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生态学视阈下的城乡协调发展*
2016-04-04姚新立
姚新立
(苏州科技大学 教育与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
马克思生态学视阈下的城乡协调发展*
姚新立
(苏州科技大学 教育与公共管理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
消除城乡对立和生态地发展社会生产力都是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要目标,而且二者内在地统一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论逻辑之中。用马克思生态学的观点来看待现代社会的城乡对立,它表现为城乡之间物质变换过程的断裂,这是当代生态危机产生的基本空间结构。当前,中国正在进行的以城乡协调发展为目标的新型城镇化,必须全面融入生态文明和绿色发展理念。而只有实现发展观的绿色转变,将生态文明建设贯穿于其他四大建设,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才能在空间格局层面解决生态环境危机。
城乡对立;马克思生态学;城乡协调发展;生态文明
在当前中国的城镇化进程中,生态环境问题日益受到重视,人们开始致力于解决城市中的空气、水和土壤污染问题,将绿色城市、生态城市看作是新型城镇化建设的重要目标。但这种理解往往会忽视乡村中日益严重的生态环境问题,并且忽视了城乡之间的生态关联,而无论忽视哪一方面都不会真正解决目前中国的生态环境危机。而要真正理解城市与乡村之间的生态共生关系,马克思的生态学思想可以提供一个有效的解释框架,并对中国城乡生态的协调发展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生态危机作为一个重大的世界历史事件,其广度和深度都在不断加强,而面对这样紧迫的时代问题,马克思主义没有理由不进行积极的理论应答。在生态社会主义、生态学马克思主义、有机马克思主义那里已经可以看到,挖掘马克思的生态学思想并进行当代的理论建构是必要和富有成效的。历史唯物主义不仅强调生产力的发展,而且强调人类对自然环境的依赖,所以生态地发展生产力才符合当代历史唯物主义的要求。生态危机与不平衡的地理发展,特别是与城乡之间的生态对立有内在的关联,这是生态危机的空间结构,所以打破或改造这种结构越来越受到历史唯物主义的重视。
一、城乡对立与现代文明
马克思对城乡对立的集中阐述首先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进行的。他用分工来解释这种空间对立,并且认为二者的分离与对立对人类文明史的演进来说意义重大。马克思指出,“城乡之间的对立是随着野蛮向文明的过渡,部落制度向国家的过渡,地域局限性向民族的过渡而开始的,它贯穿着全部文明的历史并一直延续到现在”[1]104。私有制、分工,特别是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的分工引起了城乡分离,引起了城市和乡村之间人们的利益对立。马克思在《资本论》的准备稿中则进一步对城乡对立进行了细分,即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东西方,它有着不同的表现形式:“古典古代的历史是城市的历史,不过这是以土地所有制和农业为基础的城市;亚细亚的历史是城市和乡村的一种无差别的统一;中世纪是从乡村这个历史的舞台出发的,然后,它的进一步发展是在城市和乡村的对立中进行的;现代的历史是乡村城市化,而不像在古代那样,是城市乡村化。”[2]473-474
就经济史来说,城乡分离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它同时又为更高经济形态的发展提供了基础。乡村在漫长的历史时期内都是经济生活的主要场所,人在土地上劳动,与自然之间进行物质变换。对此时的劳动者来说,“土地本身,无论它的耕作、它的实际占有会有多大障碍,也并不妨碍把它当作活的个体的无机自然,当作他的工作场所,当作主体的劳动资料、劳动对象和生活资料”[2]469。在城市中,或者说经济生活的主阵地转移到城市以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人与人之间的交换成为主要的经济交往形式,大多数劳动者不再直接与自然打交道,商业和工业在城乡的分离与对立中取代了农业的位置。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明确表达了这一点:“一切发达的、以商品交换为中介的分工的基础,都是城乡的分离。可以说,社会的全部经济史,都概括为这种对立的运动。”[3]408城乡分离,城乡关系的每一次改变,都意味着整个经济社会结构发生了重大变化。资本主义同样是在城乡对立中发展起来的。
