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易斯转折对我国农村教育需求的影响
2016-04-08薛欣欣
薛欣欣 冯 华
(山东大学 经济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山东女子学院 会计学院,山东 济南 250300)
刘易斯转折对我国农村教育需求的影响
薛欣欣冯华
(山东大学 经济学院,山东 济南250100;山东女子学院 会计学院,山东 济南250300)
[摘要]中国自2004年步入刘易斯转折以来,普通劳动力短缺和工资上涨已成为劳动力市场的常态。刘易斯转折后,以农民工为代表的普通劳动力工资的迅速上涨,在提高家庭收入水平、改善收入分配现状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个矛盾性的后果——农村青少年教育需求下降、辍学现象增加。根据双差分实证分析,转折后农村15-35岁青年转移劳动力平均教育年限较转折前相对下降了0.4年,主要表现在各学历层次中小学、初中概率相对增加,高中和大学概率相对减少,而15岁以上农村转移劳动力的人力资本水平已经出现了绝对的下降。针对工资上涨与教育需求下降之间的矛盾,建议借助义务教育手段,降低以致免除接受高中教育的私人支出,将义务教育延伸到高中阶段,同时保持高等教育规模扩大的速度,并对在职农民工提供适合市场需求的职业培训,改善劳动者的人力资本存量。
[关键词]刘易斯转折;教育需求;人力资本;产业升级
一、引言
中国自2004年步入刘易斯转折以来,普通劳动力短缺和工资上涨已成为劳动力市场的常态,以农民工为代表的普通劳动力工资从2003年每月701元,上涨到2013年的2609元,年增长率达到14%,*根据国家统计局《全国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计算。快于全国平均工资增长速度。快速增长的工资缩小了普通劳动力(或非熟练劳动力)与熟练劳动力的工资差距,*蔡昉:《从人口红利到改革红利》,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4年版。也相应压低了教育的相对回报率。根据蔡昉等人(2011)的研究,*蔡昉、都阳:《工资增长、工资趋同与刘易斯转折点》,《经济学动态》2011年第9期。2001年我国初中文化程度的农民工与高中、高中以上文化程度农民工的报酬率差别分别是25.9%和80.4%,到2010年两个报酬率差距分别下降为16.9%和57.1%。
非熟练劳动力工资的快速上涨固然有利于改善这一群体的收入状况,但由此引发的另一个现象——辍学的增加,也引起了社会的关注。有调查发现,近年来在贫困农村出现了辍学率大幅上升的现象,2009年9月至2010年10月,初一辍学率达到5.7%,初二辍学率上升到9%,初三辍学率达到10%,合计初中辍学率近25%。*张林秀、罗仁福等:《贫困地区农村中学生辍学问题值得关注》,《政策研究简报》2011年第1期。审计署2013年也做过类似的调查,在所涉及的1155所学校里,辍学人数由2006年的3963人上升到2011年的8352人,增加了1.1倍。亚洲开发银行(2013)的另一项统计也表明,从2001年到2010年,中国未完成高中学业的25至34岁的年轻人占比超过了四分之三,而韩国该年龄段年轻人全部完成了高中教育,巴西和墨西哥的比例也接近一半。*亚洲开发银行:《中国的工资水平和竞争力》,中华财税网2013年4月3日。
