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物性系统与追寻主题
2016-04-01易秀清
易秀清
〔摘要〕近年来,国内外学者陆续利用系统功能语言学解读和批评文学作品,使文学评论建立在更加客观的基础上。文章以《所罗门之歌》的追寻主题为研究对象,通过对文本中展现人物回归和人物终结的话语片断的及物性分析,阐释了属于同一层次的及物性过程所达到的主题意义,重读了奶娃在女性引导下的“腾飞”、女性在父权社会压迫下的觉醒及黑人中产阶级在白人主流文化下的精神危机。分析表明,奶娃并非是小说中唯一一个在追寻中获利的主人公。黑人要获得真正的飞翔和成长,必须回归黑人社区、认同黑人文化,撇弃黑人民族文化的黑人必将沦为社区“弃儿”。①
〔关键词〕追寻主题;人物形象;《所罗门之歌》;黑人文化;及物性分析
〔中图分类号〕H0〔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8-2689(2016)01-0050-06
引 言
美国黑人女性作家托尼·莫里森(1931- )的多数作品都聚焦于黑人女性,如《最蓝的眼睛》、《苏拉》、《宠儿》等,而她的中期代表作《所罗门之歌》(以下简称《所》)却围绕黑人青年奶娃的成长历程展开。纵观国内近年来对该小说的研究,大多数的成果归根结底都基于主人公的成长历程、飞翔主题及“所罗门之歌”的文化内涵。其中,较有影响的当属王守仁、吴新云从性别、种族、文化的角度对主人公成长历程进行的探讨,以此揭示奶娃在认同黑人民族文化后实现的“精神腾飞”[1](74)。也有学者借助庄子的哲学思想,解答了奶娃到底能飞多高的难题[2]。还有学者认为,奶娃并非是所罗门家族重整山河的真命天子,奶娃在文本结尾处并未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飞翔[3]。前人的研究虽然成果丰硕,却几乎全是基于文学批评理论的,研究视角较为狭隘。既然文学作品的主题呈现、人物塑造等都必须通过语言(词汇语法)得以实现,而词汇语法的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及物性系统,那么,利用及物性系统对文学作品进行跨学科研究是切实可行的。事实上,自韩礼德对威廉.戈尔丁的小说《继承者》进行及物性分析后,国内外学者陆续运用及物性系统解读和批评文学作品,以此揭示文学作品的深层主题及人物塑造[4][5][6]。然而,当前运用及物性系统进行的文本分析往往聚焦于不同种类的及物性过程之间的对照,忽略了作者如何利用属于同一层次的及物性过程来刻画人物形象、达到特定的主题效果[4]。此外,当前研究较少关注《所》中女性人物的追寻旅程,而事实上,小说中各类人物都身处追寻旅程,有的成功了,有的失败了。由此可见,讨论该小说的追寻主题时,不应局限于主人公,而应将范围扩展到找回自我和失去真我的所有人物中。为了进一步挖掘《所》的追寻主题,本文将辨析该作品中及物性小句的过程性质,解读属于同一层次的及物性过程所达到的特定效果,以此重读奶娃在女性引导下的腾飞、父权社会压迫下的女性觉醒及黑人中产阶级在白人主流文化下的精神危机。
一、 及物性系统过程分类
根据韩礼德的系统功能语言学,语言的纯理功能分为三种:概念功能、人际功能和语篇功能,这三者构成了语言的意义潜势。其中,概念功能是“语言对人们在现实世界(包括内心世界)中的各种经验的表达”[7]。概念功能的核心是及物性系统(transitivity),即用来实现概念功能的一个语义系统。该系统以小句的形式表现语言的概念功能,其作用在于把人们在现实生活中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分成若干“过程”,并说明与各个过程相关的“参加者”和“环境成分”
及物性过程均可附加环境成分,一般分为时间(time)、空间(location)、方式(manner)、程度(extent)、比较(comparison)、伴随(accompaniment)、因果(cause)、身份(role)等[7](78-85)。[8](75)。
