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叙事中的生态意识流变
2016-04-13王传顺井冈山大学外语学院江西吉安343009
王传顺(井冈山大学外语学院 江西吉安 343009)
海洋叙事中的生态意识流变
王传顺
(井冈山大学外语学院江西吉安343009)
摘要:在西方文学作品中,一直存在着人与自然的博弈,体现着人们生态意识的流变。文章结合《贝奥武甫》、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梅尔维尔的《莫比·迪克》和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探讨人与自然的博弈过程中生态意识的转变。通过研究发现,在这一流变过程中,人类由弱小走向强大,而对自然的理解也有一个从感性到理性,从疯狂到反思的过程。
关键词:海洋叙事;生态意识;天人博弈
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不断体现着人类利用自然、破坏自然又维护自然的过程,其中就包含着人类的生态意识。如果历时地分析一些文学作品,我们会发现,人与自然的关系随着历史的发展而变化,人类的生态意识也随之变化。在这一变化过程中,人类由弱小走向强大,对自然的理解也经历了一个由感性到理性、由疯狂到反思的过程。这一变化可在贝奥武甫与格兰德尔、鲁滨逊与荒岛、亚哈与莫比·迪克以及圣地亚哥与马林鱼的互动过程中体现出来。本文拟结合《贝奥武甫》、笛福的《鲁滨逊漂流记》、梅尔维尔的《白鲸》和海明威的《老人与海》探讨人与自然的博弈过程中的生态意识变化。
一、贝奥武甫与格兰德尔
古代原始氏族社会,人类社会的生产力水平非常低下,没有先进的生产工具,对自然的依赖程度很高,同时生存环境也非常恶劣,毒蛇猛兽、自然灾害等等都威胁着人类的生存。古英语史诗《贝奥武甫》就描述了古代欧洲氏族社会时期人们的这种生活状况。史诗取材于斯堪的纳维亚的历史故事和民间传说,并于公元6世纪中叶流传到大不列颠岛,在8世纪左右由英国一位不知姓名的教会诗人用文字固定下来。史诗讲述了主人公贝奥武甫(Beowulf)同怪兽格兰德尔(Grendel)、怪兽的母亲以及火龙作战的故事。这个时期,人对自然的认识是感性的、直观的,人和自然融为一体,是一种自然的人(或素朴的人)。希勒在《素朴的诗和感伤的诗》中描述了自然人的状态:“只要人继续是纯粹的自然,他就会作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感性的统一体、一个和谐的整体发生作用。感性和理性,接受的能力和主动的能力,在它们的活动中还没有互相分离,更没有彼此对抗。”[1](P170~171)贝奥武甫就是一个自然的人。当他得知邻国有难,立即命人为他备好船只前往救援,因为丹麦的国王“正需要有人出力相助”[2](P9)。这种行为完全出自于质朴之心,就像一个孩童看到乞丐乞讨,马上把他父亲的钱包给了乞丐一样。他的族人同样出于质朴之心,鼓励他前去丹麦相助,而不认为这是一种鲁莽的冒险行为。于是,贝奥武甫和他的武士在没有得到丹麦国王邀请的情况下乘船出发了。在一个自然本性统治的世界里,这样行事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人的行为听从内心感性的召唤。此时,不仅人的身心合二为一,人与自然也没有彼此对立。贝奥武甫年轻时与伙伴布雷克一起在茫茫大海上游泳,“用双臂拥抱大海的浪花,/用胳膊丈量海水”,[2](P21)敞开了怀抱接纳自然,并与自然融为一体。在《贝奥武甫》中,即使是作为贝奥武甫对立面的怪兽格兰德尔也是该隐的后代。史诗中这样描述:“这可恶的怪物/统治着一片鬼魅出没的土地,/那里是该隐子孙的庇护所,/自从该隐残杀了亚伯,自己的兄弟,/永恒的主就严惩了他的后裔。”[2](P5)该隐被贬,其后代变为怪兽生活在沼泽荒野之中,尽管它们对人类充满了怨恨,但是溯本追源,也是亚当的子孙,造物的子民。
