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写作”与 “民间写作”的互文性渊源及其冲突
2016-03-29杨红
杨红
(长江师范学院 文学院,重庆 408100)
“知识分子写作”与 “民间写作”的互文性渊源及其冲突
杨红
(长江师范学院文学院,重庆408100)
“盘峰论争”使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模糊不清的中国诗坛的面目得以彰显。客观上,“知识分子写作”和 “民间写作”成为1990年代以来中国诗歌观念的两条主脉,并对21世纪以来的诗歌观念产生了巨大的影响。这里以互文性理论为依据,尝试解析 “知识分子写作”和 “民间写作”的中西互文性渊源,并阐释二者由来已久的内在矛盾性。
“知识分子写作”;“民间写作”;互文性;渊源;冲突
一、“互文性理论”在诗歌领域的研究现状
“互文性”(Intertextuality)自朱莉亚·克里斯蒂娃于1969年提出来后,在西方理论批评界就一直是一个热词,包括罗兰·巴尔特、德里达在内的众多理论大师们都曾对这一术语进行过再阐释。其传入我国后的相关研究可谓汗牛充栋,所涉及的领域极广,几乎涉及人文学科的各个领域。
就诗歌研究而言,互文性理论尽管还不是用得最为广泛的,但近些年来在这方面也取得了较为可观的成果,大致说来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与诗歌相关的互文性理论的理论研究。此类成果具代表性的有:《用典、拟作与互文性》(杨景龙,《文学评论》,2011年第2期)、《论两种截然不同的互文性》(钱翰,《学术论坛》,2015年第2期)、《互文性理论视阈的诗歌用典》(余小平,《江西社会科学》,2012年第3期),等等。
第二,互文性理论作为一种研究方法,被用来研究国内外某一诗歌创作现象、流派。这方面研究具有代表性的有:《“雨巷”的秘密——论现代派作家作品的文际关系》(王宇平,《江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1期)、《互文性视角下1919-1949年美国新诗运动中的中国元素》(郭英杰,《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学报》,2014年第8期)、《作为小说互文性的存在或其他——当代小说家诗歌创作现象简析》(王万顺,《诗探索》,2012年第3期)、《“他塑”与 “自塑”的互文性建构——新世纪初诗歌中 “广西形象”的建构方式》(罗小凤,《南方文坛》,2014年第3期)、《“梅雨”与 “玫瑰”的新生——从 〈玫瑰之歌〉看中国现代诗和西方诗的互文性》(徐立前,《学习与探索》,2013年第4期),等等。
第三,某一位作家诗歌创作与其所创作的小说等其他文体作品之间的互文性研究。此类成果具代表性的有:《作为小说互文性的存在或其他——张炜的诗》(王万顺,《文艺评论》,2012年第3期)、《劳伦斯诗歌与小说的互文性探析》(马若飞,《惠州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5期),等等。
第四,某两位作家诗歌创作之间存在的互文性研究。此类成果具代表性的有:《徐志摩与林微因诗歌互文性意象探微》(于倩、孙叔平,《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学报》,2014年第3期)、《〈女人〉中的女人:翟永明和普拉斯比较研究》(张晓红、连敏,《中国比较文学》,2007年第1期),等等。
第五,单篇或单部诗歌作品的互文性研究。此类成果具代表性的有:《〈格萨尔〉史诗文本传承的互文性解读》(王治国,《西北民族研究》,2015年第2期)、《“开辟出 ‘少有人行的路'”——弗罗斯特在〈白桦树〉中的互文策略》(唐莹,《语言教育》,2014年第3期)、《“影响”解构与 “主体”重建:〈百年孤独〉互文性分析》(李翠蓉,《西南科技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等等。
第六,某位作家诗歌创作风格的互文性研究。此类成果具代表性的有:《卞之琳诗作的文化——诗学阐释》(王攸欣,《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5年第3期)、《当代诗歌的 “南北之辨”与戈麦的 “南方”书写》(吴昊,《江汉学术》,2015年第4期),《互文视域下的狄金森作品研究》(李健、姚坤明,《齐齐哈尔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2013年第3期),等等。
