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的角力
——文学伦理学视角下《蝇王》中的人物类型判释
2016-04-13王波,黄新
王 波, 黄 新
(1.武夷学院 人文与教师教育学院, 福建 武夷山 354300; 2.陕西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 陕西 汉中 723000)
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的角力
——文学伦理学视角下《蝇王》中的人物类型判释
王 波1, 黄 新2
(1.武夷学院 人文与教师教育学院, 福建 武夷山 354300; 2.陕西理工大学 外国语学院, 陕西 汉中 723000)
文学伦理学批评从伦理的两极即善恶的角度,将文学中丰富多彩的人物形象分为善恶分离、善恶交织、善恶逆转和成长完善四种类型。运用这一理论方法来判释《蝇王》中人物类型,体现文学的教诲功能,让人们充分认识到社会的发展要依靠人类的善行和理性,只有不断完善社会外部环境、制度、教育以及文化环境,发挥优秀典型人物正能量的示范引领作用,才能对身处于社会中的个人施加良好的、正态的影响。
文学伦理学批评; 《蝇王》; 人物类型; 判释
1954年,威廉·戈尔丁发表了第一部小说《蝇王》,小说的问世使其在英国文学界声名鹊起。故事以未来第三次世界大战为背景,描述了一群六岁至十二岁的少年意外来到一个荒岛后,为求生而引发的一系列荒唐的故事。起初孩子们尚能和睦相处、齐心协力,后来由于“恶”的本性的膨胀,害怕所谓的“野兽”而分道扬镳成为两派,互相残杀,以崇尚本能的专制派压倒了讲究理智的民主派而告终。[1]1983年,戈尔丁被授予诺贝尔文学奖,瑞典文学院称“他的小说用明晰的现实主义的叙述艺术和多样的具有普遍意义的神话,阐明了当今人类的状况。”[2]994
一、 文学伦理学批评概述
文学伦理学批评(Ethical Literary Criticism)是在借鉴西方伦理批评和中国道德批评的基础上创建的具有中国特色的文学批评方法。聂珍钊教授发表文章《文学伦理学批评:文学批评方法新探索》,首次对“文学伦理学批评”进行了系统地阐释。此后,文学伦理学批评作为一种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文学批评方法,打破了长期以来西方文学批评一统天下的局面,在中国悄然兴起。聂珍钊提出,“文学伦理学批评是一种文学批评方法,主要用于从伦理的立场解读、分析和阐释文学作品、研究作家以及与文学有关的问题。”[3]
文学伦理学批评以伦理选择为理论基础,认为伦理选择是人类在完成第一次生物性选择后所必然经历的过程,使人类从本质上与兽类区别开来。聂珍钊教授认为,人是由兽进化而来的,因此,人身上必然还保留着兽的本性。他将这一特点定义为“斯芬克斯因子”,即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的组合,两种因子通过理性意志和自由意志发挥作用,“两种意志之间的力量消长,导致文学作品中人物性格的变化和故事情节的发展。”[4]善恶同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有着密切的联系,但善恶并不等于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而只是它们最具代表的表现形式。“从伦理的两极也即善恶的角度观察,西方文学中丰富多彩的人物形象可以分为善恶分离、善恶交织、善恶逆转和成长完善四种类型。”[5]
文学伦理学批评作为方法论,强调文学的教诲功能及社会责任,兼具历史性及现代性。文学伦理学批评的历史性表现在,评论者必须从客观的历史背景出发,以当时的伦理视角解读和阐释文学作品;而其现代性则表现为,在客观评价其历史伦理立场的基础上,文学作品要能在现实中给予我们道德教诲和警示,探讨对于当今社会的意义。
