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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八大山人的画与题画诗中看其遗民思想

2016-04-17张光辉

关键词:题画遗民八大山人

张光辉

(安徽省文联民间文艺家协会,安徽 合肥 230001)

从八大山人的画与题画诗中看其遗民思想

张光辉*

(安徽省文联民间文艺家协会,安徽 合肥 230001)

八大山人在我国绘画史上是一位特殊的艺术巨匠,诗词、书画皆通,但都晦涩难懂,却又特色鲜明、独树一帜。作为明亡入清的遗民画家,从八大山人的画和题画诗中,可见其复杂的遗民思想。对八大山人的画作和题画诗中的遗民思想分析研究,将有助于人们更加全面地了解其本人,从而反观当时的社会环境及文人的精神活动,进而更加准确、全面地认识八大山人及其诗词、书画。

八大山人;诗;画;遗民

特殊的经历造就了一个异乎寻常的八大山人,他的言行及诗词、书画很难以正常人的逻辑去理解。像他那样奇瑰异丽的绘画甚是罕见,对画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幽隐晦涩的题画诗也别树一帜,历来是人们品赏、研究的热点。八大山人的画和题画诗正如其人,都是特殊时代的产物,有不符合一般人思维逻辑的地方,隐藏着诸多玄机使人很难理解,但这又不是凭空产生的,有其历史根源。其绘画和题画诗是在政治高压的环境下创作的,有难言之言,晦涩难懂,显得十分神秘,隐约透露出其遗民思想。

明亡入清,文人士大夫的自尊心受到打击,忠君思想致使其对异族的统治有排斥的情绪,在异族王朝的统治下苟且生活使他们蒙羞受辱。在《民史氏与诸同志书》中有这样的记述:“又思宋明以来,宗国沦亡,孑遗余民,寄其枕戈泣血之志,隐忍苟活,终身穷饿以死,殉为国殇者,以明为尤烈。”[1]对满清王朝的不满,明末遗民往往转而寄情山水、投身诗词书画或遁入空门、隐逸山林。他们不忘故国,怀有忠君报国的民族气节。知识分子历来是看重气节和士气的,不会轻易向异族统治者屈服。八大山人作为亡国的皇族,背负亡国之痛,家破人亡,同时作为一代文人,其书画、诗作题跋中总隐藏着诸多玄机,令人捉摸不透,难以理解,而遗民思想却贯穿始终。

一、八大山人的遗民思想及发展

明末清初,满族入主中原,汉族统治结束。朝代更迭,国破家亡,作为明代皇族八大山人在民族斗争与阶级斗争尖锐的时代,复杂的身份导致其产生复杂的内心变化,进而使其产生遗民思想,同时也使他创作了大量具有遗民思想的诗与画。社会的动荡,天崩地裂的变化,作为忠于旧朝的皇家遗民,八大山人选择了忠于民族气节,不与满清王朝相妥协,有“忠臣不事二主”的思想主张。在那极端的年代,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他痛恨异族侵略,痛恨清廷中的前明族人。历史造成的苦难使他不可能忘却国破家亡之痛,陷入空前的剧痛中。强烈的抗清思想通过他的诗词书画表现得淋漓尽致,虽然大部分晦涩难懂,但他显然已成为明末遗民的典型代表。

在传统思想观念中,忠和孝被看得尤为重要,是评价一个人的重要依据。这一思想深深地影响了一批像八大山人这样受过良好教育的士人、文人。他们有着相似的生活经历,有着相同的价值观,一心怀念旧王朝,对旧王朝已经覆灭的现实不肯接受,试图复辟旧王朝,否定新王朝。但经过明清之际天翻地覆的变化,国破家亡已成定局。身为王孙公子的他已成为“明室逆宗”,开始了亡命潜逃。明亡后崇祯皇帝的自杀殉国在无形中又给士人心理上造成了一种创伤,这也激发了士人与满清斗争的决心。世事沧桑,身世幻灭,清初佛教禅宗复兴,八大山人毅然剃发为僧,逃避清朝的迫害,隐姓埋名隐居深山。他炽热的爱国爱家之情也只能通过诗与画来宣泄,某种程度上说,也就逐渐形成其书画、诗文特殊的表达方式。在随时有生命危险的环境中,八大山人的创作是常人看不懂的,却也是非常成功的。