第七,诗歌翻译与互文性的研究。在这方面的研究成果相当丰富,尤其是中国古典诗歌翻译成外语时的互文性研究,比如:《互文性视野下现代派诗歌翻译与诗歌创作》(赵小琪,《学习与探索》,2007年第5期)。在此不再多列。
尽管互文性最初由巴赫金的 “狂欢化”而导入的 “文本/文化”理论衍生而出,但从上述所列研究现状来看,互文性理论在诗歌研究中的有效性存在着极大的可能。也即在研究诗歌的过程中,“功夫在诗外”将成为一个有效而具有强大实践验证功能的命题。对文学研究而言,人类的一切社会话语体系 (包括政治、文化、语言、心理、性,等等)都可以引入文学的互文性空间,并以此来对文学研究进行更为立体、综合和深入的探讨。
中国诗歌研究界对互文性理论的自觉应用应该说是可圈可点的。诗歌互文性理论之理论研究、互文性理论的诗歌现象和流派研究、诗歌与其他文体的互文性研究、诗人诗歌作品的互文性研究以及诗歌翻译的互文性研究等等,都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不过,就中国诗歌史来看,大多数研究仍显浮光掠影,要么过于空泛,要么过于狭窄,要么厚古薄今,要么重洋轻内,整体来看,对一些具有连续发展逻辑性的中国诗歌现象,尤其是1990年代以来的中国诗歌现象,应用互文性理论来进行研究的成果至今仍凤毛麟角。而1990年代以来,与诗歌相关的恰恰很多涉及 “功夫在诗外”。比如说 “知识分子写作”和 “民间写作”,这是贯穿整个1990年代直至新世纪的中国诗歌的脉络,它们有着前史、今生和后世,其内涵的发展性脉络有着极为强烈的互文性映射关系,只是可惜在这方面的研究几乎空缺。基于这一研究背景,我们意图运用互文性理论尝试性地对 “知识分子写作”和 “民间写作”的冲突进行一定程度上的探索,以期拓展中国诗歌研究的视域。
二、 “盘峰论争”冲突的互文性实质
(一)“盘峰论争”事件
1999年4月16-18日,在北京平谷县盘峰宾馆举行了 “世纪之交:中国诗歌创作态势与理论建设研讨会”。会上,后来被称之为 “知识分子写作”和 “民间写作”的两大阵营的诗人围绕 “世纪之交:中国诗歌创作态势与理论建设”的主题,进行了言辞激烈的争辩。前者以王家新、唐晓渡、程光炜、西川等人为代表,后者以于坚、伊沙、沈奇、杨克等人为代表。其中,于坚强调诗歌写作的日常生活和原创性,王家新认为诗人不可能完全和他的时代保持一致,西渡反驳了将利用西方的诗歌资源说成是 “买办”的观点,等等。[1]概而言之,双方观点的分歧主要集中在语言资源、美学趣味、诗歌经验等几个方面。“‘知识分子写作'强调书面语写作、追求贵族化审美趣味、持守超越日常经验的人文关怀精神;‘民间写作'则强调口语化写作、追求平民化的审美趣味、看重日常经验的呈现与表达。‘盘峰诗会'作为论争的开端,它发动了整个 ‘盘峰论争'的引擎,揭开了之后更为激烈论争的序幕。”[2]
这次研讨会之后,“知识分子写作”和 “民间写作”的诗人与批评家,纷纷在多家刊物发表文章,进行激烈的辩论和抨击。①本文所列篇目仅为一部分。双方重要论争文章主要集中收录于《中国诗歌:九十年代备忘录》(王家新、孙文波,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1999中国新诗年鉴》(杨克,广州出版社,2000年)、《2000中国新诗年鉴》(广州出版社,2001年)等几本书中,在此不一一详列。这场持续近两年的诗歌论争被冠之以 “盘峰论争”或 “盘峰论战”“盘峰诗会”“盘峰会议”,还有人称其 “盘峰论剑”(陈超语)。这场论争是继 “朦胧诗”之后最重要的诗歌事件,在诗歌界激起巨浪,对整个文学批评界产生了莫大的影响。“同时也势将成为世纪末的一次具有总结与清理意义的重要会议。它既是对20年来新诗潮发展历程的认真回顾又是对新世纪诗歌前途的认真面对,也是对诗歌在当下的处境、情状以及诗人应持的写作立场的认真检讨、辨析与反省。”[3]
按照相关论者的总结,认为这次论争最直接的诱因与导火索有两个:其一是程光炜 《岁月的遗照》和杨克 《1998中国新诗年鉴》的诗歌 “选本”之争;其二是双方公开的叫板[4]。尽管论争存在直接诱因,但纵观1990年代以来的诗歌脉络,二者之间的矛盾深具渊源,比如1980年代中后期对诗歌复杂的命名,以及 “民间”一方不得不进行 “话语权力的争夺”[5],所以 “‘盘峰论战'不是什么美学之争”[6],而是有着深远的、饱含社会性因素的互文性内涵。
