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桂芬“本辅”思想原意辨析
2016-04-13龚雪敏
龚雪敏
(贵阳中医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冯桂芬“本辅”思想原意辨析
龚雪敏
(贵阳中医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冯桂芬在《校邠庐抗议》中提出了“以中国之伦常名教为原本,辅之以诸国富强之术”的有名论断,后人概括为“中体西用”,作为洋务运动指导思想,影响中国整整30年之久,在这个过程中冯桂芬的原话又被引申出了多种提法,但冯氏的原意究竟说了什么,这就需要对冯氏的原意作一番辨析。
冯桂芬;本辅思想;中体西用;原意辨析
1 冯桂芬与“中体西用”
冯桂芬在《校邠庐抗议》中提出了“以中国之伦常名教为原本,辅之以诸国富强之术”的有名论断,这一提法被后人概括为“中体西用”。关于“中体西用”在冯桂芬之后,被多人以“主辅”、“本末”、“道器”、“体用”进行表述,但实质则一。①洋务运动时,以“中体西用”为指导思想,使其影响中国整整30年之久,直到甲午战争失败,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中的“体”和“用”是中国古代哲学的基本范畴,“体”指本体或实体;“用”指作用、公用或用处。“中学为体”是强调以中国的纲常名教作为决定国家社会命运的根本,“西学为用”是主张采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近代科学技术,效仿西方国家在教育、赋税、武备、律例等方面的一些具体措施,以挽回清王朝江河日下的颓势,“体”是第一位的,基本的,“用”是第二位的,从属的。既然中国的传统是决不能抛弃的,但西方的优点又不得不接受,所以只有将二者融合,以中国传统文化为本,而以西方文化为用,这样既可跟上世界脚步,不至于落后挨打,又能保护中国传统固有的特色。冯桂芬的原话既被引申出了多种提法,但冯氏的原意究竟说了什么,他的主张究竟是出自内心真诚愿望的表达,抑或是为了掩盖些什么?最近以来,比较有代表性的提法是丁伟志:《<校邠庐抗议>与中国文化近代化》②一文,即认为冯桂芬的“中体西用”是一种“为了接受新文化而向强大的传统作出的妥协和退让”,讲中学,讲“圣人之法”,冯氏“未必有此诚意”,而是一种为了宣传西法的“自我保护”,是为了“提倡西法”的一种遮掩。这就需要对冯氏的原意作一番辨析。
2 “以中国之伦常名教为原本”
“中国之伦常名教”指的是中国封建社会传统的道德标准和伦理观念,其中以儒家学说、圣人之法为主要内容;“原本”即根本,这是冯桂芬在面对晚清变局时提出的,它主要表现为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认同与固守。
晚清的政局使中西文化激烈交锋,在西方文化的强势逼迫下,先进的中国人无法逃避如何面对西方文化与本土文化冲突的问题。冯桂芬说“要以不畔于三代圣人之法为宗旨”来进行革新,“三代圣人之法”即指儒家学说、伦常名教、宗法观念、封建专制制度等,这些都是封建专制统治的基础,同时也是冯桂芬在《校邠庐抗议》中用大量篇幅来论述的地方。他感叹当时一些人把“三代圣人之法”“疑为繁重”而“相率夷屏弃”的状况,把这些人斥为“近功小利”者,并一口气列举了十二项他认为完美无缺的圣人之法,主张以“圣人尽力沟洫之法”改变“水利塞,稻田少,民受其饥”的现象;以“圣人悬鞀建铎,庶人传语之法”,改变“谏诤设专官,民隐不上达”的现象。在《抗议》中冯桂芬引用大量的儒家圣人之言作为理论依据,主张以“古法”为参照来进行社会变革,表现出浓厚的复古色彩,他要求“立宗法”、“复乡亭”,但又说:“然则为治者,将旷然一切复古乎?曰:不可,古今异时亦异势。《论语》称“‘损益’,《周礼》称‘不相沿袭’,又戒生今反古。古法有易复,有难复;有复之而善,有复之而不善。复之不善者不必论,复之善而难复,即不得以其难而不复,况复之善而又易复,更无解于不复。去其不当复者,用其当复者,所有望于先圣后圣之
若合服节矣。”[1]68有人抓住冯氏所说“去其不当复者,用其当复者”,认为冯氏不主张复古法,笔者不同意这一见解。的确,冯氏的复古思想受当时历史现实的影响,又具有明显的时代色彩,他复古的“原本”包含了继承和扬弃的双重意义,但他主张继承的却是符合“三代圣人之法”的部分,包括封建专制制度,在他看来这正是最符合“圣人之法”的政治模式,反之可知,他主张扬弃的是有违“圣人之法”的部分。在有关废除回避之制时,他的理由恰恰是在于制度“显背三代圣人之制”,[1]82他举出了汉之朱买臣、元魏之毕安敬、唐之张汉周、宋之范仲淹,皆守本郡为例。又如在建议许自陈时,也以“非三代圣人开诚布公之道也”[1]89为理由。在主张效法西方收贫民时,他说:“以三代圣人之法言之,宗族有不足资之之法,州党有相赒相捄之谊,国家有赈穷恤贫之令。”[1]154可见冯桂芬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固守,在选择上是坚持“中学”、“三代圣人之法”的主体地位的。
为证明中国三代圣人之法的优越,冯桂芬一再强调西法虽善不过是“亦礼失求野之一证”,西法虽善“何尝不窃我绪余”,实质上开启了“中学西源”说。西方好的都是学习了中国的缘故,中国自在西方之上是不言而喻的了。
3 “辅之以诸国富强之术”
要不是残酷的现实,要不是沉重的民族危机,刺痛了中国人的自尊心,这个向来以“天朝上国”自居,向来把自己的纲常民教奉为神圣完美的政治制度,向来认为自己“天时、地利、物产无不甲于地球”的民族,怎么也不会关注一下历来被自己鄙视为“蛮夷”的西方社会。中国落后的事实,在经过血的洗礼后才逐渐为人们所接受,为了维护民族的自尊,一批中国人不得不把眼光投向西方。
