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量与集量文化信息传播:以翻译为媒介
2016-04-10陈帆
陈 帆
(兰州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 甘肃 兰州 730000)
单量与集量文化信息传播:以翻译为媒介
陈帆
(兰州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甘肃兰州730000)
【内容摘要】文化传播是一个文化信息传递的过程,一种服饰或食物可以作为时髦的文化形态扩散,而以语言翻译作为媒介的跨文化传播更具有多种特征和样式。文化信息在某个进程中如何根据传播者的需要以单量传递或以集量传递以达成传播目的和目标,是一个值得研究讨论的问题。
【关键词】文化传播翻译媒介
一、前言
文化地理学学者提出了文化传播论,认为“思想观念、经验技艺和其他文化特质从一个社会传到另一个社会,从一地传到另一地的过程,又称文化扩散,是基本的文化过程之一。文化传播又称文化扩散。指人类文化由文化源地向外辐射传播或由一个社会群体向另一群体的散布过程。”[1](P254)“19世纪后半叶,F·拉采尔首次使用了(地理)扩散一词,从种族、语言、宗教等文化要素的地理分析出发,系统阐述了文化地理区的形成和特征。接着,哥瑞波纳以文化特质的传播序列为重点,对扩散理论进行了开拓性研究。”[2](P3)事实上,从本质上来说,文化扩散就是“文化现象的空间位移”[3](P84)。
文化信息的传播方式可以分为单量信息与集量文化信息传递两种不同的类型。其中单量式表现为受传地所接收到的文化信息与文化信息源地想要传达给受传地的或受传地想要从文化信息源地得到的特定文化信息相一致,也就是说在传播过程中所涉及到的文化信息是单一的,只有与文化信息发源地或文化信息接受地的传播意图相关联的信息。而集量表现为受传地所接收到的信息不仅仅是文化信息发源地意图传递给受传地的或受传地希望从文化信息源地得到的特定文化信息,而是在特定信息中集合了一些新的与所要传递的特定信息无关的其他信息。在这个过程中所涉及到的文化信息量是刚好满足了文化信息源地或受传地的特定目的或是除此之外还有多余的信息存在,因此,涉及的信息量超出了完成目的所需要的信息量是划分单量式和集量式这两种类型的文化传播方式的标准。
二、以翻译为媒介的单量文化信息传播
单量文化信息传播方式通过翻译文本将其中包含的单一的特定文化信息如数传递(除去在翻译过程中必不可免的信息损耗),然后通过翻译将该特定文化信息如数从中解读出来。在中国数千年的翻译史上,翻译作为媒介的单量文化信息传播在文学领域尤为典型。
中国的纯文学翻译起步较晚,是从晚清时期开始的,是在向西方学习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的浪潮中兴起的。而在明末清初前,“只有印度佛经中的民间故事和寓言可以勉强算作文学翻译。”[4](P659-681)最早提倡进行文学翻译的是梁启超,他在1898年发表的“译印政治小说序”一文中倡导大家翻译外国小说,尤其是政治小说,并阐述了翻译外国小说的作用和意义。此后,他本人更是身先士卒的亲自参与政治小说的翻译。在这个时期,中国翻译的外国文学作品主要集中在小说这一文学形式。事实上,早在光绪十四年(1888年)希腊的《伊索寓言》就被翻译成了《海国妙喻》;1902年,笔名为跛少年的沈祖芬将笛福的著作《鲁宾逊漂流记》译成了中文;此外,雨果的一些作品也被翻译成了中文,包括苏曼殊和陈独秀合译的《悲惨世界》和包天笑译的《铁窗红泪记》。林纾翻译了数量十分庞大的外国小说,包括英、法、德、俄、美、比利时、挪威、希腊等国的170多部小说,其中比较著名的主要有小仲马的《茶花女遗事》;斯托夫人的《黑奴吁天录》以及狄更斯)的一些作品,如《块肉余生述》、《贼史》和《滑稽外史》等[5](P292-303)。1902年,梁启超将凡尔纳的《海底旅行》翻译成中文并发表在其主办的《新小说》上,其后,鲁迅受其影响译出凡尔纳的《月界旅行》。1901至1905年期间,柯南道尔的侦探小说《福尔摩斯侦探案的故事》共被译出40余篇,为中国文坛带来了一种新的小说类型。[6](P455)据统计,当时共有500多部翻译的侦探小说[7](P74)。人们还翻译了大量的外国文艺理论来指导新文学运动的发展,如耿济之翻译的托尔斯泰的《艺术论》,张邦绍、郑阳译的《托尔斯泰传》等。在诗歌方面,苏曼殊将许多外国著名诗人,如英国的拜伦、彭斯和雪莱,德国的歌德及印度女诗人陀露哆等的优秀作品翻译成中文介绍给中国的读者,传播了资产阶级的自由民主思想,提升了中国人民的思想境界[6](P447)。
