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2016-05-10富大人
富大人
王澍第一次见到肖桐是10年前的事了。俩人除了一个共同的朋友,再无瓜葛。王澍是第一次来京,熟人加起来一共5个—其中还有3个不算熟,没拿得出的东西,没有高人指点,任着性子换了行业,找了份靠薪水无法生存的工作,打算从零开始。
肖桐是她3个不熟的熟人里的一个。她们先在QQ上聊了起来。肖桐所在的单位需要一些旅行的软文,带报酬,王澍接了这个活。对她来说这跟敲回车键一样容易。所以她们没有见面,就已经相处得不错。正式见面时,是去领报酬。时隔多年,她还记得当时自己如何曲折地抵达国贸,在一栋玻璃外墙楼下站着,等待一个素未谋面的“熟人”下楼。所幸,抵达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肖桐是如此和善的人,一脸笑容,递给了她一只厚厚的信封,又请她吃了顿饭。席间彼此投缘,聊了许多,从一分熟的人变成了五分熟的熟人。肖桐甚至将自己跟丈夫关系冷漠的私事也抖落了出来。剧情不算复杂,原本的青梅竹马,在京后彼此发展不一,男方渐渐掉下“队伍”,有了自暴自弃的念头,随后又出了一些常见的出轨插曲,于是女方更加心灰意冷,深感“没有共同语言的婚姻持续下去很难”。
事实上,初次见面,肖桐已经当王澍是一个有内涵的人在倾诉,而王澍则有所保留。她觉得自己不明就里,不应添油加醋。何况从描述来看,姑娘依然掌管着全部的主动权,现在是她选择要不要踢走那个落伍的人。在这顿饭的结尾,王澍以“再看看,再考虑一下”这种万金油式的句子安抚了肖桐,她们约定下个月再一起吃饭。几年累计下来,这种友好的聚会持续过大概五六次。这期间肖桐换了一处房子,买了一辆车。最后也终于离婚了。
虽然有点惋惜,但看起来她跟往日一样明朗利索,事业也顺风顺水,大家也就心知肚明地绕过此话题。感情观上,她比过去似乎还要坚定一点:要找到精神上可以沟通的人。而王澍此时也是女光棍一条,只能表表认同,并不能为对方做点贡献。相反,倒是后来,肖桐还曾介绍朋友给王澍,但是看完几页微博,王澍就回绝了。她不喜欢那些“有思想”的爱露锋芒的男青年,不想跟他们精神沟通。
再之后,俩人各忙各的,又彼此远离了一点。直到去年初,才加上微信。从通过验证的一刻起,王澍开始显露悔意。虽隐约听说肖桐这几年离宗教很近,但没料到是如此贴近。全部内容,都是上师清凉法语、萨迦法王开示、重要法讯,连夹杂的音乐也是绿度母心咒—当然,跟密集的法讯相比,这柔缓的音乐已经算是恩赐。
无法开口,无从说起。王澍默默点开几则内容,又默默关闭窗口。想了想,还是先问问共同的朋友了解一下状况吧,可惜得到的答案也是一声无可奈何。“现在她很投入,身边全是这些同道中人,她对她老师非常恭敬,买最新的苹果手机给师父,然后自己用师父淘汰的。还带我见他,我还捐了两百块,没办法,那种情况下。此外跟着他们去放过一次生,有人去市场买了鱼之类的,然后开着车队跑到一个荒地,挺搞笑的。我后来就再没参加过。”
外人觉得荒唐的事,局内人正津津有味地体验着。想到这,王澍感到有必要说点什么,怎么说呢?单刀直入?太莽撞了!旁敲侧击?怎么敲?删删减减写了几行字,又被删除了。最终她什么都没有发出。
事情隔了几天,她又一次蠢蠢欲动之际,看到肖桐更新了内容。这次上面只有一句话:不要轻易去评价一个人,更不要轻易去诋毁一个人,我等凡夫智慧太浅薄,根本无法揣测他人的发心和修证,为了不造作更多的业,还是谨言慎行为好。署名是大恩上师泽仁扎西堪布。
该怎么是好呢?他们有理有据的样子,比自己气势足呢。王澍颓丧起来,最后,以回忆了一下十年前的那个下午象征性地给自己收了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