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传统“儿歌”源流考
2016-04-04马志飞
■马志飞
(郑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郑州,450099)
河南传统“儿歌”源流考
■马志飞
(郑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郑州,450099)
在史籍中,上古时期的河南传统“儿歌”凸显谶纬占验性质,中古时期以反映时政民风为主,近古时期出现由文人编纂的童谣集和歌谣集,至此童谣开始回归儿童生活本质。可见,历史上的河南传统儿歌主要承担着三种职能,一是借“天命”干预政治和战争;二是反映现实生活,揭露社会矛盾;三是反映儿童生活,启发儿童心智,起到启智明志、娱乐身心的作用。
河南文化传统儿歌歌谣源流
本文为2015年度河南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基于学前音乐教育资源开发的河南传统儿歌研究”(项目编号:2015BYS017)阶段性成果
儿歌是人咿呀学语阶段的音乐体裁,与原初人类的音乐思维有很多相通之处,伴随着人类语言的出现而产生,但由于文字出现较晚,很多儿歌没有被记载下来。从现有史料来看,“儿歌”一词最早出现在1914年1月《绍兴县教育会月刊》刊登的周作人《儿歌之研究》之中,而在古代,“儿歌”有很多称谓,如“童谣”“儿谣”“小儿谣”“孺子歌”“童子歌”“小儿语”等。由于文字和记谱法出现比较晚,我国远古时期的儿歌已经湮灭无闻,所幸,历代文献古籍还保留了一部分早期儿歌的歌词谣语。
关于儿歌的起源,大致有以下观点:一是“荧惑说”。将儿童看作是荧惑星(火星)降临人间、感应于人事的载体,将童谣与天命气运、政治事件、世风兴衰、灾害祸福等联系起来,借儿童之口传达天意。如《晋书·天文志》中这样认为:“凡五星盈缩失位,其精降于地为人……荧惑降为童儿,歌谣嬉戏……吉凶之应,随其众告。”①[唐]房玄龄等撰《晋书》,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320页。二是“占验说”。古代社会谶谣盛行,其中不少以童谣的形式出现,人们试图从字里行间窥知吉凶祸福甚至命数国运等,涉及政治、战乱、灾害、异象、祸福、科举、骗局等,使童谣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史载最早的谶谣相传为周宣王时期的一首童谣,见载于《国语·郑语》:“檿弧箕服,实亡周国。”②王娟编著《中国古代歌谣整理与研究》,高等教育出版社2014年版,第323页。三是“自创说”。认为儿歌是儿童自己创作并演唱的歌曲,具有自发性,如王充在《论衡·纪妖》中认为:“性自然,气自成,与夫童谣口自言无以异也。当童之谣也,不知所受,口自言之。口自言,文自成,或为之也。”③[汉]王充著《论衡》,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年版,第341页。以上三说虽有一定道理,但由于儿童思维方式和语言表达能力有限,是不可能创作出格律规范、内容深奥的儿歌的,更遑论反映天运命数的歌谣。纵观历代史籍中的儿歌童谣,其语气口吻、曲调格律乃至内容措辞等,显然已经超出了稚嫩儿童的水平,更像是特定人士对历史大势、现实人事等做出的理性判断,假借儿童之口来彰显天命。很多童谣的创作者其实是成年人,由身边的亲友创作并教授于儿童演唱,用于娱乐和学习——此为“成人创教说”。
一、上古时期的河南儿歌:凸显谶纬占验性质
河南儿歌的起源非常古老,自原始社会便已有之。例如,成年人哄幼儿睡觉和休息时演唱的摇篮曲,创作者往往是母亲、奶奶、姥姥等女性角色,其起源非常古老,在文字产生之前的新石器时代已经存在,伴随着人类社会从原始社会到现代文明。但限于史官和文人的眼界和认识,原始社会时期的河南儿歌往往不被重视,湮灭在历史长河中。自《汉书》始,部分童谣始被收入到正史“五行志”中,其后的历史文献中便保存有部分河南儿歌童谣。