从经济学角度讲,教育选择是人们对教育收益和教育成本权衡的结果。收益率下降和教育机会成本的上升,会降低人们对教育的需求,特别是在收入相对较低的农村地区,影响将更加明显。亚洲开发银行(2013)曾做过估算,认为非熟练工人工资每上涨10%,中学生的辍学率就会增长0.3%,按照当前13至16岁的人口数量计算,相当于10万人放弃学业。这样一个结果,从短期来看似乎顺应了市场需求,并有利于收入差距的缩小。但需要警惕的是,中国已经迎来了刘易斯转折和人口红利的消失,正面临产业结构和技术结构快速升级,而产业升级意味着生产活动将向资本密集型和技术密集型转移,这必然要求更高的人力资本结构与这种变化相匹配。而人力资本的积累却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16岁以上人口受教育年限在1990-2000年的10年间仅增加了1.32年(从6.24年增加到7.56年),远远慢于生产技术的变化。在这种情况下,在校生辍学的大量出现,人力资本积累速度进一步放慢,必然无法与产业升级的步伐相协调,终将成为产业升级过程中的短板。而那些提前涌入劳动力市场的年轻人,也会在产业升级过程中因技能不足而遭受就业冲击,成为未来劳动力市场的脆弱群体。
考虑到农村地区的劳动力仍将是未来中国劳动力供给的主要来源,而辍学又主要发生在农村地区,本文将通过对劳动力市场上农村转移劳动力的人力资本状况的研究,来推测农村教育需求的变化,并以此评估刘易斯转折对农村居民教育选择的影响。
二、刘易斯转折前后农村转移劳动力教育水平的变化
我们选择使用“中国居民营养与健康调查数据”(CHNS)来观察刘易斯转折前后劳动力教育水平的变化。这一数据涵盖了1989-2011年2万多个劳动力个体及其家庭的收入、工资、人力资本等相关信息,能够充分反映刘易斯转折前后我国劳动力市场的信息。为了便于比较,我们还选取了1991-2011年8个调查年度都包含在内的9个省份的样本,并将研究对象限定为15岁以上具有工资收入的非农劳动者。进一步的,按户籍分为来自农村和来自城市的劳动力,并将农村户籍的非农劳动力视为转移劳动力,这样农村转移劳动力为10913人,城市劳动力为9605人。
表1报告了农村转移劳动力教育年限和学历构成,为了反映差别,我们同时报告了城市劳动力的教育构成。可以看出,在2004年刘易斯转折前后,我国农村转移劳动力的教育构成表现出了明显不同的趋势。2004年之前,教育年限和高中以上的比例呈不断增加的趋势,其中平均受教育年限从1991年的8.17年,增加到2004年的9.47年,但2004年之后这一趋势开始下降,2011年下降为9年。高中以上的比例也是先从1991年的23.37%上升到2004年的39.42%,之后下降到2011年的31.64%。与此同时,城市劳动力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其教育年限在波动中平稳增长,高中以上的比例在刘易斯转折后也出现过一定程度的下降,但下降幅度明显小于农村转移劳动力。两种变化趋势,造成了两类劳动力教育差距的扩大,农村转移劳动力与城市劳动力的教育年限从1991年的相差1.12年,扩大到2011年的2.71年,高中以上劳动力的比例差别也从1991年的18.22%扩大到2011年的38.86%。劳动力教育构成变动趋势显示,刘易斯转折后,农村转移劳动力的人力资本水平降低了。
表1 15岁以上非农劳动力教育构成
为了更有针对性,我们根据职业对劳动力进行划分。将“技术工人或熟练工人”、“非技术工人或熟练工人”和“服务行业人员”定义为普通劳动力,将“高级专业技术工作者”、“一般专业技术工作者”、“管理者/行政官员/经理”、“办公室一般工作人员”、“军官与警官”、“士兵与警察”、“司机”、“运动员、演员、演奏员”及“其他”定义为技术人员。表2反映了普通劳动力和技术人员在过去的20年间平均受教育年限的变化。显然,技术人员的平均受教育年限始终处于上升状态(不论是农村转移劳动力还是城市劳动力),上升幅度也大体相近,这类劳动力的教育水平并没有在2004年前后表现出明显的趋势变动。变化比较明显的是普通劳动力,以2004年为界,农村转移劳动力和城市劳动力受教育年限均出现了先上升又下降的趋势,其中农村转移劳动力受教育年限从1991年的7.47上升到2004年的8.54,之后开始下降,2011年下降到8.11。城市劳动力教育年限的变动幅度整体来看相对较小,先从1991年的8.32上升到2004年的10.16,之后开始下降,2009年下降到9.87,2011年又回升到10.14。从中可以看出,刘易斯转折后,劳动力人力资本积累速度的下降主要来自于农村普通劳动力受教育水平的下降。
