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与嘉泰《会稽志》
2016-04-12邹志方
邹志方
(绍兴文理学院,浙江 绍兴312000)
陆游与嘉泰《会稽志》
邹志方
(绍兴文理学院,浙江绍兴312000)
摘要:陆游与嘉泰《会稽志》的关系 ,可通过从陆游《嘉泰会稽序》入手分析,提出陆游为编纂嘉泰《会稽志》的实际策划者的看法,并分别从陆游当时所具备的条件,陆游的主观因素和嘉泰《会稽志》所收录材料与陆游观点相一致等三个方面论述,最后以明清两代的四则材料作佐证。
关键词:陆游;施宿;嘉泰;会稽志;诗文
环境是历史和地理的纵横交错、双重结合。绍兴是一个历史文化渊源相当深厚的地方。入宋后,统治者更加重视文化和文士。特别是宋室南迁,造成文化中心的南移,绍兴当然成为南宋王朝的首选之地。南宋朱熹曾说:“国朝文明之盛,前世莫及。”当代陈寅恪先生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
绍兴是一个山清水秀、自然条件极其优越的地方。《世说新语·言语》曰:“顾长康(恺之)从会稽还,人问山川之美,顾云:‘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元稹在《再酬复言和夸州宅》曰:“会稽天下本无俦。”又曰:“天下风光数会稽。”嘉泰《会稽志》在这样的环境中诞生,并不是偶然现象。
宋代是浙江修志史上重大转折时期,嘉泰《会稽志》是浙江修志史上转折时期的成熟著作,是继历史上《越绝书》以后绍兴地方志的里程碑。《四库全书总目》卷68如此评价:“志为目一百十七,……不漏不支,叙次有法,如姓氏、送迎、古第宅、古器物、求遗书、藏书诸条,皆地书所弗详。宿独能搜采辑比,使条理秩然……地志中之有体要者。”民国15年(1926),里人王家襄在采鞠轩藏版影印本序中也道得明白:“宋仍为越州,南渡后升为绍兴府。志成于通判施宿。在嘉泰元年(1201),陆游为之序。先是,直龙图阁沈作宾为守,创始纂辑,华文阁待制赵不迹、宝文阁学士袁说友等相继为之,而宿实始终其事。”
既然“搜采辑比”、“志成于通判施宿”,“宿实始终其事”,笔者为什么还要扯上陆游呢?且从陆游嘉泰《〈会稽志〉序》契入,看看陆游与嘉泰《会稽志》之关系。《〈会稽志〉序》全文如下:
昔在夏禹,会诸侯于会稽。历三千岁,而我高宗皇帝御龙舟,横涛江,应天顺动,复禹之迹。驻跸弥年,定中兴之业,群盗削平,强虏退遁。于是用唐幸梁州故事,升州为府,冠以纪元。
大驾既西幸,而府遂为股肱近藩,称东诸侯之首。地望盖视长安之陕、洛,汴都之陈、许,所命牧守,皆领浙东安抚使。其自丞相执政来,与去而拜丞相执政者,不可遽数。而又昭慈圣烈皇后及永祐以来,四陵攒殿,相望于郁葱佳气中。朝谒之使,舻衔毂击。中原未清,今天下巨镇,惟金陵与会稽耳。荆、扬、梁、益、潭、广,皆莫敢望也。则山川图牒,宜其广载备书,顾未暇及者,绵数十年。
直龙图阁沈公作宾来为守,慨然以为己任,而通判府事施君宿发其端,安抚司干办公事李君兼、韩君茂卿为之助,郡士冯景中、陆子虡、王度、朱鼐,永嘉邵持正等,相与上参《禹贡》、下考太史公及历代史金匮石室之藏,旁及《尔雅》、《本草》、道释之书、稗官野史所传,神林鬼区幽怪恍惚之说,秦、汉、晋、唐以降金石刻,歌诗赋咏,残章断简,靡有遗者。若父老以口相传,不见于文字者,亦间见层出,积劳累月乃成。沈公去为转运副使,犹经营此书不已,华文阁待制赵公不迹,宝文阁学士袁公说友继为守,亦力成之。而始终其事者施君也。
书虽本之《图经》,《图经》出于先朝,非藩郡所可附益,乃用长安、河南、成都、相台之比,名《会稽志》。会稽为郡,虽迁徙靡常,而郡本以山得名,又禹所巡也,故卒以名之。既成,属游参订其概,且为之序。
嘉泰元年(1201)十二月乙酉,中大夫直华文阁致仕赐紫金鱼袋陆游序。
序中交代了会稽之沿革,会稽之地位,《会稽志》之主持者、主编、编纂者及关注者,《会稽志》之参考书。尤可注意者在于:
一是嘉泰《会稽志》本于先朝之《图经》。既点明“先朝”,当指北宋大中祥符年间(1008~1016)之《越州图经》。嘉泰《会稽志》引录该书资料二百余条,说明当时该书尚存。可惜此后该书散佚,但嘉泰《会稽志》之编纂方法、体例、格局等当有所借鉴。
二是嘉泰《会稽志》主持者当为沈作宾、赵不迹、袁说友,编撰时间为沈作宾官绍兴知府之“庆元五年十一月”之后,即庆元六年(1200)和嘉泰元年(1201);施宿身为“通判府事”,不但“发其端”而且“始终其事”,即施宿当为该书主编。
三是浙东安抚司“干办公事”李兼、韩茂卿当为嘉泰《会稽志》副主编,“郡士”冯景中、王度、朱鼐及永嘉邵持正当为具体编撰者;陆游长子陆子虡作为“郡士”,亦是该书编撰者之一。陆游不但为该书作序,而且“参订其概”,非一般工作人员。
有鉴于此,笔者以为,陆游不但是编纂嘉泰《会稽志》的积极参与者,而且是编纂嘉泰《会稽志》的实际策划者。理由如次。
先看陆游作为嘉泰《会稽志》实际策划者的客观条件。