目前文献所载最早的童谣是北宋词人周邦彦在《汴都赋》中搜集到的一首反映西周初年的远古童谣,载于《事文类聚》续集卷二《居处部》,其谣词曰:
孰为我已,孰釐我载。茫茫九有,莫知其界。①[清]杜文澜辑《古谣谚》,中华书局1958年版,第982页。
商亡后,商纣王的庶兄微子启率旧族前往封地——宋(今商丘一带),途中郁闷惆怅、慨叹满怀。由于纣王在历史上是被当作暴虐之君,因此,微子启降周被后人看作是仁者之举,后世多有传诵尊崇之举。此首童谣为东京汴梁童儿所传唱,形成年代虽不可考,但可确定极为久远。但此谣内容与儿童生活相距甚远,谣词文雅规整,似是受到成人的影响而形成,或是由成年人传唱于稚童,借以反映人世变迁、物是人非,具有一定的追怀人生意味。
从史籍所载童谣的内容性质来看,大部分属于政治预言或占验性质的范畴,例如,《后汉书·五行志》载有一首王莽新朝末年流传在南阳地区的童谣:
谐不谐,在赤眉。得不得,在河北。②王青、李敦庆编《两汉魏晋南北朝民歌集》,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版,第24页。
地皇四年(公元23年),刘玄被绿林军立为皇帝,年号更始,同年十月攻入长安,王莽在混乱中被杀;更始三年(公元25年)六月,刘秀于河北鄗城即皇帝位,史称东汉,以上谶谣均一一应验。再如,汉献帝初年,都城洛阳流传一首童谣: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③同上书,第34页。
这里的“千里草”即“董”字,“十日卜”是“卓”字,暗指董卓专权,结局必定是“不得生”。其后,董卓以臣凌君、生性凶残,引致各地军阀讨伐,因而被朝内大臣联合其部下设计诛杀,此谣果然应验。再如,《史记·灌夫传》载有童谣:
颍水清,灌氏宁。颍水浊,灌氏族。④同上书,第4页。
汉武帝时,灌夫家族及其宾客在颍川横行霸道,广占陂池田园,引起当地老百姓怨恨不满,于是有人编唱此谣,预言灌氏必定自取灭亡。果然,灌夫因卷入田蚡与窦婴的政治斗争,于公元前131年被冠以不敬之罪被斩杀,族人遭诛。
儿歌童谣还在战争离乱、异象灾难中起到一定的预言或警示作用,或者是当事者为自己行动的正当性进行辩护,或者是当事一方借此左右战局、收服人心,于是,有人便利用童谣是天人感应的产物的社会心理,营造有利于自己的舆论氛围。例如,据《左传·僖公五年》载,公元前655年8月,晋献公率兵包围了虢国都城上阳(今三门峡市),询问卜偃何时能灭虢国。卜偃引用了一首童谣:
丙之晨,龙尾伏辰,袀服振振,取虢之旂。鹑之贲贲,天策焞焞,火中成军,虢公其奔。⑤[春秋]左丘明原著,陈戍国撰《春秋左传校注》,岳麓书社2006年版,第176页。
这里的“龙尾伏辰”是说日月运行到苍龙七宿中的第六宿尾宿的区域内,尾宿由于太阳强光而隐伏不见。“鹑”是指“鹑火星”,即朱鸟七宿中的柳、星、张三宿,“鹑之贲贲,天策焞焞”是说当三宿闪耀于南天之时,天策星就会失去光耀,意味着社稷无主。卜偃据此判断,灭虢的最佳时机是十月朔丙子旦,即夏历的九月、十月之交(周历的十一、十二月之际)天干为丙日的清晨。次年冬十二月丙子朔,晋军果然灭虢,虢公丑被迫逃至洛邑。
此类童谣基本都与时局变乱有密切联系,不时见载于历代史籍中,尤其是在天下大乱之时,此类童谣往往最为兴盛。各色人等借助童谣的形式传播谶纬,表达对时局发展的判断,意图影响时人,改变政治格局和历史发展轨道,如魏晋南北朝、五代十国、两宋交替、元末明初等时期。值得注意的是,政治性与谶纬类的童谣在两汉、北朝最为兴盛,在其后的历史发展中大体呈现递减势头,这既与两汉之后谶纬之术被禁、统治者加强思想控制有直接关系,也与宋明之后阴阳异术减少、理学兴起有着内在联系,还与知识分子对谶谣的真实面貌及作用渐进式的认知有一定关系。
二、中古时期的河南儿歌:反映时政民风
至唐宋金元时期,史载儿歌童谣继续成为人们反映时事政治和军事战乱的重要途径,但已渐渐褪去了玄学迷雾。例如,金贞祐元年(1213)十二月,卫州(今豫北卫辉、新乡、鹤壁等地)有童谣曰:
团恋冬,劈半年。寒食节,没人烟。①程杰、范晓婧、张石川编著《宋辽金元歌谣谚语集》,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184页。
第二年正月,元兵攻破卫州城,烧杀掳掠,致绝人烟,其时距寒食节不远,童谣果然应验。统观此类童谣,大都是战争一方为达到战争胜利和瓦解人心的目的,通过谋士或奸细散布到对方国土,令老百姓和军士人心惶惶,无心恋战。因此,此类童谣大多属于借儿童之口传达特定信息的成人化童谣,距离反映儿童心智的真童谣还有很大的距离。再如,《元史·郭宝玉传》记载,金朝汾阳郡主兼猛安引军郭宝玉,金大安二年(1210)某日在打猎途中,闻听一首童谣:
摇摇罟罟至,河南拜阏氏。②同上。
阏氏是元朝可汗皇后的姓氏,此谣暗喻蒙古人将要占领黄河以南地区。恰此晚,太白金星从天划过,郭宝玉认定天将改姓。第二年,蒙古骑兵大举南下,攻破乌沙堡,郭宝玉遂率军降元,汴梁城沦陷,河南尽为蒙古军所有。从这首童谣的语词内容看,很有可能是元朝的谋士或奸细编造散布的,以达到瓦解对方军心的目的。再如,《元史·五行志》记载,元至正二十八年(1368),彰德路(今安阳)有童谣云:
塔儿黑,北人作主南人客。
塔儿红,朱衣人作主人公。③同上书,第197页。
同年六月壬寅日,彰德路天宁寺塔忽变红色,通体通透如炉中煅铁,塔顶光焰进发,自二更至五更乃止,癸卯日、甲辰日亦如是。这里的“北人”当是指元朝统治者蒙古人,“南人”主要是指汉人和西南各少数民族,“朱衣人”暗指朱元璋。其时,朱元璋已经平定南方并建国,随即发兵北伐,攻占元大都,最终统一了中国,童谣所言均一一应验。当然,后世有人怀疑此谣乃出自朱元璋手下的谋士,目的是为朱元璋的北伐大造舆论。
这一时期的新变化是儿歌童谣成为反映时政民风的重要晴雨表,很多无法通过公开合法途径的利益诉求、社会矛盾或底层心声,往往通过童谣曲折地表达。例如,唐天宝年间,两京有童谣云:
不怕上兰单,惟愁答辨难。
无钱求案典,生死任都官。④[清]彭定求等编纂《全唐诗》(第二十五册),中华书局1960年版,第9945页。
其时,当地儿童流行一种“投胡”的游戏,即将铜钱置于地上,往钱的中间投掷小物以争胜负,边做游戏边唱此谣。及至安史之乱,果然有很多官吏士庶投身于胡庭,安史之乱平定后纷纷被缚于三司狱,弄得个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结局。这则童谣预言了投身胡庭的命运,当是有识之士对这种行为的警醒和讽刺。此类童谣在历朝历代典籍中都有记载,唐宋时期尤为兴盛,一定程度上表达了各地人们对时局变化和社会不公的态度取向,反映了当地的社会民风,是了解古代社会风情的重要窗口。
从歌词内容和格律特点来看,此类童谣大多是成年人创作并教给儿童传唱,也有一部分是儿童受到大人影响而编唱传诵的,相对谶谣式童谣而言,距离儿童的生活世界已不是那么遥远虚幻。例如,宋曾敏行在《独醒杂志》记载了一首宋徽宗时期京师流行的童谣:
杀了茼蒿割了菜,吃了羔儿荷叶在。⑤同①,第7页。
这里的“茼”用谐音暗指奸臣童贯,“蒿”暗指高俅,“菜”暗指蔡京,“羔儿”影射高俅之子,“荷叶”影射何执中。此谣反映了人们对奸臣误国弄权、残害忠良的强烈仇恨,当是市井百姓对童谣的又一次利用,但其曲词生动活泼,基本符合儿童的身心特点。
儿歌童谣的主要目的是愉悦、教育儿童,可惜纯粹服务于儿童的儿歌童谣在正史典籍中极少记载,只散见于文人笔记、方志、野史、文集等文献之中。例如,敦煌遗书《佛说无量寿宗要经》卷背面载有一首疑似出自唐代的佚名童谣:
可怜学生郎,每日画一张。看书佯度日,泪落数千行。①张锡厚主编《全敦煌诗》,作家出版社2006年版,第4661页。
此谣编者和流行地区虽不确定,但其语词简单通俗,内容贴切传神,似出自儿童之口,又经成人修饰而成,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儿童的学习生活。
三、近古时期的河南儿歌:回归儿歌本质