论争之后的 “龙脉诗会”和 “衡山诗会”其实都是 “盘峰论争”的延续,这些都对21世纪以来的诗歌的分化、发展与多元格局的产生都具有直接的影响。
(二)“知识分子写作”“民间写作”冲突的互文性
如何从互文性理论来看二者的冲突?不妨作以下简略理解。克里斯蒂娃的理论认为,每一个文本都是对另一个文本的吸收和改造。如果真的如此,或者部分有理,那么 “知识分子写作”和 “民间写作”不管它们的风格如何、观念怎样,实质上它们之间并没有天然的不可逾越的鸿沟,就像一个硬币的两面,本来就属于雌雄同体。正如T.S.艾略特的戏谑之言:“小诗人借,大诗人偷。”[7]“民间写作”向民间和国内汲取资源,“知识分子写作”向精英和西方获得养料,二者的写作姿态实际上没有本质的区别,其冲突只有聚焦到社会权力空间的争夺上来讨论才有效,才能看清事实的真相。而福柯式的话语权之争,已与文学文本的本体没有太大的关联,从这一点上来看,“盘峰论争”恰恰是能够验证互文性理论的一个有效个案式文本。
巴赫金所言及的 “文化/文本关系”,告诉了我们 “知识分子写作”与 “民间写作”的冲突溢出文学文本的范畴,而与文化根源和社会语境发生了联系。冲突双方都发出了自己的声音,如果双方构成了中国1990年代以来的诗歌整体性大文本的话,那么双方只是发出了尤如小说文本中的 “复调”声音,“并存和相互作用”[8]成为了文学现场的一种客观存在。“盘峰论争”延续两年左右的热闹景象及其之后的延伸性影响,又形成了巴赫金式 “狂欢节”的文学形式,这种形式本身是社会综合文化的体现,而不单单是文学文本的侧映。
(三)“盘峰论争”互文性的延伸
外在的力量和影响会产生新的互文性文本。“盘峰论争”中的双方尽管也是 “历史的”和 “政治的”因素产生的一次互文性冲突,但1999年12月在北京召开的 “99中国龙脉诗会”上,当 “知识分子写作”一方集体缺席之时,莫非、树才、车前子等人对 “盘峰论争”表示不满并顺势提出 “第三写作”或 “单独者”写作的诗歌观念,也即后来的 “第三条道路”①“龙脉诗会”之后,谯达摩、莫非、树才等诗人编选《九人诗选》,明确提出“第三条道路”的诗歌观念,为“盘峰论争”后诗歌观念的多元化趋向提供了有力的佐证。。在互文性理论看来,这同样也是一种互文性文本的诞生。巴赫金指出:“一个人要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指明方向,这就意味着他应把世界所容纳的一切物体考虑为同时存在并从时间上的某一刻去猜想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9]“第三条道路”的诗人们瞅准了“盘峰论争”这一时刻,欲为自己 “指明方向”而在 “知识分子写作”和 “民间写作”之外揉入自身来思考他们三者 “之间的相互关系”。
“第三条道路”诗人们的做法对其他诗人是颇具启发性的。根据互文性具有 “无限组合的意义”这一点来看,在由诗人们所组成的一个巨大的互文性空间里,某一方的文本与另一方或他方的众多文本都有可能进入一个无限交流的过程之中。后来在 “衡山诗会”上,“民间写作”诗人内部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沈浩波对自己阵营的瓦解,次年发生沈浩波与韩东之间 “沈韩之争”。由此可见,即使 “知识分子”不参与 “交流”,但在多元的社会文化语境之下,“民间写作”内部也将产生另一形式的互文性文本,这些“文本”直接体现在诗歌观念上。正是在社会多方面互文性助推力的作用之下,才会出现 “70后”诗歌的崛起、“下半身”诗歌运动、中间代诗歌运动,等等。这些都可视作 “盘峰论争”互文性的延伸。
三、 “知识分子写作”和 “民间写作”互文性渊源和对立
互文性理论一般从形式分析入手,但其视野却延伸到整个文学传统及其文化影响上。接下来我们将从 “知识分子写作”和 “民间写作”的前世出发,来追溯二者互文性的内在逻辑性发展的渊源。这可能是一个有效的观察视角,毕竟互文性理论认为任何文本都是其他文本的吸收和转化,都是其他文本的镜子,不同文本之间彼此牵连和参照,从而才能构成某个文本的前世和今生,也即我们完全可以利用互文性理论来考察 “盘峰论争”两种诗歌观念的演变历程。
(一)“知识分子”概念和诗歌:从西方到中国
