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与张孝祥词创作倾向比较研究
2016-04-13丰家喜
丰家喜
(信阳职业技术学院 语言与传媒学院,河南 信阳464000)
苏轼与张孝祥词创作倾向比较研究
丰家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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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苏轼与张孝祥把词从“应歌”和“艳科”的小圈子中拉向了更为广阔的社会,完成了词的比较正统的“士大夫化”,从艺术渊源和写词目的上可以看出二人在词的创作倾向方面存在着继承发展的态势。
关键词:苏轼;张孝祥;创作倾向
词是一种特殊的文学样式,又称作长短句、曲子词等。尽管学界对词的起源存在很多争论,但认为词最早产生于民间,绝大多数学者都还是能够接受的。唐朝中期,刘禹锡等文士开始有所关注;晚唐五代时期是其萌芽发展阶段;宋代,是词发展的鼎盛时期,成为宋代文学的标志和典范。宋代的词,如同唐代的诗,百花齐放,佳作缤纷,名人辈出,在此期间宋词的词风出现了派别之分,主要是豪放派与婉约派。宋初的词风,延续了晚唐五代的写作风格,用柔媚清丽的语言创作出大量小令的,主要是以欧阳修和晏殊为代表的达官词人,他们的词作主要围绕着对风花雪月的留恋和个人情致的点点感伤。期间虽然有所突破,但是总的来说,还是继续沿袭着李氏父子和花间的写作风格,以至于清代文人刘熙载这样评价道:“冯延巳词,欧阳永叔得到其深度,晏同叔得到其俊逸。”[1]
到了柳永时期,词风开始有所变化,柳永创作了大量慢词,并用铺陈叙事的手法把词中花前月下的意境,引向更为复杂的市井,描写市井中的男女真实的情感变化、生活感受以及那些科场失意的落魄文人在现实生活中的苦苦挣扎。尽管偶尔也有“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这样的大气之作,但总的来说依然没有摆脱男欢女爱的圈子。真正使宋词让人感到耳目一新,发生重大转变的还是苏轼,苏轼用他惊人的才学“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2],从根本上改变了“诗庄词媚”的传统观念,大大拓宽了词的境界,使词能够反映出更加广阔的内容和题材。关于苏轼对宋词的贡献,后世文人有着很好的评论:“及眉山苏氏,一洗绮罗香泽之态,摆脱绸缪宛转之度,使人登高望远,举首高歌,而逸怀浩气,超然乎尘垢之外!”[3]。苏词的出现打破了人们对词的传统认识,苏轼的“以诗为词”,使他的词所反映的境界及内容可以与诗媲美。
靖康之变,金人入侵,民族矛盾空前紧张,这一特殊的时期,抗金救国,收复河山,挽救民族尊严,成为当时的时代主题,随着社会大环境发生巨大变化,那些描写花前月下,男欢女爱,柔媚靡丽的词风已经不符合时代的潮流和人们的审美标准,在这种情况下,以苏轼为代表的豪放词人开始走上历史的舞台,社会的有识之士期待以词来表达自己的豪情壮志,用词来唤醒人们的抗金复国,挽救民族危亡的历史责任。也正是在这一背景下诞生了文坛新秀张孝祥,他上继苏东坡,下开辛稼轩,成为宋代词坛上不可或缺的历史人物,扭转了北宋末年柔媚靡丽的词风。汤衡认为从苏东坡去世后,能真正继承苏东坡衣钵者,唯有张孝祥。在辛弃疾之前,无论在情性、才华方面,和苏轼相仿的只有张孝祥。不仅当时的人们认为张孝祥继承了苏轼的词风,就连张孝祥自己,也是以苏轼继承者的身份自居。他的《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其中绝大部分入选的词人都是我们今天视为豪放词派的词人,前五位的词人分别是刘克庄、辛弃疾、张孝祥、陆游、张元干。张孝祥入选的词作达到24首,仅次于刘辛。由此观之,张孝祥在词坛上的影响很大,当时人们对他的词作十分欣赏,这种影响并没有因其英年早逝而被淡忘。
1苏、张写词目的比较
苏轼在《与鲜于子骏简》云:“近却颇作小词,虽无柳七郎(永)风味,亦自是一家。呵呵!数日前猎于郊外,所获颇多,作得一阕,令东州壮士抵掌顿足而歌之,吹笛击鼓以为节,颇壮观也。”[4]
这充分说明苏轼有意识地要在当时柔婉之风盛行的词坛另辟蹊径。这也是文学发展过程“求变”、“求新”规律的必然结果。“喜新厌旧”是人们正常的审美观念。因此,无论作者还是读者,都期盼着文学创作“求变”、“求新”,尤其是天赋异常、个性突出的作家,更是期待着自己能够别具一格,自成一家。这也是历代文学题材不断发展扩大、样式不断更新、风格不断推陈出新的最根本原因。
2艺术渊源的同中有别
在苏轼出现之前,词存在了三百年左右,就其基本内容来说,一直没有跳出男女之间的离愁别绪之情与庭园闺阁之景的圈子;就词的基本风格来说,也一直没有摆脱含蓄委婉、缠绵悱恻的写作框子。与诗歌相比较,词所表达的题材内容和写作风格实在有些太狭窄了。柳永创作的慢词,使词的风格趋于市井生活,但是柳永并没有对词的内容做出更多的开拓,离愁别绪、相思艳情的写作风格并没有得到显著地改变。到了苏轼登上词坛时期,词不进行改革创新已经没有出路了。苏轼对传统词风进行大胆改革是文学发展的必然结果。