一者,会稽历来有编纂地方志的传统。作为地方志始祖《越绝书》的故乡,编纂地方志早已开风气之先,此后三国吴朱育的《会稽土地记》,佚名的《会稽先贤传》、《会稽先贤赞》、《会稽后贤记》、晋虞预的《会稽典录》、贺循的《会稽记》、谢灵运的《山居赋》、孔灵符的《会稽记》、齐虞愿的《会稽记》,陈隋夏侯曾先的《会稽地志》等,为嘉泰《会稽志》的编纂积累了大量资料和宝贵经验,而北宋大中祥符年间的《越州图经》又为嘉泰《会稽志》的编写提供了可靠的借鉴和依据。陆游熟读史书,不少志书当为经眼者。作为嘉泰《会稽志》的策划者,具备了资格。
二者,陆家所积累的藏书和知识,特别是陆游父亲陆宰的学养,也为陆游策划嘉泰《会稽志》的编写创造了条件。陆宰是一位酷爱书籍的人。李心传《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151载,“(朝廷)且令有司即直秘阁陆宰家录所藏书来上。”嘉泰《会稽志》卷16据此亦载:“绍兴十三年(1143),始建秘书省于临安天井巷之东,仍诏求遗书于天下,首命绍兴府录朝请大夫直秘阁陆宰家所藏书来上。凡万三千卷有奇。”陆游在《渭南文集》卷28《跋京本家语》中写到:“收书之富,独称江浙……方先少保书此(按指《京本家语》)时,某年十四,今七十矣!”可见陆宰酷爱藏书之程度。陆游在《剑南诗稿》卷49《诵书示子聿》中曰:“楚公著书数百编,少师手校世世传。”足见陆游祖父陆佃、父亲陆宰对著书和藏书之重视。怪不得陆游《家世旧闻》一书中有33条材料记到陆宰,诸如“殿廷宣判”何时有变,陆宰独知;“省札下故相”如何称谓,陆宰能明言;旧有玉玺和新获玉玺其工其名,陆宰能如数家珍;“曲谢”情状如何,陆宰道得明白。陆宰的藏书和学养,对于陆游策划嘉泰《会稽志》的编写,不能说没有影响。
三者,陆游与嘉泰《会稽志》主编施宿并非一般的朋友关系。施宿(1164~1215),字武子,湖州长兴人。孝宗淳熙末年为昌化县主簿。光宗绍熙四年(1193)登进士第。宁宗庆元六年(1200)和嘉泰元年(1201)官绍兴府通判。二年馀知盱眙军。嘉定二年(1209)编成《东坡先生年谱》,是一位学问家。身任嘉泰《会稽志》主编,是称职的。陆游与施宿之交谊,当属莫逆。《诗稿》卷45有《题施武子所藏杨补之梅》:“补之写生梅,至简亦半树。此幅独不然,岂画横斜句?”此诗作于宁宗嘉泰元年(1201)春,正是嘉泰《会稽志》编纂之时,要是两人交谊不深,陆游怎么可能在施宿所藏之图画上题诗呢?卷50又有《送施武子通判》诗:
初入修门鬓未秋,安期千里接英游?
退归久散前三众,迈往欣逢第一流。
只道升沉方异趣,岂知气类肯相求?
龙钟不得临江别,目断西陵烟雨舟。
此诗作于宁宗嘉泰二年(1202)春,与上述《题施武子所藏杨补之梅》相距一年。施宿在绍兴府通判任上主编嘉泰《会稽志》后,于次年除盱眙军,春上离别绍兴。陆游本想前往钱塘江边的西陵送行,因为已到七十八岁高龄,行动有所不便,便以诗相送,以示友情。值得注意的是:陆游与施宿年龄上相差40岁,属忘年交,陆游以字相称,可见其对施宿这位后辈的推崇;诗中以“英游”“第一流”相推许,可谓对施宿之期待无以复加;特别是“气类肯相求”之设问,除了表明两人友谊实质,似乎透露了两人在修志问题上看法的一致性,只是这次相别,施宿是升任而去,陆游在家乡赋闲罢了。试想一下,如果陆游不帮助施宿策划嘉泰《会稽志》之编写,只在嘉泰《会稽志》定稿后写个序,怎能在临别之际写下如此诗句?又怎能如此难分难舍:“龙钟不得临江别,目断西陵烟雨舟。”
无独有偶,陆游与施宿之交谊,文中亦有表达。陆游在《文集》卷29《跋东坡帖》曰:“予谓武子:当求善工坚石刻之,与西楼之帖并传天下,不当独私囊褚,使见者有恨也。”此跋作于嘉泰元年(1201)编纂嘉泰《会稽志》时,如果施宿与陆游不是志同道合、心心相印,陆游能如此嘱咐施宿吗?宁宗开禧元年(1205),施宿在朝散郎直秘阁知盱眙军任上,修筑翠屏堂,“走骑抵山阴泽中,请记于”陆游,陆游不加思索地写下《盱眙军翠屏堂记》,记中不仅写明盱眙军地位之重要,翠屏堂修筑之情实,而且特意点明:“侯与予故相好也。”所谓“故相好”,显然指宁宗庆元六年(1200)和嘉泰元年(1201)编纂嘉泰《会稽志》时两人之情谊。这又足以证明,陆游非编纂嘉泰《会稽志》的关心者和一般参与者,而是有力策划者。
不仅如此,因为两人之“故相好”,陆游还为施宿之父施元之所作之《施司谏注东坡诗》作序,在嘉泰二年(1202)正月五日施宿完成嘉泰《会稽志》而尚未离任时,陆游在《〈施司谏注东坡诗〉序》中指明:“后二十五六年,某告老居山阴泽中,吴兴施宿武子出其先人司谏公所注数十大编,属某作序。司谏公以绝识博学名天下,且用工深,历岁久,又助之以顾君景蕃之该洽,则于东坡之意,盖几可以无憾矣。某虽不能如至能所托,而得序斯文,岂非幸哉!”序中先以“若东坡先生之诗,则援据闳博,指趣深远,渊独不敢为之说”标明注东坡诗之难度,接着证以自己与范成大(字至能)讨论具体诗句之误注,得出上述之感想。推许施元之之“绝识博学”,其中当有与施宿之情谊在。要是编纂嘉泰《会稽志》之时,陆游只是一般参与者,陆游能如此推许施宿之父吗?