英国学者威廉斯 (Raymond Williams)曾经梳理过西方 “知识分子”(intellectual)概念的演变史,其对象主要是指 “有知识的、知识分子”的一类人;后来的一些西方学者则更多地将知识分子与文学、文化相联系。在中国现代之前,类似于西方知识分子的人则有专门称谓——“士”。余英时的 《士与中国文化》(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年)、许纪霖的 《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史论》(新星出版社,2005年),均以西方知识分子为互文性参照来对中国的 “士”传统进行梳辨,而且将知识分子概念与中国 “诗教”传统紧密地结合起来。
从这点来看,“知识分子写作”与 “民间写作”的中西互文性以及古今互文性,就有了理论上的渊源和相当的理论可塑性。“知识分子写作”与 “民间写作”的内在矛盾性和发生的冲突,不仅有中外文化影响上的因素,也存在于中国古今文化过渡的某些方面。从中,我们完全可以认识到,无论是 “知识分子写作”还是 “民间写作”,他们从整体上来看其实都是同源的。不过,“知识分子写作”的西方互文性相对明显,而 “民间写作”与中国传统的血脉则相对密切。
具体而言,“知识分子写作”的确更多地吸收了西方的资源,而 “民间写作”除了在现实中没有占据“利益性”的资源或话语权之外,也在口语化和思想上偏向于传统的资源。两者之间的内在性虽然具有同一性,然而冲突性却又由来已久。二者之间复杂关系的实质,其实都应指向西方现代知识分子精神在“五四”前后对中国现代化进程所起的推动作用。
(二)“新文化运动”以降诗歌 “贵族化”与 “平民化”的对立
在20世纪中国的社会大语境之下,略作考察,诗歌的互文性对立则有一条相当清晰的线索。其最基本的特征表现在:新诗诞生之初,从主题表现来看,诗歌的精神既与西方知识分子的精神相悖离又相融合。以胡适为代表的白话诗与中国传统古典诗词的知识分子性是相冲突的,但与西方的人性、人道主义相融合;稍后,从形式表现上看,新诗散文化倾向过于明显,新诗一度出现的无难度、口水化特征,使其在相当程度上发生了偏离,而令其为人所诟病。为挽新诗于危难之中,后来的前期新月派徐志摩、闻一多提出 “三美”原则,穆木天提出纯诗理论的贵族化倾向,还有戴望舒的现代诗的创建。这些又是对新诗自身的互文性冲突的表现。
针对 “知识分子写作”和 “民间写作”而言,在此我们不妨将其中复杂的互文性对立缩小到 “贵族化”与 “平民化”的立场上,并作简单的论析。从新诗诞生之初即出现危机时穆木天提出纯诗理论开始,新诗即已出现某种程度上的 “贵族化”倾向,当然这种 “贵族化”与新诗自身建设相关,是诗形式意义上的。差不多与此同期,无产阶级诗歌的兴起,则将周作人与俞平伯等人最初提出的 “平民化”观念推向一个极端,只不过这种 “平民化”多与社会语境等外在因素相连,本质上讲是对诗歌外在形式的一种补充。这两条线索,各自经过穆旦的现代诗、“文革”时期的潜在写作、20世纪80年代文化诗等直至“知识分子写作”,和无产阶级革命诗歌、解放区诗歌、工农兵诗歌等直至 “民间写作”,二者之间彼此交织、对立,又平行发展。20世纪末时,由于社会语境的相对宽松以及诗歌内外环境的新变化,才使得这一互文性的对立最终强烈地爆发。这恰恰是 “盘峰论争”得以发生最本质的内因。
(三)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降 “知识分子”和 “大众”的尖锐冲突
我们不妨就上面一点进一步展开来阐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不断发生的运动,很多时候对大量知识分子施行了压制政策,张贤亮、昌耀等因写诗而被打成右派即为其中最为典型的事例。不过,这些运动均是以更为广泛的民众作为参照来进行的,至少是打着 “人民”或 “大众”的旗号。在全国范围内,包括诗人在内的众多知识分子,都相继接受贫下中农的 “再改造”。新诗的 “贵族化”彻底没有了市场,完全失去了生存的土壤,而代之以 “大跃进”诗歌、小靳庄诗歌、红卫兵诗歌,等等。社会的政治导向使 “大众”处于绝对的优势,无论是政治还是文学,“大众”在相当长一个时间内都呈现为狂欢的局面。这一态势直到“新时期”的到来才有所遏制。
