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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中国丛报》对中国典籍的译介

2016-04-10李海军蒋凤美

山东外语教学 2016年6期
关键词:典籍译介聊斋志异

李海军,蒋凤美

(湖南文理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南 常德 415000)

论《中国丛报》对中国典籍的译介

李海军,蒋凤美

(湖南文理学院 外国语学院,湖南 常德 415000)

《中国丛报》(1832-1851)是19世纪中期西方人在中国创办历时最长、影响最大的英文刊物,为当时西方人全面了解中国提供了一个平台。20年间,《中国丛报》向英语世界译介了近 70种中国典籍,内容涵盖语言文学、历史、科学、宗教、地理、政治诸多方面,为当时中西文化交流架起了一座桥梁。不过,由于主客观方面的原因,《中国丛报》上中国典籍译介文章中的误读现象比较严重。《中国丛报》作为19世纪中国文化西传的“桥头堡”,无论是其成功之处,还是其不足之处,都可以为当今中国文化走出去提供借鉴和启示。

《中国丛报》;中国典籍;译介;误读

1.0 引言

1829年,美国美部会派遣裨治文(E.C.Bridgman)到中国传教,他也成为了美国历史上第一位来华传教士。除了传教,美部会还给裨治文交代了另外一项任务:向他们报告中国的一些情况。裨治文到达中国后,发现“基督教国家与东亚的交往由来已久,但在知识与精神层面的交流却微乎其微”,之前西方人了解中国的重要来源“明清之际的传教士写的有关中国的报道和文章,不但鱼龙混杂、自相矛盾,而且已经过时,因为中国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Bridgman,1832)因此,他萌生了创办一份报刊的想法,这样既可以完成美部会交给自己的任务,又可以对中国进行“全面而不带任何偏见”的报道。1832年 5月,在马礼逊(R.Morrison)的大力支持下,在他的主持下,《中国丛报》(Chinese Repository)在广州创刊。1851年,由于美部会的反对以及《中国丛报》主要经济资助人奥立芬(D.W.C.Olyphant)去世,《中国丛报》被迫停刊。20年间,《中国丛报》共出版发行 20卷 232期,共发表 30类 1262篇文章(其中 90%的文章同中国有关),内容涵盖语言、文学、教育、历史、法律、科学、外交、游记、艺术、商务、宗教、地理、军事、政治、民俗、医务、传记各个方面,为当时西方人全面了解中国搭建了一座桥梁。

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尽管《中国丛报》上有许多珍贵的历史资料,但并没有引起学术界足够的重视。研究《中国丛报》的学者并不是很多,代表人物主要有以下几个:尹文涓(2003)是国内比较早地系统研究《中国丛报》的人,她考察了《中国丛报》的创刊背景、编撰机制、刊发内容以及其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影响,认为《中国丛报》是中国当时“第一份面向西方读者,以介绍、研究中国为主要内容的英文报刊,《丛报》20年间从语言、文化、政治、宗教、地理、商贸等多个方面对中国的历史和现状作了详细介绍,被学术界视为‘有关中国学术的宝藏’”。(尹文涓 2003:1-2)吴义雄(2008a;2008b;2009;2014)是对《中国丛报》关注较多的学者,他比较详细地研究了《中国丛报》上有关中国历史、中国语言文字、中国社会信仰与风习、台湾形象构建方面的文章。李海军(2011;2013;2014)从跨文化交流视角出发,研究了《中国丛报》对《聊斋志异》、《红楼梦》以及《四书五经》的译介。顾钧(2009)在其专著《卫三畏与美国早期汉学》中也专辟一节,概要论述了《中国丛报》。迄今为止,还没有人对《中国丛报》上一类重要的内容——中国典籍译介——进行系统的研究。本文拟对《中国丛报》上的中国典籍译介作一个概要述研究,权当引玉之砖。

