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早期英国西北部城市的文化自由探析

李 群



近代早期英国西北部城市的文化自由探析

李 群

（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长沙 410081）

英国是世界上第一个工业国家，英国的工业革命起源于西北部。工业革命前，西北部地区逐渐向工业社会转型，实现这种转型的重要条件就是西北部城市的自由品质。自由的文化氛围培养了一批追逐利润、敢于冒险和创新的工商业者，为工业革命培养人才，并为技术革新提供条件。最终西北部成为工业革命的发源地。

英国西北部；城市；自由品质

英国是世界上最早通过工业革命进入工业社会的国家，而英国西北部被誉为工业革命的摇篮。工业革命前西北部通过早期的工业化，使得该地区形成了以城市为中心，城乡分工合作的有效的工业生产。同时，随着早期的工业化，西北部的文化和社会结构也发生了变化，整个西北部地区向工业社会转型。这种转型发生的重要条件就是西北部新兴城市所具有的自由品质，即经济自由和文化自由。西北部新兴城市很少像中世纪的自治城市那样，干预经济，对经济有种种的束缚和限制。城市生产自由，交易自由，推动了经济发展。此外城市的氛围宽松，凡是有进取心的人，不管出身如何，都可以在这里施展自己的才能。这在城市中造就了一批锐意改革、追逐利润的工商业者，为工业革命培养了人才，并为技术革新提供了条件。本文将就西北部城市的文化自由做一个探讨。

在学术研究中，根据地理环境和地形差异，常将英格兰划为两大区域，一般以亨伯河口至塞文河口的联线为分界线，分为东南和西北两部分。伦敦盆地及邻近地区为东南部，以平原、丘陵为主，是重要的粮食产区和畜牧业区，属混合农业区；西北部则是以畜牧业为主、多雨的高原地区。西北部地区的主要城市有伯明翰、曼彻斯特、利兹、利物浦和设菲尔德等，本文以伯明翰为例，探讨西北部城市的文化自由。

一、西北部城市文化活动的兴盛

西北部城市是具有宽容气氛的城市，尤其是伯明翰，在这里国教徒和非国教徒并存，非国教徒并不受歧视，对持异议者很宽容。城镇中众多的文化活动和文化机构、团体显示了伯明翰文化上的自由和活力。伯明翰的市民热爱阅读，17世纪伯明翰就存在一个有阅读需求的公众群体，因为在1652年就有了一个书商兼出版商，1673年又有了另外一个。1733年之前这里至少有7个书商。1733年托马斯·沃伦在伯明翰印刷了塞缪尔·约翰逊的《劳伯的阿比西尼亚航行记》。到18世纪早期，图书在伯明翰不仅印刷而且开始出版发行。当然直到伯明翰著名的出版商约翰·巴斯克维尔，在1758年被剑桥大学指定为印刷商，伯明翰的印刷和出版业才超出了本地意义。他不仅出版了1763年剑桥版圣经，而且还出版了弥尔顿、康格里夫和艾迪生的作品。1770年，伯明翰这里有了9个印刷商。[1]

18世纪城市对文化的需求使伯明翰出版了许多的地方报纸。《伯明翰日报》于1732年首次发行，1741年，它停止发行，但那一年另外两份报纸在伯明翰开始出版。1757年出现了《考文垂报》和《伯明翰年鉴》，在考文垂和伯明翰两地出版，直到1761年仍然存在。[1]

伯明翰的报纸虽然主要是广告，但它是英国所有地方报纸中最重要的报纸之一，与利物浦《水银报》和《爱丁堡新闻》同样等级，提供了伯明翰文化和智力活动的一个聚焦。在18世纪的伯明翰，还可以发现众多的读书俱乐部和各类的图书馆。托马斯·沃伦早在1729年就出租图书。给图书馆捐款始于伯明翰的企业家、史学家威廉·赫顿，1751年捐款建图书馆。1754年之前科尔默罗的约瑟夫·克朗普顿给图书馆捐款，1776年约翰·洛捐建图书馆，1787年又捐建奥德斯图书馆。这些伯明翰企业家的目的，用赫顿的话说，“赶上出版社增长的产量”。克朗普顿把他的藏书量从1763年的800册增加到1767年的3 000册，洛从1791年的6 000册增加到1796年的10 000册。[1]洛的藏书包括了大量的法国著作，而奥德斯图书馆有各种历史和航海书籍，还有小说、传奇、冒险故事、诗歌和戏剧。奥顿和霍克斯·史密斯的涉猎者图书馆，不仅给它的成员提供书籍，还为他们购买绘画和印刷品提供贷款。

