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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承中华文化的脊梁
——从汉字和汉语的特点看汉字拼音化

2016-03-28丁韵

长春教育学院学报 2016年9期
关键词:音节方言符号

丁韵

传承中华文化的脊梁
——从汉字和汉语的特点看汉字拼音化

丁韵

许多学者主张从表意到表音是世界文字发展的共同轨迹,认为汉字繁难,主张汉字拼音化。事实上若着眼于汉字服务汉语社团的现状,从汉字系统本身的表意特征、意化特征与汉语的内在适应性及其对传承文化的独特作用等方面来看,字符化的汉字具有不可替代的地位。

汉字;汉语;拼音化;文化传承

自19世纪90年代的“切音字”运动开始,汉字拼音化的呼声余音不绝,以卢憨章为代表的拼音化学者群认为,从表意到表音是世界文字发展的共同轨迹,极力主张舍弃方块汉字而走拼音文字的道路。他们没有看到汉字在整个汉民族文化传承中不可替代的作用,而某些西方语言学家却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帕默尔在他的《语言学概论》(1936)中指出:“汉字是中国通用的唯一(辅助性)交际工具,是中国文化的脊梁。如果中国人屈从西方国家的再三要求,引进一种字母文字,充其量不过为小学生省出一两年学习时间,但是,为此中国人就会失掉他们对持续了四千年的丰富的文化典籍的继承权。”[1]这种代价是多么得不偿失。汉字除了在传承中国传统文化方面的无可替代性之外,汉语语音、语法特点也决定了汉字拼音化的不足取。

一、汉字极强的文化传承功能

1.汉字的超方言性。汉语存在七大方言区,各方言有次方言区,各次方言包含有若干“土语”。方言间差异很大,有时达到互相不能听懂的程度,但是表意汉字使得“汉语各种方言表示同一观念的词都可以用相同的书写符号”(索绪尔)。例如“日”,在北京语音中读作[ʐʅ51],在吴方言中读作[niʔ2],在粤方言中读作[jat6],客家话东莞腔读作[ngit7]等,但它们的汉字书写符号是统一的,即所谓“书同文”。帕默尔(1936)说:“虽然中国的不同地方说着互相听不懂的方言,可是不管哪个省,只要是有文化的人都能看得懂古代文字。但是据说一个广州人要是把它读出来,那声音对于一个说北京话的人根本不能传达任何意见。”[2]不同方言区的人如果遇到无法用共同语交流的情况,他们交流的唯一办法就只有通过书面形式了,汉字成了他们沟通的有效途径。

2.汉字的超时代性。拼音文字只能跟一时一地的语音挂钩,难以沟通方言,更无法贯穿古今;而汉字不限于与一种语音结合。从古代汉语到现代汉语,语言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方块汉字的书写体系没有根本性改变。学习古希腊文献,需要掌握多种方言才能欣赏荷马、莎芙、希罗多德、狄摩西亚的作品;而要读懂中国四千年的文献,只需要掌握几千个汉字和文言语法常识。汉字超方言、超时代的特性,造就了其极强的文化传承功能。

二、汉字的表意性特征

1.汉字造字的“形入心通”。“文字是语言符号的符号”是西方语言理论中的一条基本原理,语言符号联结概念和声音,所指与能指的联系是任意的;文字符号联结声音和字形,所记与能记之间不存在一一对应的规律。因此,表音文字的字形与它记录的声音所联结的概念之间的关联是无理据的。但汉字的表意性能在字形与概念之间建立一定的联系,这根源于汉字造字“近取诸身,远取诸物”的象似性。例如chirp[tʃɜːp]或者mí ng[mi 35]与“鸟儿鸣叫”没有什么合理联系,但汉字“鸣”(从鸟从口)由字形上就能关联到“鸟儿鸣叫”的意义。由此可见,文字符号附属于语言符号的原理仅仅反映了拼音文字的事实,表意的汉字是个例外。文字附属理论的鼻祖索尔(1916)也承认“汉字对汉人来说,表意字和口说的词都是观念的符号”[3],他在《普通语言学教程》(1916)中指出:“(汉字)这个符号与词赖以构成的声音无关”,[4]而是直指意义的。