新青年社开始翻译的主要是欧洲现实主义和唯美主义文学作品,而后其翻译的重心转移到了俄国、日本和弱小民族的文学上面。俄国作家屠格涅夫的《春潮》;印度作家泰戈尔的《赞歌》;法国作家莫泊桑的《二渔夫》、《梅吕哀》、《白瑛田太太》以及挪威作家易卜生的《娜拉》等。这些译作不仅包含欧美现实主义作品,更可贵的是还关注到受压迫的弱小民族的文学作品,多传达出改革社会和文学的强烈意愿和教育民众的内容,在当时整个中国社会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拉开了“五四”新文学革命的序幕。
文学研究会译介的重点也主要是放在外国现实主义作家的作品和被压迫或损害国家或民族现实主义因素较强的文学作品。通过翻译介绍当时世界文学的潮流、文学发展概况、主要文学流派和文艺理论,为新文学运动输入了新的文学思想和观念,为当时的先进作家提供了范例,给迷茫中的他们以启迪,指明了前进的方向,进一步地推动了新文学运动的发展。[8](P116-118)
中国翻译外国文学作品的目的是借鉴国外的文学创作手法、方式和技巧,打破我国传统旧文学的桎梏,发展充满活力和张力的新式文学,而通过这些文学团体的翻译活动,这些中国当时急需的文化信息也确实基本上都接收到了,并起到了中国文学界希望这些文化信息可以起到的作用。但在这里,以翻译作为媒介的文化传播是单量信息式的。
三、以翻译为媒介的集量文化信息传播
在集量文化信息传播中,为了将特定的文化信息顺利的传入受传国,从发源国传出的文化信息附加了大量与该文化信息无关的其他信息,最先传入受传国的为这些无关信息,它们的传入为特定文化信息的传入排除了障碍,铺平了道路的传播方式。传播者无法直接将所要传递的信息传达给受传者,而是不得不先通过翻译将一些与所传递信息无关的其他信息介绍给受传者,以此引起受传者的兴趣,打破其对所要传递的信息可能存在的恐惧和排斥,为后期目标信息的传入排除障碍减少阻力,迂回地将它们传入受传者所在地并获得他们的理解和接纳。此外,集量式也包括传播者所计划要传递给受传者的信息无关的其他信息,并且这些非目的信息还给受传者所在地产生了十分巨大不可忽略的影响的传播方式。佛教和基督教在我国的传播就是十分典型的例子。佛教的传入基本上没有遇到太大的阻碍,因此传递信息中所出现的集量式翻译传播方式基本属于后一种情况,而基督教则刚好相反。“我国的科学文献翻译开始时是依附于宗教文献翻译,也就是说古印度的天文、历算,以及医药学知识伴随着佛经一起传入中国。隋唐以后,随着伊斯兰教的传播,阿拉伯的天文、数学、医学知识也逐渐传入我国。”[9](P109)
清朝初年,西方传教士来到中国,企图通过将基督教传入中国,将中国人民变为虔诚乖顺的教徒而使中国这个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东方大国臣服于它们,然而,他们高涨的热情和野心在初到中国开展传教工作的时候就遭到了重击,遭受到了许多不同的强大阻力。为了能够顺利的打破中国人民的心防,让中国人民接受基督教,他们改变了最初那种直接传教的方法,改用西方先进的科学文化知识为饵,吸引中国的士大夫阶层,先引起他们的兴趣和认同,再一步步将他们转化为基督教徒,使士大夫们成为他们进一步扩大基督教影响,吸引各类人群入教的有力助手,最终得以实现将整个中国纳入基督教版图。西方天文学、医学、数学、文字学、地理学、制图学及火器制造知识等纷纷通过翻译相关著作这一途径传入了中国。例如,利玛窦就曾将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西塞罗及蒙田等人著作中有关友谊的论述翻译成中文格言,以《交友论》为书名发表[10](P1-3)。