具体而言,韩礼德区分了六种不同的过程,即物质过程(material process)、行为过程(behavioral process)、心理过程(mental process)、言语过程(verbal process)、关系过程(relational process)以及存在过程(existential process)。其中,物质过程、心理过程和关系过程是三个主要的及物性过程,及物性分析往往围绕这三个过程展开[7]。物质过程表示做某件事的过程,一般由动态动词来表示,如build, break等,“动作者”(Actor)和动作的“目标”(Goal)一般由名词或代词来表示。Burton(1996)进一步将物质过程分为动作过程和事件过程,而前者又可分为带意图的(intention)和超意志的(supervention)。带意图的物质过程强调动作者的主观能动性(initiativeness),而超意志的物质过程则暗含动作者的被动性或无意性。相反,事件过程是自然的或自发的,因此缺少人类的主观介入[9](316-317)。心理过程可分为内在(internalized)心理活动和外在(externalized)心理活动,前者又可分为知觉过程(如see, listen等)、反应过程(如like等)、及认知过程(如consider, convince等)。心理过程包括两个参与者,一个是心理活动的主体,即感觉者(Senser),另一个是客体,即被感知的现象(Phenomenon )[9](317-318)。关系过程指的是反映事物之间处于何种关系的过程,常见动词如have,be,look等。关系过程的参与者可分为三类:载体(Carrier)和属性(Attribute)、被识别者(Identified)和识别者(Identifier)及被占有者(Possessed)和占有者(Possessor)。行为过程指的是诸如呼吸、咳嗽、做梦、哭笑等生理活动过程,一般只有一个参与者,即行为者(Behaver)。言语过程指的是通过讲话交流信息的过程,常用动词有say,tell,talk,praise等。存在过程表示某物或某人存在的过程,常用词有be,exist,arise 等以及there be 句型。该过程只有一个参与者,即存在物(Existent)[7]。
二、 《所罗门之歌》的追寻主题与及物性分析
《所》讲述了主人公奶娃追溯个人价值和家族历史,最终达到身份认同及个人成长的过程。奶娃出生于一个“在情感和精神上都感到死气沉沉的家庭”,家庭的抑郁氛围让奶娃最终踏上了南下寻金之旅,虽然没有找到实质上的金子,却找到了比金子更为珍贵的遗产。《所》给读者呈现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如坚守黑人民族文化的派拉特、视金钱为一切的戴德·麦肯、40多岁了依然待字闺中的戴德姐妹、为爱情抑郁而终的哈加尔等,各类人物都在追寻路途。“追寻”贯穿着主人公奶娃的童年和青年生活,虽然奶娃最终实现了精神的“腾飞”,小说中却有部分人物由于不认可自己的黑人特性和黑人传统而沦为白人主流文化下的弃儿,其中最为典型的便是戴德夫妇。本文选择小说中体现主题意义和人物性格的几个典型片段进行及物性分析,分析的成分主要包括及物性过程、参与者与环境成分,分析的对象包括实现个人“腾飞”的代表人物奶娃和科林西安丝,以及追寻路途的“弃儿”戴德夫妇。
(一) 女性引导下的男性成长
奶娃的自我成长和寻根之旅始于女人又终于女人。“不论是支持他的、爱恋他的、引导他的、抑或是怨恨他的女性都驱使奶娃从一个高傲、物质至上的黑人小青年转变为一个欣赏非洲文化传统的成熟男性”[10]。可以说,“驱使奶娃飞行的两大动力是畸形的家庭关系和金子”[3]。奶娃的生活没有内容,没有目标,文本中反复强调了奶娃的厌世态度文本分析对及物性过程和环境成分的部分表达以缩略形式呈现,如“物质”指代“物质过程”、“环境”指代“环境成分”等。此外,文本分析重点放在主句上,省略了对于部分从句的及物性划分。:
He (载体) was(关系) bored(属性); Everybody(动作者) bored(物质) him(目标); The city (载体) was (关系) boring(属性);The racial problems(载体) that consumed Guitar was (关系) the most boring of all (属性).[11](107)
文本中连续出现3个关系过程,关系过程的反复出现构成了量上的突出,刻画了奶娃的亲人、奶娃所在城市、种族问题与奶娃所处的厌世状态之间的密切关系,凸显了奶娃与亲人、黑人社区和整个社会的疏离关系。此外,文本中的多处关系过程具有以下共性,即环境成分匮乏、情感词汇单一(bored, bore, boring),这更加彰显了奶娃情感的单调性。奶娃厌倦了母亲“畸形”的爱、父亲无尽的控制、姐姐们的仇恨、情人哈加尔疯狂的爱,而让吉他绞尽脑汁的政治问题在他看来是最无趣的。这一切都驱使奶娃迫切想逃离当前城市寻找自由。“逃离”观念是奶娃责任感缺失的体现,而他的厌世态度、对种族问题的不作为也折射出了“白人主流文化对黑人中产阶级意识和价值观念的侵注和肢解”[12]。正是由于受到了父亲金钱至上的物质主义思想和男权主义观念的影响,奶娃才偏移了自身所在的黑人社区并最终与他们疏远隔离起来,成为一个“有着一颗白人之心”的黑人[13](110)。
