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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时期安徽乡土小说中的地域文化叙事与反思

2016-03-28金大伟

池州学院学报 2016年1期
关键词:安徽乡土小说

金大伟

(安徽广播电视大学党委宣传部,安徽合肥230022)



新时期安徽乡土小说中的地域文化叙事与反思

金大伟

(安徽广播电视大学党委宣传部,安徽合肥230022)

[摘要]地域文化叙事是构建新时期安徽乡土叙事的重要路径。在呈现形态上,新时期安徽乡土叙事中的地域文化呈现为三种形态,即物态地域文化、行为地域文化和精神地域文化。在叙事动因上,地域文化叙事有其特定的环境、文化和艺术动因。在叙事方式上,凸显地域文化的叙事主体性,塑造地域文化性格,表现地域自然景观,展示地域民俗景观,运用地域方言俗语。同时,新时期安徽乡土小说中的地域文化叙事存在着地域文化表现不够充分、主题意蕴不够深厚等问题。

[关键词]地域文化叙事;呈现形态;叙事动因;叙事方式;反思

目前,学界对安徽地域文化的研究主要着眼于“大文化”视角,立足三大文化圈,从宏观层面阐释安徽地域文化的地域特质与文化形态。作为安徽文学创作的一种形式,乡土小说本身即属于地域文化的一种表现形态,是安徽地域文化的产物,那么研究、厘清二者之间的关系以及把握乡土小说的创作规律,就显得尤为必要。学界对于安徽地域文化的研究,对研究安徽乡土小说无疑具有积极的借鉴价值和参考意义,不过这种宏观性、整体性研究存在一定风险,因为宏观性、整体性极有可能遮蔽安徽地域文化本身的复杂性,容易忽略不同作家、不同文本的差异性。为此,研究新时期安徽乡土小说创作,有必要对其中的地域文化叙事做深入探究,主要包括厘清地域文化的不同呈现形态,把握既定历史阶段的发展特质,探究乡土小说中地域文化的呈现方式,以及地域文化叙事的动因,直面乡土叙事上的某些缺失等。此外,当下及今后安徽乡土叙事应如何定位,与地域文化应构建怎样的叙事关系,地域文化在丰富乡土叙事方面应发挥怎样的作用等,都是值得深究和思考的问题。

1 地域文化的呈现形态

乡土叙事是展现地域文化的重要载体,归纳起来,地域文化在新时期安徽乡土叙事中主要呈现为三种形态,即表层的物态地域文化、中层的行为地域文化和深层的精神地域文化。

一是物态地域文化,也就是表达地域特质的表层文化景观,它是乡土小说所呈现的最直观形态,是其具备“地方色彩”的显性特征。新时期以来,安徽乡土叙事集中展示了淮河文化圈、皖江文化圈和徽州文化圈的物态地域文化,乡土世界的原生态景观得到较为充分的展现,涌现出大量的叙事文本。此外,特定语境下的“外来”物态文化也得以展现,如进入乡土世界的现代物质文明,在相当长时期内成为乡土叙事视域的重要内容。二是行为地域文化,即地域文化的行为要素和行为方式,着意于民俗乡风的抒写,包括特定地域的行为规范、风俗习惯和生活制度等,如80年代陈登科的《三舍本传》真切地描写了淮北乡镇的民风民俗,90年代皖西作家群的乡土叙事中更是多有体现。行为地域文化联结着表层的物态地域文化和深层的精神地域文化,是乡土小说具备“异域情调”的核心因素。可以说,在地域文化的三种呈现形态中,对行为地域文化的表达,是新时期安徽乡土小说中地域文化叙事的主体部分。地域文化是展示乡土特质,传达“地方色彩”与“异域情调”的重要载体,它们或是乡土叙事的附属,或是乡土叙事的主体。三是精神地域文化,是地域文化的精神和心理层面,包括思维方式、价值观念、信仰追求、审美情趣和道德理念等,是乡土小说创作所要抵达的最高层面。如果说,物态地域文化和行为地域文化是衡量乡土小说“地方色彩”、“异域情调”的重要标准的话,那么精神地域文化则是衡量乡土小说创作水准的最高标尺。“要对地域文化的内涵有新的思考,要把对地域文化的理解从表层的文化风俗层面推进到深层的生活方式、精神方式、生命方式、思维方式层面”[1]。新时期以来。有相当部分安徽乡土小说将叙事视域对准了精神地域文化,如许辉自觉开掘“淮河文化”的历史积淀,许春樵的小说力图描绘出地域文化的荒谬形态,程鹰的小说则着力反映90年代“新安文化”的失落和衰败等。