四者,陆游与“安抚使干办公事李君兼、韩君茂卿”“郡士冯景中、陆子虡、王度、朱鼐,永嘉郡邵持正”均有关系,上述人士亦非等闲之辈。
李兼(?~1208),字孟达,号雪岩,宁国(今属安徽)人。编撰嘉泰《会稽志》时已为绍兴人。历知台州。陆游与之交谊颇深。《诗稿》卷63《老怀》自注:“昨日得李孟达书。”其时为宁宗开禧元年(1205)闰八月,距编纂嘉泰《会稽志》已历四年。《文集》卷15有《宣城〈李虞部诗〉序》,指出“予得其两世遗编于虞部之曾孙、临海太守兼字孟达。孟达固诗人,盖渊源二祖而能不愧者。”对李兼有所推重。又同卷《梅圣俞别集序》指出:“宛陵先生遗诗及文若干首,实某官李兼孟达所编辑也。”表明李兼乃有学问之人。前者作于开禧三年(1207),距编纂嘉泰《会稽志》已历六年,后者作于宁宗嘉泰三年(1203),距编纂嘉泰《会稽志》只两年。而编纂嘉泰《会稽志》七年后,即宁宗嘉定八年(1208)李兼逝世时,陆游写有《哭李孟达》诗,哭得十分伤心:“旧交多已谢明时,孟达奇才最所思。晚岁立朝虽小试,平生苦学竟谁知?尊前一笑终无日,地下相从却有期。恸绝寝门霜日暮,短篇聊为写余悲。”请注意“旧交”“奇才”“苦学”“恸绝”等措辞,要知道其时陆游已84岁高龄,故有“地下相从却有期”之许。“尊前一笑”云云,说明陆游与李兼还促膝论交,攀谈学问。两人在编纂嘉泰《会稽志》时当为莫逆,而李兼为副主编,可见陆游非一般参与者了。
韩茂卿,字立道,其父韩肖胄,曾于绍兴十五年(1145)五月以资政殿学士、左奉议郎知绍兴府,居住绍兴近十年而卒,韩茂卿便留在绍兴。说明韩茂卿为北宋忠献公韩琦后裔。韩陆有通家之谊,韩茂卿在参与编纂嘉泰《会稽志》前,与陆游有交往。《诗稿》卷32有《题韩运盐竹隐堂绝句三首》,时为宁宗庆元二年(1196)秋。陆游称时任提举茶盐发运使的韩茂卿为“邺下王孙今胜流”,指明韩茂卿为韩琦昆孙,“似是前身王子猷”,又推崇韩茂卿如确爱竹林之王徽之清高。开禧二年(1206)夏,距韩茂卿参与编纂嘉泰《会稽志》五年后,陆游又写有《送韩立道守池州》诗(《诗稿》)卷66),中曰:“才华故在诸公右,谈笑遥分圣主忧。”“万家歌舞春风在,秋浦如今不似秋。”对韩茂卿之才华推崇备至。《文集》卷30又有《跋韩立道所藏兰亭序》,时在宁宗开禧二年(1206),对韩茂卿所藏《兰亭》特别钟爱:“观此本《兰亭》,如见大勋业巨公于未央殿中,大冠若箕,长剑拄颐,风采凛凛,虽单于不觉自失,况余子有不汗洽股栗者哉?”从中说明韩茂卿不仅为绍兴乡贤,而且与陆游的关系非同一般。
冯景中,字克温,诸暨人。宁宗庆元二年(1196)登进士第,历官至集贤院学士。编纂嘉泰《会稽志》时,在登进第后不久,可能在绍兴府或会稽、山阴任吏,有才华,余不详。
王度(1157~1213),字君玉,会稽人。以太学生上舍入对,失第。曾为舒州教授,迁太学博士。陆游在《文集》卷31《跋陈伯予所藏兰亭帖》曰:“卷末数跋,为吾友王君玉所录黄太史鲁直语。”此跋作于宁宗嘉定元年(1208)陆游84岁时,陆游称王度为“吾友”,属忘年交,足见两人之相知。
邵持正,字子文,温州平阳(今属浙江)人,以父恩补为监,官至成都郎。编纂嘉泰《会稽志》时当在绍兴府或会稽、山阴县为小官或吏。《中国人名大辞典》介绍曰:“叶适初讲学,持正邵在学舍中,其后所至皆从之。神暇语简,喜愠不形于色。工诗歌骈体。沉沦下吏。早卒,适深惜之。”可见邵持正也是一位有学问之人,陆游与叶适有交往。《诗稿》卷30《新暑书事》自注:“去岁叶正则饷蕲簟,得以御暑。今年蚕事,仅得五六分,遂办暑服。”此诗作于光宗绍熙五年(1194)夏,距编纂嘉泰《会稽志》尚有六年,陆游可能因叶适关系或邵持正“工诗歌骈体”而结识。
朱鼐,未详。
陆子虡(1148~1222),字伯业,小字彭儿,一名统。编纂嘉泰《会稽志》时54岁。以前以父陆游恩补常州比较务,调乌程(今浙江吴兴)县丞、淮西通判。此时陆游在《示子虡》中有言:“好学承家凤所奇,蠹编残简共娱嬉。”(卷48)说明陆游对长子子虡参加嘉泰《会稽志》的编纂是满意的,并不时有所讨论、指点。陆子虡于嘉泰二年(1202)调官金坛县丞(上引诗自注:“子虡明秋当赴句金。”)后又转浙西提刑司干办公事,江州节度使,官终朝奉大夫,赐紫金鱼袋。说明陆子虡完全胜任嘉泰《会稽志》的编纂工作。这又说明陆游的这一安排,与策划嘉泰《会稽志》的编纂不无关系。
