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漂”盲童震撼京城，如山父爱铸就“钢琴王子”传奇

晓萍

2015年8月19日晚，拿到中央音乐学院钢琴系录取通知书的浙江萧山盲人来佳俊，在母校新世纪音乐学校举行了两场钢琴分享音乐会……4岁开始练琴，19岁考入中国音乐最高学府，而且是仅在全国招20名考生的钢琴系，15年的时间，来佳俊一家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看到录取信息的那一刻，父亲来戈鸿的心猛烈抖了一下，然后走到室外，对着天空大喊：“一家人终于圆梦了！”而来佳俊，这个从未见过光明的男孩，此时此刻心灵深处荡漾着无比激动的明媚旋律。

发现双目失明儿子的音乐天赋

1996年2月，来佳俊早产出生在杭州萧山妇产科病房里，体重只有1.2公斤，并伴有吸入性肺炎。在医院保温箱放了两天后，医生劝他的父亲来戈鸿和母亲崔丽放弃治疗。后来在父亲的坚持下，来佳俊终于活了下来，但因在保温箱中时间过长氧气中毒而导致双目失明。

接下来，来戈鸿带着儿子跑了多家大医院，杭州、上海、北京……找了很多著名的眼科专家，但都无法治好儿子的眼睛。

后来，来戈鸿终于死了心，带着儿子回到萧山老家，对儿子的将来感到一片茫然。这时，夫妇俩所在的单位冷冻厂改制，他们双双下岗，只得摆地摊、卖早点，艰难度日。

一天，来佳俊在家哭闹不止，来戈鸿怎么哄都哄不住他，只得用收音机放音乐试试。当收音机里传出中国名曲《平湖秋月》时，来佳俊突然就停止了哭声，侧耳倾听，一会儿竟咧开小嘴笑了起来。从那以后，来佳俊一旦哭闹，来戈鸿就用收音机放歌哄他。

来佳俊满两周岁那天，来戈鸿带他到百货大楼买东西，无意中摸到电子琴，他就非要爸爸给他买。回家后，来佳俊摆弄着电子琴，用一个手指头不断地按琴键，并侧头倾听声音。一个键，他足足要反复按两天，接着再按第二个键。就这么按来按去，所有琴键的位置和声音，来佳俊竟然都记住了。突然有一天，来佳俊竟然能十分流畅地弹出《世上只有妈妈好》，因为他听过这首曲子。

来戈鸿惊讶万分，见儿子竟能无师自通弹奏曲子，就索性买了录音机和磁带，每天让儿子听歌。就这样，在没有老师指导的情况下，来佳俊在家听听录音带，竟能用电子琴弹出近200首曲子。

一次，来佳俊在电视上听到钢琴演奏的悠扬旋律时，竟然泪流满面。爸爸问他为什么哭，当时才4岁的来佳俊说：“用钢琴弹曲子，声音很好听，我要买架钢琴。”一架钢琴少说也要1万多元，来戈鸿夫妇都是下岗工人，哪有那么多钱啊！

之后，为了让儿子能接触钢琴，来戈鸿便常把他带到萧山新世纪音乐学校玩琴，早上学校还未开门，父子俩就等在那里，傍晚学校要关门了他们才走。

2000年“六一”儿童节，来佳俊参加了一场乐器演奏赛，一家琴行的老板得知他的坎坷命运和贫困家境后，对他伸出援助之手，送了他一架价值16000元的钢琴。来佳俊抚摸着钢琴欢呼雀跃，一口气弹了6个小时。

全家“北漂”成就儿子梦想

有了钢琴，不能再让儿子随便练习了，于是，来戈鸿找到萧山青少年宫教钢琴的胡幼琴老师，请求她教儿子弹钢琴。被来戈鸿父子的精神所感动，胡幼琴决定收下这个特殊的弟子，且不收分文。来佳俊激动得把小手拍得通红。来戈鸿给胡老师深深地鞠了一躬，热泪瞬间滑落眼角。

2003年9月，来佳俊来到浙江省盲校上学，来戈鸿全程陪孩子学习。他在盲校附近租了一间小民房，平时和来佳俊吃住在这里，周末才回家和妻子团聚。父亲替儿子制订了一份作息时间表：上午去盲校学习文化课，下午和晚上练琴6～7个小时，或学习英语，上网下载原声音乐等。每周，儿子还要回萧山新世纪音乐学校上二级钢琴课，雷打不动。