冯桂芬在时势变化基础上,总结了中西差距,提出“六不如夷”说,承认了中国全面落后于西方的事实,进而提出“辅之以诸国富强之术”,自然比起顽固人士而言,冯氏确以一种开放的观念来面对西方文明的冲击。但主张向西方学习,并不等于主张全面地师法西方,承认中国落后也不等于就要全面的师法西学,在冯桂芬看来,并非一切落后于西方的地方都必须依靠学习西方才能改革,所以他首先对“有待于夷者”与“无待于夷者”进行了区分:他举出了著名的“六不如夷”,但他更强调“然则有待于夷者,独船坚炮利一事耳。”既然中国的绝大多数问题都可以从古方中寻求到解救的办法,而需要师法西方的只有坚船利炮一事,那么西学相对于中学而言,就处于一个“器”、“用”、“末”、“辅”、的地位,中学是“道”、“体”、“本”、“主”,冯氏自己也曾强调过,他所谓的学习西方乃是“用其器,非其礼”,从这可以看出,他那些以西学为内容的新思想、新主张,概而言之,只宜纳入“器”的范畴,而不宜归为“道”的范畴。冯桂芬在阐述他采西学主张时,小心翼翼的把它们限制在“器”、“用”、“末”、“辅”的范畴,而不碰触到封建专制社会的根本。比如说他较早注意到西方先进的农耕技术,“前阅西人书,有火轮机开垦之法,用力少而成功多,荡平之后,务求而得之,更佐以龙尾车等器,而后荒田无不垦,熟田无不耕。”进而主张在我国的农业生产中“宜以西人耕具济之”,这是近代中国最先提出在农业中使用机器的主张,但冯桂芬又担心农业机器会破坏封建社会的经济基础,说一旦“常用”则“未免利少而害多”,因此又说“此器不可常用而可暂用也”。[1]148可见,当西方的“器”或“技”可能会威胁到中国传统根本时,冯桂芬会本能的维护中国传统文化的主体地位,而把西学当做是一种辅助工具来看待。
显然,向西方学习,是当时中国不可绕开的一个课题,越来越多的先进中国人也开始把眼光投向西方,但不容忽视的是,这种转变从来都不是中国人自愿选择的结果,如果可以选择,他们更愿意守着“祖圣贤人”之法,做着“天朝上国”的迷梦过一辈子。是西方列强的入侵使一部分中国人被迫去接受西方文明的冲击,可千百年的文化优越感是根深蒂固的,西方的侵略没有动摇中国的传统文化,反而使中国人因对西方行为产生的强烈道德反感,而加深了对传统道德伦理观的价值认同,也或许是在处处不如人的情况下,中国人只有把保存民族文化精神作为支撑民族自尊自信的心理基础,总之,尽管近代中国有越来越多的先进思想家提出向西方学习的课题,但对于那时接触到西学的中国知识分子而言,西学之于中学只会也只能是处于一个次要位置,诚如冯桂芬所说的“辅之以诸国富强之术”。西学既然只能是起一个辅助作用,当然也只能处于一个“器”、“用”、“末”、“辅”、的地位。不仅冯桂芬有这种看法,同时期的郭嵩焘、薛福成、王韬、郑观应无不如此。
4 结语
总之,冯桂芬首倡的“本辅论”或“中体西用”新模式,完全是他们这一代人面对客观现实时,自觉自愿的一种选择,尽管这个模式充满了矛盾,但他们还是诚心诚意的将之提出,作为救国救世的模板,其中并没有什么掩饰的成分。
如李鸿章讲过“肄习西学,兼讲中学”;郑观应讲过“主以中学,辅以西学”,“中体西末”,“中道西器”;孙家鼐讲过“中学为主,西学为辅”,“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张之洞讲过“旧学为体,新学为用”等等,以张之洞的提法影响最大。但原来不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因为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称张之洞最“乐道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举国以为至言”,将此提法说成是张之洞一家之言,此言便成为张之专利。
注释:
①如李鸿章讲过“肄习西学,兼讲中学”;郑观应讲过“主以中学,辅以西学”,“中体西末”,“中道西器”;孙家鼐讲过“中学为主,西学为辅”,“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张之洞讲过“旧学为体,新学为用”等等,以张之洞的提法影响最大。但原来不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因为梁启超在《清代学术概论》中称张之洞最“乐道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举国以为至言”,此提法说成是张之洞一家之言,此言便成为张之专利.
②丁文见《历史研究》1993年第5期.
[1]冯桂芬.校邠庐抗议[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8.
责任编辑:周哲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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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2094(2016)05-0120-03
2016-09-03
龚雪敏(1986-),女,贵州铜仁人,贵阳中医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中国近代思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