他在创作词的时候,从来不去简单地沿袭、模仿前人,不委屈自己去适应“隐约”、“艳情”等传统创作格局,不愿意居于柳永等名震一时的词人之下。他自觉地将诗文革新运动的精神带入词的创作领域,追求别具一格的艺术效果,成为北宋词坛上最富变革精神的词人。
生活在南宋的文人士大夫阶层,在痛苦地经历了“靖康之变”、皇帝被掳的奇耻大辱之后,实现传统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理想,已不再是他们唯一的精神追求。国家的残破、故土的沦陷、涂炭的生灵,使整个民族处于亡国灭种的危险境地,士大夫们得以生存的根基发生了严重动摇。抗金复国、收复失地、恢复民族自尊成为他们首当其冲的职责。人们从歌舞升平、悠哉乐哉、相安无事的美好生活中突然醒来,摆在时人面前的是收复故土、挽救国家,尤其是保存中华文明、中华文化,变成一件十分迫切的事情。爱国激情、民族精神,得到了空前的大爆发。
面临着民族的生死存亡,南宋的文人学子们再也没有消极避世的借口来逃避现实。“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残酷的社会现实使有良心的文人学子无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于南宋来说,英雄主义、民族主义、沉郁顿挫、慷慨悲凉就是时代的主题。对这一时代主题感受最浓烈、最深刻的恰恰是这些天性多愁善感的文人。他们很自然地用词来宣泄自己内心的愤懑、苦闷和忧愁,因此,词便充分地发挥了鼓舞人民群众进行抗金复国、不屈不挠斗争的工具,受到了人民的热烈欢迎。
张孝祥在《于湖词》中反映抗金主题的词作数量虽然不是很多,主要有《六州歌头》(长淮望断)、《水调歌头·闻采石矶战胜》等十几首,但皆是脍炙人口的名篇,在当时的抗金斗争中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
1129年2月,金兵攻陷并占领了宋高宗临时落脚的扬州,赵构不得不仓皇逃往临安。6月,金兵大举南下,很快逼近张孝祥的老家。为了躲避战乱,张孝祥全家老小不得不渡江南下,历经无数的颠沛流离,最后定居在浙江郸县。尽管此时张孝祥还没有出生,但是他的家庭就像无数家庭一样过着家国无依、背井离乡、颠沛流离的生活。同年10月,宋军节节败退,金兵节节取胜,渡过了天堑长江,并攻陷了当时的临时首都——临安。赵构被逼得坐船逃往海上。金兵所到之处,实行惨绝人寰的大屠杀,烧杀奸淫、无恶不作,“杀人如刈麻,臭闻数十里”[5]。尽管张孝祥本人并没有亲身经历这个痛苦的过程,但从家人长辈的描述中,他能深深地体会到当时的危急状态,这种不幸的经历给幸存下来的人们留下了终身难忘的惨痛记忆。以岳飞为代表的主战派,虽然沉重地打击了金兵的嚣张气焰,收复了部分国土,但这种短暂的胜利转眼间就被以秦桧为代表的投降派、主和派所葬送,那些坚持抗战的主战派人物纷纷遭受了沉重的打击,岳飞父子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无端地处死在风波亭。张孝祥本人也因为拥护张浚的抗金斗争而遭到了秦桧等投降派和主和派的打击。这些亲身经历的感受,都被张孝祥巧妙地融入了自己的词作中。虽然这类词作数量并不是很多,但是其艺术感染力却是十分惊人的。
综上所述,苏、张二人“以诗为词’,“变言情为言志”,用词表达抗金复国、收复失地、救国济世之志,抒发个人情感体验和建功立业、报效国家的远大政治理想;二人变为娱宾遣兴而写词,强调词作关心社会治乱、弘扬民族精神、救国济世的社会作用,把这种经常用在歌舞宴席上的歌咏相思离别、儿女情长、离愁别恨、男欢女爱的曲子词,变为抒写文人士大夫的道德情操、表现报国安民、议论古今的工具。
但是,苏、张二人由于出生年代以及所处的时代背景有着较大的差异,人生经历及生活环境的差异,加之两个人的性格也是各有千秋,因此,二人在词的创作目的上也是各具特色。从这个层面上讲,张孝祥词总体上具有过渡性的特点。概况地说,苏轼生活在北宋繁荣富强的时代,是个百姓安居乐业,政治、经济、文化、科技都比较发达的“升平时代”。所以,包括苏轼在内的文人士大夫,这时期的词或多或少存在一定的社会忧患意识,但总体而言,他们的情感指向主要还是偏重于个人人生理想抱负,其反映的主题一般就是希望得到朝廷的重用、建功立业和这种理想难以实现的自我苦闷。苏轼本人受佛、道思想影响较深,加之豁达开朗的性格,所以,尽管他的有些词作有些愤世嫉俗,但这一切又都是在词人的掌握之中。例如:他在写《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这首词时,虽然遗憾在月圆之夜没能和家人团圆,但却能从美好的月色中得到安慰,深刻领悟到“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的人生道理。到了张孝祥的时代,“靖康”乱起,金人南侵,民族矛盾十分尖锐,而统治者却又苟且偷生、腐朽不思进取。因而,救亡图存,收复失地,恢复民族尊严成为当时时代的主旋律。相比较而言,张词比苏词更增添了一股悲愤之情、忠愤之气。如他的《水调歌头·和庞佑父》:
雪洗虏尘静,风约楚云留。何人为写悲壮,吹角古城楼。湖海平生豪气,关塞如今风景,剪烛看吴钩。剩喜然犀处,骇浪与天浮。忆当年,周与谢,富春秋,小乔初嫁,香囊未解,勋业故优游。赤壁矶头落照,肥水桥边衰草,渺渺唤人愁。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
“雪洗”两个字酣畅淋漓地描写了宋军大败金兵的浩荡声势和豪迈军威。通过描述烛下看刀、登高远望,生动地表现了词人的豪迈情怀。一句“骇浪与天浮”再现了这场战争的场面之惊心动魄,声势之雄壮。下阕主要描写了谢与周两人的英雄气度,用“击楫”、“乘风”作结,音量高亢,豪情万丈。相比较苏轼词,张孝祥词与当时“时事政治”的联系更加密切、斗争目标更加明确,矛头直接对准无恶不作的金人。消灭金兵不仅关系朝廷的主权与尊严,也关系南宋的国防安全,与之相对应的,苏轼在其《密州出猎》中的“西北望,射天狼”尽管也想用武力打击辽和西夏,但纵观整首词,作者想要表达的主要用意,还是希望能得到皇帝的重用——假如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能为国杀敌,报效国家,建功立业的。苏轼在《念奴娇·赤壁怀古》中十分羡慕周瑜的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感叹“人生如梦,早生华发”,这实际上是叹息自己没能像周瑜那样有天赐良机来建功立业,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这也是作者对自己在政治上怀才不遇、壮志难酬、无所作为的忧愁。文人士大夫——无论是哪一个时代、哪一个时期的士大夫,他们都希望自己能建功立业、报效国家,作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由此可见,张词中所表现的社会忧患和悲愤意识比苏词要深得多、重得多。
参考文献:
[1][清]刘熙载撰.艺概·词概[A].唐圭璋编.词话丛编[C].北京:中华书局,1986:3689.
[2][宋]王灼撰.碧鸡漫志[A].唐圭璋编.词话丛编[C].北京:中华书局,1986:85.
[3][宋]胡寅撰.题酒边词[A].郭绍虞主编.中国历代文论选·宋金元文论选[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432.
[4]杨海明.唐宋词史 [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288.
[5][宋]李心传撰.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建炎元年四月 [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2.
(编辑:刘彩霞)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Tendency of Creation Between Su Shi and Zhang Xiaoxiang
FENG Jia-xi
(School of Language and Communication,Xinyang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College,Xinyang 464000, China)
Abstract:Su Shi and Zhang Xiaoxiang accomplished Song poems’ scholar-bureaucratic, and instead of the yingge and yanke. From the artistic sources and purpose of writing, we can find that the tendency of creation of them has inheritance and development relationship.
Keywords:Su Shi; Zhang Xiaoxiang; the tendency of creation
中图分类号:I207.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8978(2016)01-0084-03
作者简介:丰家喜(1978—),男,河南商城人,讲师.
收稿日期:2015-1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