当然,在原始氏族时期,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存在一定的张力。国王建造了鹿殿,在庆祝时,怪兽格兰德尔闯了进来,残忍地吞噬武士并霸占了鹿殿。怪兽格兰德尔的闯入可以看作自然力量对人类文明的一种侵袭和破坏。“怪兽格兰德尔既有人的特点又有动物的特点,是非人非神的东西,但代表的是自然界中与人类为敌的邪恶势力。”[3](P2)鹿殿象征着人类文明。人类凭借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建造了豪华的鹿殿,它是人类劳动的结晶。它伫立在那里,犹如斯蒂文斯立在山顶的坛子,“使得散乱的荒野/……俯伏四周,不再荒野”。[4](P76)鹿殿立在那里为自然立法,使得杂乱无序的荒野变得有序。但是,自然不容许这种行为,就设法占领它、破坏它,重新恢复自然的秩序。作为自然力量的代表,怪兽特兰德尔看到了鹿殿的灯火,听到了鹿殿里人们庆祝欢呼的声音,于是,走出沼泽地,来到鹿殿,开始了对人类的主动进攻。面对神秘莫测的自然,面对雾气蒸腾的沼泽地,荒野中的鹿殿显得那么弱小无力,它恰似人类童年时期物质文明的缩影。鹿殿与格兰德尔的对立,无疑成为早期文明与自然之间力量对比的一种意象。正是由于人自身力量的弱小,在自然面前还谈不上保持尊严,面对自然的恣意侵袭,人们只有寄希望于拥有超凡能力的人来保护他们。贝奥武甫与格兰德尔的博弈体现了早期人与自然之间的不和谐因素。
二、鲁滨逊与荒岛
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以及生产力水平的提高,人类的生存能力增强了。人类确立了自身作为万物灵长的地位,开始为万物立法,按照自己的意志改造自然,并凌驾于自然之上。一旦人与自然对立,人便开始慢慢脱离自然,由自然的人转变为社会的人;人由自然出发感性的看待问题,发展为由观念出发进行理性的思辨。正如希勒在《论素朴的诗与感伤的诗》中所说:“当人进入了文明状态,人工已经把他加以陶冶,存在于他内部的这种感觉上的和谐就没有了。”[1](P171)当感觉和思想的和谐不再作为生命的事实而存在,人也就失去了素朴的状态,失去了自然的状态,人就变成了社会的人。作为一个社会人,他不再考虑如何与麋鹿为友、野鹤为邻,转而思考如何使人的自身利益最大化,进而不断开拓自然、改造自然,把自然资源一步步转化为自身的财富。到了资本主义时期,这种倾向更为明显。丹尼尔·笛福生活的时代正是资产阶级的上升时期,新兴的资产阶级为了攫取财富不断冒险。鲁滨逊就是新兴资产阶级的代表,他厌倦了平淡的陆地生活,一心要到海上冒险,几经流转,最后漂流到一个荒岛上,然后开始了漫长的荒岛生活。
与《贝奥武甫》不同的是,《鲁滨逊漂流记》中,人与自然博弈的场所由鹿殿变为荒岛,背景由沼泽变为海洋。这一转变的重要意义在于:人类从自己的庇护所走向大自然,由被动抵抗自然的侵袭转而去开拓自然。同时也说明,人类的力量虽然增强了,但是还没有足够强大,作为自然力量象征的大海仍然有能力把人类困守在孤岛之上。“对于大自然,他(鲁滨逊)还是多少有敬畏之感,并不认为自己可以把大自然全然控制在自己手里”。[3](P57)鲁滨逊面对的不再是怪兽,而是大海。他要去海上冒险,征服海洋,结果在一次航行中被狂风吹离了航线,轮船触礁,船上的人只有鲁滨逊幸存下来,被迫流落荒岛。正如他看到的那样:“流落在一个可怕的荒岛上,没有任何得救的希望”“与世隔绝”“孤苦伶仃”“没有人来拯救”。[5](P88-89)但是他没有气馁,既然不能征服海洋,就转而去征服荒岛。他在荒岛上建造了自己的住所、驯化了动物、开垦了荒地、种植了粮食,并想法生火做饭烤出像样的面包来。鲁滨逊的这段荒岛经历形象地浓缩了人类由茹毛饮血到渔猎生活进而发展到农牧业生活的漫长历史过程。他虽然流落到了荒岛,进入了一个所谓的“自然状态”,[6]但是他没有因此而变成一个“饥餐野果、渴饮山泉”的自然人或野蛮人,过着原始素朴的自然人生活,而是始终保持着文明人的意识,竭力超脱自然、驾驭自然,把荒岛看作自己的私有财产加以开发利用。最终,在其苦心经营下,荒岛变成了人化的自然,而鲁滨逊则成了“对其拥有主权的无可争辩的君主”,甚至“可以毫无问题地把这主权传下去,就像任何一个英国的领主把他的采邑原封不动地传下去一样”。[5](P124)