资本主义社会的城乡对立是人类文明史和经济史上最为显著和深刻的,表现为城市取得了对乡村的绝对优势:城市规模不断扩张,乡村则在不断地缩小和衰败;城市中工业和第三产业蓬勃发展,农业的经济比重不断减小,而且面临着巨大的生产困境。“城市已经表明了人口、生产工具、资本、享受和需求的集中这个事实;而在乡村则是完全相反的情况:隔绝和分散。”[1]104在马克思看来,大工业的兴起对于这一切的影响是决定性的。大工业使既有生产力变成资本生产力,使一切自然形成的关系变成资本主义社会关系,开拓了世界市场,使历史真正成为世界历史,而且“它建立了现代的大工业城市来代替自然形成的城市,……凡是它渗入的地方,它就破坏手工业和工业的一切旧阶段。它使城市最终战胜了乡村”[1]114。从工业资本主义一直到晚期资本主义时期,无论资本形态发生了怎样的演变,城市一直是资本主义生产的中心。城市是资本积累的主要场所,又随着资本积累的发展而不断扩张,工业化和城市化相伴而生,二者彼此支撑,但它们都建立在对农业和农村的剥夺上。
大工业城市的扩张不断占用乡村土地,被剥夺了土地的农民被迫进入城市成为雇佣劳动者,或者沦为更为悲惨的相对过剩人口。农业的商品化使农产品更多地成为工业生产的原料,而且原先被用作农业生产的土地已被现代采掘业所使用。另外,由于作为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城市还可以用贸易和税收的方式来剥夺农村。“城市资产阶级为了反对农村而实行的特别措施,就是消费税和入城税,一般说来,是间接税,这种间接税直接起源于城市。”[4]由于以上原因,传统的小农经营不断丧失其存在的条件,不断被以工业模式进行的大经营所取代,但它又不会完全被取代,小农最大限度的勤劳和极低的需求在很长时期内维持着小经营。所以说,资本主义城乡对立实际上是城市对乡村的持续剥夺,这种对立表现为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极不均衡的力量对比。城市对乡村的最大剥夺是对农村劳动力的吸收和将其转化为产业后备军,而相对过剩人口的持续存在则是资本主义积累的一般规律。资本主义生产通过占领农业不断排斥农业中的劳动人口,“因此,一部分农村人口经常准备着转入城市无产阶级或制造业无产阶级的队伍,经常等待着有利于这种转化的条件。因此,相对过剩人口的这一源泉是长流不息的”[3]740。农村人口不断流向城市对农业和农村的损害是根本性的,农业生产特别是小农经营丧失了必要的劳动力,土地得不到合理的耕作,同时由于农产品过多地依赖市场使农业生产的风险越来越大。农业生产的困境和城市生活的巨大吸引力又促使农民进城谋生的意愿增强,这进一步造成了土地抛荒和乡村衰败。
城乡对立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产物,资本主义大工业和大农业则加剧了这种对立,并使这种对立变得不可持续,进而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资本主义工业文明变得不可持续。对于这一点,马克思除了作出政治经济学的解释,还在《资本论》等文本中作出了生态学的解释,即经济危机和生态危机是现代文明无法解决的两大根本性危机。
二、城乡对立的马克思生态学解释
马克思并不像有些人批评的那样不关心自然或生态,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者看来,马克思有自己的生态学。我们并不一定像福斯特那样将生态学作为历史唯物主义的核心,但也应当对马克思的生态学给予重视。历史唯物主义的首要方面是对生产劳动活动的强调,并将之看作是一切历史得以进行的基本条件,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称之为“第一个历史活动”[1]79。在《资本论》中,马克思认为生产劳动过程“是制造使用价值的有目的的活动,是为了人类的需要而对自然物的占有,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一般条件,是人类生活的永恒的自然条件,因此,它不以人类生活的任何形式为转移,倒不如说,它为人类生活的一切社会形式所共有”[3]215。在《哥达纲领批判》中,马克思则进一步把自然界和劳动一起看作是“使用价值(而物质财富就是由使用价值构成的!)的源泉,劳动本身不过是一种自然力即人的劳动力的表现”[5]。可以看出,马克思生态学的要点就在于对人与自然界之间物质变换过程的重视,这种过程能否顺利进行直接决定了人类处于其中的生态环境的状况。物质生产过程可以表现为两重关系,一种是自然关系,另一种是社会关系,二者不可分割。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的贡献在于给予前者以足够的重视。
用自然关系,即用生态学来看待资本主义城乡对立,它表现为城乡之间物质变换过程的断裂。当然,物质变换与经济循环不可分割,前者的断裂会造成后者的不可持续,表现为工业生产的资源环境成本的提高与农业生产的困境。马克思对物质变换断裂的论述主要是围绕大工业(城市)和大农业(乡村)进行的,这二者被看作是一种“对立发展的形态的基础上的联合”[3]579。它们联合的基础是都采用资本主义生产模式,大农业的排挤作用为大工业提供劳动人口,大工业则为大农业提供农业机械、农药、化肥。这种联合在很短时期内创造了巨大的生产力,也带来了巨大的生态问题。“资本主义生产使它汇集在各大中心的城市人口越来越占优势,这样一来,它一方面聚集着社会的历史动力,另一方面又破坏着人和土地之间的物质变换,也就是使人以衣食形式消费掉的土地的组成部分不能回归土地,从而破坏土地持久肥力的永恒的自然条件。”[3]579结果就是,同土地的自然肥力下降相伴随的是垃圾围城和城市空间的生态坏境恶化。马克思在《资本论》第3卷《生产排泄物的利用》一节中认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会使生产排泄物和消费排泄物得到利用,不过他同时认为这种利用需要科技进步和新的生产条件的出现。但事实上,在这些排泄物得到有效利用之前,它们已经对生态环境造成了损害,而且有很多损害是不可逆的。