2 地域文化叙事的动因

社会转型是新时期安徽乡土地域文化叙事的环境动因。“作家一旦进入现实的体验,一旦运用现实的体验作为写作的材料,就无法摆脱本土文化对自己骨血的渗透”[2],乡土叙事也不例外,会自觉、不自觉或有意、无意地受到地域文化的影响,地域文化是地域文化叙事的文化动因。文学、文体实践是地域文化叙事的艺术动因。地域文化叙事是构建理想乡土叙事的重要路径,展现地域文化形态,挖掘地域文化内涵,源于乡土叙事本身的自觉追求。鉴于新时期以来社会阶段性特征较为明显,故从历时性角度切入,对三个不同历史阶段的地域文化叙事动因做梳理分析。

80年代的安徽乡土叙事,肇始于政治上拨乱反正的需要,与图解政治、反思历史、直面现实和文体实验等相联系,如陈登科、鲁彦周、祝兴义、曹玉模、季宇等人的乡土叙事。安徽乡土小说中的地域文化叙事,主要受当时的“文化热”思潮特别是“文化寻根”思潮和外来文化的影响,同时出于彰显自我、进行本土叙事的需要。地域文化叙事在当时的安徽乡土叙事中,尽管处于从属地位,但陈登科、江流、熊尚志、李平易、陈源斌、许辉等人,还是在乡土叙事中积极彰显了安徽的地域文化,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就整体创作而言,80年代的安徽小说、乡土叙事之所以成绩不菲,一方面与坚持现实主义创作传统和人文关怀精神,主动借鉴现代主义精神和现代派创作技法有关,另一方面与对安徽地域经验和地域文化的表达分不开,如熊尚志的山乡情、李平易的徽州味、陈源斌的皖东区域文化风等。

进入新世纪,城市叙事的主体、主导地位日渐凸显,很多时候乡土叙事成为城市叙事的补充,地域文化叙事也日渐式微,世纪之初这种现象比较明显。然而,随着国家、区域经济社会的发展,对文化的社会功用和价值提出了更高要求,文化被置于重要的战略位置,其传承、建设与发展、繁荣成为国家、区域的战略任务和重要指标。于是,助力国家、区域文化建设、发展,推进地域文化传承、发展,成为安徽乡土叙事和地域文化叙事的重要动因。新世纪以来,以《农民工》(许辉、苗秀侠)、《少年王》(陈家桥)等乡土小说为代表,立足地域经验,对地域文化的深层结构进行挖掘、提炼,将安徽乡土地域文化叙事推向高峰。

3 地域文化叙事的主要方式

“文学与地域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从某种角度说,文学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地域文化的丰富多样性”[3],地域文化之于乡土叙事的价值更不容忽视。新时期以来,地域文化之于安徽乡土叙事的价值有不同程度的体现,主要体现在地域文化叙事的方式选择上。

3.1凸显地域文化的主体性

毋庸置疑,作为萌芽、生长、发展乃至成熟在安徽地域的乡土小说,选择地域文化叙事是其必然选择,是新时期安徽乡土小说作家的共同追求和一贯姿态。由于受到地域内外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思潮等诸多因素的影响,新时期安徽乡土叙事中的地域文化叙事呈现出或显或隐、或重点表达或次要叙事的特点。

