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宋诗》补遗与勘误——据宋画中所见题画诗

李旭婷(南京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全宋诗》补遗与勘误
——据宋画中所见题画诗

李旭婷*
(南京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全宋诗》因其卷帙浩大，编纂时难免有所疏失。宋代是题诗上画的滥觞期，存世宋画上有较多宋代人题写的诗歌，因此，可根据宋画上的题诗补遗校勘《全宋诗》。据《宋画全集》、《故宫书画图录》和《文艺绍兴》三书所收宋画中的题画诗考察，发现有29位作者共41首诗4句为《全宋诗》漏收，并有重出、误字、作者误或标题误之诗9首。

全宋诗;宋画;补遗;勘误

*李旭婷(1989－)，女，云南昆明人，博士生。研究方向为唐宋文学。

《全宋诗》的编纂为学界一大盛事，为研究者提供了很大方便，然而由于其卷帙浩大，编纂时虽殚精竭力，却也难免有所疏失，故其补遗勘误工作便从其成书后就未停止过。《全宋诗》编纂时，曾根据《中国美术全集》《赵氏铁网珊瑚》等书收录了很多散佚于别集之外的题画诗，然而由于中国绘画流失严重，仍有颇多遗珠未能编入。浙江大学和浙江省文物局费时数年，自2008年起陆续编辑出版了印刷精美的《宋画全集》，所收画作达存世宋画的99%。《宋画全集》拟出版8卷32册，至今已出版5卷21册，还剩余台北故宫卷、地方卷和绘画文献卷。台北故宫曾将其书画藏品汇总至《故宫书画图录》，另于2010年曾举办过一个南宋文博展览，集结了两岸和日本文博界的藏品，并将展品集结成书，名为《文艺绍兴:南宋艺术与文化》，其中的书画卷收录了很多珍贵的南宋绘画。因此，考察《宋画全集》、《故宫书画图录》和《文艺绍兴》，基本上便能收集到大部分的存世宋画。通过对画作上题诗的考察，可以对《全宋诗》进行补遗和勘误。

一 据宋画补遗《全宋诗》

据存世宋画中的题画诗考察，有29位作者共41首诗4句为《全宋诗》漏收，其中有9位作者为《全宋诗》未收。现将漏收诗录于下，其中全宋诗已收作者不作说明，未收者略考其小传。

(一)《全宋诗》有其人无此诗者(按照作者出生年排序)

1．何执中(1044－1118)一首

翰墨淋漓，写决云霓。

金星作眼，玉雪为衣。

何当解索，万里高飞。

恭承宠命，谨作赞词。［1］(第一册，P29)

按:据《故宫书画图录》第一册收宋徽宗《花鸟轴》补。画面右上方有宣和二年春正月缉熙殿制，旁有徽宗御押“天下一人”，画后有印“宣统御览之宝”以及“秘府”“瑞文图书”“内府图书”“成性堂”“许氏元复之苗裔”等收藏印。画面左上方有题画诗一首，诗后落款“大学士臣何执中拜书”。明胡维霖《墨池浪语》卷二将作者误为蔡攸，并批评道:“题宋徽宗画鹰。徽宗好用小慧玩物丧志，如所画鹰，绰是妙手，但以称于画史则可，而岂所论于帝王哉。最可恨者，蔡攸题以:御墨淋漓，写决鹰儿。金精作眼，玉雪为衣。刚翮似剑，利爪如锥。何当解索，万里高飞。夫攸之腹剑利爪，不独施于朝绅，一日胗父京手而曰:大人体中得无有不适，京知其欲罢已也。从来有父子相倾如攸者乎?则攸之险狠已见于言下。昔召公告成王，王不作，无益害有益，攸不知告戒，反作赞题，是亦奸臣之供案矣。吾独怪徽宗何不移画鹰精心图金瓯之天下，求鹰扬之爪牙，迨干离不粘罕分道入攻，始募草泽汉椎，岂纸上活鹰可使耶?攸父子毛锥剑锋，果安在哉?阅此即谓一幅亡国图可已。”原诗并非蔡攸写，亦无“刚翮似剑，利爪如锥”二句，传至明代却演绎出此类故事，颇有意思。