表2 15岁以上普通劳动力与技术人员平均受教育年限(单位:年)
人力资本积累速度降低存在两种可能:一是因为普通劳动力短缺,造成越来越多的大龄劳动者也纷纷转移到非农劳动力市场,这一点可以由样本的年龄结构看出,*根据样本,1991-2011年农村籍普通劳动力的平均年龄分别为:32、33、33、33、38、40、41、43岁。由于大龄劳动者教育水平相对较低,*蔡昉、王美艳:《中国劳动力市场的新因素》,见《中国人口与劳动问题报告》(No.12),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1年版。他们的加入拉低了整个劳动力市场的平均教育水平;二是年轻人放弃学业提前进入到劳动力市场,导致人力资本积累速度降低。而后一种原因更需要引起我们的重视,因为这种现象的延续会导致人力资本的不可持续。
表3是15-35岁年轻劳动力的受教育年限,从这个统计结果来看,似乎并没有出现人力资本下滑的现象,不论全部劳动力还是不同技术层次的劳动力,其教育年限都呈现出增长的趋势。但是,对教育年限增长速度的考察让我们有了不同的发现,即在1997-2004年和2004-2011年的两个7年间,农村普通劳动力教育年限分别增长了0.56年和0.38年,技术人员则分别增长了1.41年和1.51年,由于农村转移劳动力更多从事低技能职业,所以整体来看农村籍年轻劳动力在刘易斯转折前后的两个7年内,平均教育年限分别增长1.08年和0.49年。显然,年轻普通劳动力人力资本积累的速度在刘易斯转折后明显放慢。而这种结果的产生,很有可能缘于短期宽松市场诱导下的教育需求的下降。
表3 15-35岁非农劳动力教育年限
三、刘易斯转折对农村教育需求的影响
非熟练劳动力普遍短缺是刘易斯转折到来的重要标志。一方面非熟练劳动力短缺引发了非熟练劳动力工资的快速上涨,继而教育回报率相对下降;*黄益平、蒋庭松:《刘易斯转折点对中国意味着什么?——一般均衡分析》,见《中国是否跨越了刘易斯转折点》,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2年版。另一方面,非熟练劳动力短缺使得非熟练劳动力就业机会增加,就业条件日趋改善。*国家统计局农村司:《2009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见《中国人口与劳动问题报告》(No.11),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0年版。这两方面的变化,改变了人们对教育收益的评价。为了尽可能准确地评估这些变化对教育需求的影响,我们将研究对象界定为教育需求可能会受到影响的15-35岁的年轻劳动力,并借助双差分法进行量化评价。
双差分法是通过模拟自然实验,来评估某事件带来的经济影响。尽管刘易斯转折并非一个外生事件,但这一时期的到来的确改变了个人、家庭、企业的决策环境,而劳动力市场运行环境的前后变化近似地形成了一个自然实验。双差分法要求存在两个对照群体,一个是受事件影响较大的群体,作为处理组,一个是不受影响或影响较小的群体,作为参照组。事实上,刘易斯转折带来的影响覆盖了所有劳动力群体,但不同群体受到的影响程度并不相同。以农民工为代表的非熟练劳动力是受刘易斯转折影响最为深刻的群体,因此我们将15-35岁农村转移劳动力作为双差分(DID)研究中的处理组。与此相对应,我们选择影响程度相对较小的城市劳动力作为参照组。首先,城市劳动力收入相对较高,对教育成本收益变化的敏感性一般弱于农村居民,教育需求变化的程度也会相对弱于后者;其次,城市劳动力更多以熟练工为主。