除了私人图书馆外，伯明翰还建立了公共图书馆，以满足民众的阅读需求。伯明翰最早的公共图书馆在1733年建立，图书馆留下了550册图书和200英镑。这些图书放在堂区主管牧师的寓所中，当地的国教神职人员和其他得到特许的人员可以免费借阅。伯明翰最重要的图书馆是1779年由19位捐款人建立的伯明翰图书馆。1794年增加为437位捐款人，1812年又有560位捐款人。被推选出来选择图书的委员会，被委托了一项雄心勃勃的任务，扩大图书馆“直到它包含英语全部最有价值的出版物”。他们成功地增加了图书数量，从1784年的900册到1799年的7 000册和1818年的16 000册。[1]这个图书数量的迅速发展是中等阶级在那个时代阅读需求的一个显示。

二、西北部城市学术活动的发展

市民除了热爱阅读外，他们也热衷于科学知识，于是城市中举办了各种知识讲座。早在1742年，在考文垂进行了一场消防车讲座，并在伯明翰做了广告。记录上伯明翰自己进行的首个讲座是在1747年，范围从单个演讲到20个系列课程，从纯化学和物理学到自然地理学、光学和天文学，大多数课程提供了多种论题。更不寻常的是1762年在伯明翰的报纸上，为伊拉兹马斯·达尔文医生在林奇菲尔德他的寓所中举行的解剖学讲座课程做的广告，用的是被处决的囚犯的尸体，“只要尸体能保存，就能每天进行”。[1]这些课程显示了那个时代伯明翰人对科学的巨大兴趣。其它的课程也很突出，如“空气的不同种类”、实验和“最新的发现”。1803年有报道，“甚至一些女士都能熟练地谈论氧气、氢气和碳酸”。[1]1766年，伯明翰建立了一个著名的学术团体——月亮会（the Lunar Society）。成员每个月在满月那天聚会，在一起阅读和讨论各种论文，如蒸汽和蒸汽机，炼金术以及科学仪器，还有就是关于企业家们在生产中碰到的技术问题。成员中既有博尔顿、韦奇伍德这样的企业家，也有普里斯特利（Priestley，化学家，发现了氧气）和伊拉兹马斯·达尔文（Erasmus Darwin）这样的科学家，还有詹姆士·瓦特这样的发明家。通过这个圈子，伯明翰与整个国家的知识生活联系起来。成员中有12位是英国皇家学会会员，包括博尔顿和瓦特。还有一些皇家学会会员来访问，甚至与一些外国科学家也有联系，如爱尔兰科学家柯万，与学会通信，讨论了他的磷化氢的发现。[2]实际上这些与国家学术团体的联系也表明了伯明翰作为地区科学信息交流中心的位置。

这些成员的职业、出身、宗教信仰、爱好不尽相同，讨论的有物理和生物学、医学、机械和土木工程、文学和宗教。团体的各个成员为追求科学组织起来，而不是其他。普里斯特利后来说“与成员彼此的宗教或者政治原则无关；我们因为共同爱好科学而结合起来，这一点我们认为足够集合全部的不同的人——基督教徒，犹太人，穆斯林和异教徒，君主主义者和共和党人”。[3]西北部城市具有的宽松的文化氛围，使得城市的文化生活活跃，为冒险和创新提供了可能。