2．蔡京(1047－1126)二首

其一

送郝元明使秦一首

送君不折都门柳，送君不设阳关酒。

惟取西陵松树枝，与尔相看岁寒友。［2］(第七卷第二册，P40)按:据《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二册收胡舜臣《送郝玄明使秦书画图》补，诗后落款“蔡京”。此图《壬寅销夏录》、《书画记》卷六以及《辛丑销夏记》卷二皆有著录，然最近被王连起怀疑为伪作①参王连起．传胡舜臣、蔡京《送郝玄明使秦》书画合璧卷辨伪［J］．文物，2015(8)。作者认为此画此诗与胡舜臣的画风和蔡京的书风不符，且当时并无文人自题自画之风，且“玄”字犯讳，作者认为此画应是明代作伪。，可备一说。

其二

明时不与有唐同，八表人归大道中。

可笑当年十八士，经纶谁是出群雄。［1］(第一册，P297)按:据《故宫书画图录》第一册宋徽宗《文会图》补，《石渠宝笈续编养心殿》［11］著录。画上有宋徽宗自题诗，此诗为蔡京和徽宗诗，故诗前题有“臣京谨依韵和进”。

3．宋徽宗(1082－1135)一首

皎皎通身白，头头任运行。

饥餐香细草，渴饮古溪清。

所止离封畛，随缘适性情。

迢迢平等路，安稳步无生。［1］(第一册，P303)

按:据《故宫书画图录》第一册收宋徽宗《犊牛图》补，此为徽宗自题诗，后有“御书”“御书”“双龙圆玺”“宣和”四印以及“乔氏私印”“乔氏篑成”“柯九思”“柯氏秘笈”“蕉林”等收藏印。

4．宋高宗(1107－1187)三首

其一

致君初不愧虞唐，白首归来住洛阳。

入社莫疑频笑语，同朝各自抱行藏。

长年诗酒开三径，永日琴书共一床。

进退得时眞有道，可怜谁复继余光。［2］(第一卷第六册，P199)

其二

履道清欢冠有唐，衣冠耆艾会嵩阳。

功成勇退身俱健，心纵荣归舍所藏。

樽酒□陪齐皓首，林泉偃息列胡床。

当年盛事传今古，遗像丹青德逾光。赐从乂［2］(第一卷第六册，P200)

按:此二诗据《宋画全集》第一卷第六册收佚名《会昌九老图》补，此画《石渠宝笈续编》著录为《唐人会昌九老图》，中国古代书画鉴定组鉴定为南宋作品。

其三

天钧瑞木，得自嵚岑。

枝蟠数万，干不倍寻。

怒腾龙势，静奏琴音。

凌寒郁茂，当暑阴森。

封以腴壤，迩以碧浔。

越千万年，以慰我心。［1］(第一册，P282)

按:据《故宫书画图录》第一册收宋米芾《春山瑞松轴》补，《石渠宝笈》卷四十贮录。诗后有“太上皇之宝”印。

5．吴皇后(1115－1197)一首

秋风融日满东篱，万叠轻红簇翠枝。

若使芳姿同众色，无人知是小春时。［2］(第一卷第八册，P55)

按:据《宋画全集》第一卷第八册收佚名《胆瓶秋卉图》补，《石渠宝笈》著录。书法类高宗体，徐邦达《古书画伪讹考辨》中推测为高宗吴皇后书。

6．杨万里(1127－1206)一首

景运光昌仰圣恩，万年嘉瑞护灵根。

微臣恭祝尧天寿，培植山河一统罇。［1］(第三册，P229)

按:据《故宫书画图录》第三册收宋人画《万年青轴》补，诗后落款“杨万里谨书”，有“庐陵杨万里”章。后有“嘉庆御览之宝”“宣统御览之宝”“秋壑图书”“晋府图书”“晋府”“敬德堂图书印”“晋府书画之印”“宝坚堂章”“子子孙孙永宝用”等鉴藏印。

7．楼钥(1137－1213)二首

其一

曰禅曰教，无非为人。

惟兹律仪，尤切于身。

仰止南山，与佛无间。

人天师尊，不容赞叹。［2］(第七卷第三册，P141)

按:据《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三册收佚名《南山大师像》补，诗后落款“嘉定三年季中元，四明楼钥作赞”。此诗《攻愧集》卷八十一有，而《全宋诗》漏收。此画南宋时经日僧带回日本，现藏于日本京都泉涌寺，下《灵芝大师像》同。