二、 《蝇王》中人物伦理类型的判释
《蝇王》主要塑造了拉尔夫、猪崽子、西蒙、杰克和罗杰尔等几个人物形象,戈尔丁运用象征与写实相结合的手法,使每个人物都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同时作者对典型环境下的人物进行了多侧面、多层次的刻画,使人物形象鲜明、丰富饱满、真实可信。小说中的主要人物都有着多重性格,他们中间的正面人物并非完美无缺,反面人物也不是一无是处。“能够从生物性和理性两个方面说明人的基本特点,即在人的身上善恶共存的特点,体现出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的并存和交织。”[6]98
1.拉尔夫和猪崽子:善恶交织型兼成长完善型
拉尔夫是故事的主角,他是一个单纯善良的男孩,从小过着中产阶级的生活,富有主见;其与身俱来的镇定自若的风度、有吸引力的外表和在荒岛获得的代表权威的海螺,使其顺利当选为孩子们的首领。他提出开会时要举手发言,必须制定规则并且不能破坏,坚持生火堆作为求救信号,带领大家搭窝棚以避风雨、修厕所来维持岛上的卫生,努力在荒岛上构建文明的生活方式,并始终坚信,最终他们能走出荒岛,获得重生。猪崽子是个思想早熟的善良少年,心思单纯,待人诚恳,敦厚质朴,因自己是学校唯一有气喘的学生及三岁就戴着深度眼镜而骄傲;也因出身卑微,而稍有自卑。他是拉尔夫的好帮手,最早向拉尔夫建议以海螺为号,召集其他同落入荒岛的孩子来开会;在拉尔夫还单纯的认为他父亲会来救他们时,理智地指出没人知道他们在哪,他们有可能会在荒岛上等死的现实。猪崽子有头脑,善思考,勤勉务实,相信科学的力量,坚持要求保持火堆不灭以发出求救信号,是理性与智慧的化身。孩子们用猪崽子的眼镜作为聚光镜点燃了火堆。因此,眼镜是科学和文明的象征。拉尔夫和猪崽子相信科学与文明能带领大家获救,是正义、民主和理智的化身。
随着荒岛上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头发越来越长、衣衫越来越破烂、获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拉尔夫的内心也开始慢慢发生变化,人性中阴暗的兽性因子开始活跃。因不会打猎,他的首领地位受到杰克的挑战,所以再次面对野猪时,他已然能冷静地将长矛扎向野猪,并向同伴炫耀被野猪獠牙挑伤的血淋淋的伤口;当罗伯特模仿野猪四处乱窜时,他忘乎所以用长矛猛戳罗伯特,紧拧其没有防卫能力的“褐色的肉”;在一个风雨、雷电交加的夜晚,他不由自主地参与了对西蒙的残杀,后来又眼睁睁地看着猪崽子被杀害,伤害的欲望逐渐主宰了他。出身卑微的猪崽子自尊又自卑,性格胆小、软弱。拉尔夫嘲笑其气喘不能游泳时,他以谦卑的耐心忍着;杰克以毫不客气的权威性对其说话时,他畏畏缩缩地退到了拉尔夫身后;孩子们嘲弄地叫其“猪崽子”时,他只会脸色通红,耷拉着脑袋,而不会反驳。对于科学,猪崽子具有愚忠的信仰,认为生活总是有科学性的,野兽是不存在的,始终否认人性黑暗面的存在。拉尔夫和猪崽子并不是完美“善”的化身,他们身上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同时存在,随着周围环境的变化,人物性格也是动态发展的。但最终人性因子控制了兽性因子,并且在这两种因子博弈的过程中,两个人物都有显而易见的成长与完善。故事的结尾,拉尔夫摧毁了“蝇王”,并且意识到了“野兽”即是权力、暴力及野蛮对人类的极大诱惑,并深深地忏悔,“为童心的泯灭和人性的黑暗而悲泣,为忠实而有头脑的朋友猪崽子惨死而悲泣。”[1]301胆小软弱的猪崽子,在眼镜被抢后,也能鼓起勇气同杰克一伙当面辩理,义正严词地质问他们“是照规矩、讲一致好呢?还是打猎和乱杀好呢?”[1]269在文明与民主受到威胁时,软弱的猪崽子也能为捍卫文明而勇敢地同邪恶抗争。