在改造荒岛的过程中,鲁滨逊也对岛上的原住民进行了同化。附近几个岛上的原住民天然地栖居在这里,过着原始简朴的渔猎生活。在一次部落冲突中,鲁滨逊借助火枪的力量俘获了一位原住民,命名为“星期五”。他教后者说英语,让他吃烤肉喝羊奶,给他讲圣经故事,竭力把西方文明灌输给他,使其脱胎换骨成为和自己一样的人,彻底丢失了原住民的身份。他教给“星期五”的第一个单词就是“master(主人)”,有意确立二者的主仆身份。这样,鲁滨逊又通过同化土著,把荒岛变成了自己的王国:
现在我这岛上有了些人口,而且在我看来,百姓已是不少了:我常常想到自己颇像个君主,不由得觉得有趣。首先,这整个的岛只属于我个人,所以我对它拥有无可置疑的统治权。其次,我的百姓完全听命于我,我是绝对的主宰,我的意志也就是法律;他们的性命都是我救的,所以万一有必要,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为我献出生命。[5](P270-271)
从对荒岛“拥有主权”上升到“拥有无可置疑的统治权”,鲁滨逊完全把一个“自然状态”的荒岛打造成了一个私人王国。人类的足迹在不断延展,文明的疆界不断扩大,而自然在人类面前一步步后退,自然的疆界也在慢慢地缩小。
三、亚哈与莫比·迪克
如果说笛福把鲁滨逊安置在荒岛显示了人类自身的局限性,那么这种局限性在赫尔曼·梅尔维尔的笔下已不复存在。他的主人公四海纵横于四大洋之间,无论太平洋、大西洋,还是印度洋、北冰洋,都曾留下过皮阔德号(Pequod)的航迹。他的主人公亚哈发出了豪言壮语:“哪怕太阳侮辱了我,我也要戳他一个窟窿。”[7](P157)梅尔维尔生活的时代正是西方资本主义蓬勃发展、积极向外扩张时期。同时,在超验证主义影响下,许多美国人认为人定胜天;资本主义所取得的物质文明成果更增强了人们的这种自信。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刺激了人们的消费,欧洲上层社会对鲸油的需求促进了捕鲸业的发展。到了19世纪,捕鲸业已相当发展。梅尔维尔在其代表作《莫比·迪克》(Moby Dick,又译为《白鲸》)中就介绍了捕鲸业的状况以及鲸类学知识。不仅如此,在这部百科全书式的小说中,梅尔维尔还讲述了主人公亚哈船长带领皮阔德号追杀莫比·迪克复仇的故事。在一次捕鲸过程中,亚哈被莫比·迪克戮去一条腿,于是他发誓追到天涯海角也要猎杀白鲸,报仇雪恨,最后经过三天激战,船毁人亡。
代表自然神秘力量的莫比·迪克并没有主动攻击人类,它自由自在地游弋在海洋里,作为一种自在之物而存在着;而人类受利益的驱使,四海捕鲸,大量捕杀,使海洋中的鲸鱼愈来愈少,以至于梅尔维尔发出这样的疑问:“大鲸们能够躲避开这种无处不在的追杀吗?它们能够从这种残酷的掠夺之下逃生吗?是不是最终它们将不得不在海中灭绝,而那最后一头大鲸,像一个人一样,吸完最后一管烟,接着便随着烟雾一起消散了。”[7](P432)梅尔维尔的担忧不无道理,根据其查证的资料:几十年前在伊利诺斯和密苏里的大草原上遍布着成千上万只野牛,到了19世纪中叶,由于人类的劫掠,已经“无法发现一只牛角或是牛蹄”[7]P433)。依此类推,大海中的巨鲸几乎摆脱不了迅速灭绝的命运。亚哈四海遨游追杀白鲸,而白鲸故意隐而不现,这样的关系似乎显示出人类已由弱小的自然之子摇身一变,成为不可一世的自然之主宰。但是,自然真的在人类面前束手无策么?在梅尔维尔这里,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在亚哈与莫比·迪克的第一次交锋中,莫比·迪克咬掉了亚哈的一条腿,并没有完全把他吞噬掉。