2.0 译介内容和方式

20年间,裨治文、郭实腊(K.F.A.Gutzlaff)、卫三畏(S.W.W illiams)、马儒翰(J.R.Morrison)、马礼逊(R.Morrison)、碑治文(J.G.Bridgman)、史第芬(E.Stevens)、亨德(W.C.Hunter)、美魏茶(W.C.Milne)、文惠廉(W.J.Boone)、波罗满(W.J.Pohlman)、罗伯聃(R.Thom)、布朗(S.R.Brown)、威尔逊(H.H.W ilson)、叔未士(J.L.Shuck)、加略利(J.M.Callery)、威妥玛(T.F.Wade)、娄理华(W.M.Lowrie)、米怜(W.Milne)、柯立芝夫人(M rs.Coolidge)、肖(C.Shaw)、金(F.A.King)、梁敬德(Liang Tsinteh)等人共在《中国丛报》上或详或略地向英语世界译介了近 70种中国典籍,内容以语言文学为主,兼涉宗教、历史、地理、科学、政治、游记等诸多方面。为方便以后研究者参考,现将《中国丛报》上译介的中国典籍具体书目整理如下:

语言文学类:《三字歌俗解》(马儒翰,Vol.1:244-246)、《圣谕》(裨治文,Vol.1:297-315)、《白兔记》(马礼逊,Vol.1:493-495)、《孟子》(史第芬,Vol.2:310-311)、《丹桂集》(马礼逊,Vol.2:426-427)、《四书五经》(郭实腊,Vol.3:97-107)、《三字经》(裨治文,Vol.4:105 -118)、《百家姓考略》(裨治文,Vol.4:154-160)、《千字文》(裨治文,Vol.4:229-243)、《幼学诗》(裨治文,Vol.4:287-291)、《孝经》(裨治文,Vol.4:345-353)、《小学》(裨治文,Vol.5:81-87/Vol.5:305-316/Vol.6:185-188/Vol.6:393-396/Vol.6:562-568)、《二十四孝故事》(卫三畏,Vol.6:130-142)、《子不语》(金,Vol.6:445-447)、《鹿洲女学》(卫三畏,Vol.6:568-574/Vol.9:537-559)、《补缸匠》(亨德,Vol.6:575-579)、《三国演义》(郭实腊,Vol.7:233-249/美魏茶,Vol.10:98-103/Vol.12:126-135)、《平南后传》(郭实腊,Vol.7:281-289)、《黄娇鸾百年长恨》(裨治文,Vol.8:54-56)、《春园采茶词三十首》(卫三畏,Vol.8:195 -204)、《谢小娥传》(卫三畏,Vol.8:345-347)、《书经》(郭实腊,Vol.8:385-400/文惠廉,Vol.9:573-586/波罗满,Vol.15:433-444/裨治文,Vol.17:97-101)、《百忍歌》(布朗,Vol.9:46-53)、《正德皇帝游江南》(郭实腊,Vol.9:57-73)、《增广智囊补》(郭实腊,Vol.10:550 -560)、《东园杂字》(卫三畏,Vol.10:613-618)、《苏东坡全集》(郭实腊,Vol.11:132-141)、《聊斋志异》(郭实腊,Vol.11:202-210/卫三畏,Vol.18:400-401)、《红楼梦》(郭实腊,Vol.11:266-273)、《南宋志传》(郭实腊,Vol.11:529-540)、《明心宝鉴》(米怜,Vol.16:406-411)、《西方公据》(米怜,Vol.16:448-454)、《诗经》(娄理华,Vol.16:454-462)、《圣谕广训》(米怜,Vol.16:500-506)、《四库全书》(裨治文,Vol.17:434-459)、《八则道德小故事》(卫三畏,Vol.17:646-649/Vol.18:159-162)、《相国寺公孙合汗衫》(卫三畏,Vol.18:113-155)、《尔雅》(裨治文,Vol.18:169-180)、《说文解字徐氏系传四十卷》(裨治文,Vol.19:169 -185)、《醒世宝言》(碑治文,Vol.19:233-241)、《榕园全集》(卫三畏,Vol.20:340-344)。