其二

南山既远，教道中微。

化身再来，是为灵芝。

持律益严，护法甚劳。

灵芝之风，南山相高。［2］(第七卷第三册，P143)

按:据《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三册收佚名《灵芝大师像》补，诗后落款“嘉定三年季中元，四明楼钥作赞”。此诗《攻愧集》卷八十一有，而《全宋诗》漏收。

8．京镗(1138－1200)一首

圆明大士摆尘缘，结社祈生极乐天。

更写三家和会意，胸襟需属李龙眠。［2］(第三卷第一册，P93)

按:据《宋画全集》第三卷第一册收张激《白莲社图》补，《秘殿珠林续编》卷二录。诗后落款“京镗仲远”。

9．杨皇后(1162－1232)七首二句

其一

江楼帘幕卷清寒，触地飞飞不自安。

酒力醒时风力劲，一声冰柱响雕栏。［2］(第二卷第二册，P33)

其二

江天画角起征鸿，惨淡阴云不定风。

十二玉栏何处是，参差多在暮寒中。［2］(第二卷第二册，P36)

其三

乘兴须知聊复尔，偶因兴夜亦悠哉。

从今雪月交光夜，为问故人来不来。［2］(第二卷第二册，P37)

按:以上三诗据《宋画全集》第二卷第二册收佚名《雪景四段》补。此画藏于上海博物馆，卷首有清代翟云升题“南宋马远画雪景四幅同时杨妹子各题一诗”，然后人多鉴定为夏圭所画①参吴耀珉．南宋无款《雪景四段卷》与马远、夏圭绘画风格的辨析［J］．文博，2010(5)．。四段雪景共题有四首诗，然其中第三段“江面澄清雪未融，扁舟演漾水无踪。篙师不用匆匆去，遍看庐山群玉峰”为苏辙《舟中风雪五绝》其五，杨皇后抄录于画，故不录。其三第三句出自杨公远《借吴直轩韵别黄仲宣》，其他出处无考，疑为杨皇后自作。

其四

大地山河自然，毕竟是同是别。

若了万法唯心，休论风花雪月。［2］(第七卷第三册，P135)

按:据《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三册收马远《清凉法眼禅师图》补，诗后有杨皇后“坤宁之殿”印。此画远藏于圆明园，兵火后被掠，现藏于日本东京天龙寺，下《云门大师图》同。

其五

南山深藏鼈鼻，出草长喷毒气。

拟议总须丧身，唯有韶阳不畏。［2］(第七卷第三册，P137)

按:据《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三册收马远《云门大师图》补，诗后有杨皇后“坤宁之殿”印。

其六

携藤拨草瞻风，未免登山涉水。

不知触处皆渠，一见低头自喜。［2］(第七卷第一册，P45)

按:据《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一册收马远(传)《洞山渡水图》补，画幅右下角有印“辛未坤宁秘玩”，知杨皇后于嘉定四年(1211)鉴藏此画。杨皇后诗后又有“坤宁之殿”印。据《宋画全集》推测，此图可能为日本僧人携至日本，现藏于东京国立博物馆。

其七

长春殿前长春花，万岁千秋开如霞。

连理一枝秉受异，东君进入吾皇家。［3］(P116)

按:据《文艺绍兴》收杨皇后《书长春花诗》补，诗后钤“御书”印，《文艺绍兴》推断为杨皇后代宁宗书。又有张笃行印收藏印。

句

迎风呈巧媚，浥露逞红颜。［3］(P195)

按:据《文艺绍兴》收马远《倚云仙杏》补，钤“坤卦”印，“杨姓翰墨”，从印及书法知为杨皇后题。后有“交翠轩印”、“仪周珍藏”、“姜氏二酉家藏”、“张銕”等收藏印。

千年传得种，二月始敷华。［3］(P210)

按:据《文艺绍兴》收杨皇后《题宋人桃花》补，《石渠宝笈》卷二十二贮。钤“坤卦”印，“杨姓翰墨”，从印及书法知为杨皇后题。

10．宋宁宗(1168－1224)一句

疏枝潜缀粉，并翅不禁寒。［3］(P218)