以上就嘉泰《会稽志》“发其端”之施宿,“为之动”之李兼、韩茂卿,“相与”之冯景中、陆子虡、王度、邵持正等一一作了介绍,除了“相与”之朱鼐未详,均非等闲之辈,而且与陆游关系密切,从中说明,作为初来乍到的外来人员施宿,要物色这么一批人才,是很难想象的,其中参与策划的,当为陆游。
至于“慨然以为己任”的直龙图阁沈作宾,宁宗庆元五年(1199)十一月知绍兴府,六年二月转朝请大夫,三月除两浙转运副使。“力成之”之赵不迹,庆元六年(1200)五月知绍兴府、嘉泰元年(1201)正月除华文阁待制,三月移知潭州;“力成之”之袁说友(1140~1204),字起岩,号东塘居士,建安(今福建建瓯)人,侨居湖州。隆兴元年(1163)登进士第。嘉泰元年(1201)四月六日,以宝文阁学士、通奉大夫知绍兴府,该年十一月三日,召赴行在。二年同知枢密院事。三年迁参知政事。在绍兴知府任上,写有《题天衣寺》、《题王顺伯秘书所藏兰亭修禊帖》、《题墨妙亭》、《霸王庙》、《和罗春伯奉常寄题稽山阁韵》、《绍兴府学斋宿》、《登蓬莱阁》、《司庾会稽道中答衢民綵帜送行》、《李英才作墨梅于天庆观壁》等诗。三人在绍兴知府任上时间均不长,可知不能具体参与嘉泰《会稽志》编纂事。“慨然为己任”、“力成之”,是陆游对他们尊重而已。具体策划嘉泰《会稽志》的,当为陆游。
五者,编纂嘉泰《会稽志》的宁宗庆元六年(1200)和嘉泰元年(1201),陆游正在家乡赋闲。陆游于孝宗淳熙十六年(1189)十二月被何澹弹劾,罢官返故里。先在家乡领祠禄,庆元四年(1198)冬,奉祠岁满,不复请。在壮志未酬、百无聊赖之中,陆游完全有能力、有时间一意为施宿策划,只是不肯公开出面而已。请看庆元六年(1200)之赋闲诗句。春日之《小雨初霁》曰:“莫道此翁游兴懒,兰亭禹寺已关情。”(卷42)《病愈偶书》曰:“闲处固应容老子,卧看年少起新丰。”(卷42):夏日之《初夏》曰:“昏昏时就枕,贸贸却寻书。”(卷43)《书适》曰:“时时访溪友,亦或游僧庐。”秋日之《杂兴》曰:“事来强酬答,其实惟欲卧。”冬日之《舟中作》曰:“三百里湖新月时,放翁艇子只寻诗。”《对酒戏咏》曰:“反拂乌丝写新句,此翁可惜老天涯。”(卷44)至于为策划编纂嘉泰《会稽志》所作的准备,也可引录一些诗句。以庆元五年(1199)冬为例,卷42《冬夜读书示子聿》曰:“布被藜羹缘未尽,闭门更读数卷书。”卷43《读史有感》曰:“老死故山虽自许,掩书未免愧斯人。”卷44《新治火阁》曰:“炉红毡暖不出户,木落窗明常读书。”卷45《冬晴》曰:“天公元不容光阴,付与书生遂本心。”这些诗句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不能说与策划编纂嘉泰《会稽志》一点也没有关系。
次看陆游作为嘉泰《会稽志》实际策划者的主观因素。
一者,终陆游一生,曾三次入都为史官,积累了丰富的作志经验。两次在策划编写嘉泰《会稽志》以前。即高宗绍兴三十一年(1161)五月入都,十一月第一次为史官。《诗稿》卷18《岁晚书怀》自注:“绍兴末,游官玉牒所。”玉牒所掌修皇帝玉牒,凡帝系、帝纪、朝廷政令之因革,无不编录。孝宗淳熙十六年(1189)七月,陆游在行在第2次为史官。《南宋馆阁续录》卷9载:“实录院检讨官……陆游,十六年七月以礼部郎中兼。”《诗稿》卷15《望永思陵》自注:“淳熙末,上命群臣齐集华文阁,修《高宗实录》,游首被选。”一次在策划编纂嘉泰《会稽志》之后,即宁宗嘉泰二年(1202)五月,召宣陆游以原官提举祐神观兼实录院同修撰,兼同修国史。《宋史》本传载:“嘉泰二年,以孝宗、光宗两朝实录及三朝史末就,诏游权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免奉朝请。寻兼秘书监。”《南宋馆阁续录》卷9亦载:“实录院同修撰……陆游,二年五月以直华文阁提举祐神观修。”又:“同修国史……陆游,二年五月以直华文阁提举祐神观权。”《诗稿》卷51《开局》诗曰:“谁令归踏京尘路,又见新开史局时。”自注:“予三作史官,皆初开局。”
