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危机理论研究

赵婷婷(太原工业学院 材料工程系，山西 太原 030008)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危机理论研究

赵婷婷
(太原工业学院 材料工程系，山西 太原 030008)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产生于20世纪70年代，并逐渐发展为具有完整理论体系和较大社会影响的理论思潮。自产生以来，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一直关注资本主义社会的危机问题，但不同时期，其分析危机的理论路径不同，前期关注消费领域的危机，后期则转向由生产条件和环境之间矛盾所引起的生态危机和经济危机并存的情况。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消费危机；生态危机；经济危机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是西方马克思主义发展的最新流派之一，产生于20世纪70年代，并逐渐发展为具有完整理论体系和较大社会影响的理论思潮。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经济发展和科技进步过程中，虽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但也引发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高生产、高消费造成了资源浪费和环境污染。西方理论界认为，历史唯物主义已经不能解释生态问题，而生态学马克思主义通过重构历史唯物主义，寻求历史唯物主义中生态学理论，积极探索解决生态危机的方法。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认为，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揭示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以及由这一矛盾造成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但当今资本主义社会出现的科技异化和消费异化使得经济危机更加严重，并且出现了生态危机，生态危机逐渐成为全球性的社会问题。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继承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分析当今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

一、早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消费危机理论

本·阿格尔是加拿大滑铁卢大学社会学教授，是早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人物。在《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一书中，他分析了20世纪70年代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等社会问题， 他认为当代资本主义危机的表现形式同马克思所处的时代相比已经发生了新的变化，危机已经从经济领域转向了消费领域，经济危机转向了消费危机。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新变化要求重新考察马克思的危机理论，找到解决危机的方法。

(一)资本主义的本质与消费危机

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时期正值自由资本主义经济时期，当时国家大多关注政治领域，经济主张以市场为导向，缺乏宏观调控，生产盲目扩大，但人们的购买力很弱。资本主义社会大生产和私有制之间的矛盾无法解决，造成周期性经济危机，因此当时的危机主要集中在生产领域。进入垄断阶段后，资本主义国家更重视宏观调控，将市场和计划合理结合，缓解了经济危机，加强了社会福利和公共服务，人们的生活水平有了较大提高，消费能力也显著增强，资本主义控制社会的方式也从暴力手段转向文化、意识形态、心理等多方面的控制。阿格尔指出，马克思设想资本主义会由于资本积累压低工资和迫使大量的工人失业而趋于崩溃，但他没有预见资本主义在一战和二战期间巩固了自己，已快速积累了大量资本。欧洲的工人阶级也并未像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的那样牢记自己的使命，他们缺乏足够的阶级意识和理论的、政治的方向，同时资本主义生产能力足以保证向工人提供在此前只为资本主义上层人物提供的商品[1]486。正如马尔库赛在《单向度的人》中提到的，工人和老板观赏同样的电视节目，到同样的风景胜地旅游，雇员同他的雇主的女儿穿着打扮一样。垄断资本主义发展已导致两方面的矛盾：一是关于国家的合法职能与积累职能之间的矛盾，另一是资本主义的生产和消费与受到威胁的生态系统之间的矛盾[1]422。但是资本主义生产所引发的需要并不都是人们的真正需要，其中很多是虚假需要。马尔库塞指出，虚假的需要是“为了特定的社会利益而从外部强加在个人身上的那些需要，使艰辛、侵略、痛苦、和非正义永恒化的需要”[2]。现代资本主义社会是建立在大量的消费商品基础上的，它把这种需要变成了广大人民的需要。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消费与生产都是被异化的过程，人们购买物品的目的不是使用，而是占有。消费原本是为了满足人们的物质需要，使人们过上幸福的生活，而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关系、生产方式等促使人们不断购买，使消费本身成为了目的。“人本身越来越成为一个贪婪的被动的消费者，物品不是用来为人服务，相反，人却成了物品的奴仆。”[3]