三、追逐利益的工商业阶层的兴起

在没有规章束缚、宗教文化宽容的城市中，市民以追求利润为准则，并为此提倡创新和冒险。1741年，当赫顿看到伯明翰的市民时，被它有目的的活动氛围所打动，“他们是我从来没有看到的种类，他们拥有的活泼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我在一群梦想者中，但现在他们醒来了，他们沿街步行显示了活力；每个人似乎都知道和进行自己的事情。”赫顿还说：“很容易就能给出具有明显的懒惰特点的人的实例，但当他们呼吸着伯明翰的空气，勤奋就变成了一个突出的特点。对利益的看法，如同谷物对饥饿的马一样，刺激着行动”。[4]它的市民，能在关键时刻抓住社会和经济进步的机会。因此，在伯明翰附近出生的约翰·怀亚特，在这里发现了他的纺织滚轴、锉刀切割机和度量衡器的支持者，并在这里发现了能建造模型和提供零件的人。他的支持者包括一个造枪者、一个书商以及伯明翰最著名的工业家博尔顿。塞缪尔·加伯特想要用酸帮助提纯贵金属，在这里找到了资本和技术伙伴，最后获得了巨大的财富和名声。桑普森·劳埃德，银行家和商人，和一位富有的纽扣匠约翰·泰勒合伙，于1765年开办了伯明翰首家银行泰勒·劳埃德银行。[1]一个有进取心的、敢于冒险的社会最典型的方面之一，是许多人改行或不止追逐一个行业，如伯明翰的富商、史学家威廉·赫顿，他的发迹史就证明了这一点。1741年，赫顿来到伯明翰，最开始是织袜工人，然后建立了一个小型书店兼流动图书馆。后来他又从事书刊装订业和造纸业，过后他成了土地经济人。到1768年，他积累的财富多达2 000英镑。[5]在这一过程中，没有人或机构对他不时更换职业或兼营职业的做法加以干涉和指责。这种“放任自由”，正是资本主义赖以步入昌盛的主要社会条件。[6]

伯明翰自由的城市氛围，也刺激了移民的到来，而移民又给伯明翰带来不断增长的活力。因为一些移民具有技能，随着他们的到来，开始了新的制造和行业。迈尔·奥本海姆，一个原籍德国的犹太人，他在伯明翰的斯诺希尔开办了工厂。约翰·怀亚特从利奇菲尔德来到伯明翰以便运转他的纺织机。劳埃德家族原本是北威尔士的贵格派农夫，1720年在伯明翰建立了铁厂，他们随后接管了法默家族的切割厂。还有一个来自荷兰的家族，定居在伯明翰，并在18世纪早期开始制造黄铜煎锅。

由此，伯明翰产生了一些著名的企业家，他们的出身不尽相同，但都具有雄心壮志，以追求财富和成功为目标，城市的自由也给他们提供了冒险和尝试的机会。他们增强了经济的活力。

伯明翰著名的工业家约翰·泰勒，赫顿说他的出身没有任何社会优势，他的资本大部分来自于他的利润的积累。他的能力和雄心使他不断向前迈进。正如有人评论的泰勒对利益的关注：“没有任何与装饰品的生产相关的赚钱的想法能逃脱他的注意。他似乎拥有一个无穷无尽的创造力，加上珍贵的身体机能，几乎能直觉地感知最终可接受的能打动他活跃思维的新奇事物。”[1]

还有约翰·巴斯克维尔，他的出身也较低，给一个牧师当过侍者。他先是成为一名书法教师，并开了一家学校。随后他建立了一个漆器的小作坊。1745年后，他转向印刷业和出版业，建立了世界著名的巴斯克维尔出版社。1758-1768年，他是剑桥大学的印刷商，并在1763年印刷了剑桥版的圣经。高质量的纸张、油墨和装订以及他设计的清晰的形式，使他在印刷史上著名。

此外伯明翰的著名人物，还有塞缪尔·加伯特。他在伯明翰以一个卑微的铜匠开始，除了写和算外，没有受过其他教育。1760年，他和约翰·罗巴克在苏格兰建立了著名的卡伦铁厂。1783年，他成为商业委员会的首任主席，并担任伯明翰化验室的管理人长达28年。许多年间他都是城镇事务的领导人。

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出身的优势，但在伯明翰这座自由城市中取得了成功。

四、工商业者与技术革新

正是这一批以利益为目标的工商业者，积极支持任何能使他们获利的生产技术和生产手段的革新。这些技术革新，为后来开启工业革命的技术大变革提供了条件。如这一时期伯明翰最大的工业领导人马修·博尔顿。他在离伯明翰市中心两英里处，建立了一个装备精良的工厂，命名为苏荷。工厂最大的需要就是动力，这把博尔顿和发明家瓦特联系在一起。瓦特在纽科门模型的基础上，一直在发展他的蒸汽机，他先是提供这些发动机给罗巴克的卡伦钢铁厂，但在蒸汽机进入工作状态之前，罗巴克破产了。于是博尔顿接替了罗巴克，继续支持瓦特的发明。他邀请瓦特和他一起到伯明翰，1772年在苏荷工厂开始发展蒸汽机，并取得了商业上的成功，两个人维持了长期良好的合作关系。这种在矿山和工厂中使用新的动力源，比其他发明更促进了工业革命的形成。