二者,入都修史,迫使陆游读到他人读不到的历史和地理典籍,练就他人难以企及的修史文笔,包括有关绍兴府的历史和地理书籍,有关修志中简练、清晰而重点突出的史笔修养。仅举淳熙十六年(1189)秋冬的有关写实和体会。《诗稿》卷21《史院书事》曰:“信史新修稿满床,牙籤黄帕希芸香。”《病中数辱曾无逸架阁见问》曰:“不为朝天愁路涩,夜窗灯火要寻盟。”《次韵和杨伯子主簿见赠》曰:“终年无人问良苦,眼望青天惟自许……文章最忌百家衣,火龙黼黻世不知。谁知养气塞天地,吐出自足成虹霓。”为了策划嘉泰《会稽志》的编纂,陆游废寝忘食地读书,仅以嘉泰元年(1201)为例。卷45《先少师》曰:“老见异书犹眼明。”《春雨》曰:“闲摩病眼开书卷。”《寄题张仲钦左司槃涧》曰:“伏几读书时举头。”《三月二十日》曰:“读书老易倦。”《初夏野兴》曰:“爱书自笑心常在。”卷46《早凉熟睡》曰:“手中书册堕无声。”《倚楼》曰:“诗书幸有先人业。”《述怀》曰:“灯下看书方觉老。”《晨兴》曰:“书细尤能读。”《老叹》曰:“诸儒轻古学。”《书斋书事》曰:“作意观书睡已来。”《道室杂题》曰:“勘书窗下松明火。”《省书》曰:“细读手抄书。”《自述》曰:“遗经在椟传家学。”《风雨》曰:“腐儒未辍读书声。”《闲适》曰:“读书以自娱。”卷47《雨夜叹》曰:“破屋自爱读书声。”《幽栖》曰:“闲日借书观。”《秋夜读书》曰:“孤灯对细字。”《卧病累日》曰:“开书觉眼明。”卷48《不寐》曰:“读书有味身忘老。”《冬日》曰:“苦闲犹复取书看。”《遂初》曰:“归读古人书。”《读经》曰:“晨起衣冠读典谟。”卷49《纵笔》曰:“夜读世藏书。”《自勉》曰:“读书尤自力。”《读书》曰:“一编相向眼偏明。”《读史》曰:“夜对遗编以复谅。”《晴窗读书自勉》曰:“岂无案上书,可与共寂寞?”陆读爱书、读书成癖,这就为策划嘉泰《会稽志》的编纂具备了他人难以企及的主观因素。
三者,陆游愈到晚年,对人格愈加重视。仅以嘉泰元年(1201)冬写作《嘉泰〈会稽志〉序》时的情绪为例。《诗稿》卷49《自勉》曰:“自信直如弦,残年偶得金。”《遗兴》曰:“印侯从来非所图,赤丁子赤不容呼。”《闲记老境》曰:“槁木忘荣谢,闲云任卷舒。”卷48《园中作》曰:“读书本自安穷处,丰岁何妨乐太平。”《读史》曰:“孤忠要有天知我,万事当思后视今。”《寓言》曰:“为谋须远大,守节要坚完。”抱着这样的心态,陆游热心策划嘉泰《会稽志》的编纂工作可以想见,至于嘉泰《会稽志》的主编,当然让与友好施宿了。
陆游的人格,源于古越先民坚韧犷悍、图强不屈的民族性格和越族子民卧薪尝胆、自强不息的文化精神,亦源于陆游世家的历来教养。始祖陆通“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庄子·人间世第四》),是以“楚狂”闻名于世的,陆游在《诗稿》卷1《睡起书事》即曰:“烈士壮心虽未减,狂奴故态有谁容?”卷3《示儿子》曰:“墓前自誓宁非谥,泽畔行吟未免狂。”五世祖陆贾曾经辅佐刘邦定天下,出使南粤,立下奇功,晚年退居雍州好畤县,流寓陕西西安府,安然去世。三十九世祖陆贽,在唐代官拜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晚年退居嘉兴。四十三祖即越州始祖陆谊,“不肯苟富贵以辱先人,乃东渡江,夷于编氓。”陆游在《宋会稽陆氏重修宗谱序》中曾深情地说:“有陆氏仕璋者,钱(镠)之贵臣也,求通谱谍。博士谊拒不许,遂东渡钱塘,徙居山阴。”四十八世祖即高祖陆轸以进士起家,官至吏部尚书,淳厚刚直,诚如祖父陆佃在《朝奉大夫陆公(按,即陆琮)墓志铭》写到的:“佃之皇祖吏部郎公讳轸,越人也,逮真宗、仁宗,在馆阁最久。华文质行,粹美无疵。”五十世祖、祖父楚国公陆佃,官至尚书左丞,陆游在卷1《和陈鲁山十诗》中如此推崇:“大父昔在朝,腾上唯恐早,淡然清班中,灰寒而木槁。议论主中和,人才进耆老。至今下马坟,不生刺人草。”陆游在《家世旧闻》中记到陆佃的资料多达52则,并非偶然现象。五十一世祖、父亲陆宰,陆游亦极其推崇其人格。