根据2005年全国1%人口抽样调查,城市劳动力中受过高中或中专及以上教育的比例为73.3%,而农民工的这一比例仅为19.5%,2004年之后工资上涨的主要受惠群体是非熟练劳动力,所以对于以熟练工为主的城市劳动力而言,工资变化对教育决策影响的范围也会大大缩小;第三,城市劳动力的行业分布相对分散,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95%以上的农民工集中在制造业、建筑业和服务业,而城市劳动力的这一比例仅为40%左右,当这三个行业因劳动力短缺而大幅涨工资,从而影响到农村居民教育决策时,城市劳动力的分散就业则使这种影响被一定程度的抵消了。当然,我们也注意到用城市劳动力作为参照组,存在低估刘易斯转折影响程度的可能性,因为根据前文的描述性统计,城市普通劳动力也出现了教育年限增长速度下降的现象。但本文意在考察刘易斯转折是否已经对教育需求造成了负激励,如果证实了这种效应,低估只能说明情况更加严重,并不会影响最终的结论。
(一)双差分模型
刘易斯转折对教育需求影响的双差分模型可以用下式来表述:
(1)
edui=α+β1Ti+β2Di+β3Ti*Di+γXi+εi
(2)
对于式(1)的估计,可以通过下面两个计量模型来实现:
Pr(edui=j|X)=Λ(αj-(β1Ti+β2Di+β3Ti*Di+γXi))
-Λ(αj-1-(β1Ti+β2Di+β3Ti*Di+γXi))
(3)
式(2)为线性模型,采用OLS估计;式(3)为多项式模型,采用序数logit估计。其中,edu表示教育程度,式(2)中用受教育年限表示,式(3)中用不同学历层次表示;j=1,2,3,4,分别为小学及以下、初中、高中或中专、大学及以上,以反映教育层次的相互承接;T为时间虚拟变量,2006-2011年为1,1991-2004年为0;D为组别虚拟变量,农村转移劳动力为处理组,赋值为1,城市劳动力为参照组,赋值为0;X为控制变量,包括性别(男性=1,女性=0)、年龄(以及年龄平方)、家庭规模(家庭人口数)、家庭收入(取对数值)、省份;α、β1、β2、β3、γ分别为相应变量的参数向量,β3反映的是刘易斯转折对教育水平的影响;εi为随机误差项。
(二)估计结果
1.15-35岁全部职业农村转移劳动力。表4为刘易斯转折影响下的15-35岁全部职业农村转移劳动力教育状况的DID估计结果。从教育水平的时间变动来看,刘易斯转折后,年轻劳动力的教育年限较转折前平均提高了1.478年,这种提高主要缘于小学、初中比例的下降和高中、大学比例的上升,序数logit回归结果表明,刘易斯转折后仅在小学、初中阶段便终止学业的劳动力的概率比转折前分别下降了8.64%和11.72%,达到高中和大学阶段的概率则分别提高了11.9%和8.47%。从教育的城乡对比来看,二者差别主要体现在农村转移劳动力小学、初中学历的概率相对较高(比城市分别高出10.26%和13.91%),高中、大学学历的概率相对较低(比城市分别低14.12%和10.05%),用受教育年限来衡量,城乡差距为1.476年。
时间虚拟变量和城乡虚拟变量的交叉项(T*D)的系数反映的正是刘易斯转折对农村转移劳动力受教育水平的影响,对此可以从两个角度来解读:一方面以城市劳动力人力资本增长速度为参照,系数的正负反映了刘易斯转折后农村籍劳动力的人力资本增长是加速了还是放缓了,从而可以推测刘易斯转折带来的宽松劳动力市场是否对农村的教育需求造成了影响。另一方面,也反映了转折前后城乡劳动力人力资本水平差距的相对变化。OLS回归结果显示,刘易斯转折后,农村转移劳动力的平均受教育年限相对下降了0.46年,或者说相对于转折前,转折后城乡劳动力的教育水平差距扩大了0.46年,这种变化主要体现为农村转移劳动力中小学、初中学历的概率相对增加了2.76%和3.74%,而高中和大学的概率分别下降了3.79%和2.7%。对此可以理解为,如果城市的人力资本积累速度是一种正常合理的速度,相比之下,农村的人力资本速度则相对较慢,并且在转折后进一步放慢,从而导致其初中以下人员比例相对增多。这意味着,转折后,与城市的同龄人相比,农村更多的年轻人放弃了上高中和大学的机会,提前进入劳动力市场。而农村年轻人的这一理性选择也正是读书机会成本上升、边际收益下降的结果。由此可见劳动力市场的变化的确已经对农村的教育需求形成了负激励,放缓了农村转移劳动力人力资本积累的速度。