一是于无意识中表现地域景观文化。纵观新时期安徽乡土小说,80年代的安徽乡土叙事,以鲁彦周的《天云山传奇》、陈登科的《三舍本传》等为代表的乡土小说叙事,秉承启蒙主义传统,与政治转折、时代进步密切联系,其叙事首先指向对特定历史、政治的批判与反思;90年代的安徽乡土叙事,坚持现实主义和人道主义精神,注重关照乡土世界的现实生存状态,反思两种文明碰撞带来的社会转型,以熊尚志、许春樵、钱玉亮等人的作品为代表;新世纪以来,安徽乡土叙事侧重抒发立足于传统乡土的现代性乡愁,关于农民的精神状态和文化人格,如陈家桥、曹多勇、周恒等人的乡土小说。这类小说中的地域文化叙事潜隐于主流意识形态话语中,但并不意味着不存在地域文化叙事。一方面它们着意抒写特定地域自然文化景观,作为乡土叙事的附属和补充成分而存在,彰显乡土小说的“地方色彩”、“异域情调”,体现出浓郁的地方味道和乡土气息;另一方面它们将特定地域文化作为营构小说意境、人物背景的要素,如潘军的长篇小说《风》便是借助故乡安庆的地域文化营构乡土故事,正如潘军所说:“安庆这块土地对我的创作有很大影响和帮助”,“小说中反映出的人物状态、行为方式在我看来与这块水土是有关系的”[4]。

二是着力凸显地域文化的叙事主体地位。此类乡土小说将地域文化置为叙事的主体,将表达地域文化内化为自觉需要与创作动机。在叙事结构上,不特别设计情节,不有意营构矛盾和冲突,而是专注于特定地域文化的表达;在文本形态上,主要表现为人物志、民间故事、历史传说、怀旧记忆和特定地域文化景观的抒写,如苏北的“蚂蚁湾”怀旧题材小说、陈登科的历史叙事《望儿山》、吴金田的人物传记《失落桥头的歌》、王寒水的民间故事题材《蚌姑》等;在地域文化表达上,着力表现自然物象、房屋建筑、生产生活器物等乡土物态景观,以文物、史志、神话、传说等为代表的历史文化,以乡土日常生活习俗、节日庆典、祭祀、婚丧等为代表的民俗文化,以及以人际交往为表象的乡土道德伦理文化,如许辉的《夏天的公事》、《焚烧的春天》等中、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尘世》、《王》和《没有结局的爱情》,集中展示了淮河地域文化景观,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

3.2塑造地域文化性格

乡土人物是乡土世界和地域文化的创造者和体现者。如前所述,精神地域文化,是乡土小说叙事所要抵达的最高层面,它包括思维方式、价值观念、信仰追求、审美情趣和道德理念等,主要集中在不同地域的乡土人物和文化性格上。文化性格“渗透于日常生活中的文化行动中,既可见于某一文化区域、某一民族中个体的举止和心态,又可见诸同一文化的群体政治行为,同时呈现于该文化历史过程的规律性中”[5]。新时期以来,安徽乡土小说中的地域文化叙事,一方面通过人物群像“展览”的方式,唤起对乡土文化的记忆,主要体现在一系列的人物传记上,如祝兴义的《眷眷故园情》、《母亲》、苏北的《蚂蚁湾二题》、戴玉的《新嫁娘》、金从华的《史先生》、赵立新的《梳头姨娘》等,追忆、塑造乡土性格,以展示不同地域、不同阶层的文化性格特征。另一方面,在小说营构矛盾和冲突中凸显人物性格,通过生存与人性、爱情与婚姻、乡土现实与历史、城市化进程等诸多视域,在矛盾和冲突中展示不同历史时期、不同地域的人物性格与文化性格,如鲁彦周的《彩虹坪》、《逆火》、许辉的《农民工》、陈源斌的《万家诉讼》、石楠的《生为女人》、陈家桥的《少年王》等。

概括起来,新时期安徽乡土小说中的地域文化性格塑造,主要体现在四类人物身上。一是乡土世界的老人。乡土世界的老人们是乡土历史文化的凝结物,他们浸润着地域文化的时间最长,并时时刻刻都在言说着乡土的故事,如汪海潮的《古老的黄颜色——老人和大江的故事》和《古船》中的老人形象。二是乡土世界的“叛逆者”。他们逸出常规,出离道德,是乡土文化的叛逆者,甚至是现代文化在乡土世界的代言者,如钱玉亮《浪漫之舞》中的“东”的形象。但同时他们又是促使乡土文化不断更新、获取生机的动力,如熊尚志《骚乱》中的“狗儿”、朱东旭的《左撇子》中的二哥形象。三是乡土世界的村干部。村干部的“政治权力来自于官方的任命和认可,它是一种国家权力的基层体现,这种权力是村庄最显性的权力”[6],他们是乡土世界的政治权威。一方面,村干部长时间充当基层的政治权威,易与乡土文化中的封建意识结合,形成宗法权威和封建专制,如金萍《端午》中的村长老蔫、郭启林《父亲的愿望》中的村长和何世平《院墙》中的村长王大宝等。另一方面,一部分村干部能够坚守农民本色,善良淳朴,善于接受新思想,勇于改革,富有责任感等,是乡土文化中正能量的代表,如丁振川的《王婆婆》、郭启林的《救灾》等。四是乡土世界的“能人”形象。他们有能力、有作为,在商品经济大潮和社会转型期,能够紧跟经济社会和现代文化发展走向,如许辉、苗秀侠《农民工》中的张如意、冯开平《旮旯村的风流事儿》中的李二柱等,他们通过自身融入城市化进程,来彰显乡土文化的种种特质。