按:据《文艺绍兴》收马麟《暮雪寒禽》补，《书画记》与《南宋院画录》皆著录，然二者皆定为无名氏题。《文艺绍兴》从笔迹上认定为宁宗晚年书法。

11．释道冲(1169－1250)二首

其一

入山太枯瘦，雪上带霜寒。

冷眼得一星，何再出人间。［2］(第六卷第二册，P217)

按:据《宋画全集》第六卷第二册佚名《释迦出山图》收，诗后落款“淳祐甲辰八月二日，太白名山道冲赞”，有“痴绝”印，“痴绝”为道冲字。

其二

钵之于海，巨细不同。龙神其化，何所不容。亦如三人不起于座，日应四天下供，莫测其踪，彼二人瞠若于后，议其□□，现通童子，指呼而□□，盖亦有主于胸中。［2］(第七卷第二册，P147)

按:据《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二册收牧溪(传)《罗汉图》补，画上钤“牧溪”和“天山”印。据《宋画全集》记，此画现藏于日本静嘉堂文库美术馆，曾经岩崎小弥太、岩崎弥之助收藏，《中国绘画总合图录》及《水墨美术大系》等有著录或影印。

12．释师范(1177－1249)一首一句

大宋国，日本国。天无垠，地无极。一句定千差，有谁分曲直。惊起南山白额虫，浩浩清风生羽翼。［2］(第七卷第三册，P185)

按:据《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三册收佚名《无准师范像》补，诗后有“日本久能尔长老写予幻质请赞，嘉熙戊戌中夏住大宋径山山无准老僧(画押)”，钤“无准”朱文方印，为师范顶相自赞。此画今藏于日本东福寺，或是经日本禅僧圆尔辨圆带回日本。

句

雨来山暗，认驴作马。［2］(第六卷第四册，P167)

按:据《宋画全集》第六卷第四册收佚名《骑驴图》补，题句后落款“径山僧师范书”。《中国书画总合图录》著录。

13．释广闻(1189－1263)二首

其一

担子全肩荷负，目前归路无差，

心知应无所住，知柴落在谁家。［2］(第七卷第三册，P131)

按:据《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三册收直翁《六祖挟担图》补，诗后落款“住冷泉黄闻赞”，“广”与“黄”通。此画现藏于日本大东集纪念文库，经日本狩野胜川院雅信(1823－1880)鉴定。

其二

全机劈面来，贱目而贵耳。

便是水云间，便道无余事。［2］(第六卷第四册，P171)

按:据《宋画全集》第六卷第四册收直翁(传)《药山李翱问道图》补，诗后落款“住冷泉□□”。《中国历代画目大典》认为是南宋画，《海外藏中国历代名画》收录影印。

14．释若芬(生卒年不详)一首

过溪一笑意何疏，千载风流入画图。

回首社贤无觅处，炉峰香冷水云孤。［2］(第七卷第一册，P227)

按:据《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一册收玉涧《庐山图》补，诗后落款“玉涧”，为释若芬自题诗。此画现为剪裁后的一部分，原画在日本佐久间将监真胜(1570－1642)收藏时，为便于茶室张挂，被分割成三幅，此为其中之一。

15．赵孟坚(1200－?)一首

步袜无尘淡浄妆，翩翩翠袖恼诗肠。

仙成只咽三清露，金玉肌肤骨节香。［2］(第六卷第六册，P46)

按:据《宋画全集》第六卷第六册收赵孟坚《水仙图》补，《孙氏书画钞》卷二著录。诗后落款“彝斋”，赵孟坚号“彝斋”，此为赵孟坚自题诗。

16．宋理宗(1205－1264)一首

冒雨冲风两牧儿。笠蓑低绾绿杨枝。

深宫玉食何从得。稼穑艰难岂不知。［1］(第二册，P55)

按:据《故宫书画图录》第二册收李迪《风雨归牧》补，《石渠宝笈三编延春阁》著录。诗后落款“缉熙殿书”，并钤玺一，御前之印，应为理宗书。

17．贾似道(1213－1275)一首

营丘李夫子，天下山水师。

放笔写寒林，千金难易之。［1］(第一册，P155)