所幸的是,奶娃的南下寻根之旅促成了他思想的成熟,在黑人传统“守护神”塞斯和远亲苏珊的引导下,奶娃最终理解了“所罗门之歌”所蕴涵的家族历史。他为曾经的自私、高傲行为忏悔,特别是贬低曾经救过自己命的女性,如母亲和派拉特[14](373)。正是由于奶娃开始倾听身边的各类声音,才能有文本结尾处与甜妞在洗浴场景中的各种互助行为,这种真诚情感的互动在莫里森的笔下栩栩如生:
He (动作者) soaped and rubbed (物质) her (目标) until her skin (动作者) squeaked and glistened (物质) like onyx (环境:比较). She (动作者) put (物质) salve (目标) on his face(环境:空间). He (动作者) washed (物质) her hair(目标). She (动作者) sprinkled(物质) talcum (目标) on his feet(环境:空间). He(动作者) straddled (物质) her (目标) behind (环境:空间) and massage (物质) her back(目标). She (动作者) put (物质) witch hazel (目标) on his swollen neck(环境:空间).[11](285)
整个文本有8处物质过程。其中,以奶娃作为动作执行者、甜妞为动作目标的物质过程共4个,且动词都带主观能动性,这说明奶娃是出于主观意愿服务于甜妞的。莫里森用细腻的手法描绘了奶娃为甜妞沐浴的整个过程,词汇选择异常丰富(如soap、rub、wash、straddle、massage等),仅为映衬奶娃体贴入微的照顾。反之,以甜妞为动作者的动作目标多数却为无生命的物质(如salve、talcum等),且奶娃的受益者身份是通过“on his face”等介词短语点明的。二者的物质过程存在一定的差异,这意味着甜妞才是互动行为的主要受益者。该文本是自小娇惯的奶娃人生中第二次主动服务于他人,这意味着奶娃最终学会了关爱他人,与女性达到了和谐的境界,挑战了潜意识中一贯以来的“男权主义”观念。南下寻金之前,奶娃在众人看来“虽生犹死”,是一个“油瓶子倒了也不肯扶,连一道比小学四年级数学题更难的事情都没解决过”的纨绔子弟[14](240)。即使母亲身处危境中时,奶娃也未伸出救援之手,更是狠心地抛弃了情人哈加尔,致其郁郁寡欢而死。在文本中众多女性的支持和引导下,奶娃最终实现了精神上的“腾飞”。
(二) 父权社会压迫下的女性觉醒
文本中的女性在促成奶娃成长的同时也寻找着自己的身份和生命意义所在,渴望理解自己的文化身份[10],而奶娃的姐姐科林西安丝则是成功找回自我的典范。科林西安丝的出生和教育背景使她既不属于黑人社区,也不属于白人社区,反而成了两个阶层的夹心,尴尬的文化身份迫使她在黑人社区不得不带上 “假面具”。在四十多岁时,科林西安丝最终走出家门,以女仆身份寻找到了一份工作,这说明黑人女性自身的能力在白人主流社会中是不被认可的[10](65)。她不能告知母亲自己工作性质的真相,同时还得向父亲隐瞒自己与园丁亨利的恋爱关系。亨利逼迫科林西安丝要么撕下“伪面具”,承认与他的恋爱关系,要么回到“大房子”继续她那神似“玩具娃娃”的生活。经历了剧烈的思想斗争后,科林西安丝最终决定逃离令人窒息的家,她发疯似的跑向了亨利的车。对此,莫里森有以下描述:
The car (存在物) was (存在) still there (环境:空间), its motor purring (环境:伴随). Corinthians (动作者) ran (物质) toward it (环境:空间) faster (环境:程度) than she had ever run in her life(环境:比较). She (动作者) put (物质) her hand (目标) on the door handle (环境:方式) and found (心理) it (现象) locked (环境:程度). Bending down (环境:伴随), she (动作者) rapped (物质) on the window (环境:空间). Porters profile (动作者) did not move(物质). She (动作者) rapped (物质) again, louder(环境:程度), mindless