另外,自然不仅包括外部自然,也包括内部自然,即人身体的自然,这两种自然在大工业和大农业的联合中同时受到了损害。“大工业和按工业方式经营的大农业共同发生作用。如果说它们原来的区别在于,前者更多地滥用和破坏劳动力,即人类的自然力,而后者更直接地滥用和破坏土地的自然力,那么,在以后的发展进程中,二者会携手并进,因为产业制度在农村也使劳动力精力衰竭,而工业和商业则为农业提供使土地贫瘠的各种手段。”[6]919
对依赖土壤肥力的农业生产来说,它的持续生产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这是因为对农业至关重要的消费排泄物没能顺利成为肥料回到土地。消费排泄物“部分地指人的自然的新陈代谢所产生的排泄物,部分地指消费品消费以后残留下来的东西”[6]115。由于人口大量聚集于城市,他们的排泄物不仅不能得到利用,而且以垃圾的形式堆积在城市周围。而这些排泄物在自然经济时代可以由勤劳的农民收集并与家畜自然排泄物、植物秸秆一起制成生物肥,用于改善土壤,持续的耕作不仅不会降低土壤肥力,反而会使贫瘠的生地变成肥沃的熟田。而当农业以资本主义方式进行生产时,特别是大农业经营发展起来之后,“农业不能再在自己内部自然而然地找到它自己的生产条件,这些条件已作为独立的生产部门存在于农业之外”[2]524-525。农业需要化肥、农机、农药、种子,需要科学化经营;农民需要农技支持,而不能只依据传统经验进行生产;农产品需要商品化,只有如此农业才能与其他生产部门建立联系,以获得自己的生产条件。在这种情况下,土壤肥力,特别是土地的持续肥力受到了极大的损害,因为资本并不关心土壤肥力,有时肥力下降、农产品生产成本的提高还会相应提高利润量。因为这意味着资本有机构成的提高,即不变资本的提高,在同等利润率条件下农业生产的利润量自然随之增加。总之,“资本主义生产的性质在于,它发展工业比发展农业快。这并不是由于土地的性质,而是由于土地需要其他社会关系,以便按照它的性质实际加以利用。资本主义生产只是在它的影响使土地贫瘠并使土地的自然禀赋耗尽以后,才把注意力集中到土地上去”[7]。资本在快速耗尽土地的自然肥力之后,必须用工业手段来补偿这种流失,这使农产品的费用价格不断上升,资本正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增加利润。工业和农业之间的不平衡发展,造成了整个农村对工业城市的依附,既有的农业土地不仅面临着土壤肥力的消退,而且还不断被城市和工业所侵占;很多土地被工业造成了不可逆的污染,被现代采掘业直接破坏,它们的农业生产功能完全被城市化和工业化所剥夺。农村的生活环境同时受到了损害,原先可以直接饮用的地下水由于工业污染和农药、化肥的影响现在不再安全,工业产品进入农民消费生活的同时造成了无法自然降解的消费排泄物,再加上农村缺乏必要的垃圾处理设施和农民匮乏的环保意识,农民的健康受到了极大的损害,患病的人数大为增加了。
对城市来说,它作为工业化的主要场所,聚集了大量的工业和人口,同样聚集了大量的生产排泄物和消费排泄物,以垃圾的形式破坏着城市的生态环境。最初的工业城市被芒福德称为“焦炭城”,因为蒸汽机是以煤炭为燃料的,烟尘和污水使城市不再宜居,如当时的伦敦就被称为“雾都”。早期工业城市的发展主要还是轻工业,而到了垄断资本主义时期重化工业伴随着城市化的快速推进而不断扩张,工业污染不仅仅局限于城市地区,乡村也开始承担工业污染的后果。化学密集型产品在生产和生活中的大量消耗,使排泄物的形状发生了重大变化。难以降解的垃圾不仅体量巨大,而且变得非常危险,无论城市还是乡村都面临着垃圾处理的困境。这些废弃物太多太危险以致不能进行完全的无害化处理,它们不能再像农业文明时代直接作为肥料回到土地,当它们不经处理就回到土地时,甚至会使土地丧失本来具有的生产和生活功能。在与垃圾的战争中,乡村承担了更多的责任,也遭受了更多更严重的危害。
在晚期资本主义阶段,城市的主要职能由工业中心和生产中心逐渐演变为消费中心,消费在资本主义再生产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在某种程度上不是生产决定消费而是消费决定生产。消费已经成为当代资本主义延缓其危机趋势的主要手段,因为此时的消费是一种过度消费和浪费。以广告为中心销售来努力推动的消费,不断激发人们的消费欲望,并将这种欲望变成现实的商品需求。于是,社会的有效需求便被制造出来了,垄断资本面临的生产相对过剩危机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被解决。