2.形声字的“声旁表义”。汉字作为表意文字的代表,其中形声字的数量很大。形声字“声旁表义”又是汉字的一大特色。“声旁表义”说最早可以追溯到北宋时期王圣美的《字说》,他的举例虽然多有以偏概全之嫌,但声旁表义的确不乏实例。梁启超在《从发音上研究中国文字之源》(1921)中对“戋”声“小”义有一段非常精彩的论述:

戋,小也。此以声函义者也。丝缕之小者为线,竹简之小者为笺,木简之小者为牋,农器及货币之小者为钱,价值之小者为贱,竹木散材之小者为栈(见《说文》),车之小者亦为栈(见《周礼》注),钟之小者亦为栈(见《尔雅·释乐》),酒器之小者为盏,水之小者为浅,水所扬之细沫为溅,小巧之言为諓(见《盐铁论》及《越语》注),小饮为饯,轻踏为践,薄削为剗,伤毁所余之小部为残。右凡戋声之字十有七,而皆含小意。

他甚至认为形声字“其声所表之义,盖较其形为重要”[5]。一般都说形声字“声旁表音,形旁表义”,但由“戋”声“小”义的例子看来,形声字的“形”义只表示某一类具体现象,而“声”义表示的是一种抽象、宽泛而带有纲领性的意义(徐通锵,2000)。[6]也就是说,“声”义相当于义场,而“形”义相当于义征。

汉字造字“形入心通”和形声字“声旁表义”的特征说明汉字是完全不同于表音文字的一种独特的书写符号系统,其最本质的特点是它的表意性。

三、汉字意化对汉语的内在适应性

汉字的表意性是与汉语语法、语音相适应的,这就决定了汉字作为记录汉语的书写符号是不可替代的,汉字不能走拼音化的道路。

1.汉字意化适应汉语非形态性特征。汉语作为孤立语的代表,缺乏形态变化,有别于屈折语的形态外露。汉语语词组合在形态上没有特定的要求。洪堡德说:“在汉语的句子里,每个词排在那儿,要你斟酌,要你从各种不同的关系去考虑,然后才能往下读。由于思想的联系是由这些关系产生的,因此这一纯粹的默想就代替了一部分语法。”[7]汉语的语义信息及语法大部分是隐藏在词语铺排的线性流程中的,是线性的音流指引着非线性的音义关系。汉字的表意性有助于增强单字本身的信息含量。汉字表意性强的特点是与汉语的非形态性特征相适应的。而拼音化文字只单纯记录汉语的声音形象,既不像记录屈折语的表音文字那样有丰富的外露形态,又失去了汉字的表意功能,因而拼音化文字对传达汉语所表达的信息来说是低效的。因此,汉字拼音化是与汉语的非形态性不相容的。

2.汉字意化能补偿汉语单字语音形态信息。汉语的语音感知单位是声、韵、调,汉语的听觉单位是音节,汉字记录汉语的方式是“一字一音节”。看汉字字面,绝不会把“堤岸”[ti55an51]读成“店”[tiεn51]。与音素文字记录的语言相比,汉语的音节结构更加紧密。

汉语不像印欧语那样以发达的辅音和元音自由接缀。现代汉语普通话没有复辅音,声韵相拼也有很多限制,形成许多音位组合的空位。现代汉语普通话21个辅音声母,39个韵母,拼成400多个音节,配以四声总共不超过1300个音节。有限的音节表达丰富的语汇,必然造成大量的同音字和同音字组。赵元任著名的同音文《施氏食狮史》百字短文中含有35个相同声韵的字,如果用拼音拼出来,根本无法读懂。这个例子虽极端,却很形象地说明了大量同音字的存在造成汉语单字的语音形态信息锐减。在言语中可以靠情境、手势等副语言形式来补救,在书面形式中只能依靠文字图像来补偿,汉字意化正是这种补偿的唯一有效手段。英国著名学者李约瑟说:“汉语有很多同音词,用拼音拼出来的英文字母根本无法表达其意义,而从汉字一看便知。”[8]