这似乎是一个警示:自然有能力惩罚人类,因此不要在自然面前为所欲为。而失去了一条腿的亚哈没有因此而变得理性,反而在痛苦的噬咬下慢慢失去了理智,变得近乎疯狂。他认为自己的痛苦是莫比·迪克带来的,只有杀死它才能解恨。为此,他研究水文、查证资料、研究莫比·迪克的出没规律、准备各种必备工具。终于,万事俱备,他率船出海了。在第二次遭遇莫比-迪克前,不断有凶兆显现,可是偏执的亚哈不管不顾,依然不改初衷。俗话说,上帝要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在疯狂的亚哈带领下的皮阔德号也像一个疯子一样满世界地追杀白鲸,其结局只能是船毁人亡。亚哈的结局说明自然的神秘力量深不可测,当人类把自然逼得忍无可忍的时候,自然的报复就开始了。其实,人类或许已经陷入亚哈似的疯狂:唯进步论促使人们不断地开发更先进的科技、享受更舒适的生活、向自然攫取更多的物质。然而,人类真的会无止境地进步吗?“盈则亏,满则溢”,那么人类的发展进步会不会出现一个拐点?科技的发展会不会“开启新的迷信之门”?[8]P280)梅尔维尔似乎始终进行着人类命运的宏大思考,他在作品中体现的忧患意识“为世人敲响了危机的警钟”[9](P115)。如今,这种人与自然的张力更为凸显,促使人们进一步反思人类的行为以及价值取向。1997年的《关于环境伦理的汉城宣言》就指出:“现在的全球环境危机是由于贪婪和过分追求物质利益,也是由于认为科学技术能解决我们的所有问题的盲目自满思想造成的。换句话说,是我们的价值体系导致了这一场危机。除非我们重新检查我们的价值观和信念,像这样的状况继续下去,将导致进一步的环境恶化,并最终使支持生命的环境全面崩溃。”[10](P268)
四、圣地亚哥与马林鱼
人类的疯狂终于给其自身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到了20世纪,尼采的“上帝死了”引发了西方世界的信仰危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毁坏了人类的精神家园,第二次世界大战更是把人类带到了地狱的边缘。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的海明威开始反思人类自身的行为,并在生命的后期阶段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老人与海》是一篇简洁得不能再简洁的中篇小说,可以说是一篇寓言。老人与海的关系其实就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小说中,老人圣地亚哥象征着人类,马林鱼代表着其它物种,而大海则是养育人类和其它物种的母亲。这种象征重新界定了人类在自然中的地位。
老人圣地亚哥在经历了84天的背运之后,决定到深海去碰碰运气,钓条大鱼以证明自己。他没有带现代化的渔具,也没有带丰富的食物,只是带了比较原始的鱼钩鱼线和一点清水。海明威这样做,其实是有意识地把老人还原到人类早期的渔猎时期,让老人只凭借人类自身的体能、智慧和意志在自然中体验生命的极限。老人再没有其他人陪伴,陪伴他的只有飞鸟游鱼,他与它们说话,把他们当作朋友,甚至认为他们和人类一样彼此之间有爱恋之心。老人在大海上看到两只小海豚绕着船嬉戏玩耍,彼此相爱。这种情形让他的记忆回到了过去:有一次他钓到了一条马林鱼,在把马林鱼拖到船上的一刹那,她的伴侣“一跃而起,看了一眼船上的马林鱼,然后潜入深水之中”。[11](P41)在海明威不动声色地叙述中,我们可以感受到那对马林鱼的悲痛绝望之情,老人也为此感伤不已。他的这些经历告诉他:万物皆有情,平等如兄弟。此次,老人也把大马林鱼当作自己的兄弟,把它看作年轻时和自己掰手腕的黑人一样的对手。老人没有沉浸于心灵进行内在的思辨,而是感性地把握着周围的世界,他甚至和自己的左右手说话。通过这种方式,海明威已经把老人还原为一个自然人,一个感性与理性统一、身心合一、人与自然和谐一致的人。