按:据《故宫书画图录》第一册收李成《寒林图》补，《清河书画舫》卷六、《石渠宝笈》卷二十四著录。诗后落款“秋壑”，贾似道号“秋壑”。

18．牟巘(1227－1311)一首

红绵花底听春歌，我为东坡识绛罗。

一百余年前后事，诗思画笔等闲过。［1］(第二册，P245)

按:据《故宫书画图录》第二册收钱选《画荔枝》补，《石渠宝笈三编延春阁》著录。诗后落款“陵阳牟献之题”。

19．钱选(1239－1299)二首

其一

金烁石流汗如雨，削入冰盘气似秋。

写向小窗醒醉目，东陵闲说故秦侯。［1］(第二册，P251)

按:据《故宫书画图录》第二册收钱选《秋瓜图》补，《盛京故宫书画录》著录。诗后落款“舜举”，钱选字“舜举”，此为钱选自题诗。

其二

粉衣朱掌又能啼，落日东风得意时。

我已无心对寒食，且须留汝伴清陂。［1］(第二册，P268)

按:据《故宫书画图录》第二册收钱选《画鹅》补，《石渠宝笈三编延春阁》著录。诗后落款“吴兴钱选舜举”，为钱选自题诗。

20．陈深(1260－1344)一首

芳草渺无寻处，梦隔湘江风雨。

翁还肯作楚花，我亦为翁楚舞。［2］(第六卷第六册，P47)

按:据《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二册收郑思肖《兰图》补，《石渠宝笈》卷三十二著录。诗后落款“深”。

(二)《全宋诗》未收作者及其题画诗

21．赵师清一首

虎溪一段古风烟，移内骚人笔下传。

谁道雁门青白眼，输他麈尾一丝禅。［2］(第三卷第一册，P93)

按:据《宋画全集》第三卷第一册收张激《白莲社图》补，《秘殿珠林续编》录。诗后落款“赵不湎师清”，赵师清生卒年不详，然《秘殿珠林续编》所收此诗后注明有“赵不湎，宋史宗室世系表汉王元佐五世孙，官武经郎”。

22．孙昌一首

曩时同社已生天，珍重龙眠作画传。

闻说池莲尚无恙，当仁谁继远公缘。［2］(第三卷第一册，P93)

按:据《宋画全集》第三卷第一册收张激《白莲社图》补，《秘殿珠林续编》著录。诗后落款“觉非子孙昌”，孙昌生卒年不详，《秘殿珠林续编》亦未有说明，然张激《白莲社图》题诗中此诗前两首作者京镗、赵师清与后一首作者王珌皆为南宋人，故推断孙昌生活年代亦为南宋。

23．王珌一首

四海如沸鼎，诸公如覆盂。

胡为陶谢辈，不与雷远俱。

下视逐鹿者，僭窃交相图。

石有三生契，竹岂一日无。

我昔由九江，因而过康庐。

陈迹已扫地，白莲宁复余。

山中欲诛茆，竟为饥所驱。［2］(第三卷第一册，P94)

按:据《宋画全集》第三卷第一册收张激《白莲社图》补，《秘殿珠林续编》著录。诗后落款“北山王珌”，王珌，临川人，绍兴十五年进士。(据《宋诗纪事补遗》［21］卷四十二)

24．吕篆一首

渊明蜕尘外，趣与宗雷殊。

独饮远公酒，醉梦惊篮舆。

岂不念清静，忧国犹区区。

修静时一笑，气已凌清都。

康乐既心杂，空有莲叶敷。

惟余十八公，乐与泉石俱。

维时门龙蛇，铁马力驰驱。

那知香火社，中有山泽癯。

峩峩匡庐山，胜绝天下无。

纵使生白莲，未必贤匡庐。

我老世味薄，欲卜衡茅居。

一酌虎溪水，尚想斯人徒。［2］(第三卷第一册，P94)

按:据《宋画全集》第三卷第一册收张激《白莲社图》补，《秘殿珠林续编》著录。诗后落款“檇李吕篆”，吕篆，秀州华亭(今嘉兴)人，绍兴三十年庚辰梁克家榜。(据(同治)《苏州府志》卷五十九)

25．刘扬庭一首

莲社观心处，难穷亦易窥。

庐山无限隔，何用苦招挥。［2］(第三卷第一册，P95)

