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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金属污染的媒体再现与科学真实比较——对2000—2010年间广东省内报纸的内容分析

2016-04-09林功成林叶爽

关键词:重金属污染内容分析

李 莹 林功成 林叶爽



重金属污染的媒体再现与科学真实比较
——对2000—2010年间广东省内报纸的内容分析

李莹林功成林叶爽

[摘要]文章以广东省内主要媒体,《南方日报》《广州日报》《南方都市报》和《羊城晚报》2000年至2010年来对与重金属污染有关的新闻报道作为样本,分析媒体所强调的议题、报道频次等方面的变化。将媒体再现与广东省重金属污染的科学发现进行比较,研究发现广东省内媒体对于重金属污染的议题呈现与科学真实存在较大差异。

[关键词]重金属污染; 新闻偏差; 内容分析

重金属污染是近现代工业化进程中逐渐积累,并在近几十年来对环境、社会和公众健康产生明显影响的污染类型。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重金属污染所带来的问题日益严重,公众对于这一议题的重视程度也不断加强。媒体是公众获取环境与健康信息的主要来源,同时也影响了公众的态度和行为,公众对重金属污染的风险认识和评价在很大程度上也依赖于媒体的形塑。因此,本研究拟针对媒体如何呈现重金属议题进行研究,通过对媒体议程与广东省重金属污染的科学发现之间的对比,我们可以了解媒体对公众传递了何种资讯以及该资讯是否符合科学事实的发现。

一、研究背景:重金属污染在广东

(一)选择广东省的原因

第一,广东省的重金属污染情况严重。广东省是全国14个重金属污染防治重点省份之一,在国家《重金属污染综合防治“十二五”规划》确定的138个防控区中,广东就占了12个。第二,作为全国较早开展“十二五”重金属污染防治规划编制的省区之一,广东省政府对省内环境的调查较多。虽然环保总局和国土资源部已进行了全国土壤污染状况调查,但相关部门强调数据的保密管理,至今没有公开污染数据。因此,相较于全国调查来说,广东省公开发表的污染数据为本研究提供了参照基础。第三,广东省媒体发达,形成了高度竞争的媒体环境。且这些媒体具有较强烈的民间立场,在全国范围内都具有较强影响力。因此,我们认为广东省媒体对于重金属污染的重视程度可能高于其他省份,其报道具有指标意义。

(二)广东省内的重金属污染

众多文献都指出珠江三角洲土壤重金属含量的流域性特征明显。珠江流域是西江、北江、东江和珠江三角洲诸河4个水系的总称。以西江干流为水源地的有中山、珠海、江门、云浮、肇庆;以北江为水源地的有韶关、清远、广州、佛山;以东江为水源地的有河源、惠州、东莞和深圳。研究指出,西江流域土壤重金属污染最为严重,北江次之,东江流域总体质量较好[1]。西江和北江富含重金属的沉积物是珠三角重金属的主要来源,同时也是重金属迁移的主要通道[2]。从污染类型来看,广东省主要超标元素为镉、汞、砷、氟[3]。针对不同对象,主要污染类型有所不同。以土壤为例,珠江三角洲土壤以铅和汞污染最为明显[4]。以农作物为对象,蔬菜中超标的重金属以镉和铅为主[1]。从重金属污染成因来看,广东省内重金属污染主要由人为活动引起,同时来自农业生产的重金属输入也是重要途径之一。珠三角地区是广东省的工业生产基地,工业企业给生态环境造成了严重影响。例如,西江与北江上游矿山开采和冶炼活动严重污染周边土壤,大量重金属污染物随着珠江流域进入其他地区,造成珠三角土壤中金属含量不断升高。而在农业方面,由于珠三角经济区农田生产高度依赖化肥。在农药有效利用率仅40%左右的背景下,大部分农药残留物进入了水体和土壤,进而造成土壤重金属和农药污染。此外,畜禽养殖场畜禽粪尿大部分仅为简单处理,饲料中添加的铜等重金属元素绝大部分随粪尿排泄物进入养殖场周边水体和农田中,这也是广东省成为土壤重金属污染的重要来源[5]。