《家世旧闻》中亦有33处记到陆宰,陆游有三篇跋文,虽然记的是李光、周聿和傅崧卿,但我们看到的是陆宰的人格。《文集》卷27《跋李庄简家书》曰:“剧谈终日,每言秦氏,必曰咸阳,愤切慨慷,形于色辞……方言此时,目如炬,声如钟,其英伟刚毅之气,使人兴起。”卷30《跋周侍郎奏稿》曰:“一时贤公卿与先君游者,每言及高庙盗环之寇,乾陵斧柏之忧,未尝不相与流涕哀恸……犹想见当时忠臣烈士忧愤感激之馀风。”卷31《跋傅给事帖》曰:“亲见当时士大夫相与言及国事,或裂眦嚼齿,或流涕痛哭,人人自期以杀身翊戴王室。虽丑虏方张,视之蔑如也。”显然这对陆游一生的人格颇有熏陶,在策划嘉泰《会稽志》的编纂中不可能不流露出来。
再次看嘉泰《会稽志》的收录材料与陆游观点的一致性。
一者,陆游一生为人可总结为两点,一是热切的爱国思想,一是高尚的人格力量。这两点在嘉泰《会稽志》中均有深刻的反映。
我们知道,绍兴优美的自然环境与悠久的历史文化是与大禹治水、东汉马臻修筑镜湖、东晋贺循开凿浙东运河分不开的,在一定程度上说,绍兴历史是一部水文化的历史。这在嘉泰《会稽志》中有浓彩重笔的叙述。卷一开宗明义地说:“越在唐虞时,禹平水土,制九州,而越为扬州之域。《职方氏》:‘东南曰扬州,其山镇曰会稽。’释云:会稽在山阴。《旧经》云:‘涂山在山阴县西北,禹会万国之所在……。’按《史记·夏本纪》赞曰:‘禹会诸侯江南,计功而崩,因葬焉,命曰会稽。会稽者,会计也。’裴骃注引《皇览》曰:‘禹冢在山阴会稽山上。会稽山本名苗山,在县南,去县七里。’《越传》曰:‘禹到大越,上苗山,大会计,爵有德,封有功,更名苗山曰会稽。’《家语》:‘孔子曰:昔禹致群臣于会稽之山,防风氏后至,禹杀而戮之,其骨专车。’《封禅书》曰:‘禹封泰山,禅会稽。’由是论之,禹既合诸侯于会稽,庸讵知鲁大夫所谓涂山非会稽与?至夏后氏,少康封庶子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断发,拔草莱而邑焉。后二十馀世,至于允常。允常之时,与吴王阖闾战而相怨伐。允常卒,子句践立,是为越王。……”在卷6专列“大禹陵”和“禹庙”。不妨亦抄录于下:“禹巡守江南,上苗山,会计诸侯,死而葬焉。犹舜陟方而死,遂葬苍悟。圣人所以送终,事最简易,非若汉世人主豫自起陵也。刘向书云:‘禹葬会稽,不改其列。’谓不改林木百物之列也。苗山自禹葬后,更名会稽。是山之东,有陇隐然若剑脊,西向而下。下有窆石,或云此正葬处。疑未敢信。然《檀弓》注‘天子繂四碑,所以下棺’,则窆石者,固碑之制度。至其数不同,或由繁简异宜,或世代悠远,所存止此,皆不可知也。按《皇览》:‘禹冢在会稽山。自先秦古书,帝王墓皆不称陵。而陵之名,实自汉也。’《旧经》云:‘禹陵在会稽县南一十三里。’又:‘禹庙,在县东南一十二里。’《越绝书》云:‘少康立祠于禹陵所。’梁时修庙,惟欠一梁,俄风雨大至,湖中得一木,取以为梁,即梅梁也。夜或大雷雨,梁辄失去。比复归,水草披其上。人以为神,縻以大铁绳,然犹时一失之。政和四年,敕即庙为道士观,赐额曰‘告成’。禹陵旧在庙旁,今不知所在。独有当时窆石尚存。高丈许,状如秤权。庙东庑祭嗣王启,而越王句践亦祭别室。镜湖在庙之下,为放生池。临池有‘咸若亭’,又有‘明远阁’、‘怀勤亭’。‘怀勤’取建炎御制诗‘登堂望稽岭,怀哉夏禹勤’之句。”上述三条记载奉大禹为越地始祖,接以句践,既明历史之悠久,又寓爱国爱乡之思想,不但主旨清楚,重点突出,而且各有侧重,互通声气。若没有统一策划,不可能考虑如此周到。
再如镜湖与马臻之关系。卷13曰:“曾子固《序鉴湖》云:‘……或问曰:马臻之始为湖也,会稽民数千人诣阙讼之,臻得罪死。及按,见讼者皆已死。说者以为臻虽坐死,湖乃不得废,亦幸而已。九千顷之田,千馀年无水旱,岂偶然哉!’”卷2《太守·马臻》曰:“永和五年为太守,创立镜湖,在会稽、山阴两县界,筑塘蓄水。水高田丈馀,田又高海丈馀。若水少,则泄湖灌田;如水多,则闭湖泄田中水入海,所以无凶年。其陂塘周回三百一十里,都溉田九千馀顷。《会稽记》云:“创湖之始,多淹家宅。有千馀人怨诉,臻遂被刑于市。及遣使按覆,总不见人籍,皆是先死亡者。然越人至今庙祀之。”