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兄弟

李玉胜，陕西延安人。陕西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延河》《延安文学》等。著有散文集《生命放歌》等。

血缘是亲情的标志，有血缘的弟兄似乎是天字号的亲情，然而，在我的生命中有一群同学、朋友、战友兄弟，超越了血缘的障碍，胜似亲人，亲如弟兄。景保卫，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是超越血缘关系的兄弟。

从父辈起，他的爷爷和我父亲是上下级关系，他的伯父们和我的大哥成为忘年交的工友，我和他从1985年穿上橄榄绿入警营的那天起，就形影不离，难舍难分，如生命里流淌的血液一样攒在了一起。我是他的兄长，却常常是他在影响着我，每时每刻他总是那样镇定自若，冷静从容。

他的正直与善良总是没有表现在形象上，总是表现在行动上。他的冷面给了所有人一种错觉，似乎是冷酷无情，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其实，他的内心总是燃烧着一团火，胸有大志，情怀装心。记得新兵行军中，他总是悄悄地嘱咐我，把步子压稳，照顾一下后面的战友，步调一致才能整齐划一。他的眼里总有活，他的视角总独特，他看到和想到的事，别人怎么也想不到。每天早上他是第一个起床，战友们戏称他是“闹钟”，叫醒服务从不间断。晚上半夜，他总是起来看看有没有煤气中毒，给地上放一盆凉水，给每一个战友压被角，为班长和首长分忧。

说来有缘，我们从延河边起身进入警营，一刻也没有分离过。一齐进入新兵连训练，一起到军旅和商场做好人好事，一起发起学雷锋活动小组，一起被分配到支队机关，一起到省总队通信站学习通讯义务，一起又回到支队当话务员，一起练字，一起为支队搞警营绿化，一起给机关灶帮灶，脏活和累活我俩抢着干，但从未抢在他的前头，质量永远干不过他，总是他带着我干，总是他在教我和引导我，在生活中你成了兄，我成了弟，奇怪的是我们从来没有闹过任何别扭，配合得极为默契。从外表上看，我们真是一样的个子，一样的体形，操着一样的陕北口音，干任何事总在一起，孰不知我们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形成的弟兄关系却血浓于水。

他当了班长，我当了副班长，他总是征求我的意见，说什么我是兄，你是弟，其实他的主意总是比我牢，工作思路非常清晰，点子多，反应快，手脚麻利，毅力超人。相比较之下，我倒愿意做他的弟。其实，多少年来，他总是我无法摆脱的影像，时时在他的召唤下，工作和生活，习惯了在他的领导和指导下，干事与创业。

在机关的三年中，在通讯班的时间里，我们挑起了机关工作的大梁，把通讯工作搞得有声有色。为了工作，我们争执，苛刻地要求对方，但我们从没有影响到彼此的感情。在原则面前，没有老乡，没有弟兄，只有铁的纪律和部队的形象和制度。那年，他立了三等功，从表面上我是为你自豪和骄傲的，但内心却是一坛浓浓的老陈醋。妒忌之火越烧越烈。他学了司机，我学了写作，他在司训队，我在报社，没想到成了我俩终生的职业。我曾问他是否后悔，他说世界上是没有后悔的事，也从来不卖后悔药，只有在人生中打拼，干自己想干的事，在困境中超越自己，才能到达幸福的彼岸。

从司训队回来，不久，他退伍了，因我当时在《宁夏日报》和《宁夏青年报》学习，故超期服役。他回到了家乡，不久给我来了信，说他到了民族英雄谢子长的故乡，在子长采油厂当了一名司机，干得很顺手。他说经常到子长陵园拜谒谢子长将军，决心以他为榜样，在英雄洒满鲜血的热土中留下不朽的丰碑。而我在部队超期服役的一年半时间里，干得非常出色，学习归来，我被调到了支队政治处，办《煤城武警报》，编辑兼记者的一年多里，我在干中学，学中干，写了不少的好新闻、好散文、优秀的报告文学。由于成绩突出，我荣立了三等功，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佩戴三等功军功章的那一刻，我的眼眶中噙满了泪水，因为满脑子都是他，他立功时的那一幕又浮现在我的眼前。这时，我十分欣慰，终于和他一样了，虽然仍迟于他，但精神上得到了满足。

一年后，我回到了故乡，在退伍等待分配的时间里，他把我召唤到子长，管吃管住，开着拉油车转战陕北，我也和你感受大美陕北的清亮风景。

你已落了脚，成了工人，从班长升到了区队长，而我当时没着没落的心里不是个滋味。他却劝我要有良好的心态，新的工作岗位，会有新的梦想，他鼓励我去认真工作，不要留恋城市生活。说实话，那段时光是我最难熬的日子，但由于他的温暖和真情的拥抱，使我驱逐了心灵的阴影，树立起了生活和工作的勇气和信心。

我要求到乡镇工作的夙愿如愿以偿。那天，我脖子上挂着擦汗用的白羊肚手巾，骑着红旗牌自行车，带着部队带回来的背包行李，穿一身没有了领章和帽徽的橄榄绿警服，一个退伍武警战士走向了山乡。

头一年，他不时地给我打电话，一直叫我努力拼搏，硬汉子才能干出硬事业，顽强才能出色，这些我都铭记在心里。我的工作得到了上上下下的肯定，我很快当了武装干事，乡长助理，副乡长。这时，他仍不忘提醒我不要丢掉心爱的文学创作。他说，人生最大的乐趣是干自己一生喜爱的事，你累但快乐，苦闷但幸福。于是，我坚持看书和工作，农村复杂的环境和艰苦的工作条件，使我积累下来丰富的创作素材。写作促进了我的工作，工作促进了写作。他说我们所有的战友是一个坚强的群体，牢不可摧，固若金汤。于是，他逼着我成立了战友协会，硬是把我选成了会长。在当会长的这二十多年里，我和他一起团结战友，想战友所想，急战友所急。关心战友的进步成长，关心战友的生活和疾苦。战友海生车祸身亡，正值非典期间，他和我一直帮助海生的家人处理海生的后事。占清前几年掉崖摔死，又是他和我带着战友将其安葬。占清生活拮据，他和我带头给他各借一万元，买出租车，帮助他跑路线，为了他我还找当时志丹县的领导说情。我心中压力大，你说患难之中见真情。占清是个孤儿，我们战友不能抛弃他，让他感到有亲情，生活才有希望，生命才有意义。

几年后，占清还清了债，还存了几万元，我们的帮助使他走出困境，他和家人非常感激。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没想到刚摆脱生活困境的他，却意外地在一个隆冬的夜晚摔下山崖，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为了不让家属欠账，我们提高了份子礼，采取不同形式帮助家属处理后事，感动得家里人泪流满面。

去年战友协会换届，他又将我推向了会长的岗位，而且他依然是我的助手。战友现在的每件事情都挂在我们心上，在战友不理解我时，他挺身而出为我说话。战友遇到困难时，我俩也挺身而出帮助。不管怎么困难，我们都走在生活和人生的前哨。我们凝固自己的精神世界，张开双臂，迎接生活，在苦难中寻找幸福的支点。

我非常庆幸他是我的兄弟，无论在什么时候，我们都会做到同甘苦和共患难。理解兄弟情，让生命的火焰闪烁着红色的火光，我永恒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