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合所有制经济学分析

田昆儒　蒋勇

【摘 要】 在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理论指导下，借鉴马克思公有制基础上重建个人所有制思想，考虑效率、公私融合共进、财务与人力资本融合以及所有制稳定因素，对混合所有制进行经济学分析，探讨了混合所有制经济学原理。结论为：混合所有制有助于形成适度稳定所有制结构；公有资本运行应在市场条件下引入效率机制；公私资本混合有助于引入效率机制，优势互补，提高包括国有资本在内的混合资本配置效率和效果；员工持股使劳动者依劳动要素贡献参与利润分配，有利于调动劳动者积极性，稳定股权结构。

【关键词】 混合所有制； 经济学分析； 原理

中图分类号：F04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5937（2016）10-0023-07

一、前言

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提出：混合所有制经济是基本经济制度重要实现形式；允许更多国有经济和其他所有制经济发展成为混合所有制经济；允许非国有资本参股国有资本投资项目；允许混合所有制经济实行企业员工持股，形成资本所有者和劳动者利益共同体；鼓励发展非公有资本控股的混合所有制企业。

我国经济结构包括国有经济、私有经济和混合所有制经济。

国有资产规模庞大，但收益增长较差。2014年12月末，全国国有及国有控股企业（以下简称国有企业）资产总额92.31万亿元，所有者权益合计32.54万亿元。①同期全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中国有企业利润同比下降5.7%，股份制企业增长1.6%，私营企业增长4.9%。②

个体私营经济快速发展。到2012年底，我国个体工商户达到4 059万户，从业人数8 628万人③，资金总额1.98万亿元④；私营企业1 086万户，从业人数约1.13亿人⑤，注册资金超过31万亿元④。

混合所有制经济迅速发展。2014年我国已有2 613家境内上市公司，股票市值达372 546.96亿元，股票有效账户数14 214.68万户。⑥同年我国国内生产总值为636 463亿元⑦，股票市值占我国国内生产总值的58.53%。2012年混合所有制经济占固定资产投资的34%⑧。

中国经济增速放缓。2012、2013年和2014年，中国经济增速分别为7.8%⑨、7.7%⑩、7.4%⑦。应大力推进发展混合所有制，优化我国宏观和微观资本结构，提高包括国有资本在内的混合资本运营效率和效果，保持经济稳定健康发展。

二、文献综述

混合经济概念。凯恩斯认为，挽救资本主义制度的办法是扩大政府机能，让国家权威与私人力量互相合作。汉森认为，混合经济是生产、收入和消费领域的公私混合经济。萨缪尔森认为，混合经济是国家和私人机构共同对经济实施控制，政府和私人企业并存、垄断与竞争并存来调节社会生产、交换、分配和消费，政府通过财政和货币政策来调控的混合经济制度。[ 1 ]

民主社会主义理论中的混合所有制观。民主社会主义在经济上主张实行混合所有制体制，实行多元化混合经济制度。民主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主张放弃对公有制诉求，实行混合所有制经济，采取高福利分配方式。经济运行方式采取以市场为主导，政府进行宏观调控的市场经济制度。[ 2 ]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中提出了公有制基础上重建个人所有制思想。“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的资本主义占有方式，从而资本主义的私有制，是对个人的、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的第一个否定。但资本主义生产由于自然过程的必然性，造成了对自身的否定。这是否定的否定。这种否定不是重新建立私有制，而是在资本主义时代成就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在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 3 ]在这段论述中，马克思强调了资本主义私有制是对个人的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的否定，而新的个人所有制是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再次否定，不是重新建立私有制，而是在生产资料公有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但重建个人所有制内涵并未进一步解释。

恩格斯在《反杜林论》中阐述了他对重建个人所有制内涵的理解。“公有制包括土地和其他生产资料，个人所有制包括产品即消费品。”[ 4 ]可见恩格斯理解的重建个人所有制内涵是生产资料社会所有，消费资料个人所有。

国内学者关于马克思公有制基础上重建个人所有制思想有不同认识。概括起来主要有三种观点：消费资料个人所有；生产资料个人所有，也是社会主义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内容和实质；劳动力个人所有。[ 5 ]