按:据《宋画全集》第三卷第一册收张激《白莲社图》补，《秘殿珠林续编》著录。诗后落款“金华刘扬庭”，刘扬庭，金华人，乾道四年三月左宣教郎(据(咸淳)《重修毗陵志》卷十秩官)

26．胡舜臣一首

丛桂方招隐，君犹赋远游。

青枫初试绛，白露正宜秋。

玉叠浮云暮，秦关王气收。

离情付图画，怅我一登楼。［2］(第七卷第二册，P41)

按:据《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二册收胡舜臣《送郝玄明使秦书画图》补，《壬寅销夏录》、《书画记》卷六以及《辛丑销夏记》卷二皆有著录。诗后落款“宣和九年四月二日元明大参有使秦之命作此纪别，胡舜臣”，此诗为胡舜臣自题诗。胡舜臣，生卒年不详，徽宗宣和时画院待诏。

27．萝窗一首

意在五更初，幽幽潜五德。

瞻顾候明时，东方有精色。［2］(第七卷第一册，P81)

按:据《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一册收萝窗《竹鸡图》补，诗后落款“萝窗”，并有“萝窗”印一方，为“萝窗”自题诗。萝窗，生卒年不详，宋末禅僧。

28．简翁居敬一首

眼上双眉入鬓横，有时独跨蹇驴行。

因吟一夜落花雨，直至如今字字芗。［2］(第七卷第一册，P233)

按:据《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一册收牧溪(传)《杜子美图》补，诗后落款“山阴简翁居敬题”，简翁居敬，生卒年不详，宋末禅僧。《中国绘画总合图录》、《水墨美术大系》有著录或影印。

29．黄宣一首

巨然秃阿师，清气喷满手。

触笔天籁生，寸楮敌璚玖。［1］(第一册，P97)

按:据《故宫书画图录》第一册收巨然《寒林晚岫图》补，《石渠宝笈续编御书房》和《岳雪楼书画录》卷一著录。诗后落款“黄伯思”，黄宣(1219－?)，字仲宣，南宋藏书家。

二 据宋画勘误《全宋诗》

(一)重出

向来俯首问羲皇，汝是何人到此乡。

未有画前开鼻孔，满天浮动古馨香。［4］(P43450)

《全宋诗》在郑思肖及其父郑起之诗中重出，其中卷三一八九收郑起(61/38261)诗，题为《题画兰》，题目下注“丙午正月十五日作”，据《知不足斋丛书·菊山清隽集·补遗》录。而卷三六二七收郑思肖(69/43450)诗，题为《墨兰图》，据《中国美术全集·两宋绘画下》录，另《石渠宝笈》卷三十二、《书画记》卷三亦有著录。

《宋画全集》第七卷第二册收郑思肖《兰图》，画面右侧题有此诗，诗后落款“所南翁”，郑思肖号所南。画面左边题“丙午正月十五日作此一卷”。郑起(1199－1262)与郑思肖(1241－1318)所生活的丙午年共两个，分别是1246年和1306年。图画所绘为无土之兰，应绘于1276年宋亡之后，彼时郑起已卒，不可能题诗，故此丙午应该是1306年。那么是否有可能郑起于1246年写下此诗，而1306年郑思肖画《兰图》时将其提到画上呢?在六十年后的同一日绘画并题下先父之诗，可能性并不大，若有此可能，在画后也应该有专门的说明，故这种巧合几乎不存在。那么，《全宋诗》之误又是从何而来，考其所注出处《知不足斋丛书·菊山清隽集·补遗》，在四部丛刊续编《三山郑菊山先生清隽集附所南诗》后有补遗一首诗，所补应是所南之诗，而非郑起诗，《全宋诗》编者误认为郑起之作而收入。

(二)误字

1．《全宋诗》卷一三一七收米友仁《诗一首》:

山气最佳处，卷舒晴晦云。

心潜帝乡者，愿作乘彼君。［4］(P14958)

图1

末句“乘彼”二字颇费解，除《珊瑚网》外，明代孙凤《孙氏书画钞》、张丑《清河书画舫》、赵琦美《赵氏铁网珊瑚》以及清代吴升《大观录》亦皆作“乘彼”。而明代郁逢庆《书画题跋记》和清代卞永玉《式古堂书画汇考》却出现了另一种版本“桑波”，清代张照《石渠宝笈》甚至出现了第三种版本“神波”。那么，末句究竟应该是什么?