两则材料相互补充,各有千秋,突出的是马臻爱乡爱民之情思,引《鉴湖说》和《会稽记》之材料,用事实说明爱民尽责者之怨,矛头便针对不明事理之最高统治者。如此,让读者更清楚地认识鉴湖与马臻之关系。这与陆游诗文中不时写到大禹与马臻的情思是一致的。《诗稿》卷25《舟中望禹祠兰亭诸山》曰:“禹穴探书惭旧学,涂山执玉记前身。”《出游》曰:“秦碑禹窆风烟外,一吊兴亡万古愁。”卷56《春晚出游》曰:“禹吾无间圣所叹,治水殆与天同功。”由于对禹感情深厚,故诗中写到禹庙的特别多,诸如卷1《记梦》曰:“旅梦游何地,分明禹庙旁。”卷22《禹祠》:“渡江谒神禹,拜手荐俎壶。”卷24《次韵范参政书怀》:“年少从渠笑衰懒,相呼禹庙看龙船。”卷27《戏咏山阴风物》曰:“城边绿树山阴道,水际朱扉夏禹祠。”卷30《步至湖上》曰:“红叶秦驰道,青山禹庙壖。”卷33《病后往来湖山间》曰:“不如一酹禹祠去,恶衣菲食真吾邻。”卷36《梦中游禹祠》曰:“禹巡吾国三千岁,陈迹销沉渺莽中。”卷46《湖塘晚眺》曰:“奉祠神禹旧,驰道暴秦馀。”卷50《开岁》:“唯有禹祠春渐好,从今剩判典春衣。”卷56《初春书怀》曰:“出门未觉龙钟在,禹庙兰亭又见春。”卷70《春晚即事》曰:“今岁禹祠才一到,安能分日作遨游?”卷70《禹祠》曰:“禹祠行乐盛年年,绣毂争先置画船。”卷72《新秋往来湖山间》曰:“禹祠巍巍阅千代,广殿修廊半倾坏。”卷74《早春出游》曰:“闻道禹祠游渐盛,也谋随例一持杯。”陆游写到镜湖的诗也很多,诸如卷11《思故山》曰:“千金不须买画图,听我长歌歌镜湖。”卷17《小雨泛镜湖》曰:“吾州清绝冠三吴,天写云山万幅图。……端办一船多贮酒,敢辞送老向南湖?”卷18《丙午五月》曰:“湖三百里汉迄唐,千载未尝废陂防。”卷27《春游》曰:“镜湖春游甲吴越,莺花如海城南陌。”卷28《镜湖女》曰:“到家更约西邻女,明日湖桥看赛神。”卷30《十月三日泛舟湖中作》曰:“镜湖三百里,往来寒日中。”卷32《镜湖》曰:“镜湖泆已久,造祸初非天。”卷34《舟中咏》曰:“镜湖三百里,风止镜面平。”卷37《湖山杂赋》曰:“门前天镜倒千峰,舍后菰蒲与海通。”卷46《湖堤》曰:“篮舆小放湖堤上,信有人间白玉壶。”卷54《湖上秋夜》曰:“湖上山衔落月明,钓筒收置叶舟横。”其他写镜湖诗很多,如《游镜湖》、《泛湖》、《夜行湖上》、《湖上》、《夜泛湖中》、《小舟湖中夜归》、《晚晴肩舆至湖上》、《舟泊湖桥酒楼下》、《湖上夜归》、《晚行湖上》、《湖上》、《泛舟至镜湖旁小市》、《湖堤暮归》、《泛湖》、《东跨湖桥》、《西跨湖桥》、《日暮自湖上归》、《湖塘夜归》、《夏秋之交小舟早夜往来湖中绝句》(十二首)、词《谢池春》、《乌夜啼》、《渔父》等,将镜湖写得美不胜收。卷83《秋日遗怀》“西来浮涛江,东眺俯镜湖……禹幸有遗窆,粤亡无故墟”,则将大禹和镜湖联结在一起。需要指出的是:一、从宋代开始,镜湖业已改称鉴湖,但陆游诗中一直写的是“镜湖”;二、陆游生前,围鉴造田的现象已十分严重,为此,陆游写了《复湖》《散步湖堤,时方浚湖,水面稍渺弥矣》等诗作,表明自己复湖的态度,这实际上是对马臻修筑镜湖的肯定。
二者,嘉泰《会稽志》所收录的陆游家世材料特别丰富,不少材料当是陆游提供的。就墓地说,卷第六“冢墓”目中,写到“陆谏议轸墓,在五云乡焦坞,赠太傅。”“陆都官珪墓,在袁孝乡,赠至太尉,今改葬本县鹫峰寺前。”“陆发运寘墓,在富盛乡。郎中沅袝发运墓。”“陆左丞佃墓,在陶宴岭。”“陆少师宰墓,在云门卢家岙。知郡淞、通判涭并袝少师墓。”“陆右司长民墓,在上皋尚书坞。参议静之,提举升之,教授光之并袝右司墓。”“陆太保昭墓,在承务乡。左丞之祖。四世葬此,有陆氏大墓碑。”嘉泰《会稽志》中所记墓冢144座(包括会稽、山阴、上虞、嵊县、新昌、诸暨、萧山、余姚八县),陆家占了13座,有些如陆游长兄陆淞墓,陆游弟陆涭墓,他人未必知悉;陆游从伯叔寘、长民墓,陆游从兄弟静之、升之、光之墓,他人更难知悉。特别是陆游亲家、陆子坦岳父“许知郡从龙墓,在(新昌)杜黄山”,想来只有陆游知道,要是陆游没有参与嘉泰《会稽志》策划,能如此记载吗?