其他控制变量与理论预期基本相符,年轻男性受教育年限和接受各层次教育的概率与年轻女性没有显著差别,教育与年龄表现出了显著的倒U型的关系,家庭规模与教育需求反方向变动,反映了孩子数量越多,家庭对教育的需求越倾向于下降,学历层次越偏低,家庭收入的增加促进了教育需求的增长,有利于参与到更高级的教育层次。
表4 15-35岁全部职业农村转移劳动力DID估计结果
说明:括号中为标准误;***、**、*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显著。
2.15-35岁农村普通转移劳动力和技术型转移劳动力。由于非技术劳动力工资上涨的速度更快,所以我们进一步按职业类型观察非技术型和技术型劳动力在刘易斯转折前后的教育状况。表5是以城市普通职业劳动力为参照的刘易斯转折影响的DID分析结果,它反映了转折影响下的熟练工和半熟练工的教育变动情况。从时间上看,这些普通工人的人力资本水平在转折后也显著提高了,总体上小学、初中比例下降,高中、大学比例上升。但城乡差距依然显著,农村转移劳动力小学、初中比例占优,高中和大学比例上依然显著低于城市籍劳动力。
交叉项的系数表明,刘易斯转折后城乡普通劳动力的人力资本差距进一步扩大。其中,平均受教育年限差距扩大了0.41年,主要缘于农村转移劳动力中小学、初中学历的概率相对增加,而高中和大学的概率相对下降,这四个学历层次的变动分别为,小学、初中学历相对增加了3.29%和2.62%,高中、大学学历相对下降了5.13%和0.77%。由此可以看出,对于普通劳动力,刘易斯转折带来的影响是非常显著的,迅速增长的工资降低了农村青少年的教育需求,激励他们以低技能状态进入劳动力市场,这种现象的持续会造成低端劳动力的堆积,高技能农村劳动力供给减少,这不仅会制约未来经济增长,而且其自身也容易在产业结构升级过程中遭受就业冲击,成为未来劳动力市场的脆弱群体。
表5 15-35岁农村普通转移劳动力DID估计结果
说明:括号中为标准误;***、**、*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显著。
与此同时,我们还考察了农村技术型转移劳动力在刘易斯转折过程中教育状态的变动情况。表6为DID估计结果,从交叉项(T*D)的系数可以看出,刘易斯转折没有对技术型劳动力的教育水平产生显著影响,农村转移劳动力与城市劳动力始终保持着类似的人力资本积累速度,无论是教育年限,还是不同的学历层次,城乡之间都保持着较为接近的增长速度。这也是对劳动力市场状态的理性反应。因为,技术型劳动力并不是刘易斯转折过程中工资增长最快的群体,这类劳动力的短缺原本就存在,并非始于刘易斯转折,所以我们并没有看到市场的负激励对这类群体产生作用。
表6 15-35岁农村技术型转移劳动力DID估计结果
注:1.括号中为标准误;2.***、**、*分别表示在1%、5%和10%的水平上显著。
(三)几点发现
结合实证结果和前文的统计性描述,我们有这样几点发现:
第一,刘易斯转折后,农村的教育需求相对下降。以城市劳动力人力资本积累速度为参照,刘易斯转折后,农村转移劳动力人力资本(以平均受教育年限来衡量)较转折前相对下降了0.46年(普通劳动力相对下降了0.41年)。这意味着,如果转折前城乡具有类似的人力资本增长速度,转折后,在二者人力资本增长速度都放缓的情况下,农村放缓的幅度则更大一些。而这一现象的产生正是普通劳动力高工资、易就业等宽松市场环境刺激下的结果。
第二,农村教育需求的相对下降以教育层次的逆向选择表现出来。以城市劳动力的学历构成为参照,刘易斯转折后,农村转移劳动力的学历构成较转折前相对弱化,表现为初中及以下阶段的概率相对增加,高中及以上阶段概率相对减小。这意味着,转折后农村青年没有像城市中的同龄人一样更多地选择进入高中阶段继续读书,而是选择在义务教育阶段便终止学业,进入劳动力市场。