《宋画全集》第二卷第一册收米友仁《潇湘图》，画后拖尾上有米友仁自题此诗(见图1)。从书法的角度来看，“乘”与“桑”较为相似，但不至于误认，故第一个字应是“乘”而非“桑”。“彼”和“波”从写作方式来看，这种写法确实是两可，然而从语句通顺的角度来看，应作“波”更适宜。“乘波君”与“心潜帝乡者”相对，表达一种超然世外的生活态度。《石渠宝笈》应是认为“乘彼”和“桑波”都不通，又未曾见到原画，故自行改为“神波”。因此此诗末句应调整为“愿作乘波君”。

2．《全宋诗》卷二三三六收尤袤《题米元晖潇湘图二首》其二:

淡淡晴山横雾，茫茫远水平沙。

安得绿蓑青笠，往来泛宅浮家。［4］(P26862)

《宋画全集》第二卷第一册收米友仁《潇湘图》，《书画题跋记》卷五、《石渠宝笈》卷四十二等多书皆有著录。画后有尤袤此诗，首句题为“淡淡晓山横雾”。而除《赵氏铁网珊瑚》外，其他文献，包括《宋诗纪事》《孙氏书画钞》《珊瑚网》等全都为“晓山”而非“晴山”，故首句应为“淡淡晓山横雾”，《全宋诗》因《赵氏铁网珊瑚》致误。

图2

3．《全宋诗》卷三六八二收仇远《题李成寒鸦图》:

老树枯苔雪乍晴，饥乌飞集噤无声。蒺藜沙上花开早，且让春风与燕莺。［4］(P44254)

《宋画全集》第三卷第一册收佚名《寒鸦图》，《氏古堂书画汇考》卷四十一、《孙氏书画钞》卷二等多书著录(《宋画全集》对作者是否是李成存疑，故标为佚名)。后有仇远此诗，首句写作“老树枯苕雪乍晴”(见图2)。然而，从《山村遗稿》《孙氏书画钞》，一直到《清河书画舫》、陈邦彦编《历代题画诗》，所有文献著录皆为“苔”而非“苕”。“苔”和“苕”二字形近易误，且两个字放到诗中都能读通，因此历代诸家皆未对该字有所怀疑，未查考原画便传抄录入，以致讹误。

4．《全宋诗》卷三四六五收龚开《题中山出游图》:

髯君家本住中山，驾言出游安所适。

谓为小猎无鹰犬，以为意行有家室。

阿妹韶容见靓妆，五色臙脂最宜黑。

道逢驿舍须少憩，古屋无人供酒食。

赤帻乌衫固可烹，美人清血终难得。

不如归饮中山酿，一醉三年万缘息。

却愁有物觑高明，八姨豪买他人宅。

待得君醒为扫除，马嵬金驮去无迹。［4］(P41277)

《宋画全集》第六卷第六册收龚开《中山出游图》，《清河书画舫》卷十、《氏古堂书画汇考》卷四十五等书皆有著录。画后有龚开自题此诗，有两处与《全宋诗》不同。

其一:第五联“赤帻乌衫固可烹”，画上题作“赤帻乌衫固可享”。《赵氏铁网珊瑚》与《宋诗纪事》都写作“烹”，然而诗中此处并无烹饪之意，而应是享受之意。《清河书画舫》和《式古堂书画汇考》皆为“赤帻乌衫固可嘉”，应是觉得“烹”字不通，又未见原画，故改为“嘉”。因此，此句当为“赤帻乌衫固可享”，为形近致误。

其二:最后一联“待得君醒为扫除”，画面上前两个字，尤其是第二个字看不清，因此庞莱臣《虚斋名画录》卷二原封录为“□□君醒为扫除”，《式古堂书画汇考》卷四十五画十五为“待(原阙)君醒为扫除”，《清河书画舫》卷十上为“待得君醒为扫除”，《赵氏铁网珊瑚》则想当然改为“待君酒醒为扫除”，与画面出入太大，应为未见画面臆想之举。《全宋诗》此诗未注明出处，为避免误导，作“□□君醒为扫除”或是更好。