宗教类:《神仙通卷》(郭实腊,Vol.7:505-525/Vol.7:553-568)、《佛国集》(威尔逊,Vol.9:334-366)、《搜神记》(叔未士,Vol.10:84-87/Vol.10:185-191/Vol.10:305-309/卫三畏,Vol.18:102-109/碑治文,Vol.19:312-317)、《家礼帖式集成》(卫三畏,Vol.18:363-384)、《辩学章疏》(裨治文,Vol.19,p.118-135)。

历史类:《文献通考》(柯立芝夫人,Vol.9:143-147)、《史记》(柯立芝夫人,Vol.9:210-219)、《纲鉴易知录》(裨治文,Vol.10:1-9)、《三皇纪》(裨治文,Vol.10:231-233)、《三才图会》(裨治文,Vol.11:46-47/Vol.11:110-113/Vol.11:173-176/Vol.11:322-324/Vol.11:386-388/Vol.11:616-617/Vol.12:75-77)、《明史》(郭实腊,Vol.11:592-614)、《至圣编年世纪》(裨治文,Vol.18:254-259)、《春秋》(裨治文,Vol.18:393-399)、《大清圣武记》(裨治文,Vol.19:241-244)。

地理类:《琉球国志略》(裨治文,Vol.6:113-118)、《卫藏图识》(郭实腊,Vol.9:26-46)、《广东通志》(裨治文,Vol.12:309-327)、《海国图志》(郭实腊,Vol.16:417-424/威妥玛,Vol.19:135-156/Vol.19:206-220)、《嘉庆上海县志》(肖,Vol.18:18-22)、《瀛环志略》(卫三畏,Vol.20:170-194)。

科学类:《御撰医宗金鉴》(裨治文,Vol.9:486-488)、《蚕桑合编》(肖,Vol.18:303-314)、《朱子全集》(裨治文,Vol.18:342-347)、《农政全书》(肖,Vol.18:449-470)。

政治类:《大清律例》(裨治文,Vol.2:10-19/Vol.2:61-73/Vol.2:97-111)、《谕英国国王书》(裨治文,Vol.8:9-12/罗伯聃,Vol.8:497-503)、《大清皇帝圣训》(郭实腊,Vol.10:593-605)、《大清会典》(郭实腊,Vol.12:57-69/梁敬德,Vol.14:153-156)。

游记类:《海录》(裨治文,Vol.9:22-25)。

《中国丛报》上译介中国典籍的方式主要分为以下几种:

一是全译。全译的对象主要是那些篇幅不是很长的中国典籍,如裨治文全译了《三字经》、《千字文》、《孝经》、《小学》、《谕英国国王书》、《辩学章疏》;卫三畏全译了《谢小娥传》、《二十四孝故事》;碑治文全译了《醒世宝言》,等等。

二是节译。主要节译某些篇幅较长的中国典籍中的某一部分内容,如马礼逊节译了戏剧《白兔记》中的《井边会》片段;郭实腊节译了《海国图志》中有关日本的文字;肖节译了《蚕桑合编》中有关种桑养蚕的文字和《农政全书》中有关种棉的章节;裨治文节译了《朱子全集》中第 49章有关宇宙起源的文字,等等。

三是译述。主要译述某些篇幅较长的中国典籍,如郭实腊译述了《三国演义》、《平南后传》、《正德皇帝游江南》、《红楼梦》、《南宋志传》、《明史》以及《聊斋志异》中的9则故事,等等。