拉尔夫和猪仔这类人物性格都是动态的,都有显而易见的成长完善过程。他们身上善恶因素呈正态分布,近乎现实生活中的人,人性因子控制兽性因子,善的成分更多,占绝对优势。
2.西蒙:善恶分离型
西蒙是个瘦小却精神的小男孩,因其性格腼腆、沉默寡言,同伴们总是忽视他的存在,但他为人正直、善良,总是默默地帮着自己的同伴。当杰克鄙视猪崽子没帮忙生火时,西蒙为其辩解,称杰克生火用了猪崽子的眼镜,也算帮了忙;他会为小伙伴们采摘他们够不着的野果;猪崽子因责怪杰克打猎而没能守住火堆致火熄灭时,被杰克掴飞眼镜,是西蒙先到一步为他找到眼镜,并意识到,孩子们中间,一种可怕的激情正被鼓动着。他披散的头发下炯炯的目光,预示了其睿智与深邃的洞察力。在同伴们对“野兽”的有无争论不休时,西蒙第一个指出:“大概野兽不过是咱们自己。”[1]125在关键时刻,他总是能给出建设性的意见,帮助拉尔夫在荒岛上建立文明与规则。在拉尔夫因没纸画地图犯难时,他提出了往树皮上画;当其他孩子只顾自己玩耍而不参与盖窝棚时,他谨慎地建议拉尔夫作为首领可以训训他们;在拉尔夫挫败想要放弃当首领时,他敏锐地指出,如果拉尔夫靠边站,杰克下一个要伤害的就将是西蒙自己。事实也正如西蒙所预料的一样,虽然拉尔夫没有放弃首领的位置,但实际上这个位置已被能为大家带来肉吃的杰克所取代;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晚上,他不顾自己正在发病,爬下山想告诉大家所谓的“野兽”只是具腐烂发臭的飞行员尸体的事实,却被杰克等当“野兽”活活打死。“西蒙的悲剧是许多先觉者的共同悲剧,一种卡珊德拉式的悲剧。”[1]7
西蒙是一个先知先觉的神秘主义者,是一个具有宗教色彩的人物,具有最广博无私的爱,代表了智慧与奉献。他的善像一片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恶的云彩。他以自己的生命选择了善,因而成为行善的典型。西蒙身上彰显了纯粹的人性因子所具有的全部美好品质,是正义与善良的化身。
3.杰克和罗杰尔:善恶逆转型
杰克是一个脸上长着鸡皮疙瘩和雀斑,长相难看的教会唱诗班领队。小说中,他第一次出场时就是带着一队合唱队的男孩,头上的帽徽是金色的,而其他男孩是银色的。由此可见,杰克骨子里对于权力就有着极致的欲望。初到荒岛时,这种欲望还没有膨胀,仍然能被理性所控制。在和拉尔夫竞争首领时,虽然不满落败,但还是能配合拉尔夫一起搭窝棚、修厕所;虽然一直吹嘘着要抓猎物,但在岛上第一次碰到野猪时还是没有下手,“因为没有一刀刺进活物的那种狠劲,因为受不住喷涌而出的那股鲜血。”[1]38在肉的诱惑下,他将自己涂成花脸,终于成功宰了一头野猪。在花脸的背后,杰克终于摆脱了羞耻感和自我意识,嗜血、残暴的本性开始逐渐显现。在猪崽子抱怨其致火堆熄灭时,他愤怒地对准猪崽子的肚子就是一拳;他嘲讽拉尔夫不会打猎、不会唱歌,挑战其首领地位;开始破坏规则,叫嚣着让规矩见鬼去吧;他残忍地杀害了西蒙和猪崽子,抢走了眼镜,毁掉了海螺。在故事结尾处,他更是彻底泯灭了人性,为了追杀拉尔夫,不惜率人纵火烧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小岛。在“野兽”的威胁下,他成功地掠夺了领导权,实行了专制统治。
起初,罗杰尔内心深处充满善良、柔和和宽厚,如小说第四章描述他藏在树背后投石子攻击亨利时,他会为自己阴暗的施虐心态和行为感到羞愧、紧张和不安,说明他的人性并未彻底泯灭。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兽性在他心中不断的增强,他热衷于打猎和向他人施暴。在饥寒交迫和绝望恐惧的状态下,他选择了脱离民主制度,归附于穷凶极恶的黑暗势力,成为杰克的帮凶。他们一起残忍地杀害了代表美德的西蒙和代表智慧的皮基,丧心病狂地追杀拉尔夫,并把小岛付之一炬,曾经美丽的海岛最终化为了焦土。表现出十足的险恶、狠毒和凶残。[7]