而特定空间内被资本逻辑所主导的过度消费、过度包装、过度生产,使人自身和自然界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正如巴兰和斯威齐在《垄断资本》中指出的那样:“由寡头垄断公司的追求最大限度利润政策所决定的产品的数量和组成,既不符合人类的需要,而所付出的人类辛劳和忍受的代价也不是最小的。”[8]劳动者为生产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而生产的结果却成为所有人都必须承受的恶果。例如,化学工业由无机化学发展为有机化学所产生的有害物质具有更强的破坏力,“这些有害物质即使是极其微量也会对人体产生危害,有些物质还用于食品和药品,或成为废弃物而在自然界中蓄积,进而通过食物链浓缩于动物体内,最终损害人类健康”[9]。所有的代价最终都会作用于我们身体的自然,深刻而持续地影响每个人的健康和生活。到了晚期资本主义阶段,食品工业、基因工程、核工业、大都市群进一步改变了人类的外部自然和内部自然。食品工业(包括农业以工业模式进行生产)意味着与人们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最基本消费品也被资本化了,它以利润最大化为目的,而并不必为人们的长远健康负责。化学药品和基因工程都用来增加食品产量,而人身体的自然并不一定适应这些全新的“食物”,长期使用这些产品会导致人身体自然的失衡,出现疾病。大都市经济则是一种高消耗高浪费的环境破坏型经济,它表现为消费主义的泛滥,当代城市社会很大程度就是消费社会。小汽车是消费社会的显著标志,它在改变人们生活的同时也在破坏生态,它不仅造成了空气污染、噪声污染和交通拥堵,与之相关的钢铁工业、石化工业、城市道路建设则造成了更大的生态破坏。挥之不去的雾霾成为困扰每个人的城市生活景观。正如德波所言:“我们已经生活于城市环境自我毁灭的时代。”[10]而被毁掉的不仅仅是城市环境,同时包括乡村生态。
三、中国城乡协调发展与生态文明建设
马克思看到了城乡分离和对立是文明发展的必然结果,资本主义文明也是在城乡对立中发展起来的,但这种文明的背后却是巨大的生态破坏,以及对经济社会发展持续性的损害。于是,生态和文明似乎成为截然对立的了,作为现代文明象征的城市建设带来了对乡村和生态的破坏。乡村是生态的,但它却是落后的;城市是文明的,但它却是非生态的。生态与文明的对立可以看作是城乡对立的另一种表述。在漫长的人类历史进程中,从古代文明到现代文明,人类活动的主要文明成果都集中于城市,“文明”一词也被看作是城市文化的专用名词。但在这个过程中,一直存在着城市与自然的疏离,以及人对自然的控制和征服,同时表现为城市对乡村的支配和剥夺。当工业文明,即现代文明出现之后,人类在“人为自然立法”观念的引导下不断地征服自然,对自然和生态环境的破坏也是前所未有的。这种状况引起很多学者在理论上进行分析,如现象学指出的欧洲科学的危机和西方马克思主义进行的工具理性批判及其生态学指向。哲学的反思实际上是对现有文明形态的忧虑。生态环境危机是工业文明的危机,也是城市文明的危机,因为我们不能无休止地只向自然索取而不对生态环境进行任何保护和建设,这最终会带来城市的衰退甚至文明的毁灭。所以说,生态文明这个看似自相矛盾的概念,是对现代工业文明的扬弃和超越,是力图建立一种和谐的人与自然关系,是将生态环境保护作为文明进步和社会发展的基础和底线。不过,生态文明建设并不是简单地拒斥城市文明和反对城镇化,而是生态地重建城市文明,生态地重建城乡关系,实现城乡协调发展。
针对当前中国面临的严峻的生态环境危机,中共十八大提出要统筹推进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明确要求将生态文明建设贯穿于其他四大建设之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而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11]。这就需要在工业化和城镇化建设过程中全面贯彻生态文明原则,特别是对于工业化,要走出一条新型工业化道路,更多地依靠科技进步、知识生产、文化生产来发展高科技产业和现代服务业,注重资源环境节约和发展循环经济,实现信息化和工业化的深度融合,而不是在付出高昂生态代价的基础上进行工业化。工业化也不能再对乡村进行剥夺,特别是不能再对乡村进行生态剥夺,工业和城市应更多支持农业和乡村,实现工业化和城镇化、农业现代化的良性互动,使城市和乡村之间的物质循环保持畅通。由于历史的原因,城市和工业在经济社会发展中长期处于中心地位和享有优先权,城乡不均衡不协调发展使农村和农业不断被边缘化,乡村衰败和乡土文化的不断消逝使其沦为人们怀旧的对象。但农业对于国民经济的基础性地位并没有改变,而且随着人们对食品数量和质量的需求的增加,其重要性不断凸显,食品安全更是关乎国家安全和整个社会的长治久安。以生态为导向的现代化道路需要转变经济发展方式,需要注重科技创新,提高资源利用率,建立资源循环利用体系,降低污染物的排放,加快高消耗工农产业的转型升级,最终实现整个国民经济发展的全面性、协调性和可持续性。同时需要转变的是社会治理方式,努力实现城乡公共服务和基础设施一体化,特别是乡村的生态基础设施建设,垃圾、污水的收集处理设施是维护农民生态权利的基本条件。所以,新型城镇化不是继续以城市为唯一的发展重心,而是要积极打破城乡二元结构,在乡村与城市进行均衡的资源配置,使二者都有公平的发展机会,从而实现城乡之间的协调发展、共享发展、一体化发展。