of who might see her under the gray beech tree just around the corner from home (环境:方式) . She (动作者) banged (物质) her knuckles (目标) until they (动作者) ached (物质) to get the attention of the living flesh behind the glass(环境:原因), and would have smashed (物质) her fist (目标) through the window (环境:方式) just to touch him, feel his heat(环境:原因). He (动作者) did not move(物质). In a panic(环境:伴随), Corinthians(动作者) climbed (物质) upon the fender(环境:空间) and lay (物质) full out (环境:方式) across the hood of the car(环境:空间). [11](199)
该文本以科林西安丝为参与者的所有及物性过程共10处,全部以主动语态呈现,表达的几乎全是出于主观意愿的动作。其中,以科林西安丝为动作者的物质过程高达8个,这种数量上的突出体现了她的恐惧和惊慌。科林西安丝有生以来第一次跑得如此之快。既然车子还停到此处,作者为何强调“跑”这个动作呢?无疑,莫里森在此赋予了“车”、“大房子”象征意义。既然戴德家的“大房子”在黑人社区看来犹如“监狱”,那么亨利和车就犹如囚犯的逃生渠道,而科林西安丝求生、向往自由的本能则是促成她狂野行为的动力所在。该文本以车为环境成分的物质过程高达7个,以科林西安丝手臂为动作目标的物质过程則有3个,这表明科林西安丝目标明确,即拦下车子,与波特逃离当前的家。此外,以车窗为环境成分的动词“rap”(敲击)、“bang”(猛撞)、“smash”(击碎)在强度上呈逐渐递增的趋势,这无限地突出和放大了科林西安斯的惶恐和绝望,而“爬上汽车引擎盖”的动作更是彻底毁灭了她多年以来维持的端庄淑女形象。显然,科林西安丝此刻的疯狂行为是与她的身份、地位不相符合的,是偏离社会常规的。此段文本物质过程占据主导地位,因为莫里森要展现给读者的是科林西安丝为逃离现状所采取的具体行为。
与此相对照的是,文本中对波特的描写仅有两处物质过程,且以否定形式呈现,没有任何表达行为状态或情感的环境成分。为何科林西安丝如此迫切地想上车,而波特却迟迟不开门呢?显然,波特此处有考验科林西安丝真诚度之嫌。这一方面是对戴德多年心血的辛辣讽刺,另一方面也暗示,“男权社会”的威慑力无处不在,即使是身处社会底层的波特也对中产阶级出生的科林西安丝掌控着一定的话语权。不论波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毋容置疑的是,波特的静态与科林西安丝的动态形成了鲜明对比,二者的动静反差使双方的矛盾冲突戏剧化,产生了前景化的效果,彰显了科林西安丝迫切想逃离当前奢华生活的坚定心理。从某种意义上说,科林西安丝算得上是“戴德家族最为成功的女性之一”,因为她最终认识到自我价值比物质财富更为重要,“开始倾听内心深处的真实声音”,否定了父亲所代表的白人价值观[10](66)。当然,也有学者质疑了科林西安丝自我选择的价值所在,认为她对男友“要挟”的屈服实质上也是对自我价值的一种否定[15](563)。值得注意的是,在当时的社会语境下,种族、阶级、对文化修养的社会偏见否认了女性创造“自我神话”的能力,科林西安丝敢于掌握自己的话语权,回归属于自己的黑人社区,摆脱父权社会强加的枷锁[13](191),这无疑是一种进步。
(三) 黑人中产阶级在白人主流文化下的精神危机
作为非医生街的第一个黑人医生,“福斯特以其财富和淡肤色而倍感优越”,福斯特的中产阶级意识对女儿露丝存在一定的影响[10]。露丝梦想着儿子能传承祖父的事业,盼望女儿的婚姻和工作能与戴德家族的中产阶级身份相匹配,结果却往往事与愿违。多年来,露丝在丈夫的压迫下过着“胆战心惊乃至呆若木鸡的生活”,丈夫的“冷暴力”让她在无爱的人生中慢慢死去,奶娃和过世的父亲成了她生活的唯一寄托[14](11)。莫里森对餐桌布上那块水花纹的刻画令读者久久难以忘怀,事实上,水花纹是露丝悲惨人生的完美映照:
She (感知者) knew (心理) it (存在物) was(存在) there(环境:空间), would always(环境:程度) be (存在) there(环境:空间), but she (动作者) needed to confirm(物质) its presence(目标). Like the keeper of the lighthouse and the prisoner(环境:比较), she (感知者) regarded (心理) it (现象) as a mooring, a checkpoint (环境:比较) that assured (心理) her (现象) that the world (存在物) was (存在) still there(环境:空间); that this (载体) was (关系) life and not a dream(属性). That she (载体) was (关系) alive (属性) somewhere(环境:空间), inside, which she acknowledged to be true only because a thing (存在物) she knew intimately was (存在) out there, outside herself(环境:空间).[11](11)
该文本的存在过程占据突出地位,其中以水花纹为存在物的存在过程高达3个。既然水花印客观存在着,为何露丝还强迫自己每天确认几次呢?作为一个被儿子瞧不起、被丈夫鄙夷的角色,露丝的存在在“男权主义”思想占主导地位的家庭中是不被认可的,存在过程的反复出现彰显了露丝严重的存在感危机。此外,以露丝为感知者的心理过程共3个,心理过程的反复运用使读者更为清楚地感知了露丝的精神麻痹。只有在确认了水花纹的存在时,露丝方可坦然地确信自己是确确实实活着的。文本开端处借用了“know”这个表示确定认知的词汇,使得后面的心理过程的内容更具有事实感,凸显了露丝在男权社会压迫下的焦虑感。莫里森在此无限地突出和放大水花纹这类静态、无足轻重的事物,并将该文本的动词以静态形式呈现,一方面喻指了露丝的社会地位就如同水花纹般渺小,另一方面则暗指露丝的人生正如水花纹般毫无生气。通过对露丝心理的微妙刻画,莫里森赋予了水花纹象征意义。露丝的凄凉处境固然令人同情,但值得注意的是,在白人思想占主流的戴德家族中,她没有为改变自己的现状做出任何的努力,反而撇弃了“传统的黑人家庭重视女性在家庭中的核心地位”这一文化传统,她的悲剧也就成为一种社会必然[10]。
《所》中不仅仅是像露丝一样“苍白无力”的形象才沦为了社会“孤儿”,即便是黑人成功的“典范”人物麦肯·戴德也一样存在精神危机。麦肯试图通过拥有财产来坚持自我价值,再创父亲辉煌,却没意识到他已经被其财产所拥有,完全被白人阶层思想观念“同化”,成了黑人社区的弃儿。一起看看莫里森对麦肯名下房产的描述:
Scattered here and there(环境:伴随), his house (动作者) stretched up (物质) beyond him(环境:空间) like squat ghosts with hooded eyes(环境:比较). He (感知者) didnt like to look at (心理) them (现象) in this light(环境:方式). During the day (环境:时间) they(载体) were (关系) reassuring to see(属性); now they(载体) did not seem (关系) to belong to him at all(属性); in fact he (感知者) felt (心理) as though the houses (载体) were (关系) in league with one another to make him feel like the outsider, the propertyless, landless wanderer(属性).[11](27)
该文本以房产作为过程主语的及物性结构占半数以上,且房产没有以目标形式出现在任何一处及物性过程中。具体而言,以房产为动作者的物质过程多数不及物,环境成分异常丰富,富有极强的动态性。房产更是被比拟成“squat ghosts with hooded eyes”(蹲伏着的鬼影,戴着风帽,露出眼睛),这无形中为房产添加了诡异色彩,凸显了房子的庞大和不可控性,暗指房产并非是“霸气”的麦肯所能轻易支配的对象。同时,以房产为载体的两处关系过程对比了房产在白天和黑夜中的两种不同属性,且后者是对前者的彻底否定,这意味着象征身份地位的物质财富亦能让追逐者心生挫败感。此外,以麦肯为感知者的2处心理过程要么以否定句形式呈现,要么修饰成分附带否定色彩。各类语言策略的运用使得读者对麦肯光鲜的“房地产商”身份产生了质疑,反将麦肯的“局外人”和“流浪汉”身份戏剧性地推向巅峰,暗示了麦肯追寻生涯的失败。倘若将房产等物质财富比喻为引人走向死亡之路的幽灵,那么,麦肯则正如他的姓氏“戴德”(Dead,死亡),早已沦为物质财富追寻路途的亡灵。值得强调的是,杰克靠拥有财产来“增创”财产,而麦肯是靠拥有财产来“占据”财产。麦肯对父亲理财观念的误读彻底改变了自我,他撇弃了非洲的文化遗产与自己的黑人身份,从乡亲们眼中的“好男孩”转变为一个“无情无义、贪婪、爱财如命”的社区“弃儿”[13](76)。