2004年春节过后的一天，钢琴老师对来戈鸿说：“佳俊可以走专业之路，但需要到更好的地方去学琴。”来戈鸿在一张钢琴CD的封面上知悉了中央音乐学院终身教授周广仁的大名后，决定带儿子去北京问问专家。2004年6月底，父子俩坐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临行前，有亲戚泼冷水：“你上北京，人家大教授谁认识你啊？”来戈鸿却说：“为了儿子的前程，我决定试一试！”

来到中央音乐学院，来戈鸿父子在外面待了三四个小时。回忆当时，来戈鸿说：“周教授出来后，我一看是光盘上的那个人，就壮起胆子把她拦住了。”听来戈鸿说明来意，周广仁让来佳俊弹了两首曲子，当即指出：“感觉不错，就是基本功太差了。”不过，她被来佳俊父子的精神所感动，决定帮助他们，便对来佳俊说：“我没时间带你，但我可以给你安排老师。”

于是，来戈鸿带着周广仁教授给的家庭住址和电话回到了萧山。在此后的一年里，他反复和儿子确认：“这对于我们家来说是一个重大而艰难的决定，你真的想要学钢琴吗？我们如果去了北京，你就不能轻易放弃了。”要知道，对于来戈鸿一家来说，离杭赴京，这不仅仅是背井离乡，如果儿子到了北京最后没能在音乐之路上好好走下去，那他们将会变得一无所有。可每当父亲忐忑不安地问到这个问题时，来佳俊总会扬起倔强的脸回答：“我喜欢弹钢琴，我要继续学，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来戈鸿感慨：“如果要得到中央音乐学院的名师指点，每节课的辅导费大约需200元到300元。粗略估算，来佳俊在北京生活和学习，每年至少需要5万元，学习时间少则6年，多则10年。”费用像一座大山矗立在来戈鸿夫妇面前，夫妻俩商量后，觉得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的音乐天赋被埋没。2004年12月，在西博会晚会开幕式上，8岁的小佳俊与大歌星刘欢合作，一曲《弯弯的月亮》感动了4万观众！这更坚定了来戈鸿要培养开发儿子音乐才能的决心。2005年8月，来戈鸿夫妻带着9岁的儿子，踏上了北上求学的道路。

来到北京后，来戈鸿找到周教授。周教授觉得这孩子算是可造之才，便推荐自己的得意门生毛栋黎，让他教来佳俊学钢琴。从此，来戈鸿就放弃了工作，全心辅助儿子学习音乐。一家三口租住在海淀区西八里庄的一个小房子里，来戈鸿成了儿子的“眼睛”，白天带儿子坐地铁、挤公交，去北京盲校学文化课；晚上，骑自行车载着来佳俊，赴中央音乐学院学钢琴。每天奔波在住所与两所学校之间，来戈鸿时常累得满头大汗，但他甘之如饴。妻子崔丽经朋友介绍，在北京师范大学找到一份开电梯的活儿，于是她每月2500元的工资便成了全家唯一的收入。

他们的生活费大多是好心人士捐的。“朋友给一点儿，亲戚给一点儿，当地残联以及慈善机构也给了我们很多帮助。”说起这些，来戈鸿眼睛泛红。让父母欣慰的是，当年儿子的钢琴考级就达到了10级。同时，来佳俊还被评为“杭州市十佳阳光少年”。而教来佳俊练钢琴的毛栋黎也像恩师周广仁一样，被来家父子的精神所感动，本来他一对一的授课，每小时收费300元，但对于来佳俊却分文不取。来戈鸿动情地说：“这世上真是好人多啊！”

2008年1月4日下午，国际钢琴大师郎朗在北京大剧院音乐厅授课，吸引了大量的琴童、家长以及乐迷，尽管门票超过百元，但能容纳一千多人的音乐厅仍是挤得水泄不通。来戈鸿早早将儿子带到现场。5位接受郎朗现场指导的学生，都是千里挑一，有的已经出了钢琴专辑。来佳俊是其中唯一的盲童，他演奏了一曲《平湖秋月》，让郎朗赞叹不已。

为了让来佳俊感受到自己手指的力度，郎朗让他的小手叠在自己的手上一起弹奏，并且最后郎朗还和他一起四手联弹《斯拉夫舞曲》，获得全场热烈掌声。末了，郎朗拍着来佳俊的肩膀兴奋地称他为“钢琴王子”“未来大师”。12岁的儿子得到郎朗如此高的评价，来戈鸿激动得泪流满面。

盲小伙终进中国最高音乐学府

2009年，来佳俊即将从小学升初中。“期末考试时，我们突然想到，能不能试着考一下中央音乐学院附中？”来戈鸿说，没想到儿子居然在全国录取钢琴专业的16名新生中名列第八。这样，来佳俊成为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唯一一名全盲学生，所学专业课的内容与健全孩子并无二致。只不过，别人有乐谱，而他弹奏的所有乐谱，都在心里。