二、文献回顾

国内重金属研究多属于环境科学等范畴,有关重金属污染的媒体再现几乎是全新的课题。由于媒体在现代社会运行中的强大影响,对于媒体如何建构这一议题的讨论的缺失,必然会造成社会对于重金属污染的讨论的缺失。因此,本文拟从媒体议程与科学议程的比较入手,以新闻偏差为核心概念,对重金属的再现问题进行分析。

(一)新闻偏差

新闻偏差(news bias)是“一种经常性的偏袒类型”[6]或“系统性的偏袒某一方或某种立场”[7]。如对消息来源的研究常发现媒体过度呈现高层及官方的说法,新闻大多集中在政治或社会精英身上[8];对国际新闻的研究发现,国际新闻集中在比较近、比较有钱和有权力的国家[9-10];对电视新闻的研究发现,犯罪新闻过度呈现暴力和犯罪,而忽略社会中的其他风险[11-12]。

对于新闻偏差的种类和产生原因的分析是传播学者探讨的重点。有学者按照位置的不同,将偏差分为新闻来源的偏差、新闻选择中的偏差、采访中的偏差、刊登位置的偏差、标题的偏差、新闻用语的偏差、图片选择中的偏差等[13]。有学者依照“公开”或“隐藏”、“蓄意”或“非蓄意”将新闻偏差分为四个类型:党派(partisanship)、宣传(propaganda)、非蓄意偏差(unwitting bias)以及意识形态(ideology)。“党派”是一种蓄意而公开的偏差,“宣传”是蓄意但隐藏的偏差,“非蓄意偏差”是公开但无意的偏差,“意识形态”是非蓄意而又隐藏的偏差[14]。还有学者将新闻偏差分为四个类型:守门偏差(gatekeeping bias)、报道偏差(coverage bias)和陈述偏差(statement bias)。“守门偏差”指的是媒体对众多新闻事件进行选择性报道,“报道偏差”通过分析新闻事件中不同立场的各方所获得报道量的多少来测量,“陈述偏差”则是指记者或编辑将自身对议题的观点放入报道中[15]。在偏差产生的原因方面,有学者指出导致新闻偏差出现的因素可分为“社会的”和“媒体的”:社会因素包括主流社会意识形态、制度等原因,媒体因素如新闻机构在工作时间、采访线索等方面的现状也可能产生影响[16]。还有学者指出媒体报道会受到记者本身、媒体的工作习惯、媒体组织结构、媒体以外的社会势力以及社会整体意识形态等各种因素的影响,这些因素都有可能造成报道的偏差,即媒体报道与实际情况不相符合[17]。

(二)环境健康报道中的新闻偏差

经济的发展伴随着自然生态环境的破坏,环境议题逐渐成为中国社会普遍关注的焦点。然而,由于环境报道的专业性,记者需要更复杂的科学知识。记者常常被要求在有限时间内完成新闻写作,再加上记者可能需要考虑媒体的价值规范(如新闻的趣味性、接近性等),所采写的新闻作品不一定符合科学论述,甚至出现报道不科学的现象。因此,不少研究都指出环境健康新闻中存在多种新闻偏差。

有研究者认为媒体使用专家为公众提供观点,但专家往往只是作为象征符号,媒体需要的仅仅是专家和自己相符的观点,而不是专家的全部观点。不同类型媒体在专家选择上也有倾向性,如党报常选择具有政治身份的体制内专家[18]。还有研究者认为国内的环境报道仅在有环境保护活动或者需要媒体配合的时候才会集中报道,而在环境运动过后则回到零散报道的情况[19]。有研究者分析了《人民日报》的环境报道,发现其报道主要集中在北京,其他省份的报道极少,且对空气、土壤污染的报道力度不如水污染[20]。也有研究者指出媒体对健康风险问题的报道并不平衡,只有那些政治上无害的事件以及对城市公众有意义的事件才有可能进入公共领域,而与强势的经济和政治利益集团相关的争议性事件一般难以公开,如媒体对于全球变暖和动物保护的报道比癌症村或农村污染所带来的社会冲突的报道更为广泛[21]。

以上这些研究从不同方面指出了中国环境报道中的问题。环境报道对内容的严谨性有更高要求,其专业性更强,而现有报道内容不能全面反映政治、经济、社会发展与环境变迁之间的关系。不过,这些研究也有不足之处,如缺乏定量数据支撑;研究论题较宽泛,鲜见专门针对具体环境问题的实证研究。因此,本研究拟采用实证研究方法,立足于比较媒体议程和科学发现之间的差异。

三、研究问题与方法

基于文献梳理,本文提出了以下研究问题:广东省内报纸如何报导重金属污染议题?具体的说,媒体的关注度有何变化?报道体现出怎样的特点?媒体是否再现了重金属污染的科学图景,抑或有所偏差?