阿格尔分析这种危机形式的转变，一方面，资本主义维护其合法性是通过向人们许诺，资本主义生产体系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越来越多的新商品而实现的，这种生产会走向一种过度生产。资本为了追求利润的需要，其生产具有不断扩张的趋势，为此借助科学技术进步所带来的巨大的物质财富，利用广告和大众新闻媒体在社会范围内宣扬消费主义价值观和生产方式，以控制人们的消费需要和消费选择。另一方面，从人们的需要、消费和商品的关系来看，人们只有从创造性的劳动中得到满足，才能真正地获得自由的体验和自我价值的实现，而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劳动是一种异化劳动，人们在劳动的过程中没有自由和幸福，只有在闲暇的时间中自由和幸福才能够实现，由此人们形成了一种“劳动-闲暇”二元论的观点。在这种观点的支配下，人们为了逃避异化劳动而把自由和幸福的体验寄托于闲暇时间的商品消费中，这种消费并不是产生于人们的真实需要，而是一种会对生态造成浪费和破坏的异化消费。

(二)消除消费危机的方法

由于地球生态系统是有限的，它不可能支持人们对消费增长的无限追求，这就会使人们无限获取商品的期望破灭。因此本·阿格尔提出期望破灭辩证法，要求人们重新思考需要和商品之间的关系，限制以广告为媒介的异化消费，并重新评价人们的劳动观和幸福观，使人们认识到“人的满足最终在于生产活动而不在于消费活动”[1]431。期望辩证法是指，“在工业繁荣和物质相对丰裕的时期，本以为可以真的源源不断提供商品的情况发生了危机，而这不管愿意与否无疑将引起人们对满足方式从根本上重新评价，人们对发达工业社会可以源源不断提供商品的能力的期望破灭，最终会走向自己的对立面，即对人们在一个基本上不完全丰裕的世界上的满足前景进行正确的评价，尽管公认要进行这种评价是很难得。这并不是要提倡重新培育清教徒式的简朴精神，而是要调整人们对好生活的性质和质量的看法。”[1]490-491本·阿格尔把这一过程分为三个相互联系的阶段，在第一阶段生态系统无法支持消费快速增长，从而需要缩减为人的消费提供商品的工业生产；第二阶段是针对上述生态限制，人们应当缩减自己的需要，重新思考需求方式，改变将幸福完全等同于消费的观念；第三阶段是通过对需求方式的反思使人们认识到，需要改变“劳动-闲暇”二元论观念，形成在劳动创造过程中实现自己的自由和幸福的价值观。“期望破灭的辩证法”实际是人们摆脱异化消费，树立全新的消费观和价值观的过程，提倡以更少的产品满足消费生活，要求人们“从创造性、非异化的劳动而不是以广告为媒介的商品的无止境的消费中获得满足”[4]。

二、奥康纳对资本主义“双重危机”的批判

20世纪七八十年代生态学马克思主义一直关注消费异化所引起的生态危机，但随后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出现了经济滞涨，蓬勃的绿色生态运动也没有消灭生态危机，资本主义全球化成为不可阻挡的趋势，生态危机也蔓延到世界各地。詹姆斯·奥康纳，90年代美国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他提出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并存的双重危机，恢复了马克思主义经济危机理论对资本主义社会批判的合理性，而且进一步发挥了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危机理论在全球化资本主义时代的作用。

