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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

2016-05-03伊利亚尔居马洪帕尔哈提热西提

伊犁河 2016年1期
关键词:口哨声眼皮阅览室

伊利亚尔?居马洪+帕尔哈提?热西提

该死的左眼皮,又开始跳了。而且跳得很厉害,很明显。我悄悄地溜出办公室,骑上自行车,朝县阅览室方向走去。阅览室只有几张破书桌,十几把木椅,书架上摆放着已经看过的杂志,报夹上挂着几份报纸。新杂志还没到,我随便翻了翻几本旧杂志,然后走出阅览室,骑上自行车回家。我这个人喜欢独自一人胡思乱想,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又想那个,都是些没头没尾的事。奇怪的是,经常在大街上胡思乱想的我,竟然没有被来往的汽车撞死。噢,对了,如果我被汽车当场撞死,妻子就会嫁给另外一个人。不过,最委屈的还是我那可怜的女儿。如果,我那可爱的女儿稍微长大一点,懂事一点,能分得清是非黑白也就罢了。愿真主保佑她幸福安康。如果我被车撞了,会是什么样的车呢?是白车还是红车?是大车还是小车?或许是这辆冷冷地盯着我的黑轿车……这时,突然响起一阵口哨声,打断了我的心事。四处望了望,打口哨的不像是路边这位打扫完街,托着下巴,茫然地坐着休息的女人。

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路边望着我微笑。我下了车,推着自行车,来到她的旁边。她是我小学和初中时期的一名同学。

“你好?”

“你呢?怎么样?”

“老婆孩子还好吗?”

“看来,你过得还很好。有几头孩子了?”

“暂时只有一个。”

“怎么才一头?”

“看来,你的孩子已经有一牛圈了。”

我俩都笑了。我看她一脸的忧愁,故意说些诙谐幽默的话逗她笑。我们俩没见面已经有十三年了。在学校时,两人关系还不错。

我们在马路边,聊了很长时间。她告诉我,自己已经离婚了。主要是因为婆婆的强势。可以说离婚是婆婆造成的。我心里对她的话有一点不服。虽然是好同学,但对她我还是了解的。她性子急,但心地直爽。对一个人来说,好的性格是一个人一辈子的财富。

该死的左眼皮,又开始跳了。而且跳的很厉害,很明显。长得白净,中等个儿的她,和小时候相比,显得略微有一点瘦。她还在不停地诉说着自己的不幸经历。我悄悄地按了一下左眼皮。

“爸爸,快来扫除恶魔。”

女儿提着扫把,反穿着鞋跑过来。

我把自行车推进院子,放到大门旁边。抱起才三岁的女儿逗耍着进了屋。

“爸爸,恶魔会吃了我们吗?”

女儿用她胖乎乎的小手,指了指从墙角爬到墙上的一群蚂蚁。无数个蚂蚁,黑压压地一片,在墙上来回忙碌着。这些带翅膀的和不带翅膀的蚂蚁,互相遭遇时,用它们的触角相互碰一碰,好像是在问好,然后匆匆而过。不像我们人类,碰见一个熟人,长时间地问寒问暖,在路边一聊就是半天。妻子正在为用苍蝇药还是开水来消灭蚂蚁而犹豫不决。我表示坚决不同意。

“为什么?”

“不吉利。”

“锅台上都是蚂蚁,又不能做饭。蚂蚁咬了孩子就吉利了吗?”

听了她的嘲讽的话,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你自己想办法吧。”妻子有一点生气。

我从外面拿了一点喂鸡的碎玉米,从蚂蚁窝一路撒到外面,想引蚂蚁出去,但没成功。蚂蚁不但没出去,反而蜂拥而上,开始把碎玉米搬到自己的窝里。晚上回来,蚂蚁已经不见了。我告诉妻子,蚂蚁不能杀。书上有关于蚂蚁的介绍和论述。

今天,下起了倾盆大雨。心里感到特别烦闷。默不作声的男同事,用他那犀利的,无声的眼神,阴沉沉地瞟了我一眼。这个眼神,让我感觉就像已经解了我昨晚做的梦似的,令人心慌。

该死的左眼皮,又开始跳了。而且跳得很厉害,很明显。因昨天下了一场雨,今天天气很清凉。我悄悄地溜出办公室,向阅览室走去。还是那个破书桌,木椅子,我假装翻了翻已经读过的报纸和杂志,走出阅览室。

扫大街的女人,穿着环卫工人的制服,坐在路边吃冰棍。融化了的冰棍,顺着她脏兮兮的手掌和手指流下来,滴到地下,滴到衣服和裤子上,留下斑斑痕迹。早上起床,发现蚂蚁越来越多。房梁上爬着的蚂蚁,地上被踩死的蚂蚁,让我感到恐惧。

晚上,我好像在心慌和恐惧中睡去。半夜醒来,发现妻子和孩子,被可怕的蚂蚁啃得只剩下了一堆白骨。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向她们伸出了手。天哪!这哪是手。我伸出的手,已经变成了枯骨,还有细小的手指和一大一小两个胳膊都成了枯骨。我也变成了一堆白骨。“不!”我大喊了一声。感觉所有的人都在望着我。可能是我骑在自行车上胡思乱想,无意中喊了一声。我感到尴尬和难为情。这时,我向突然响起口哨声的地方望去。口哨声非常低沉,委婉,而且很熟悉。路边的同学,微笑地望着我。

“你好?”

中午回家,发现蚂蚁越来越多了。妻子不满地瞪了我一眼。

我找到一个长布,把它剪成细小一条,一面涂上蜂蜜,扔到了蚂蚁窝旁。蚂蚁开始一窝蜂地疯狂攻击,但是都被黏到了布条上。我小心翼翼地卷起布条,放进了一只瓶子里。

“你在干什么?”

