2015-01-23.
[11]曼纽尔·卡斯特.网络社会的崛起[M].夏铸九,等,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
[12]人民网舆情监测室.如何应对网络舆情?[M].北京:新华出版社,2014:2.
[13]安东尼·吉登斯.社会学[M].赵旭东,等,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12.
[14]范正伟.靠什么破解“一闹就停”难题[N].人民日报,2014-04-15.
[15]华杰.全媒体背景下邻避效应的扬正控负策略[N].光明日报,2015-07-25.
[16]柴静穹顶之下问真相,雾霾调查引爆两会话题[EB/OL].(2015-03-01).http://www.chinanews.com/sh/2015/03-01/7089712.shtml.
[17]ROBERT K MERTON.Social Structure and Anomie[J].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1938,3(5):672-682.
[18]哈罗德·拉斯韦尔.社会传播的结构与功能[M].何道宽,译.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3.
[19]肖丹,岳亦雷.赵普“老酸奶说”激起千层浪[EB/OL].(2012-04-10).http://news.china.com.cn/txt/2012 -04/10/content_25102651.htm.
[20]蒋琰.果冻酸奶皮鞋造事件报告[EB/OL].(2012-04 -27).http://article.cyol.com/yuqing/content/2012-04/27/content_6142009.htm.
[21]李文富.扶起摔倒老人是社会文明在呼唤[EB/OL].(2013-12-30).http://news.xinhuanet.com/politics/2013-12/30/c_125933091.htm.
[22]王汉超.用理性化解网络戾气[N].人民日报,2014-05-29.
[23]赖英腾.公共危机中的信息沟通及其治理机制[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08(5):177-179.
[24]杨亚佳.政府信息公开存在的问题及其完善[J].人民论坛,2013(8):26-27.
[25]陈虹,沈申奕.新媒体环境下的危机信息沟通机制研究[J].现代传播,2011(3):121-125.
[26]李克强·权威发布跟不上,谣言就会满天飞[EB/OL](2015-08-16).http://news.xinhuanet.com/2015-08/16/c_1116268775.htm.
[27]陆晔,等.媒介素养:理念、认知、参与[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10:33.
[28]林振芬.央视:毕福剑言论造成严重社会影响,将严肃处理[EB/OL].(2015-04-09).http://www.sh.xin-huanet.com/2015-04/09/c_134135694.htm.
[29]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课题组.振奋起全民族的“精气神”——十八大以来中央关于思想文化建设的新思想[J].党的文献,2015(4):18-24.
[责任编辑 肖 湘]
On the Governance of"Negative Interpretation"and the Reconstruction of Public Trust
LI Hong
(Teaching and Research Department of Emergency Management,Party School of Dalian Committee of C.P.C.,Dalian,Liaoning 116013,China)
Abstract:In the current public opinion field of our country,all kinds of emotions collide with each other,and become more and more complex.The phenomenon of"negative interpretation",which is increasingly popular,should be paid enough attention to.Considering the economic and social development,the refraction of the"nega-tive interpretation",is still the growing"distrust"under the"social media environment".All kinds of negative e-motions and the negative mentality behind them come mainly from the general lack of"credibility",especially the government agencies and the media.Therefore,the countermeasures of effective governance to"negative public o-pinion"and credibility rebuilding mainly lie in:giving full play to the"rule of law"leading effect and normative role;promoting the effective communication between the government,media and the public;comprehensively and systematically carrying out media literacy education and training;strengthening socialist ideological and cultural construction in order to construct a common spiritual home.
Key words:public opinion;negative interpretation;ecological governance of public opinion;public trust;countermeasure
作者简介:李宏,中共大连市委党校副教授,博士,从事国民经济管理、应急管理研究。
基金项目:辽宁省社科基金重点项目(L14AGL009);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13CGL134)
收稿日期:2016-01-10
中图分类号:D035.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394X(2016)04-002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