音节的单纯化和同音字的大量出现,是汉字拼音化不可逾越的障碍。

四、同音字(字组)离析方案的可行性分析

现代汉语的音义结合单位以双音节占优势,两个音节表达一个概念,这自然可以减少一些同音字带来的麻烦,因此,主张拼音化的学者坚持把汉字的词式书写作为拼音化的阶梯。但是在实际操作中,所谓词和词组是不太容易区分的,比如“游泳”和“考试”究竟是一个词还是两个词组成的词组,语言学家尚且意见不一,普通人又如何分得清楚?某个音节组所记录的是词还是词组的判断就决定了哪些音节应该连写,哪些不应该连写。更何况,即使使用词式书写,双音节的同音词仍然存在,例如“慈悲”和“瓷杯”。

那么,能不能通过改变或限用某些同音词(或字组)的办法来解决这一问题呢?例如“亿元”和“一元”“一”和“亿”声韵相同,能否改“亿元”为“一百兆元”呢?改变或限用某些同音词(字组)已经改变了深层的语言习惯。要放弃一些说法,采用一些新的说法,实质是去重新约定,需要全社会的参与和相当长的时间过程。因此,改变或限用同音词的方法可行性很小。

学者为解决汉字拼音化同音词问题想了很多办法,例如使用不规则拼写法,在汉语拼音前使用汉字偏旁,在汉语拼音后加区分音符等。不管具体形式如何,其指导思想都是在同音词相同的字面形式上加上其他符号,用以区分同音词。举一种方案来看:事实shishik,实施shishis,时时shitshit,适时shishit,时世shishyt,逝世shyshyks,失实shis-shix等。这种方法应用于汉字音码电脑输入方法的改进,用以减少重码率,的确不失为一种有效的方法,但需要经过专门的学习。如果试图用这样的拼音形式来取代汉字记录汉语,那绝对是不可行的。显而易见的原因有三点:第一,文字用来记录口语,但是拼音形式却不能忠实地记录口语的声音形象,那么这样的表音文字就因违背了文字和语言的关系原理而失去价值。第二,人们在使用文字的时候,并不能了然地知道某个音节(或音节组)是否存在同音现象,又存在多少个同音词,在表达中会不会产生理解上的障碍而需要用符号来离析,因而这种方法在实际运用中的可操作性不大。第三,在上述的几个例词中,“实”就出现了三种拼音形式“shik”“shi”和“shix”“世”也出现了两种形式“shyt”和“shyks”。同一个单字在不同的字组中用不同的形式来记录,而缺乏对应性,这势必会造成学习和使用这种文字的困难。

综上,汉字是完全适合汉语特点并能够最好地为汉语服务的文字符号系统。中国悠久的文化遗产都是用汉字记载下来的,如果以某种字母文字代替汉字,就会中断文化传承。就连制订拼音化文字编码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不能要求用它去转写老庄屈原的原著”(张飞鹏,1999),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古埃及的圣书字、美索不达米亚的钉头字和玛雅文字这几种自源文字的消亡都是和民族的消亡、文化传统的消亡联系在一起的。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汉字是传承中华文化的脊梁。欲弃汉字于不顾,为汉语另找记录形式的做法是不足取的。

[1][2](英)L.R.帕默尔.语言学概论(中译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

[3][4](瑞士)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中译本)[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5]梁启超.饮冰室文集(卷六十七)[M].北京:中华书局,1989.

[6]徐通锵.基础语言学教程[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7](德)洪堡德.论语法形式的特性和汉语的特性[J]//徐志民.欧美语言学简史[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0.

[8]申小龙.论汉字的文化定义[J].汉字文化,2003(2).

责任编辑:郭一鹤

H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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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6531(2016)09-0039-03

丁韵/泰州学院人文学院讲师,硕士(江苏泰州225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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