四是介绍。主要用英文介绍和评论某些篇幅较长的中国典籍,如郭实腊介绍了《四书五经》、《大清会典》、《苏东坡全集》、《卫藏图识》、《书经》;裨治文介绍了《百家姓考略》、《琉球国志略》、《海录》、《御撰医宗金鉴》、《纲鉴易知录》、《大清圣武记》、《至圣编年世纪》、《神仙通卷》;卫三畏介绍了《鹿洲女学》、《榕园全集》;柯立芝夫人介绍了《史记》和《文献通考》,等等。

3.0 译介意义

《中国丛报》上译介的中国典籍种类繁多、内容广泛,涵盖语言文学、宗教、历史、地理、科学、政治、游记等各方各面有关中国的内容。这些译介文章通过《中国丛报》的影响力,将这些译介的中国典籍带到英语读者面前,为当时英语读者全方位了解中国提供了很好的资料。尤为重要的是,《中国丛报》上译介的中国典籍中,有相当一部分属于在英语世界的首次译介。例如,中国古代白话小说和文言小说的代表作《红楼梦》和《聊斋志异》,正是通过德国传教士郭实腊发表在《中国丛报》上的译介文章才真正进入英语读者的视野;再如,《鹿洲女学》、《说文解字徐氏系传四十卷》、《醒世宝言》、《海录》、《海国图志》、《增广智囊补》、《卫藏图识》、《榕园全集》、《南宋志传》、《辩学章疏》、《蚕桑合编》、《明史》、《纲鉴易知录》、《子不语》、《正德皇帝游江南》、《大清皇帝圣训》、《御撰医宗金鉴》等中国典籍都是通过《中国丛报》为媒介,才首次和英语读者会面。此外,由于《中国丛报》以及在上面译介中国典籍的作者的影响力,这些中国典籍译介文章相应地在英语读者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在向国外读者推介中国典籍方面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正是通过《中国丛报》上这些中国典籍译介文章,西方学者才开始认识、了解中国这些种类繁多、涵盖内容广泛的中国典籍,并对它们及相关领域产生兴趣,并开始研究它们,从而大大地推动了当时的“东学西渐”过程。以《聊斋志异》的译介为例,1842年,郭实腊在《中国丛报》上撰文首次向英语读者介绍了《聊斋志异》,并译述了《祝翁》等九则《聊斋志异》故事。借助《中国丛报》和郭实腊本人的影响力,郭实腊译介的《聊斋志异》“在塑造西方人心目中的中国经典小说的问题上,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王燕 2008:223)受其影响,英国著名汉学家伟烈亚力(A.W ylie)在其代表汉学研究著作《中国研究》(Chinese Researches)中介绍中国小说时,所选的第一个例子就是《聊斋志异》;“美国汉学之父”卫三畏在其经典汉学著作《中国总论》(The Middle Kingdom)中也是用《聊斋志异》作为例子来介绍中国小说,他认为《聊斋志异》中许多作品“缺乏道德而面目可憎,或异想天开而荒诞可笑”(W illiams,1883:732),这基本上是继承了郭实腊对《聊斋志异》的评价;英国汉学界的泰斗翟理斯(Giles,1901:338)在世界首部中国文学史 A History of Chinese History中介绍清代文学时,专门用一章的篇幅译介了《聊斋志异》,认为“清代文学肇始于蒲松龄”。

4.0 译介不足

不过,由于主客观方面的原因,《中国丛报》上的中国典籍译介文章中的误读现象比较严重。“误读是指按照自身的文化传统,思维方式,自己所熟悉的一切去解读另一种文化”。(乐黛云,1994:17)《中国丛报》上的中国典籍译介文章中的误读主要分为两种:由于译介者为了某种特定翻译目的、或受目的语主流意识形态或诗学观念影响而导致的有意识误读,以及由于译介者自身源语语言文化水平有限或粗心大意而导致的无意识误读。