5．《全宋诗》卷三六八二收《题赵子固水墨双钩水仙卷》:

冰薄沙昏短草枯，采香人远隔湘湖。

谁留夜月群仙佩，绝胜秋风九畹图。

白粲铜盘倾沆瀣，清明宝玦破珊瑚。

却怜不得同兰蕙，一识清醒楚大夫。［4］(P44249)

《宋画全集》第六卷第四册收赵孟坚《水仙图》，《氏古堂书画汇考》卷三十三等书著录。上有仇远题此诗，其中颈联第二句写作“青明宝玦碎珊瑚”，与《全宋诗》有两字不同，《全宋诗》未注明此诗录自何处。

其一:“清明”，包括《山村遗稿》《珊瑚网》《石渠宝笈》在内的所有能见文献皆无一处作“清”，而都作“青”，从诗句来看亦是“青明”更顺。

其二:“破珊瑚”，《山村遗稿》卷二作“破珊湖”，此书为清抄本，后人据手迹所录，很容易产生传抄错误，故将“瑚”误为“湖”。除《山村遗稿》外，其他文献包括《江村销夏录》、《元诗选》、《历代题画诗》和《石渠宝笈》都作“碎珊瑚”，与图画同。有意思的是，《珊瑚网》作“映珊瑚”，应是觉得“破”字太俗而自己妄改。故据图画校订，此句应为“青明宝玦碎珊瑚”。

(三)作者误

《全宋诗》卷一七零收吕谔《题阎立本北斋较书图》:

由余入秦毁诗书，意在兵强黔首愚。

弊极煨烬几无余，高齐风俗元自殊。

岂料乃喜知卷舒，况复是正丛冠裾。

公言所贬固不虚，我独谓其胜由余。［4］(P1927)

《宋画全集》第六卷第一册收佚名《北齐校书图》，《大观录》卷十一、《穰梨馆过眼录》卷一著录。画后有此诗，作者为谢谔，诗后落款，“淳熙十六年八月十日临江谢谔书”。《全宋诗》录自《宋诗拾遗》，《宋诗拾遗》卷五作吕谔，并注明“字□□，嘉兴人，天禧初進士”，当是以讹传讹。并且此画题识在谢谔此诗之前，还有范成大、韩元吉等人跋，按照绘画装裱程序来看，除非错装，否则时间往后的应该列在后面，吕谔为北宋人，不可能出现在后面。因此，此诗作者当为谢谔。

(四)题目误

《全宋诗》卷二五七九收袁说友《题米元晖太湖图卷》:

水际天低岸远，山腰雾卷云铺。

拟唤松江小艇，归来好趂莼鲈。［4］(P29970)

另《全宋诗》卷二五九一收钱闻诗《题米元晖万里长江图卷》:

太湖水入霅溪寒，叠嶂连山几万般，

此景古今无尽藏，总归懒拙一毫端。［4］(P30122)然而，此二诗皆为《宋画全集》第二卷第一册收米友仁《潇湘图》后题诗，因此，这两首诗题目都应该是题潇湘图而非太湖图或者万里长江图。由于画长江流域山水画风景的相似性，作者误认图画内容的可能性非常大，第一首诗在袁说友《东塘集》中已经名为《题米元晖太湖图卷》，很可能是诗歌作者无心之误。而第二首诗《全宋诗》注明录自明赵琦美《赵氏铁网珊瑚》卷一一，然而查考《赵氏铁网珊瑚》，却发现此诗是出自“潇湘图”下，故应是《全宋诗》编者之误。此图《赵氏铁网珊瑚》画品一、《清河书画舫》波字号第十、《珊瑚网》卷二十八、《墨缘汇观》卷三以及《石渠宝笈》初编皆有著录。

［1］“国立故宫博物院”编纂委员会．故宫书画图录［M］．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1991．

［2］浙江大学中国古代书画研究中心．宋画全集［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8．

［3］何传馨．文艺绍兴:南宋艺术与文化(书画卷)［M］．台北:“国立故宫博物院”，2010．

［4］北京大学古文献研究所．全宋诗［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

责任编辑 徐 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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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2491(2016) 01－0106－07

本论文为江苏省2015年度普通高校研究生科研创新计划资助项目“南宋题画诗研究”阶段性成果之一，项目编号KYLX15_ 0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