(一)样本选取

依据报纸属性及影响力,本研究分别在党报和都市报中进行了抽样。党报中选取了《南方日报》和《广州日报》,它们分别是中共广东省委和广州市委的机关报。都市报中选取了《南方都市报》和《羊城晚报》。前者是大陆目前最具有影响力的都市类报纸之一,而后者是中国第一份大型综合性晚报。因此,这四份报纸基本可以代表广东省内最有影响力的纸质媒体。我们采用慧科新闻数据库作为报道来源。在样本时间段上选择了自2000—2010年11年间的报道。以“重金属”作为关键词,在慧科中搜索到了3 618篇报道。我们对报道进行系统抽样,每隔15篇报道抽取一篇文章。如属无关样本(如“重金属乐队”“贵重金属”),则选择其后的第一条有关样本,最终样本为251篇报道。

(二)编码表制定

依研究目的和需要,我们将分析的编码表确定如下:

1.篇幅长度:短篇(500字以下)、中短篇(501~1 000字)、中长篇(1 001~1 500字)、长篇(1 501字以上)。

2.报道类型:简讯、深度报道、科普类文章、其他(如广告、市场讯息以及读者来信)。

3.报道起因:新闻报道常会采用模式化、常规化、重复进行的惯性操作。因此,我们将报道分类为“因某个具体污染事件而引发的报道”以及“非具体事件引发的常规报道”。

4.引用信源:政府、企业、专家、普通民众、其他媒体(如新华社、中国新闻社)。同一篇报道中常会出现多个来源,对于这样的报道,本研究选择最主要的前三个来源进行编码,其优先顺序由以下标准决定,在报道中所占篇幅比例最大者;报道中提及次数最多者。如果同一篇报道中出现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同类型来源,则只计算一次。

5.污染地区。按照国家、省份和城市对报道内容中提及的事件发生地或人物所在地进行编码。第一层编码以国家作为分层依据,如美国、日本、中国。以中国为对象的报道需要进行第二层编码,即以省份为依据,我们将地方性报道按照中国的行政区域划分进行数据录入。第三层编码以城市作为分层依据。如果可以辨识,编码员需要录入污染的具体发生城市。

6.污染来源:本研究将人为污染源分为三种,工业污染、农业污染以及生活污染。“工业污染”指的是工矿企业排放的废水、废气、废渣。“农业污染”指由于农业生产的需要而施入土壤的化学农药、化肥、有机肥,以及残留于土壤中的农用地膜等。“生活污染”是指生活污水、医院污水、垃圾以及被其污染的河水等。

7.受污染对象:采用自下而上的方法由编码员录入报道中提到的重金属污染对象,如猪肉、茶叶、餐具等。最后由研究者和编码员讨论后再根据污染对象的属性进行合并。

8.污染种类:此变量主要分析媒体报道了何种重金属污染,如铅、镉、汞、砷、铬、锌、铜、铝等。同时,我们也分析了该篇报道是报道单一污染,抑或是复合型污染(即两种及两种以上的污染种类)。

9.健康风险:重金属污染对人类带来的健康威胁包括血液疾病、神经系统疾病、生殖系统疾病、皮肤疾病及癌症。如报道同时提到多个健康威胁,则全部录入。

10.责任归因:该变量关注的是报纸对于重金属污染产生原因的解释。选项包括无提及、政府、企业、消费者/消费习惯、农民以及其他。若文章包含多个归因,则按照文章整体上希望传达的意义、字数多寡等,选出不超过3个归因。

(三)编码员间信度

内容分析编码由两名新闻学专业大二学生共同完成。在进行分析之前,我们首先抽取80篇报道测量了编码员的相互同意度。最后,各主要项目的信度分别是:篇幅长度(1),报道类型(0.975),报道起因(0.825),信源(0.92),污染地区(1),污染来源(0.706),受污染对象(0.938),污染种类(0.986),健康风险(0.913),责任归因(0.877)。