朱荣科等（1997）认为重建个人所有制与混合经济体制在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上存在同向和共生关系[ 6 ]。张长城（1998）认为，个人占有同公共占有有机结合的混合所有制是马克思设想的公有制基础上重建个人所有制的内涵[ 7 ]。

朱光华等（1999）认为，混合所有制经济包括两重涵义：整个社会多种所有制形式和经济成分并存格局；不同所有制性质资本在同一企业中混合。[ 8 ]

我国混合所有制理论从党的相关报告或决定中可找到演化脉络。1997年，党的十五大报告指出“公有制经济不仅包括国有经济和集体经济，还包括混合所有制经济中的国有成分和集体成分”，正式提出了混合所有制概念。2003年，党的十六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指出：“大力发展国有资本、集体资本和非公有资本等参股的混合所有制经济，实现投资主体多元化，使股份制成为公有制的主要实现形式。”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指出：“国有资本、集体资本、非公有资本等交叉持股、相互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经济，是基本经济制度的重要实现形式，有利于国有资本放大功能、保值增值、提高竞争力，有利于各种所有制资本取长补短、相互促进、共同发展。允许更多国有经济和其他所有制经济发展成为混合所有制经济。国有资本投资项目允许非国有资本参股。允许混合所有制经济实行企业员工持股，形成资本所有者和劳动者利益共同体。”

三、混合所有制经济学分析

混合所有制原理可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和西方经济学两个角度进行理论推演。

（一）西方经济学角度

从西方经济学角度看，混合所有制理论可从私有经济制度中衍生出来。一个私有经济制度的形式化描述为（{Qi，？酆i}│m i=1，Yh│N h=1，{x0i，？兹ih}│m i=1）。Qi为消费集，Yh为生产集，x0i为消费者初始资源禀赋，？兹ih为第i个消费者从第h个厂商获得的收益分配比例。经济制度可在上述私有经济制度定义基础上进行衍生分类。一个经济制度（{Qi，？酆i}│m i=1，Yh│N h=1，{x0i，？兹ih}│m i=1）中，如果x0i全部为私有财产，则为私有经济制度；如果x0i全部为公有财产，则为公有经济制度；如果x0i一部分为私有财产，另一部分为公有财产，则为混合经济制度。混合经济制度又可分三大类：公有制为主，私有制为辅；公有制与私有制势均力敌；私有制为主，公有制为辅。

（二）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角度

从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角度出发，混合所有制原理可从马克思《资本论》中剩余价值理论为起点进行逻辑推演。

1.《资本论》中剩余价值理论形式化描述

形式化描述包括微观、中观和宏观三个层次。

（1）微观层次。对应企业层面的商品价值构成和资本增值过程。

1）剩余价值公式。马克思劳动价值论认为：商品具有两重性，即价值和使用价值。使用价值是商品的自然属性，价值是商品的社会属性。生产商品的劳动可分为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具体劳动形成商品的使用价值，抽象劳动形成商品价值。商品价值量由凝结在商品上的一般人类劳动形成，即由社会必要劳动时间决定。劳动创造了全部价值。价值公式为：C+V+M。商品价值构成包括三部分：C、V和M。C是不变资本，转移的生产资料价值；V是可变资本，活劳动，工人的必要劳动，是补偿劳动者及其家属生存所需生活资料的价值；M是劳动者剩余劳动所创造的被资本家无偿占有的价值，即剩余价值。

2）简单再生产。本期生产所需的资本投入量与上期的资本投入量相等，总价值量与上期相等。即上期的剩余价值M全部被资本家消费掉，而没有留一部分继续增加本期的生产投入，本期的C+V+M等于上期的C+V+M。

（2）中观层次。分两大部类Ⅰ和Ⅱ，Ⅰ是生产生产资料的部类，Ⅱ是生产消费资料的部类。

2.私有制生产方式与公有制生产方式剩余价值公式

（1）私有制生产方式。剩余价值公式为C+V+M，三部分构成含义同前述。

（2）公有制生产方式。剩余价值公式为C+V+M，三部分构成含义与前不完全相同。C和V的含义相同，但M的含义却与前述完全不同，它不再是被资本家完全占有的剩余价值，而是被整个社会共同占有的公共剩余价值，姑且将其变形为G。公有制生产方式下剩余价值公式可表示为C+V+G。