博尔顿的工厂还培养了一批熟练的技术工人和发明家。博尔顿在给朋友的信中说：“我把乡下男孩训练成工人，随时随地发现他们的技能并鼓励他们。”[1]苏荷工厂负责制造蒸汽机的精密部件，如蒸汽机的汽缸，大部分都是由一个叫威尔·金森的工人制造的，由于他的钻孔精确无敌，所以，总是受博尔特和瓦特的称赞。[7]在博尔顿工厂工作的威廉·默多克，建造了一个蒸汽机火车头模型，要早于斯蒂芬森的发明。默多克在1792年用煤气灯照明他的家和办公室，他甚至发明了一种便携式煤气提灯。博尔顿也采用这种新的光源照明了工厂，使用煤气照明逐渐扩散开来。另一个在博尔顿工厂工作的青年男子弗朗西斯，他因为一种新的图片复制方法而出名，这显然是类似于摄影。他后来创办企业，制造彩色玻璃，并在伯明翰建立教堂。[8]博尔顿履行了工业革命期间一个企业家所有的经典的职能，他是资本家、金融家、工厂经理、商人和推销员，不再是单纯的商人。他参与生产环节，他管理工厂，他从当地、伦敦甚至阿姆斯特丹筹集贷款。为推销产品，他经常造访伦敦，与王室、贵族和英国驻外使节保持联系。他在伦敦举行年度的产品销售，在伦敦报纸上登广告。

所以以博尔顿为代表的这些伯明翰的企业家，在技术上是胜任的，一些人就是发明家，他们中有许多人，如泰勒、博尔顿、巴斯克维尔还是改革家。他们以自己的产品为荣，并最热忱的关注市场的可能性。伯明翰的企业家展示了18世纪英国商人和实业家的特点，尤其是企业的活力和对利益的关注。只要是有助于企业发展和能获利的事，尤其是技术的革新，他们都乐于尝试。

伯明翰的企业家们，有的来自于较低等级，如泰勒、加伯特、巴斯克维尔，城市为不同出身的人创造了成功的条件，正如赫顿所说：“209人中，103人白手起家……”1799年，博尔顿在下院的一个委员会上说他知道的所有伟大的制造商，开始事业时都是很少的资本。[17]正是这座城市的自由品质，使得社会灵活性增强，社会阶级流动加强，人们可以通过事业的成功获得利润从而上升到社会的上层。

因此，工业革命前，在西北部新兴的城市中，文化的自由使得城市中兴起了工商业阶层，他们积极进取，勇于冒险和创新，并积累了财富，鼓励了技术革新。最终城市的一系列活动为西北部成为工业不列颠的一个核心地区打下基础。

参考文献：

[1] Stephens A history of the county of Warwick(vol.7)[M]. London: OxfordUniversityPress, 1963: 81-139.

[2] Hopkins. The rise of the manufacturing town[M]. 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8: 70.

[3] Hopkins. The rise of the manufacturing town[M]. London: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8: 73.

[4] Masterman. The story of the English town Birmingham[M]. New York: the Macmillan Company, 1920: 85.

[5] 克拉克. 过渡时期的英国城市[M]. 武汉: 武汉大学出版社, 1992: 12.

[6] 刘景华. 城市转型与英国的勃兴[M]. 北京: 中国纺织出版社, 1994: 161.

[7] 保尔·芒图. 十八世纪产业革命[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7: 265.

[8] Masterman. The story of the English town Birmingham[M]. New York: the Macmillan Company, 1920: 23.

（责任编校：彭 萍）

An Analysis of the Cultural Freedom of the Cities in the Northwest England in Early Modern Time

LI Qun

（College of History and Culture,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81, China）

Britain is the first industrial country in the world, the British industrial revolution originated in the northwest. Before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 the industrial society in the northwest region was gradually formed. An important condition of this transformation was the free quality of the northwest city. The cultural atmosphere of freedom cultivated a group of businessmen who pursued profits and dared to take risks. These cultivated talents for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 and provided conditions for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Eventually the northwest area became the birthplace of the industrial revolution.

northwest part of Britain; city; free quality

G 114

A

10.3969/j. issn. 2096-059X.2016.05.017

2096-059X(2016)05-0085-04

2016-07-28

湖南省教育厅科研基金资助项目（15C0845），湖南省社科基金项目（2010YBB230）

李群（1973-），女，湖北荆州人，讲师，博士，主要从事欧洲经济社会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