根据《开元释教录》中记载,“东汉之末,安世高医术有名,译经传入印度之医药。”印度医学的传入,对中国古代医学的发展产生过一定的影响,这由两晋南北朝至隋唐时期的医术多多少少都带有一些印度医学的色彩这一点就可以窥到一斑。这些医书在造福汉族人民的同时也对中国广大少数民族的医药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藏族的经典《丹珠》中就收录着不少印度医学的译本。此外,“唐代的玄奘通过翻译佛教的《因明入正理论》、《因明正理门论》、《大乘掌珍理》、《十百论释》等书,大量的介绍了印度的因明学,自此以后,我国的学者才得以运用逻辑来治学。”同时,随着佛经的翻译,印度的历算书籍也传入了我国,郑樵所著的《通志》及《隋书·经籍志》中就收录了八种[5](P98-118)。
印度佛教传入中国后,其所宣传的一些佛理和其中蕴含的哲思与中国的传统文化和道德伦理规范相融合,使其逐渐成为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并最终形成了中国特有的禅宗。印度佛教中的唯心主义哲学就是随着佛经的输入,逐渐同中国原有的老庄哲学相结合的,到南北朝时期,这种唯心主义思潮已经发展到了鼎盛阶段,并推动了中国道教的创立和宋代程朱理学的兴起及发展。且自印度佛教传入我国以来,伴随着其一并而来的还有印度丰富多彩的艺术文化,如音乐、绘画、雕塑、舞蹈等。据考证,唐玄宗所作的名曲《霓裳羽衣曲》就是在印度《婆罗门曲》素材的基础上加工创作而成的。[6](P158-159)
在语言方面,通过佛经的翻译,汉语中输入了大量的佛教词汇,并且随着时间的发展,这些词汇已然成为了汉语词汇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如“阎王”、“刹那”、“魔鬼”、“姻缘”、“世界”及“解脱”等词语。此外,汉语在语法结构上也受到了梵文语法结构的某些影响,例如汉语中的助词“于”,在先秦和两汉的书籍中从没有用在动宾之间过,而直到魏晋六朝时,人们才在翻译成的佛经中找到了这样的用法。汉语中的反切法也是因翻译佛经的过程中有时需要正确的音译古梵文而产生的。汉语中“四声”也是在此基础上确立的。此外,佛经的翻译对我国文言文的文体也产生过一定的影响。在文学方面,佛教的传入和佛经的翻译对我国文学的发展和文学形式的丰富有着极深远的影响。胡适就曾说过“中国固有的古文学最缺乏想象力……是印度人那种上天下地毫无拘束的幻想能力解放了中国文学。”[11](P74-77)佛经中保存着不少古代印度的民间故事和寓言,如我国著名的民间故事《精卫填海》就同《旧杂譬喻经》中的“鹦鹉灭火”有着很深的渊源。印度语中“n-a ga”一词的意思是“蛇”,也可以指代一种人首蛇身的神。佛教徒将该词被译成了“龙”,随后便产生了龙王和龙女为中国人民所喜闻乐见的传统文学形象。中国文学作品中的不少经典形象都是通过佛经翻译从印度借来的,如阎王、观音、如来佛、四大金刚、罗汉、玉兔等大大小小的鬼神[12](P64、69),甚至连广受世界读者所喜爱的我国古代四大名著之一的《西游记》中的孙悟空这一形象都与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中的猴王哈努曼非常相似,存在着莫大的关系。[13]
显而易见,这些科技文化信息和与文学相关的文化信息是集量性地依附在佛教的相关信息之上的,虽然这些信息并不是天竺为方便顺利传播佛教而专门添加的。
四、结语
本文探讨了文化信息以单量和以集量的方式在中外文化交流过程中传递的过程,认为跨文化传播因为文化信息的多样性、信息源地和信息受纳地的复杂性而呈现出丰富多彩的样式,这种传播过程和传播样式值得我们探讨研究,以确立其文化价值和人文历史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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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图分类号:H05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9106(2016)05-0107-04
*作者简介:陈帆,男,兰州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文化与翻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