（3）公有制生产方式与私有制生产方式比较。劳动者所得在公有制生产方式下应比私有制生产方式下更多，更多的部分应是Gi，即除劳动工资外，从社会共同占有的公共劳动成果G中分得的一部分。Gi的数量多少可体现公有制对私有制生产方式的比较优势。

公有制条件下Gi如何分配成为关键。由于G是公共剩余价值，具有公共物品特性，即无竞争、非排它性，它的分配无外乎两个途径：政府宏观调控和企业微观分配。政府宏观调控指政府根据公共财政需要行政干预进行公共剩余价值配置。企业微观分配指在上缴公共财政、进行必要生产积累准备后，对企业公共剩余价值进行的再分配。公有制条件下微观分配实践表明主要是平均分配，即大锅饭式分配。行政干预分配范围包括：国防、公共安全、政府必要运行开支、社会保障和民生支出等。由此可见，Gi包括两部分：企业微观初次分配和公共财政再次分配中社会保障和民生支出中落实到劳动者个人的部分。Gi比较优势要求落实到劳动者个人的初次分配与再次分配部分之和明显大于零，且具有可持续性。再次分配要求公共财政支出合理，能代表公众利益。关键是初次分配的大锅饭式分配具有不可持续性，客观上造成不劳动者侵占少劳动者和多劳动者的劳动价值，少劳动者侵占多劳动者的劳动价值，最终多劳动者丧失劳动积极性。劳动者公共剩余价值勤惰博弈分析如表1。

其中，假定只有两个劳动者A和B，G是公共剩余价值，g1和g2分别是A和B勤奋工作付出的努力成本，G/2代表平均分配公共剩余价值。由上述博弈支付矩阵可见，大锅饭式分配必然使劳动者丧失勤奋工作动力，反而追求懒惰方式。

可见公有制生产方式要具有可持续性，必须要在分配方式上打破平均分配模式，体现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原则，激发劳动者生产积极性，提高生产效率，优化国有资本配置，提高运营效率，使公有制生产方式具有活力。

3.所有制稳定性分析

单一公有制特点是过度稳定，表现为力量集中、公平，但僵化、低效和市场信号不敏感。单一私有制特点是过度不稳定，表现为灵活、高效和市场信号敏感，但力量分散、不公平和市场信号反映过度。为了保持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性，单一公有制社会和单一私有制社会均在进行调整，调整目标是具有可持续发展特点的适度稳定型所有制结构。过度稳定的单一公有制向适度稳定的所有制结构调整，过度不稳定的单一私有制向适度稳定的所有制结构调整。所有制结构指公私所有制结合的所有制构造。过度稳定的单一公有制调节到适度稳定的以公有制为主体的，公有制与私有制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结构。该混合所有制既保持了单一公有制的稳定、力量集中和公平优势，又将单一公有制的僵化、低效和市场信号不敏感劣势被私有制的灵活、高效和市场信号敏感优势所调节。同理，过度不稳定的单一私有制向适度稳定的以私有制为主体，私有制与公有制融合的混合所有制结构调整。该混合所有制既保持了私有制的灵活、高效和市场信号敏感优势，又将其力量分散、不公平和市场信号反映过度的劣势为公有制的稳定、力量集中和公平优势所调节。

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应坚持以公有制为主体，公有制与私有制融合的混合所有制，以激发包括管理者在内的所有劳动者的劳动积极性和创造性，解放和发展生产力。

以公有制为主体，公有制和私有制融合的混合所有制，总体上要求国有资本在国民经济中占主体地位，具有实际控制力。以私有制为主体，私有制和公有制融合的混合所有制，总体上要求私有经济在国民经济中占主体地位，具有实际控制力。

7.混合所有制生产方式优越性

前文所述生产方式优越性必须体现在劳动者能得到工资以外的公共剩余价值Gi。实现方式通常有两个途径：一是初次分配中，劳动者得到按劳动要素贡献应得的公共剩余价值；另一个是再次分配中，公共财政用于保障和改善民生支出中分配到个人的部分。初次分配中得到公共剩余价值的最佳方式是让职工在混合所有制条件下以公允方式对企业适度持股。

（1）职工持股。依上所述非国有资本中须包括职工按公允方式适度持有的资本。职工普遍持股不仅可提高劳动者生产积极性、创造性和企业凝聚力，还可增强股权制衡力量，优化公司治理结构。