第三,农村教育需求相对下降和教育层次的逆向选择,必然减缓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弱化人力资本的可持续性。根据一项研究,制造业职工受教育年限每增加1年,劳动生产率会上升17%,而企业职工如果由初中以下学历全部改善为高中学历,企业劳动生产率将提高24%,进一步改善为大专学历,劳动生产率可以再提高66%。*曲玥:《人口红利:延续还是替代》,见《中国人口与劳动问题报告》(No.9),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年版。然而,当前我国农村转移劳动力的状况是,受教育年限由2004年的9.47年下降为2011年的9年,高中以上的比例由39.42%下降为31.64%(见表1)。既便15-35岁的农村青年劳动力受教育年限没有出现绝对水平下降,但其积累速度的下降也放缓了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这显然不利于产业结构升级。
四、结论及建议
刘易斯转折后,以农民工为代表的普通劳动力工资的迅速上涨,在提高家庭收入水平、改善收入分配现状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个矛盾性的后果——农村青少年教育需求下降、辍学现象增加。根据双差分实证分析,转折后农村15-35岁青年转移劳动力平均教育年限较转折前相对下降了0.4年,主要表现在各学历层次中小学、初中概率相对增加,高中和大学概率相对减少。如果我们进一步将受教育水平较低的大龄劳动力加入导致人力资本水平下降的效应考虑进来,则15岁以上农村转移劳动力的人力资本水平已经出现了绝对的下降。
显然,劳动力市场对教育需求的负激励已经减缓了劳动力人力资本积累的速度,而这种减缓也并非微不足道。如果将当前城市普通劳动力教育年限10.14年、农村技术型转移劳动力教育年限11.97年、城市技术型劳动力教育年限13.12年,看作是三个技术层次对人力资本的要求,那么按照教育年限10年提高1.32年计算,农村普通转移劳动力在教育年限为8.11年的情况下,要达到上述三个技术层次对人力资本的要求,则分别需要花费15年、29年和38年。如果农村地区的辍学现象持续发生,这个期限则肯定还要延长。
当前我国正面临着经济结构转型升级,需要更高的人力资本结构相匹配,而农村地区的劳动力仍然是未来我国劳动力供给的主要来源。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解决工资上涨与教育需求下降之间的矛盾,从而为经济结构转型升级提供充足合格的人力资本?教育需求的下降归根结底缘于教育机会成本的上升。实证结果也证实了农村转移劳动力受教育水平的相对下降,主要是初中以下阶段的扩张和高中以上阶段的萎缩。为此,我们建议借助义务教育手段,降低以致免除接受高中教育的私人支出,将义务教育延伸到高中阶段,同时保持高等教育规模扩大的速度,并对在职农民工提供适合市场需求的职业培训,改善劳动者的人力资本存量。唯其如此,我们的人力资本才具有可持续性,才能为经济结构转型升级提供充足的动力。
(责任编辑:栾晓平)
[中图分类号]F2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4145[2016]03-0132-07
基金项目:本文系山东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转型期我国部门工资差距变动趋势研究”(项目编号:15CJJJ33)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薛欣欣,女,经济学博士,山东大学经济学院讲师。
收稿日期:2015-11-21
冯华,女,山东女子学院会计学院教授,山东大学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