四、数据分析

(一)新闻特征

从样本数量看,《南方日报》的报道最多(36.3%,91篇),其余依序为《南方都市报》(32.7%,82篇)、《羊城晚报》(18.3%,46篇)和《广州日报》(12.7%,32篇)。全国性及跨区域性报纸对于重金属议题的重视程度明显高于地方性报纸,而党报和都市报之间在报道频次上没有显著差异。

图1 重金属议题年度报道数量趋势图

随着重金属污染日益严重,媒体的关注亦不断提升。在报道数量的逐年变化上,除了2003、2008年报道量下跌,其他时间一直保持稳步增长的态势(图1)。在新闻类型上,重金属报道以“简讯”的形式出现居多(159篇,64.4%),其次是“深度报道”(55篇,22.3%)和“科普性文章”(23篇,9.3%),占比例较低的是“其他”(10篇,4.1%)。在新闻篇幅上,重金属报道多为“501~1 000字”(95篇,37.8%),其次分别是“500字以下”(74篇,29.5%)、“1 501字以上”(46篇,18.3%)和“1 001~1 500字”(36篇,14.3%),即对该议题的报道以中短篇为主。

就新闻起因来说,58篇(23%)报道了具体的污染事件,如韶关大宝山矿山污染、佛山电子垃圾等。在这些报道中,党报贡献了39.7%(23篇),而都市报贡献了60.3%(35篇);另外193篇报道(77%)均是例行常规的报道。常规报道是新闻机构在日常工作中发展出来的模式化、常规化、重复进行的惯性实践[22],它往往并无特别的报道起因,新闻机构一般也不会对这些报道投入太大精力。

就消息来源来看,媒体偏重以“政府机构或官员”(72.5%,182篇)及“专家学者”(29.5%,74篇)作为主要信源;“企业”(17.1%,43篇)和“普通民众”(13.5%,34篇)也有一定的引用比例,但两者所占份额整体偏低;“其他媒体”(5.2%,13篇)的引用率最低。此外,19.5%的报道(39篇)并无使用任何消息来源。由于新闻主要由消息来源提供,如果记者在选择消息来源时有明显的偏向,新闻则无法公正,也难以展现社会现实。从本研究发现看,政府和专家对于媒体影响最大,而来自企业和民众的声音却明显较少。

在污染的责任归因上,仅有半数报道(49.4%,124篇)提到了污染的肇事者,媒体多将污染归因于“企业”(91.1%,113篇),其余为“消费者”(9.7%,12篇)、“政府”(8.8%,11篇)和“农民”(5.6%,7篇)。以“企业”为归因的报道,多针对具体污染事件,主要由工矿企业的生产活动所导致。以“消费者”为归因的报道,多会谈到公众的卫生习惯和饮食结构,如广东居民喜食海鲜和腌熏食品。以“农民”为归因的报道,多谈及农民滥用添加剂及化肥。在这三种归因报道上,都市报和党报的报道频次并无显著差异。但在以“政府”为归因的11篇报道中,都市报和党报存在频次差异。11篇报道中有8篇来自都市报,提到的政府归因包括:多头管理;缺乏专门的法律法规;没有对土壤污染进行普查及土地风险进行评估;没有足够的信息公开;普及教育不力;财政投入较少等。由此可见,相对于党报而言,都市报更有可能去考察污染事件中的政府角色。不过,与政府监管等体制因素在治理污染中的实际作用来比较,媒体将污染归因于政府监管不力的报道比例过低。

(二)媒体展现的污染图景

近70%(174篇)的报道提到了具体污染地区。媒体对国内议题的关注远远多于国外,提到除中国外的其他亚洲国家的重金属污染仅有6篇,提到欧洲和美洲的报道有5篇;在对国内议题的报道中,媒体关注最多的还是本省内的重金属污染,仅有20篇报道以外省或直辖市为对象。而省内城市被报道的频次排名分别是:广州(31篇)、深圳(21篇)、佛山(18篇)、韶关(12篇)、东莞(11篇)。换言之,新闻主要围绕珠三角地区,这些城市经济发达,备受媒体关注。由于污染事件频发,韶关和汕头(5篇)作为污染严重的地区也较多被提及。除这两个城市外,粤东、粤西、粤北的其他地区基本没有被媒体报道。