就寺院说,卷第七介绍延福院,中曰:“延福院,在(山阴)县西六十里新安乡牛头山之麓……景德初,赠太傅陆公轸与卿士数人肄业于此。尝遇大雪,绝食累日。陆公祷山神,明日获二麂焉,闻者叹异。及陆公直集贤院来守乡邦,遣衙校致祭。书堂在寺之西北隅。今寺僧犹能识其处。”如此掌故,不得之陆游得之谁?“泰宁寺,在(会稽)县东南四十里……建中靖国元年,太师陆佃既拜尚书左丞,请以为功德院,改赐名证慈。米芾书额。”“雍熙院,在(会稽)县南三十一里一十步……绍兴元年六月,赐故尚书左丞陆公为功德院。”“宝山证慈院,在(会稽)县东七十二里曹娥镇曹娥庙之旁。米礼部芾书额。证慈本陆左丞宝山功德院名,后以昭慈圣献皇后攒宫,改院名泰宁,而徙额于此。”“本觉寺,在(山阴)县西北一十五里梅山……寺后有适南亭,可以望海,郡牧程给事建,陆左丞作记。”“法云寺,在(山阴)县西北八里……开宝七年,改名宝城寺,中允陆公仁旺及弟大卿舍园地以益之。大中祥符中,改额法云。建中靖国元年,大卿之孙拜左丞,请为功德院。三岁度僧一人。”寺院之如此沿革,非所涉之后辈,如何知之?大体说来,嘉泰《会稽志》所记会稽、山阴两县寺院计82所,与陆游世家有关的有七所,其中陆游一系的特别多,而且不少材料非一般熟悉方志者所能知。即使不起眼的景物如泉、井等,凡是涉及到陆游世家的,嘉泰《会稽志》也不会遗漏。如泉,嘉泰《会稽志》记了18眼,其中就记到“三汲泉”。卷11载:“三汲泉,在卧龙山麓。泉甚浅,不过有水数斗。然汲尽已复满,未尝竭也。旧在陆左丞园内,今析为二,其一归陆参议静之,其一归司马监丞僖。”如井,嘉泰《会稽志》记了25口,其中记到“陆太傅丹井”。同卷载:“陆太傅丹井,在法云寺佛殿前少东。太傅昔以直集贤院守乡邦。晚谢事,居寺东鲁墟故庐,辟谷炼丹,专汲此井用之。辟谷十馀年,鬓气力皆不衰。丹已八转,忽变化飞去。太傅乃洗炉钵水饮之。数日,不疾而逝。又以馀水分诸孙,饮者三人,中大佖年八十六,祠部傅年九十,承奉倚年八十三。”这些材料,当得之陆游。要是陆游不参加嘉泰《会稽志》策划,安能至此?
总之,嘉泰《会稽志》体例可能受《图经》启发和影响,但其纲目自成体系,材料安排相当周密,文字高雅清通,当与陆游策划和润色有关。笔者从陆游所具备之客观条件、主观因素和某些内容与陆游思想的一致性三个方面作了一些分析。是否得当,请方家批评指正。
末了,引录四则材料以作佐证。明万历《绍兴府志》主编孙鑛在万历《绍兴府志序》曰:“《会稽志》二十卷,施宿作。……陆游为之序。……今人但谓之《放翁志》,几不知有施宿。然观篇末参订之语,则亦似与润色矣。其文辩博可喜,笔力畅健,有苏氏父子风。非此老不能若此。”
清高宗乾隆五十七年(1792)九月绍兴知府李亨特在乾隆《绍兴府志序》曰:“昔陆游作嘉泰志,以《会稽》名。”
清俞卿在乾隆《绍兴府志序》曰:“绍兴郡志始于南宋嘉泰间,而宝庆续之。至明万历十五年乃集其成。其前为之者,陆放翁也。其后为之者,张阳和、孙丹峰也。诸先生皆魁垒杰出人才,老于掌故,手眼所到,搜剔无遗,彬彬乎大观哉!……
乾隆《绍兴府志》所附《旧修志人姓名录》载:“宋嘉泰《会稽志》,施宿、沈作宾、李兼、赵不迹、袁说友等监修,陆游、冯景中、陆子虡、王度、朱鼐、邵持正等撰。”
孙鑛以为“今人但谓《放翁志》……非此老不能若此。”李亨特以为“陆游作嘉泰志”。俞卿以为“其前为之(按:指嘉泰《会稽志》)者,陆放翁也。”《旧修志人姓名录》以为“陆游……等撰”。不能看作是空穴来风。
文末,再啰嗦几句。本文之所以以“陆游与嘉泰《会稽志》”为题,没有径以“陆游为嘉泰《会稽志》策划者”为题,旨在深一层揭示陆游与嘉泰《会稽志》之关系。不知读者诸君以为何如?
(责任编辑吕晓英)
作者简介:邹志方(1939-),男,浙江绍兴人,绍兴文理学院教授。
收稿日期:2015-11-11
中图分类号:I206.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293X(2016)01-0001-08
doi:10.16169/j.issn.1008-293x.s.2016.0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