入学不久，中央音乐学院附中的钢琴老师提出，来佳俊需要用更专业的三角钢琴来练习，但一架20万元的三角钢琴对于来佳俊一家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正当来戈鸿一家一筹莫展时，他们的情况被家乡的两家爱心企业——杭州华信织染有限公司和新世纪艺术文化集团所知晓，两家企业共同出资送来了一台价值20万元的三角钢琴。这对来佳俊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他扶着钢琴激动得跳啊唱啊，来戈鸿的眼眶也红了，除了说“谢谢”，他已不知道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北京的生活费用很高，房租费、水电费、交通费及三口人的吃穿，来佳俊一家过得十分艰难。虽有多方支持，但经济仍捉襟见肘。2011年3月的一天深夜，来佳俊起床上洗手间，没有听见父亲的鼾声，便轻轻推开父母的房门，叫醒母亲，问：“妈，爸爸怎么不在家啊？”崔丽吞吞吐吐不开腔。来佳俊急了，母亲才不得不向儿子吐露实情：“你爸从一个月前开始，每晚等你睡着后，就出门去做代驾，要到凌晨5点才回来，一晚上能赚个五六十元。”“什么？爸爸白天要送我来回奔波，晚上还要出门赚钱，他太辛苦了！我对不起爸爸啊。”黑暗中，来佳俊失声痛哭。崔丽只好一个劲地劝慰儿子。

第二天早上，来戈鸿像往常一样送儿子去学校，却发现儿子神色黯然，坐在板凳上不动身。“怎么啦，儿子，有什么心事？”父亲诧异地问。来佳俊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说：“爸爸，我要退学回杭州，我不忍心你和妈妈为我如此劳累付出。”来戈鸿一把搂住儿子，坚定地说：“你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绩，我和你妈都没放弃，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能放弃啊！”“可北京生活费用这么高，这样下去，你和妈妈会被拖垮的。我决定了，回到老家照样可以练钢琴。”

望着如此懂事的儿子，来戈鸿百感交集，他用手擦擦湿润的眼睛，饱含深情地说：“儿子啊，你这样懂事，我和你妈很欣慰，但你要明白，来北京是圆你的人生梦，我们当父母的再苦再难也会支持你。儿子，听爸爸的，你一定要坚持下去！好吗？”父亲的一席话让来佳俊心潮澎湃，他何尝不想留在北京，如山的父爱让他更加坚定了信心。倏地，来佳俊站起来，向父亲深深地鞠了一个躬，说：“爸，我听您的，我要在京城考入中国最高音乐学府！”父子俩深情地拥抱在一起。

由于常年跟着上课，来戈鸿练就了一双聆听琴声的耳朵，总能中肯地给儿子提出意见。“我爸觉得我弹得好的时候，95%在老师那边都能通过。他完全从一个听众的角度来评价，对乐器表演来说很重要。”来佳俊欢快地说。几年来，由于来佳俊的出色表现，他多次前往日本、美国、新加坡、中国香港等地参加演出。

转眼间到了2015年，春节过后，离高考只有几个月时间了。儿子的人生目标是进入中央音乐学院，但他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参加高考，这可急坏了来戈鸿一家。来戈鸿每天跑学校、北京市教育厅，甚至去国家教育部，四处打探盲人参加高考的消息。在焦急的等待中，5月中旬喜讯传来，教育部决定在全国出一份盲人试卷。得知消息，来戈鸿全家欣喜若狂，一家三口第一次破天荒地上馆子，为儿子参加高考祝贺、鼓劲！

6月7日，来佳俊如愿走进考场，此前他已通过中央音乐学院的专业考试……当高考结束铃声响起，在北京159中学5楼的单独考场里，还有一位特殊考生的考试并未结束。作为北京高考历史上首位全盲考生，来佳俊用盲文试卷答题，他的高考时间也因此比普通学生长。最终，来佳俊以409分的优异成绩被中央音乐学院录取。

来戈鸿一家十年“北漂”，艰难度日，儿子来佳俊追梦不止，终成正果，其间所凝聚的亲情和父母的付出令人动容。获悉来佳俊被中央音乐学院录取，杭州萧山区残联拨出专款，把他作为特艺人才培养进行资助。来戈鸿高兴地说：“儿子，有家乡人民的支持，祝你飞得更高！”“是的，爸爸，我决不辜负家乡父老的期望，今后我要像郎朗大哥一样，成为中国骄傲，为家乡争光！”说这话时，来佳俊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编辑：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