对当前中国来说,要构建一种全新的生态文明发展方式,必须超越现有的工业资本现代性发展模式,超越城乡二元对立的发展模式,必须将生态文明建设与新型城镇化的城乡协调发展内在地结合起来。生态危机的主要原因在于城乡之间物质循环的断裂,所以消除生态危机和消除城乡对立是同一个问题的不同方面。恩格斯在批判早期工业城市时就认为,“只有通过城市和乡村的融合,现在的空气、水和土地的污染才能排除,只有通过这种融合,才能使目前城市中病弱的大众把粪便用于促进植物的生长,而不是任其引起疾病”[12]。虽然生态问题在当代有着不同的表现形式,甚至已经成为全球性的了,但城乡生态对立仍然是其基本的空间结构。实现农业和工业的有机结合,消除城乡对立,正是历史唯物主义的目标之一。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就提出了真正的共产主义等于“完成了的自然主义”[13],在《共产党宣言》1872年以后的版本中则把“促使城乡对立逐步消灭”改为“逐步消灭城乡差别”[1]294,实际上已经提出了建设生态文明的要求。当前中国仍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现代化建设还没有达到提出消灭城乡差别任务的程度,但可以提出逐步消除城乡对立的任务。
无论是生态环境危机还是城乡对立,都根源于旧的经济社会发展模式,这需要我们更新发展观念,转变发展方式,特别是要构建绿色生产方式、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当城乡之间的生态对立不再存在时,它们之间的物质变换过程便可以顺利进行,这样既可以解决城市和工业生产中的生态环境问题,也可以解决农村和农业生产中的生态环境问题。所以,绿色发展与城乡协调发展有内在的相关性,如生态城市建设和美丽乡村建设并不是可以独自实现的,而是互为依托、密不可分的,只有二者协调推进,才能真正将生态文明建设落到实处。
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看来,生态危机(城乡对立)是根源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资本的逐利逻辑和资本积累作为资本主义生产的绝对规律,使生产日益成为过度生产,消费日益成为过度消费,这必然会超出生态环境的承受能力。所以,根本的问题还在于对待资本的辩证态度,我们在利用资本的同时也要限制资本,在利用资本进行现代化建设的同时更要着力超越资本现代性,只有这样,才能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现代化道路。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259.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8.
[6]马克思.资本论: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282.
[8]巴兰,斯威齐.垄断资本[M].南开大学政治经济学系,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7:134.
[9]宫本宪一.环境经济学[M].朴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85.
[10]德波.景观社会[M].王昭凤,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85.
[11]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G].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230.
[1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646-647.
[1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297.
(责任编辑:张 燕)
2016-07-06基金项目:江苏省社科基金项目“当代历史唯物主义的空间生产理论研究”(14MLC003);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资助项目“新型城镇化进程中空间正义研究”(2014SJB552)
姚新立,男,苏州科技大学教育与公共管理学院讲师,哲学博士,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资本论》当代解读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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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0695(2016)05-0007-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