有意识误读最典型例子是《中国丛报》对中国宗教信仰的误读。《中国丛报》上的中国典籍译介文章的作者大部分是来自西方国家的传教士。在他们心目中,基督教以外的宗教信仰都是异教。这些传教士来华的目的是在中国传播基督教。为达此目的,他们需要证明当时中国人民群众所信仰的释、道、儒教属于异教迷信,并鼓吹中国人多么需要基督教和西方文明的教化,为他们在中国的传教活动建立理论依据。《中国丛报》译介《搜神记》、《佛国集》、《书经》、《神仙通卷》、《孟子》、《家礼帖式集成》、《聊斋志异》等关涉中国宗教信仰方面的典籍时,都将它们归在“异教”(Paganism)这一栏目,对它们进行有意识误读。这方面突出的例子是对《聊斋志异》和《四书五经》的有意识误读。在中国,《聊斋志异》一直被视为一部文学作品。但是,《聊斋志异》的译介者为了达到其服务传教的翻译目的,首先将《聊斋志异》塑造成一本宣扬“异教信仰”的书籍。并在译介文章中花了很大的篇幅论证了中国群众所信仰的道家、佛家思想是迷信思想,只会遮蔽人的心智,并且得出结论:只有基督教才能将他们从迷信中拯救出来。(李海军,2011)《四书五经》是中国儒家典籍中的精华,儒教文化在中国也是历来深受大家推崇。但是,《中国丛报》上《四书五经》的译介者批判《四书五经》“内容太过琐碎,内容重复且老生常谈”;《中庸》中“有许多晦涩毫无意义的内容”;《论语》中孔子的说话风格“晦涩难懂、装腔作势”;《易经》中“堆砌了形而上学的谬论”,《易经》中的“阴阳”观点“完全错误,因此从中得出的结论也是荒谬错误的”,它“实际上是一种粗劣的多神论体系,是一派胡言,让人不知所以”,“这种书同相信命运而不是相信‘神’一样缺乏理性”;“《诗经》十分幼稚”;《礼记》“风格更加冗长啰嗦,内容经常重复,主题也很不健康”。他对儒家思想和其代表人物孔子更是不遗余力地进行了批判,认为孔子“自己喜欢过奢侈的生活,所以不会想到对那些卑微的人行善。孔子学说的特点就是对平民百姓的福利漠不关心、无情无义”。(Gutzlaff,1834)

有意识误读的另外一个典型例子是对林则徐的误读。《中国丛报》第 16卷上《海国图志》的译介文章中,译介者郭实腊对林则徐评论如下:“这位很有才能的政客刻薄、卑鄙、残忍、鲁莽、无耻、顽固,对外交首要原则一无所知,将自己的国家推入了一场可怕的战争,而他自己在危急时刻却像孩子一样无助。”(Gutzlaff,1847:417)这是郭实腊有意在西方读者中塑造林则徐的负面形象,这也符合他的身份和立场。郭实腊除了在中国传教以外,他还充当了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帮凶。例如,他支持鸦片贸易,并多次以翻译的身份参与鸦片贸易;他利用传教士的身份作掩护,为英帝国主义的侵华战争收集情报;他公然鼓吹和支持鸦片战争;鸦片战争爆发后,更是以翻译的身份参与《南京条约》谈判和签订全过程。