二、八大山人题画诗中的遗民思想

明清之际的中国诗坛上出现了一批具有诗人、画家等多重身份才华横溢的遗民,他们始终未忘亡国之恨,心怀复国大业,用诗词、书画来表达自己的志向,其创作的诗含蓄洒脱、别具一格,形成独特的文化现象。八大山人的诗无论是直抒胸臆,还是通过象征手法委婉表达,其中都贯穿了作为明末遗民的思想情感。为了保全性命,八大山人出家做了和尚,但其始终是个爱国主义者。儒释融会,禅宗也讲忠孝。忠君即爱国,爱国必爱家。八大山人集家国仇恨于一身,他与同时代的渐江、髡残等明末遗民一样,具有强烈、鲜明的忠君爱国思想。八大山人通过其常人难以捉摸的诗词、书画,来表现其遗民思想。

八大山人的题画诗有很多,如经常被大家谈论到的《孔雀牡丹诗》:“孔雀名花雨竹屏,竹梢强半墨生成;如何了得论三耳,恰是逢春坐二更。”八大山人以所画的孔雀牡丹配上主旨鲜明的题画诗,表现出痛恨那些倒戈仕清的“民族叛徒”。明确反清的立场,此诗是其对清朝统治及附庸者的辛辣、沉痛讽刺。其有关遗民思想的题画诗还有《题牡丹诗》:“闻道紫苑黄,姚家称列品;何如新紫花,深黑如墨沈。”姚黄魏紫,牡丹珍品。故意把紫牡丹画成墨色,看似富贵场中的一团漆黑,这是讥刺那些清朝官吏及汉奸的高官厚禄。他在《花果图卷》上题诗亦云:“写此青门贻,绵绵咏长发。举之须二人,食之以七月。”由瓜而思及“瓜瓞绵绵,子孙昌盛”“长发其祥”。在亡国无家的遗民中,特别是皇室后裔中有这种想法并不足为怪。他又用漠召平种瓜的典故,更加深了其亡国孤臣之思。再如《题葡萄》:“卧龙跃马浮云夏,绿蚁黄薏晚饭时。风处只今书一卷,高歌得上武侯祠。”这里他把刘备、诸葛亮建立的西蜀早已成“玉垒浮云变古今”的往事,作为酒余饭饱之谈资,但他在文中之意是肯定诸葛亮忠于蜀汉的行为,反衬当下不向满清妥协的文人志士。还有广为流传的“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横流乱世杈椰树,留得文林细揣摹”。这首题画诗同样言简意赅,表现出其怀念故国的忧思。相关的题画诗还有题《墨梅图轴》的组诗三首等等。

明末清初的“四僧”——石涛、八大山人、髡残和弘仁,都是禅宗文艺佼佼者。清初遗民剃发为僧并以诗为乐,是时代动荡、禅宗复兴、遗民思想崛起后在传统观念影响下综合作用的产物。遗民诗僧既具有超然物外、物我为一的特质,又不完全脱离与现实世界的联系,他们总是借助于诗歌把自身与世俗联系起来,或喜或悲,爱憎分明[2]。八大山人更为特殊,具有深厚的诗文基础,“八岁能诗,少为诸生”,他的题画诗除阐述禅学思想、反映民族精神外,还有一部分咏物写景之作。当然他的题画诗不仅是题画,主要是抒发遗民的苦闷之情。有些是宁静和谐的,并无晦涩难懂的深文奥义。由于清初文网日趋严密,诗文往往会招致灾祸。为吐心中的抑郁与怒火,他把那种非理性的家国感情、禅学哲理融铸为晦涩朦胧的言语,形成了特殊的诗文形式,影响了大量的遗民。总之,以八大山人的身世和所处的时代及人生境遇,不可能做了和尚忘了家国,相反他的民族责任感从无懈怠,这也是他的题画诗“不尽可解”和“秘不令人见”的原由。

三、八大山人画中的愤世嫉俗思想

八大山人的画,历来为文人志士所欣赏与推崇。著名美术史家陈传席认为:“八大山人的画,多用墨笔,鲜用颜色。但不论是寥寥数笔,或者充塞满纸,看上去,好像也是随意涂抹,但凡是懂画的人观之无不为之倾倒。”[3]八大山人在继承了传统绘画技法的基础上,由于皇族身份拥有较好的生活环境,学养深厚,其作品潇散、幽淡。特殊的遭遇塑造了其坚毅、顽强的个性。笔下的物象造型具有其个人精神风貌且赋予了物象新的特性,鱼和鸟的眼睛塑造得怪异奇特,有股逼人的寒气,是思想性与艺术性的统一。