近60%(150篇)的报道谈到重金属污染的对象。媒体报道最多的是“零食”(32篇,如蜜饯、开心果、乳制品等)以及“农作物”(30篇,如蔬菜、大米等),其次依序为“餐具/厨具”(19篇,如一次性餐具等)、“肉类及水产品”(13篇)、“化妆品”(12篇)、“家具/家装”(12篇,如油漆涂料)、“茶具/茶叶”(11篇)等。可见,媒体对受污染对象的报道主要集中在城市居民日常生活中有较高接触频率的物品。

近60%(145篇)的报道提到了重金属的污染来源,报道以工业污染为主(111篇),其次分别是生活污染(14篇)和农业污染(7篇)。51.8%(130篇)的报道提到了重金属的污染种类。其中一半报道(65篇)同时提及两种及两种以上污染种类。频次分析发现,媒体报道最多的是铅污染(83篇,63.8%),其次是镉污染(48篇,36.9%)、汞污染(41篇,31.5%)、砷污染(29篇,22.3%)、铬污染(29篇,22.3%)。媒体还提到了一些其他的污染种类,如锌、铜、铝等,不过报道量非常少。只有31.9%(80篇)的报道提到了重金属可能带来的健康风险。在这些被揭示的风险中,重金属污染导致“血液疾病”的篇数最多,占披露风险文章总量的56%(45篇)。其他报道主要围绕以下四个方面的健康风险,神经系统疾病(28.7%,23篇)、癌症(27.5%,22篇)、生殖系统疾病(22.5%,18篇)和皮肤疾病(17.5%,14篇)。相当多的新闻同时提到了多种污染种类,如新闻同时提到铅、铬、汞、镉、砷等,然而,新闻在健康风险揭示方面并未将某一种健康风险与特定的污染种类相对应。相反,较多文章笼统地使用了这些健康风险,而未注意到不同重金属所导致的健康损害是不同的。少部分报道不具有科学性,如以生殖系统疾病作为主要风险类型的报道,将重金属污染会杀死男性精子、女性男性化发展等作为风险总结。

五、讨论及结论

从本研究的分析资料可得知,媒体对重金属污染的报道越来越多,该议题已进入公共讨论。相较于十几年前环境问题属于敏感议题而较少被报道的情况,这无疑是一种进步。然而,报道的总体质素仍参差不齐,不论从新闻的特征来看,还是将新闻与科学发现相比较而言,广东省内媒体对重金属的报道都还有较大改进空间。

从新闻特征来看,报道数量逐年增加,但多以简讯为主(占比64.4%),常规性报道偏多(占比77%),具有深度的报道内容较少,这在很大程度上会限制公众对问题严重性的评估。连续地对某一具体事件或议题进行追踪报道的比例较低,这说明了重金属污染议题呈现出零散报道的特点,这种零散的报道可能削弱其对社会的影响力。从报道的信源来看,政府和专家构成了最主要的来源。然而,来自其他相关方(如造成污染的企业和遭受损害的民众)的声音在媒体上并没有得到充分体现。因此,记者在选择消息来源时可能需要思考,他们是否应扩展报道的消息来源、这些消息来源是否能代表社会各界的普遍利益。在归因方面,媒体报道多将违法企业列为主要肇事者,报道往往体现了政府打击违法企业进而问题得以解决的模式。但是,重金属污染与地方政府一味追求GDP的发展观念、政府监管缺位等制度性原因存在很大关联。治理重金属污染不应将责任局限于企业,而应将政府部门都纳入进来,这种视野在媒体中是缺位的。

除了分析新闻的基本特征外,本研究关注了重金属报道所呈现的媒体议程与科学真实之间的比较,包括对污染地区、污染来源、污染种类、污染对象以及健康风险的探讨。从分析结果来看,广东省内媒体对于重金属污染的议题呈现与科学图景存在较大差异。换言之,媒体并非社会真实的客观反映,而是对社会真实再次建构的产物。