三、 结语
为了更为深入细致地把握作品的主题意义、挖掘人物形象,本文以及物性系统为理论框架,分析了《所》中及物性小句与小说的追寻主题之间的关系,辨析了属于同一层次的及物性过程对小说主题意义和人物形象的阐释,更好地解读了奶娃在女性引导下的个人成长、父权社会压迫下的女性觉醒及黑人中产阶级在白人主流文化下的精神危机。回顾《所》的所有人物,各类人物都在追寻路途,多数人的追寻以悲剧告终,却也有少数人铸成了追寻路途的辉煌。作为黑人中产阶级代表,麦肯夫妇撇弃了各自归属的黑人文化和黑人传统,终归无法彻底融入白人主流文化,沦为了社会弃儿。所幸的是,科林西安丝最终回归了所属的黑人社区,找回了自我价值。莫里森以赞赏的态度描述了科林西安丝对个人成长的追求,至于部分学者所质疑的科林西安丝今后的生活是否幸福,这已显得更为次要。奶娃的南下寻金之旅虽然没有找到实质上的金子,却找回了家族历史,实现了个人飞翔。此外,限于篇幅,本文并未详细讨论的主要人物派拉特在文本结尾处也实现了“不离开地面便能飞翔”的黑人远古梦想。显然,“奶娃是小说中唯一一个在追寻中获利的主人公”这类说法还有待进一步商榷[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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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高生文)
Abstract: In recent years, scholars home and abroad explicate literary works based on systemic functional linguistics, which makes literary criticism even more objective. Taking the theme of selfidentity in Song of Solomon as the research subject, the thesis interprets its thematic effect achieved by the transitivity systems through an analysis of the conversational excerpts representative of the characters reliving and dooming. It rereads Milkmans “flying” under the guidance of women, womens awakening under the oppression of the patriarchal society, and the spiritual crisis of black Middleclass amid the white mainstream culture. The research indicates that Milkman is not the only hero who benefits on the road of pursuing. It is essential for black people to identify with their community and tradition so as to realize their “flying”. On the contrary, those who abandon the traditional culture are bound to degenerate.
Key words: the theme of selfidentity; characterization; Song of Solomon; the black culture; transitivity analys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