（2）管理层持股。管理人员从广义上说，属员工范畴，但管理层在企业资本投资运营过程中发挥着特殊重要作用。可把管理层持股单独从员工持股中分离出来。管理层应适度持有公司资本。

（3）机构投资者持股。无论是国有控股还是民营控股，均需在股权结构中安排股权制衡力量，而机构投资者则可起到这种作用。

8.混合所有制资本结构

混合所有制资本结构包括国有股权、职工股权、管理层股权、机构投资者股权和其他非国有股权。国有股权比例为a1，职工股权比例为a2，管理层股权比例为a3，机构投资者股权比例为a4，其他非国有股权比例为a5，则a1+a2+a3+a4+a5=1。关键要确立最优资本结构，即最优国有股权比例a1，最优职工股权比例a2，最优管理层股权比例a3，最优机构投资者股权比例a4，最优其他非国有股权比例a5。

9.员工和管理者成为资本所有者资本增值公式

（1）员工和管理者成为资本所有者

Lhj的含义：L11为国有股权承担的员工劳动成本；L12为国有股权承担的管理者劳动成本；L21为员工股权承担的员工劳动成本；L22为员工股权承担的管理者劳动成本；L31为管理层股权承担的员工劳动成本；L32为管理层股权承担的管理者劳动成本；L41为机构投资者股权承担的员工劳动成本；L42为机构投资者股权承担的管理者劳动成本；L51为其他非国有股权承担的员工劳动成本；L52为其他非国有股权承担的管理者劳动成本。

10.股份制稳定性分析

股份制是由国有股、法人股和个人股组成的财产组织制度。国有股权特点是稳定，表现为力量集中、公平，但僵化、低效和价格不敏感。个人股权特点是不稳定，表现为灵活、高效和价格敏感，但力量分散、价格信号反映过度。集中度过高的国有股权表现为过度稳定，为了保持股份制企业的稳定发展，过度稳定的国有股权和不稳定的个人股权均需要调整，调整目标是具有可持续发展特点的稳定股份制结构。过度稳定的国有股权向适度稳定的国有股权调整，不稳定的个人股权向适度稳定的个人股权调整。股份制结构是由国有股、法人股和个人股混合而成。适度稳定的国有股权意味着集中度过高的国有股权比例需要下调到适度位置，适度稳定的个人股权意味着需要增加员工持股比例到合适位置以及管理层持股比例到合适位置。稳定股权结构还要求机构投资者适度持股。稳定股份制既保持了国有股权的稳定、力量集中和公平优势，又将其僵化、低效和市场信号不敏感劣势被个人股权的灵活、高效和市场信号敏感优势所调节。[ 10 ]

11.公有制基础上重建个人所有制

学者对马克思提出的所有制之谜，即公有制基础上重建个人所有制思想有不同理解，主要包括：消费资料个人所有；生产资料个人所有；劳动力个人所有。我国经济建设实践表明，混合所有制是公有制实现的有效方式，公有制主体融合私有制，是公有制基础上重建个人所有制的有效方式，既体现效率原则，使生产力发展具有可持续性，又体现公平原则，通过职工持股，按劳动贡献程度与其他生产要素共同参与剩余价值分配，保证了经济相对公平，使资本所有者与劳动者组成利益共同体，同时实现了国有资本与民营资本有效融合，实现国民共进。

（三）混合所有制经济关系框架

公有财产，人民不能直接占有、使用和处置，只能通过人大、政府及相关部门执行其所有者权能，落实收益分配流向。私有财产，人民可直接或通过公司机制行使占有、使用、处置和收益权能。人民财产包括私有财产和公有财产，形式化表示如下：

四、结论

对混合所有制进行经济学分析得到的结论包括：混合所有制有助于形成适度稳定所有制结构；公有资本运行应在市场条件下引入效率机制；公私资本混合有助于引入效率机制，优势互补，提高包括国有资本在内的混合资本配置效率和效果；员工持股使劳动者依劳动要素贡献参与利润分配，有利于调动劳动者积极性，稳定股权结构，优化股权资本结构，完善公司治理结构和现代企业制度，调整国有资本宏观布局，改革国有资本授权管理体制，是我国国有企业混合所有制改革必然取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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