(1)污染空间偏差。媒体报道的重度污染地区都是广东省经济最为发达的城市,如广州、深圳及其周边城市。除韶关和汕头外,粤东、粤西、粤北基本没有被媒体报道。然而,真实情况是广东省重金属污染具有流域特征,经济发展较差的粤西、粤北等地都有污染。媒体的选择性报道造成了一些经济发达地区被过度重视,而这些地区,无论从政府的重视程度,还是市民对重金属的风险认知上都是最高的,因此,从环境公平的角度上说,一些实际高风险的地区被媒体忽视的后果更加严重,这些偏远贫困地区承受着巨大的环境风险。

(2)污染来源偏差。媒体更关注突发污染事件的报道。由于新闻常规要求具有时效性,报道新近发生或正在发生的事实,抢夺第一手资料常成为媒体竞争的制胜法宝,媒体对污染议题的关注也因此局限于比较严重、具有突发性的事件,如工厂违规排放等。一些隐性但累积性高的污染却可能因为没有对社会带来易观察的冲击而被选择性忽视。所以,在污染来源上,新闻侧重于突发性强的工业污染源。然而,省内重金属污染除工业原因外,来自农业生产和生活污水、垃圾等造成的重金属污染也不可忽视。农田生产高度依赖化肥、畜禽养殖场的畜禽粪尿处理造成了土壤重金属和农药污染,媒体对此报道极少。

(3)污染种类偏差。广东省内媒体报道最多的是铅污染,其次分别是镉污染、汞污染、砷污染和铬污染。一些其他的污染种类,如锌、铜、铝等被提到的频次很小。总体而言,媒体报道的重心在铅、镉、汞。然而,如前文所述,广东省主要超标元素为镉、汞、砷、氟。因此,媒体报道与科学真实尚有偏差。

(4)污染对象偏差。媒体对受污染对象的报道主要集中在城市居民日常生活中有较高接触频率的物品,如零食、农作物、餐具、肉类及水产品、化妆品等。经饮食摄入是重金属暴露的主要途径之一,但如从暴露途径、强度和时间等因素来看,媒体可能过分强调了部分物品的风险等级,如零食、餐具、化妆品等。一些物品的受污染程度轻、且公众对其的接触时间短,一般不会造成健康危险。对这些物品的长期慢性摄入也不一定会对使用者造成健康的实质影响。

(5)健康风险偏差。环境问题与健康问题越来越紧密地交织在一起。可是,媒体在探讨环境污染问题时,似乎将污染与污染所带来的健康风险割裂开来,近70%的报道没有报道重金属可能带来的健康风险。而在谈到健康风险的文章中,报道的科学素养也有待提高。报道重金属污染可能导致“血液疾病”的篇数最多,其次分别是神经系统疾病、癌症、生殖系统疾病和皮肤疾病。这些健康风险并未被严格区分开来,记者并没有注意到不同重金属所带来的健康风险并不相同,而是笼统的将这些风险与多种重金属污染类型挂钩。少部分报道没有科学性,如重金属污染会杀死男性精子、女性男性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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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dia Representation and Scientific Reality Comparison of Heavy Metal Pollution in Guangdong——A Content Analysis of Guangdong’s Newspapers from 2000 to 2010

Li YingLin GongchengLin Yeshuang

AbstractThis study attempts to explore how Guangdong’s newspapers had constructed the image of heavy metal pollution. Based on a content analysis of four newspapers, namely, “Southern Daily”, “Guangzhou Daily”, “Southern Metropolitan Newspaper” and “Yangcheng Evening News”, this study mainly analyzed the news topics, news frequency, news sources, and news frames. By comparing the difference between media representation and expert assessments of risk, this paper finds a gap truly existing between media representation and scientific findings.

Key wordsHeavy metal pollution; News bias; Content analysis

(责任编辑:陈世栋)

[作者简介]李莹,深圳大学传媒与文化发展研究中心研究员,深圳大学传播学院讲师;

[基金项目]本研究得到了深圳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青年教师扶持项目(14QNFC17)以及广州市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资助项目“大数据与公共传播”的支持。

[收稿日期]2015-05-25

林功成,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讲师,通讯作者,邮编:510006;

林叶爽,香港中文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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