在杰克和罗杰尔身上,人性因子与兽性因子不是静止的,而是发展变化的。这种发展变化导致他们性格中的善恶因素也在不断变化发展。在权力的诱惑下,他们身上遵守文明的人性因子逐渐消失,最终被血腥的兽性因子彻底取代。他们的性格就是由善向恶转化的一个典型,最后完全代表着人性的恶、兽性和非理性。
三、 社会历史环境对戈尔丁创作思想的影响
戈尔丁生活在20世纪信仰陷入全面危机的时代。两次世界大战持续之久、破坏之烈,给人们留下了严重的精神创伤,而第二次世界大战在精神和信仰上尤其造成了深刻的危机,现代化的战争使人们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命运的岌岌可危。曾经的信仰遭到动摇,希望流于幻灭,对现存秩序的稳定感和对传统价值的自信心遭到了彻底的瓦解。世界变得更加变化不定,人性也变得更加孤独、冷漠。悲凉、消沉的情绪给战后的英国社会带来了广泛地影响。此外,曾经数年的教育教学生涯使戈尔丁对青少年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在他从教的学校,高年级学生常以残忍地虐打低年级的学生为乐,会经常为一些芝麻小事打架斗殴。戈尔丁所经历见闻的残酷战争和贪浊孩童,也促使着他认真探究这些人类社会的问题根源,即人性的“善”与“恶”[7]。
文学的重要社会功能是教诲功能。文学伦理学批评为人们提供了从伦理角度认识文学作品教诲功能的新视角,从而为当代社会的发展树立典型道德案例,并对人们的生活发出警示。运用文学伦理学批评理论来判释《蝇王》中人物类型,让人们充分认识到社会的发展要依靠人类的善行和理性,只有不断完善社会外部环境、制度、教育以及文化环境,发挥优秀典型人物正能量的示范作用,才能对社会中的每个个体形成良好的、正态的影响,引领整个社会健康发展。
[1]威廉·戈尔丁.蝇王[M].龚自成,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
[2]肖涤.诺贝尔文学奖要介[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92.
[3]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基本理论与术语[J].外国文学研究,2010(1):12-22.
[4]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伦理选择与斯芬克斯因子[J].外国文学研究,2011(6):1-13.
[5]赵炎秋.伦理视野下的西方文学人物类型[J].外国文学研究,2014(4):24-28.
[6]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语导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
[7]王波.英国“荒岛文学”的发展源流——《鲁宾逊漂流记》与《蝇王》的比较研究[J].中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5(5):81-84
[责任编辑:王建科 责任校对:王建科 陈 曦]
2016-03-12
2016-08-12
王波(1980-),男,硕士,武夷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英美文学、英语语言教学。[通讯作者]黄新(1966-),男,陕西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教学与研究、英语语言教学。
2015年武夷学院科研基金资助项目“朱子理学与英国荒岛文学的生态思想比较研究”(XL201515S)
I106.4
A
1673-2936(2016)04-003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