(一)资本主义的第二重矛盾

奥康纳指出，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存在两种矛盾，第一种是传统的历史唯物主义中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它们之间的矛盾造成了需求不足而导致的生产过剩的资本主义经济危机。第一重矛盾是从需求的角度对资本构成冲击的，由于市场的有效需求不足，真正获得的利润也会下降。在这种情况下，虽然剩余价值的生产没有问题，但是价值和剩余价值的实现存在问题，生产和消费之间的断裂，使得资本运行困难。第二重矛盾是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与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生产条件是第二重矛盾的核心。“它不是作为商品，并根据价值规律或市场力量而生产出来的，但却被资本当成商品来对待的所有东西。”[5]486奥康纳认为生产条件是指自然环境、社会公共设施等。生产条件是在一定的财产、法律和社会关系中被生产和再生产出来的，社会关系是否能够与生产条件保持一致，会直接影响社会的生产能力。对生产条件的探讨还应当考虑政治体制和国家机构的关系，因为生产条件的供应往往是通过国家的政策或者立法形式提供的。资本主义国家也不可能真正制定对生产条件保护的管理机制，无法对生产条件进行合理的保护和重构。自然，社会和人作为一个整体，对自然和社会的破坏，必然导致生产的不可持续性。在资本无限扩张的本性驱使之下，不断扩大生产，对自然资源的需求也不断的增长，但是自然无法满足资本的需要，最终导致生产不足的生态危机。价值和剩余价值在生产和实现时所引起的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体制内的危机，而资本主义生产力、生产关系与生产条件之间的矛盾所引起的生态危机，促使危机向资本主义体制外扩散。

奥康纳着重从资本主义的第二重矛盾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生态批判，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第二重矛盾进而展开其社会变革理论，为生态社会主义提供理论探索。

(二)第二重矛盾是生态危机的根源

奥康纳的危机理论建立在马克思主义的经济危机理论基础之上，他认为资本主义积累、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三者有密切的关系，造成资本主义社会双重危机并存的根源在于资本积累。

资本主义经济危机和资本积累所导致的生态危机是两种不同的类型。资本主义经济的不断增长，加大了对原料的需求，原料成本的增加又促使资本家加快对自然资源的开采，这种情况下商品生产的成本增加，而利润率下降。相反，资本家如果合理地使用原材料，原材料的价格就会下降，商品生产的成本会下降，利润率会提高，这会进一步促使对自然资源的消耗，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自然本身的节奏和周期是根本不同于资本运作的节奏和周期的”[5]298，自然界的新陈代谢速度和承载能力都远远低于资本扩张的速度。而经济危机所导致的生态危机，“从总体上说，经济危机是与过度竞争、注重效率以及成本消减(如剥削率的增强)联系在一起的，因此，也是对工人的经济上和生理上的压榨的增强、成本外化力度的加大以及由此而来的环境恶化程度的加强联系在一起的。”[5]239经济危机会促使新的技术形式产生，导致破坏自然的新形式出现。奥康纳进一步指出，生态危机也会引起经济危机：“由资本自身所导致的生态问题——由‘规范化的’市场力量、高额的地租、为交通拥挤所付出的成本以及能源成本的加大等因素所导致的原材料短缺，会带来对利润的损害以及/或者通货膨胀的危险。”[5]293资本积累和经济危机导致生态危机，生态危机又会带来新的经济危机，这些矛盾交织在一起，成为资本主义发展的两重障碍。

此外奥康纳还分析了资本主义发展不均衡对生态环境造成的破坏。在资本主义全球化进程中，发展不均衡有两种表现形式。一种是欠发达国家和发达国家的对立，或者原料供应地与产品生产地的对立。资本主义发展给两者带来的后果是不一样的，给前者带来了大量的污染，对后者则造成了资源的枯竭。发达国家由于集中了大量的工商业生产、人口等，使得生产污染和生活污染日益严重，迫于发展的压力又需要大量的资源，更是加大了对欠发达国家和地区的榨取。另一种形式是资本主义体系中城市和农村之间的不均衡发展，或者中心地区和周边地区，农村大量的劳动力向城市迁移，人口过分集中造成生产条件、生活条件的恶化，也造成农村劳动力短缺、土地无人照料、生态环境恶化等问题。由此，奥康纳得出结论，资本试图通过不均衡发展增加积累，克服资本主义危机，但这种发展带来更多的污染和资源浪费，资本积累率越高，生态环境恶化也越严重。