明清时期,出现了由文人编纂的童谣集和歌谣集,记录了大量表现儿童生活、反映儿童心声的儿歌童谣,使得上古、中古时期以谶纬占验为主的童谣开始回归儿童生活本质。例如,明代吕坤所编《演小儿语》(1593)是我国第一部儿歌专辑,根据他所搜集到的河南、河北、陕西、山西等地的民间儿歌改编而成,基本可以反映当时的儿童生活和精神面貌。现举几例:
盘脚盘,盘三年。降龙虎,系马猿。心如水,气如绵,不做神仙做圣贤。
摘豆角,不待老,嫩的甜,老的饱。豆角虽嫩不伤人,五月桃李已入唇。
斗公鸡,两不歇,心狠狠,气穴穴。饶你啄他脑骨裂,自家冠儿也带血。
蝙蝠早来,只到星齐。谁不日行,偏你夜飞。原来老鼠出身,到底只是怕人。②赵景深、车锡伦、何志康编《古代儿歌资料》,少年儿童出版社1963年版,第11-15页。
从以上几首儿歌的词格看,用词基本接近儿童的口语,生活气息鲜明。词语以三字或四字为一组,格律简洁生动,符合儿童在游戏娱乐时的吟唱律动风格。只是在每首童谣的最后,编者加上寥寥一两句模仿性谣词,多是对前面童谣的引申评述,起到警戒、劝谕、教化的作用,是为“演”。虽然演化痕迹明显,但至少能够比较忠实地将原词记录下来,将儿童纯真活泼的天性展示给世人,已属难得。
清朝至民国时期,虽然有不少童谣集、歌谣集刊行面世,可惜很少涉及河南地区,只零星见载于各类史籍、笔记、小说、文集等。“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北京大学歌谣研究会《歌谣》周刊的出版,开启了科学采集民歌、以西方民俗学和其他人文学科的研究方法研究歌谣的时代,强调通过歌谣来研究中国的社会、民族、家庭、民俗等问题,将包括儿歌在内的民间口头文学提高到了与精英文化平起平坐的地位。《歌谣》周刊自1922年12月17日创刊至停刊,共刊载了77首河南儿歌,可惜没有相关研究文论。这些河南儿歌以反映儿童生活为主,涉及自然景物、动物、游戏、家庭生活等方面,基本上记录了儿歌的原貌,歌词具有十分鲜明的儿童特色,标志着文化大系统对儿歌童谣的重新认知,开始回归儿童生活本质。现举几例:
小鸡嘎嘎,要吃黄瓜。黄瓜流水,要吃鸡腿。鸡腿有毛,要吃樱桃。樱桃有核,要吃牛犊。牛犊撒欢,撒到天边。天边打雷,打给十锤。十锤告状,告给和尚。和尚念经,念给先生。先生算卦,算给蛤蟆。蛤蟆浮水,浮给老鬼。老鬼推车,推给他爹。他爹扬场,扬给他娘。他娘扫地,扫给他姨。他姨拨灯,一拨烘笼。③许时行搜集,载《歌谣》第四号第六版(1923年1月7日),见《歌谣》(影印本)第一册,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5年版。
芝麻秆,烧热炕,爷爷打炕奶奶唱。奶奶唱的很好听,爷爷唱的老憨腔。④尹淑敏搜集,载《歌谣》第十七号第五版(1923年5月6日),见《歌谣》(影印本)第一册。
一个老人他姓顾,拿个壶来去打醋。趁便买了几尺布,回来看见了一只兔。放下布,放下醋,去追兔。跑了兔,丢了布,洒了醋,老汉气得真难受。⑤张帆搜集,载《歌谣》第三卷第八期第六版(1937年5月22日),见《歌谣》(影印本)第三册,中国民间文艺出版社1985年版。
新中国成立后,鲜有相关论著发表,搜集整理传统儿歌的工作也时断时续,不成体系,代表性歌集有河南人民出版社编辑出版的《河南儿歌》(1960年)。该歌集收录传统儿歌23首,较少有改动修饰的痕迹,更加贴近儿童的口吻语气,如《盖花楼》:
盖!盖!盖花楼。花楼低,碰着鸡。鸡下蛋,碰着雁。雁叨米,碰着小孩就是你。⑥河南人民出版社编辑《河南儿歌》,河南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第231页。
通过儿歌童谣的唱游,儿童可以得到自然知识、社会知识的传输,有助于养成良好的生活、学习和礼仪习惯,培养判断是非、明理知进的基本能力。例如这首《十二月蔬菜》:
一月菠菜才发青,二月种的羊角葱。
三月芹菜出了地,四月竹笋出圪莛。
五月黄瓜大街卖,六月葫芦弯似弓。
七月茄子头向下,八月秦椒满树红。