当时来华的西方传教士汉语水平有限,再加上它们译介时的匆忙和草率,译介中的无意识误读十分普遍,如将《三国演义》误读为《三国志》、将《海国图志》的作者魏源误读为林则徐,等等。其中的一个典型例子是对《红楼梦》的误读。众所周知,《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的颠峰之作,是中国文学史上一座划时代的丰碑。而《红楼梦》的译介者中国语言文学水平有限,无法领会《红楼梦》中博大精深的思想内容和娴熟精湛的表现艺术。因此,在他译介文章里,《红楼梦》的作者“心灵粗俗”、《红楼梦》中的人物行为十分粗野、《红楼梦》“枯燥无味,除了闺房琐谈,再无其它可读的内容”。他在译介文章中最后一段对《红楼梦》的整体评价如下:“我们可以说,该书使用的是北方上层阶级的口头语言,文体没什么艺术性可言。书中有些语言同日常语言意义有所不同,有些语言只是为了表达省府的口音。不过,读完一卷后,我们将不难理解它们的含义。如果你想要熟悉北方官话的说话方式,可以仔细阅读这本书,这对你大有帮助。”(Gutzlaff,1842)他彻底否定了《红楼梦》的文学价值和艺术成就,仅仅把它当成汉语学习教材。更为荒谬的是,他竟然将宝玉误读为女性(Lady Pauyu),成为国际汉学史上一个“永久笑柄”。此外,他把贾雨村误读为贾府的家长贾政,并将这个《红楼梦》中并不十分重要的角色误读为贯穿全书的主要人物。至于《红楼梦》中的故事情节,郭实腊译介文章的误读更是比比皆是。(李海军、范武邱,2013:100-103)

5.0 对当代“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启示

当下,“中国文化走出去”是一个热议话题,越来越多的学者加入到讨论的行列之中,为中国文化顺利走出去献计献策。《中国丛报》作为 19世纪中国文化西传的“桥头堡”,无论是其成功之处,还是其不足之处,都可以为当今中国文化走出去提供借鉴和启示。

《中国丛报》是当时西方人在中国创办历时最长、影响最大的英文刊物,影响范围几乎遍布整个英语世界,当时的许多西方报刊杂志常常转载和引用它上面的内容。《中国丛报》之所以在中国文化西传方面大获成功,在英语世界产生广泛影响,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是其撰稿人的影响力。据顾钧研究,《中国丛报》的“作者名单完全就是当时在华的英美汉学研究者的名单”。(顾钧 2009:78)另据尹文涓(2003:48-49)统计,20年间,共有 138人为《中国丛报》撰稿,包括裨治文、郭实腊、卫三畏、马儒翰、马礼逊、麦都斯、史第芬、加略利、亨德、儒莲、威妥玛、鲍宁、德庇时等人。这些人尽管国籍不同、身份各异,但无一不是当时欧美汉学研究界的翘楚,在各自国家的汉学研究以及其它领域影响力巨大,如儒莲是法国汉学研究的标志性人物;裨治文是美国首位来华传教士;卫三畏是美国“汉学之父”;马礼逊是英国汉学研究开拓性人物;威妥玛是英国驻华公使,其“威妥玛注音”在欧美风行 100多年;德庇时是英国驻华商务总监和第二任香港总督,等等不一而足。这一点告诉我们,当代,中国文化要顺利走出去,有影响力的“媒人”参与至关重要。中国现当代两个“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成功案例也可佐证这一点。上世纪,林语堂先生应该是在“中国文化走出去”方面贡献最大的人,台湾《联合报》将其在中国文化西传方面的成就比肩于耶稣会传教士利玛窦。林语堂先生的成功是多方面合力的结果。但不可否认,其个人在英语世界的影响力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台湾《中国时报》在一篇社论中如是评价林语堂:“过去 100年来,在将中国文化推向国际方面,林语堂博士可能是贡献最大的学者和作家。若干浅识的西方人知有林语堂而后知有中国,知有中国而后知有中国的灿烂文化。”(Lin,2009:xi)莫言的文学作品成功走出中国,走向世界,荣获诺贝尔文学奖,除其它因素以外,同“中国现当代文学首席翻译家”葛浩文在英语世界的影响力是分不开的。