“制药。”

“什么药?”

“在装有蚂蚁的瓶子里倒进一点油,放到强光下。然后,你就知道它的威力了。”我诡诈地笑了笑。妻子不解地望着我。我自认为这是个正确的做法,一是蚂蚁不再咬孩子了,二是对蚂蚁也很仁慈。这样做当然没什么不对。

唉,该死的左眼皮。

根据从一份报纸上看到的秘方,我把身体涂上蚂蚁油,坐在太阳底下晒。可怜的蚂蚁已经被溶化得只剩下了壳子,有的没有了头,有的则拦腰被溶化成两半。也许是因为受寒或者是寒症的缘故,才有了那些无聊的心事。自涂了蚂蚁油后,感觉好多了。

大门被急促地敲响。

“这就来。你找谁?”

“快开门,大哥。热比汗去世了。”

我惊呆了。慢慢地举起手,祈祷丈母娘进天堂。

因为要上班,第三天,料理完丈母娘的后事,我回家了。妻子悲痛欲绝地留在了乡下。她过完母亲四十祭日后才能回来。

我悄悄地溜出办公室,骑上自行车,朝阅览室方向走去。不知为什么,今天没进阅览室,而是继续向前走。突然,耳边又想起了口哨声。

反正回到家也没人。于是邀请那个同学去餐厅吃饭。

我俩聊着社会上发生的一切。谁离婚了,谁和谁偷情等等一些不着边际的话,聊了很长时间。见到女人后,发现蚂蚁油开始慢慢地发挥威力。

我对已经离婚又失去孩子的这位同学,表示了同情和关心。反正男人该说的话都说了。一会儿夸她、一会儿逗她笑,连说带骗,施展了所有的伎俩。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努力最终有了结果。到了傍晚,我一个人住的院门,悄悄地被打开了。

第二天上午,照常去上班。我对那些絮絮叨叨的女同事,和往常一样点头打招呼问好。默不作声的男同事,用犀利的眼神,盯着我看了一会。我心底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我用稳健的步伐来回走动,用流畅的语言说笑,试图隐瞒什么。但是,那个犀利的眼神,一直在我眼前浮现,挥之不去。

今天,我又享受着用曾经令我恐惧和担心的那些蚂蚁制作的蚂蚁油。

房门轻轻地被推开,我俩同时惊惶地向房门方向看去。突然我的脑顶就像突然想起了霹雷声。和往常一样温柔地打开门的妻子,看到眼前的这一情景,顿时惊呆了。然后,疯狂地扑向我。我承认,一生中还没见到过这么可怕的面容。发狂的妻子用她那个单皮鞋,使劲地踢向我。踢到身上哪儿了,我也不清楚。紧接着她开始撕打着我,并用手挠,用嘴咬。这时,那位同学突然仓皇而逃,妻子不知用什么东西朝她砸去,随后又紧追而去。没追上她的妻子,回屋后用一种嘶哑的声音哭喊着。用所有的恶毒语言咒骂着我,咒骂着我们。最后慢慢地瘫倒在地。我的内心被一种懊悔、担心等复杂的情感笼罩。像一个失去灵魂的人似的坐在一旁发呆,也没有力气和勇气逃离这个家。

我不知道妻子为什么会回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在我看来,她今天不可能回家。唉,今天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哭累了的妻子,慢慢地站了起来,吃力地移动着双脚,缓缓地走进另外一间房,然后,“嘭”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刚才哭闹,自扇耳光和揪自己的头发时,披散了的头发纷乱地盖住了她的肩膀和脸庞,看起来像是一个疯女人。我走过去试图推开门,但门已经从里面扣死,无法打开。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后,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又推了推门,还是打不开。走到外面,从窗户往里一瞧,妻子口吐白沫,躺在地下。顿时,感到头上被浇了一盆水,冰凉冰凉的,吓得全身发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打碎玻璃进了屋。以后的事,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幸运的是,也可能是托那可爱的女儿的福,喝毒药试图自杀的妻子,在医生的全力抢救和真主的保佑下,终于被救活了。关于我们,外面都有些什么传闻,我不得而知。

妻子的身体慢慢地恢复了。她原谅了我,我们又开始了新的生活。这件事,妻子和我,对任何人都没吭气。自那以后,妻子也没有对我提起这件事。对她的宽恕和大度,我非常感动。并内心暗暗发誓和承诺,永不犯浑。这件事,像做了一个梦似的,很快就变成了过去,

今天早晨,我去上班。刚出门,见到地下一群黑东西,心里“咯噔”了一下。装作没看见似的,低头走出了院子。

无聊的工作,使我感到心烦意乱。我悄悄地溜出办公室,骑上自行车,朝阅览室方向走去。说实话,我没进阅览室,又继续朝前走。路边看不到那个环卫工人。我那位同学也从此消失了。我走在路上,又是没完没了的心事……

我那可怜的妻子,知道害了我和家庭的就是那些蚂蚁吗?

进了院子,我无意识地寻找着早晨看到的那群蚂蚁。还好,蚂蚁不在了,我的心里也踏实了。

妻子正在阳光下,不知在忙乎什么。

“你在做什么?”

“你看看这个。”

我心里颤抖了一下。妻子正在按我的方法,把蚂蚁放进去年剩下的那瓶蚂蚁油里,并放在太阳光下。

我盯着蚂蚁愣在那儿。可怜的蚂蚁们,在瓶子里正在为生命不停地奋斗。它们在乞求,无声地哀哭。

我没有勇气再看这些蚂蚁。马上转过身去,尽力不想看到这个情景。感到口渴的我,赶快进屋去找水喝。

唉,你瞧,该死的左眼皮又开始跳了。而且跳得那么厉害,那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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