三、对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危机理论的简评

经济危机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运动规律的必然结果。20世纪80年代之前的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危机表现为商品过剩，财富浪费；80年代后期至21世纪这段时间，经济危机主要表现为金融危机。传统的马克思主义认为经济危机是生产相对过剩的产物，资本家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一方面降低劳动力生产和再生产的成本，另一方面又不断扩大资本的有机构成，最终导致生产的相对过剩而引发经济危机。当前社会经济危机另一种表现形式是生态危机，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生态危机产生原因的分析中可以看出，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学者在消费和需求领域讨论生态危机的原因，认为消费领域出现的危机引起了资源的浪费，环境污染等生态问题，从而引起了生态危机，他们用“异化消费”对资本主义的生态危机进行了分析和批判。但是他们没有看到消费危机是资本主义为缓解生产领域的矛盾，转移人们注意力的新手段，实际上他们是在批判资本主义生产的结果，在此基础上很难真正找到生态危机的根源。

20世纪90年代的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将理论视角前移到资本主义生产过程，对生态危机的分析批判更加全面和彻底。在发达资本主义工业时期，除了生产过剩导致的经济危机和异化消费导致的生态危机之外，生产不足也引起了生态危机。“虽然马克思和恩格斯在研究资本主义发展对社会造成的破坏方面属于一流的理论家，但他们两人确实没有把生态破坏置于资本积累和社会经济转型理论的中心位置。他们低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取决于资源枯竭和自然退化的程度。他们不仅没有准确预见资本在‘自然的稀缺性’面前重构自身的能力，也没有预见资本所具有的保护资源和防止或消除污染的能力。”[5]124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寻找生态危机的原因，明确了资本主义制度及其生产过程才是生态危机的根源，同时弥补了之前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对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理论中的缺失。

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所提出的危机理论也有其局限性，早期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用生态危机取代经济危机，实际降低了历史唯物主义的批判高度，后期由奥康纳等人进行完善才恢复了历史唯物主义作为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基础的地位。由于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对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和社会危机片面的理解，导致生态社会理论偏离科学社会主义，带有一定的空想性。我们不能期望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研究全面解决人类社会的生态问题，没有一个理论能够兼顾所有因素。科学之所以为科学，在于它研究总是有限的变量，但是我们所处现实生活却在于所有的变量都在发生作用，不能指望某种科学理论解决所有现实问题。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正是我们保持觉醒的前提，是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的。这种反思和批判的精神，正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所内在固有的。

[1] 本·阿格尔.西方马克思主义概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1.

[2] 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M].上海:上海世纪出版社,2008:6.

[3] 弗洛姆.在幻想锁链的彼岸[M].长沙: 湖南人民出版社, 1986:174.

[4] 王雨辰.生态批判与绿色乌托邦：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M].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09:203.

[5] 詹姆斯·奥康纳.自然的理由[M].南京: 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3.

On Theory of Crisis in Ecological Marxism

ZHAO Tingting
(DepartmentofMaterialsEngineering,TaiyuanInstituteofTechnology,Taiyuan030008,China)

Born in the 1970s,Ecological Marxism gradually developed into a complete theoretical system and a theoretical thinking trend with great social influence.Since its birth,Ecological Marxism has been paying attention to the crisis of capitalist society, but at different times, it took different ways to analyze crisis theory, earlier focusing on consumption in the field of crisis,later turning its attention to the ecological crisis and the economic crisis which were caused by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the production condition and the environment.

Ecological Marxism;consumption crisis;ecological crisis;economic crisis

2016-06-02

赵婷婷(1985-)，女，山西太原人，太原工业学院教师，硕士。研究方向：生态学马克思主义。

10.16396/j.cnki.sxgxskxb.2016.12.006

A81

A

1008-6285(2016)12-002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