八大山人的画是典型的文人画,自成一格,在特定的文化和思想背景中生发,表现内心,有清晰的绘画思路,特定的表现主题。正如著名学者朱良志所言:“中国画是在特定的文化和思想背景中产生出来的。尤其在文人画领域中,画家主要是以画来悦心而不是悦目的;‘求与形似之外’自北宋开始就是文人画的基本法则;文人画具有非常清晰的重思想、重智慧的特性。”[4]纵观八大山人的作品,有很多方面是值得人们深思和研究学习的。“由于八大一生经历的遭遇,对客观现实充满了愤慨,因此从他笔下所体现出来的物象造型,便显然和现实有所不同。他要求通过他笔下的造型,抒发对当时社会的愤懑,对清廷统治的憎恨。”[5]其作品最典型的是在《鱼石图》等中,鱼的刻画,特别是鱼眼睛向上翻看,透露出怪异的眼神,画面沉寂,游鱼停滞,僵硬的横在那里,仿佛在安静的思考。如同八大自己在凄冷的环境中思考人生命运,在审视自己及周围的环境,这和其身世遭遇及时代环境有着密切关系。《孤禽图》题字“贤昭阳涉事”,落款“八大山人”。整幅画仅在中下方绘一只水禽,一副白眼向天的神情。禽鸟一足立地,一足悬,缩颈,拱背、白眼,一副既受欺又不屈、傲兀不群的情态,流露出愤世嫉俗之情,透露出雄健简朴之气,反映出禽鸟及作者孤愤的心境和坚毅的个性。奇特新颖的艺术表现方法,流露出遗民画家的精神情节。

中国古代文人多有借物言志的传统,常常根据物象的某一特征赋予它人的精神品格。八大的绘画作品中多出现“白眼”,“白眼看世界”的愤世与孤傲是八大作品的一个典型特色。画由心生,他的书画看似在发泄愤懑、寄托情感、述说禅理,也不在乎旁人的品赏,但实质上有其深刻的道理。大明倾覆,在他笔下形态各异的禽鸟、游鱼大都表情怪异,瞪眼直视或翻看前方,这是对现实的轻蔑,对清朝统治的不满,不向清朝统治阶层妥协,更是流露出作者内心的诸多不甘。

生逢乱世,经历了国家危亡之时,常年生活于国家覆灭后的时代,受到异族王朝的打压,为了寻找精神的寄托,为表达不仕新朝的决心,消解内心的苦闷与失落,明末清初一批有共同理想的遗民,在诗词书画上表现出对故国重建的渴望,他们具有忠君爱国的气节,忍辱负重,在艺术领域有了新的突破。特别是遗民诗僧、画僧,他们虽然逃离了纷乱的社会现实,但“忠孝”思想依然留存心中,为匡复故国不停努力。

结语

八大山人的题画诗及画,是他爱国主义思想及其禅学、美学思想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通过对八大山人绘画作品及题画诗的分析,可以清晰地看出遗民思想贯穿其艺术创作始终。其特殊绘画面貌和诗词风貌背后,有着严密的逻辑结构,没有特殊的人生经历和动乱的社会环境,就没有人们熟识的八大山人。由于特殊的身世和历史环境,人们对八大山人思想实质的深入探讨还有一定困难。从遗民思想的角度剖析八大山人的诗词书画,将会对人们研究八大山人及其艺术创作有所助益。

[1]孙静庵.明遗民录[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5:375.

[2]白海雄.清楚遗民诗僧研究[D].苏州:苏州大学,2007:12.

[3]陈传席.论“骨秀”[J].美术,2006(9):118.

[4]朱良志.南画十六观[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454.

[5]郭味蕖.明遗民画家八大山人[J].文物,1961(6):37.

The Old Fogy's Thought of Bada Shanren’s Paintings and Poems on Paintings

ZHANG Guang-hui
(Anhui Federation of FolkArtistAssociation,Hefei,Anhui 230001)

Bada Shanren,a special art master in Chinese painting history,is very proficient in poetry,calligraphy and paintings,obscure but distinctive and unique.As a painter adhering to former overthrown dynasty in early Qing Dynasty,we can learn the old fogy's complex thought from Bada Shanren's paintings and poems on paintings.The analysis and research of old fogy's thought on him will help people have a more comprehensive understanding of him and reflect the environment of the society at that time and the spiritual world of the literati,thus providing us an accurate and comprehensive understanding of Bada Shanren and his poetry,calligraphy and paintings.

Bada Shanren;Poetry;Paintings;The Old Fogy

J202

A

1004-4310(2016)05-0145-03

10.14096/j.cnki.cn34-1044/c.2016.05.31

2016-07-23

张光辉(1965-)男,安徽阜阳人,安徽省文联民间文艺家协会美术师,研究方向:美术创作、文化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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