九月柿子红似火,十月萝卜上秤称。
十一月白菜家家有,十二月蒜苗人人称。①《河南儿歌》,第243页。
20世纪80年代以后,随着各地《民间歌曲集成》、《歌谣集成》、《文化志》、《民俗志》等的编辑出版,一批传统儿歌童谣被搜集整理,使我们得以了解河南传统儿歌的概貌。进入到21世纪,出现了专门的传统儿歌集,如赵金昭编著的《洛阳传统儿歌游戏》、《洛阳传统、现代、新编儿歌》等;也有很多歌谣论著刊载了当地的传统儿歌,如《商丘民间歌谣》、《淮河歌谣》等。总的看来,近当代的相关论著以搜集整理为主,资料性很强,但缺乏系统全面的本体研究;而从儿歌的曲词风格来看,采录较为真实客观,基本保留了原有面貌,大体反映了儿童的情感心声。
四、余论
从前述可知,儿歌不仅反映儿童世界,而且涉及政治、社会、文化等方方面面,与其他民歌一样,在人们的社会生活和精神世界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从历史地位和价值功能来看,河南儿歌主要承载着以下职能:
第一,借“天命”干预政治和战争,通过舆论导向试图左右政治格局或开展战争动员,营造有利于己方的社会舆论,影响人心向背。也有一些童谣属于阴谋家蛊惑人心的工具,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此类童谣一般都是成年人所创,多采用隐喻法、谐音法、拆字法、特征法、阴阳五行法等手段创编,散布于市井小儿之中,构成一种隐性传播路径,造成一种天命神授的神秘气氛。这样的儿歌童谣,对于少儿来说是不可能理解其含义的,更有一些童谣甚为晦涩难解,一般老百姓也是不明就里,更遑论稚嫩小童!从这个角度看,这一类的儿歌童谣都属于伪儿歌、伪童谣。
第二,反映现实生活,揭露社会矛盾,表达百姓心声,揭示人性善恶。此类儿歌童谣是以儿童的眼光来观察成人世界,将他们对社会生活的理解用自己的语言和曲调表达出来,呈现出不同于成年人的独特视角。当然,也有部分儿歌童谣是底层老百姓为了表达对社会的不满而创制的,通过儿童之口,以曲折含蓄的方式来发泄怨恨之气,表达未来希冀。此类儿歌大多模仿儿童的口吻写就,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儿童的思维特点和审美情趣,可以让儿童在游戏欢笑中获得一定的社会教益,对他们的人生观、世界观和价值判断等方面产生潜在的影响,从这个角度看,此类歌谣基本属于准儿歌、准童谣范畴。
第三,反映儿童生活,体现儿童情趣,表达儿童诉求,启发儿童心智。这类儿歌童谣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儿童自己创作、自我唱游,形成一种自循环的传播路径;第二类是至亲唱给小儿的摇篮曲,意在哄睡或安抚;第三类是由词人、乐人和其他爱好者专门为儿童创作,供其娱乐、游戏、学习的歌谣。以上儿歌的共性特点是词语简单、章法朴拙,使儿童易于理解、乐于接受,当属于真儿歌、真童谣范畴。
综上,儿歌是伴随着人类原始社会而产生的,起源有荧惑、占验、自创之说,笔者倾向于“成人创教”。在史籍记载中,上古时期的河南传统儿歌以政治预言或占验为主,与政治、战争等密切相关。中古时期,由于谶纬之术和阴阳五行思想的衰落,见于记载的河南传统儿歌数量较少,以反映时政民风为主。近古时期,开始出现由文人编纂的童谣集和歌谣集,使以谶纬占验为主的儿歌童谣开始回归儿童生活本质。近当代,搜集整理儿歌童谣成为自觉的学术行为,但以资料搜集为主而缺乏系统学术研究。考证儿歌源流的目的是为了揭示其演变规律,为当代儿歌的创作和教学提供资源,帮助广大儿童了解传统儿歌的风格特点,进而树立文化自信,其现实意义和学术价值不言而喻。
(责任编辑:韦杰)
马志飞,音乐学博士,郑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音乐舞蹈系副教授,研究方向为中国传统音乐和幼儿音乐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