老人的对手马林鱼在咬了鱼钩后开始与老人角逐。它没有像莫比·迪克那样狂怒地掀翻小船、撞碎皮阔德号、杀死其对手,而是耐心地游走,拖着老人的小船在大海中航行,比赛耐力。二者的角力不像是血腥的斗牛,而像是掰手腕。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平等的,对抗之中又有和谐。小说在描述二者角力的过程中,甚至出现了相当诗意的画面:晚上,月亮升起来了,宁静地照着大海,马林鱼拖着小船在海上航行,老人在船上一手抓着鱼线,一手掌舵,慢慢地睡着了,而大海如慈母般地看着他们。这种诗意的描述象征着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人向自然的回归。
海明威在经历了一战的迷茫、二战的洗礼之后,思想发生了深刻的变化。他从关注战争、关注社会最终升华为关注人与自然永恒关系的主题。其硬汉形象也由当初的逞强好胜的斗牛士拳击手等,发展为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的乔登,最后逐渐上升到维护人类尊严的老人圣地亚哥的形象。在自然面前,“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给打败”。[11](P90)既要回归自然,与自然和谐相处,又要维护人类在自然面前的尊严,这似乎是海明威思想的矛盾之处。圣地亚哥在打败马林鱼后,开始反省自己的行为,是不是自己出海太远了?或许,海明威在借助老人圣地亚哥之口反思人类自身的行为:人类是不是走得太远了,那样,既会毁了人类,也会毁了自然。所以他笔下的圣地亚哥没有亚哈式的疯狂:亚哈豪气万千地要把太阳戳个窟窿,而老人则庆幸着人类没有“去戳太阳一个窟窿,去戳月亮一个窟窿,去戳星星一个窟窿”[11](P65)。
通过以上论述,我们看到了人类生态意识的流变过程。贝奥武甫处于人类的童年时期,人与自然和谐一体,人是自然的人,并没有出现二元对立。进入文明社会后,人类借助自己的智慧超越了自然,成为自然的主人,出现了人与自然的对立,否定了作为“自然人”的我,而成为“社会人”的我。这种情况下,人类文明超越了人类哲学对自然的肯定阶段,走向否定阶段——自然的对立面。鲁滨逊就是这种对立面的代表,从他身上我们可以看到文明对野蛮(包括荒岛和原始族群)的征服以及其局限。而到了亚哈,这种倾向则发展到了极致。一腔怒火的亚哈四海长驱,仿佛整个地球都在自己的脚下。不过由此带来的后果是什么:鲸会灭绝么?大自然会彻底被破坏么?这里体现了梅尔维尔深深的忧虑。这种忧虑在圣地亚哥身上又转变为对自身行为的反思,这种反思又进而带来更深层次的思考:是征服自然,保持人类尊严的优雅,还是与自然和谐相处,人与万物皆兄弟?这说明人类的生态意识已经进入了新的阶段——否定的否定,即由“社会人”到“自然人”的回归。正如席勒所说:“我们曾经是自然,而且我们的文化应该使我们在理性和自由的道路上复归于自然。”[1](P149)那么,人类的生态意识或许能够促使我们走向回归自然的道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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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占峰]
作者简介:王传顺,男,井冈山大学外语学院讲师,中国人民大学外语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化研究和英美文学。
收稿日期:2015-10-25
中图分类号:I0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0438(2016)03-007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