这种由社会、政治因素而影响到文学、诗歌文本的现象,则完全可以由互文性理论来进行阐释。“新时期”之初的朦胧诗论争,其实是贵族化诗歌的一次回归,是对之前过于极端化的平民大众诗歌的一次反拨。同时,也是继 “五四”时期借助西方话语资源在中国进行的又一次思想层面的再启蒙。与此相呼应的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文化诗的一度兴起。不过,在朦胧诗到文化诗的发展过程中,第三代诗歌运动也如火如荼般开展起来。以 “诗到语言为止”“拒绝隐喻”为诗学追求的第三代诗歌不同于以往歌谣式的大众诗歌,其呼应的是后现代的语境,带有解构的意味。当海子兼有贵族和民间特质的诗歌遭遇1989年的困境之后,诗歌的贵族性和平民性裹挟而含混地进入1990年代。值得一提的是,当女性主义传入中国时,中国在20世纪80年代初中期即有翟永明诗歌的横空出世与其呼应,这也能体现国外理论与中国诗歌的互文性关系。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中国女性主义诗歌又出现跨文体的互文性现象,林白、陈染的 “私人写作”即为其中杰出的代表。
20世纪90年代,当社会语境转换的标志性事件——邓小平同志 “南巡讲话”发生后,20世纪90年代的中国诗歌在市场化和大众化面前,文学边缘化的命运已不可避免,然而这又是一次文学离自身最近的时期。诗歌内部的纷争已开始酝酿,冲突迟早都要发生。当政治与文学已开始相互疏离,当文学不再成为大众关注的焦点,文学内部的建设或分歧将会加快步伐。20世纪末情结之下,中国整个20世纪诗歌的贵族化与平民化两道流脉交汇、融合、冲突,最终形成 “知识分子写作”和 “民间写作”的剧烈冲突,导致了1999年 “盘峰论争”的爆发。
四、结语
综上所述,我们不妨对 “知识分子写作”与 “民间写作”的互文性渊源及其冲突做出如下的小结:其一,在互文性理论之下,“盘峰论争”的双方冲突实际上是持两种不同诗歌观念的批评家之间的冲突,于诗歌本身而言,本身上是雌雄同体的。其二,在互文性理论之下,作为诗歌观念并非固定不变的,不管持何种观念,都是流动性的。这可以用来解释 “盘峰论争”之后,为什么 “知识分子写作”和 “民间写作”在某种程度上都在向对方吸收和转化,这也可以用来解释当时略显优势的 “民间写作”内部为何也不断发生分化的现象。其三,在互文性理论之下,诗歌或文化观念的发展、变异不仅仅是文学内部的事,在很大程度上还受到社会背景和文化语境的极大影响。
[1][3]张清华.一次真正的诗歌对话与交锋——“世纪之交:中国诗歌创作态势与理论建设研讨会”述要[J].诗探索,1999(2).
[2][4]周航.中国诗歌的分化与纷争(1989-2009年)[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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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孙基林.世纪末诗学论争在继续——99中国龙脉诗会综述[J].诗探索,19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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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俄]米哈伊尔·巴赫金.陀斯妥耶夫斯基诗学问题(英文版)[M].[美]安阿伯:阿迪斯出版社,1973:20-23.
[10]周航.中国诗歌的分化与纷争(1989-2009年)[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
[11][英]雷蒙·威廉斯.关键词:文化与社会的词汇[M].刘建基,译.北京:三联书店,2005.
[12]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
[13]许纪霖.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史论[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志洪]
I206.7
A
1674-3652(2016)03-0087-05
2016-02-25
杨红,女,湖南双峰人,青年骨干教师武汉大学访问学者。主要从事语言学和比较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