如前文所述,《中国丛报》译介中国典籍,虽然为西方人了解中国文化搭建了一座桥梁,但是,译介中的有意和无意误读现象也比较严重。这些误读,尤其是有意误读,它们贬低了中国文化的价值,塑造了中国文化的负面形象。上文中所讨论的译介者对中国儒家文化的有意抹黑,对林则徐的人身诋毁,都是典型的例子。中国文化以这种负面形象走出去,又有何益?这一点告诉我们,经历了 19世纪至 20世纪中叶有些西方学者对中国文化的负面形象塑造以后,当代,中国文化以什么样的姿态走出去十分重要。具体而言,中国文化走出去,应该是“昂首”走出去,而不是“低头”走出去;应该是以一种正面形象走出去,而不是以一种负面形象走出去。只有这样,才能实现“中国文化走出去”的真正价值。要做到这一点,中国自己的学者和译者参与到“中国文化走出去”的过程中十分关键。此外,他们在向外译介中国文化时,“应以我为中心,为我服务,而不是迷失自己,委曲求全,唯他们的喜好和价值观马首是瞻”。(朱振武,2015:57)

6.0 结语

作为 19世纪中期第一份以中国为主要研究对象的汉学刊物,《中国丛报》为早期的中西文化交流作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中国丛报》可以为我们研究早期中西文化交流提供许多珍贵的资料。不过,令人遗憾的是,这些珍贵的资料并没有引起应有的重视,研究《中国丛报》的学者并不是很多。本文对《中国丛报》上的中国典籍译介作了一番粗浅的探讨,希望以后有更多的研究者加入到此研究领域,从当时的社会文化大背景入手,对《中国丛报》上的中国典籍译介文章进行更加详细的个案研究。重点可以研究它们的译介选材和译介方式,并同今天西人译介中国典籍时的译介选材和译介方式进行比较,从而揭示社会文化大背景对翻译的影响。更重要的是,要研究这些译介文章在英语世界的接受效果,找出影响这些译介文章接受效果的因素,从而可以汲取当时中国文化西传成功的经验,为新世纪国家层面上的“中国文化走出去”和“增强中国在国际上的文化软实力”战略提供参考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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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李海军.传教目的下的跨文化操纵——论《聊斋志异》在英语世界的最早译介[J].上海翻译,2011,(2):78-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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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李海军,彭劲松.《四书五经》在英语世界的首次译介[J].社会科学家,2014,(7):157-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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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吴义雄.《中国丛报》与中国历史研究[J].中山大学学报,2008a,(1):79-91.

[14]吴义雄.《中国丛报》与中国语言文字研究[J].社会科学研究,2008b,(4):137-144.

[15]吴义雄.《中国丛报》关于中国社会信仰和风习的研究[J].学术研究,2009,(9):10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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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乐黛云.文化差异与文化误读[J].中国文化研究(夏之卷),1994,(1):17-20.

[19]朱振武.中国文学走出去的多元透视专栏之主持人按语[J].山东外语教学,2015,(6):56-58.

On Introduction and Translation of the Chinese Classics in Chinese Repository

LIHai-jun;JIANG Feng-m ei
(Co 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Hunan University o f Arts and Science,Changde 415000,China)

Chinese Repository(1832-1851),established by Elijah Coleman Bridgman,was the most influentia l Eng lish periodical in China at that time and provided a p latform for the westerners to understand China.During its twenty years of publication,it introduced and translated nearly 70 Chinese classics concerning language and literature,history,science,re ligion,geography politics,etc.into English,which built a bridge for the culturalexchanges between China and western countries.However,there were also many m isreading in its introduction and translation of the Chinese classics due to objective or subjective reasons.As themain platform of introducing Chinese culture into the western world in the 19th century,Chinese Repository can provide som e im p lications for prom otion o f Chinese culture overseas in the contem porary age.

Chinese Repository;Chinese classics;introduction and translation;m isreading

I046

] A

1002-2643(2016)06-0101-07

10.16482/j.sdwy37-1026.2016-06-014

2015-12-15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聊斋志异》英译研究”(项目编号:11CYY008)和湖南省教育厅科研重点项目“《中国丛报》对中国典籍的译介研究”(项目编号:15A133)的部分成果。

李海军(1977-),男,博士,教授,湖南文理学院英语语言文学研究所所长。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蒋凤美(1980-),女,硕士,湖南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教师。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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