3.3表现地域自然景观

自然是乡土文化诞生的物态环境,在漫长的“自然的人化”过程中已被赋予了一定的文化意义。新时期以来,安徽地域文化叙事中的地域自然景观往往具有特定的文化寓意,地域不只是纯粹的自然环境,而是往往携带了特定的文化寓意,被赋予了浓厚的文化象征意味。如许辉笔下的“淮北平原”,是其笔下的重要意象,他还原了真实的皖北地域文化图景,于平淡中探索生存意义,进行原生态的田园抒情;崔莫愁笔下的“枫香地”,既是贫苦之地,亦是充满温情、令人向善的乐土;陈家桥笔下的“将军山”,刻上了革命战争年代的烙印,是红色、荣耀的化身,而在一群生活在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少年的演绎下,充满了神秘、叛逆和壮烈的色彩……其他叙事者笔下也有类似的地域自然景观,此处不再赘述。

就叙事方式而言,地域自然景观主要通过两种方式呈现:一是描述宏观性的地域自然景观,彰显不同文化圈的地域文化特质。如表现“淮河文化”的许辉,反映“江淮文化”的许春樵,传达“新安文化”的程鹰等,他们通过宏观性的地域自然景观描绘,表达安徽境内不同地域的文化特征。二是透视微观性的地域自然物象,折射出相对具体的地域文化特质。乡土世界的自然物象、房屋建筑、生产生活器物和家禽牲畜等均成为叙事的对象,一定意义上它们是地域文化的外在表征,具有一定的文化特质。如陈登科《望儿山》中的望儿山、曹无为《不屈的大清河》中的大清河、杨小凡《钱楼纪事》中的钱楼,以及徐贵祥军旅题材小说中的皖西地理山川名称等,均蕴含了特定的文化意义。值得肯定的是,表现独特的地域自然景观,既是乡土叙事、地域文化叙事的需要,也是表现地域文化的重要方式。叙事者们抒写不同的地域经验,展现各异的自然景观文化,形成风格独特的叙事风格,共同构建起新时期安徽乡土小说中地域文化的总体特征与风格。

3.4展示地域民俗景观

丁帆在《中国乡土小说史论》里指出,“地方色彩”、“异域情调”是乡土小说的两个重要特征,而民俗景观则是展现其特征的重要方式,是地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以为探究民俗在文学创作中的影响和作用,首先要注意两个方面,第一,民俗在创作中的构成作用;第二,对民俗作为一种生活形态的认识”[7]。一方面,特定民俗景观是安徽境内不同地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呈现乡土生活形态、地域生存景观的重要方式;另一方面,民俗景观所蕴含的文化具有传统性、稳定性和保守性等特点,很大程度上,地域民俗景观的审美意趣凸显了特定地域文化的特征,其演绎、变化则是折射出时代变迁的轨迹。正因如此,展示地域民俗景观成为新时期安徽乡土叙事和地域文化叙事的重要选择。

在叙事内容上,着力表现生死嫁娶、岁时节庆和游艺生产、商贸民俗等,如张桦的《嫁女》描绘了皖西地区嫁娶风俗,王寒水的《蚌姑》呈现了江南地区荷花节盛况,许辉、苗秀侠的《农民工》中“铁孩成婚”一节,介绍了“撒新床”、“开脸”、“点灯”、抬轿子、礼品“盒子”、放鞭炮、报公鸡、乱新媳妇、拜堂“卷席”、流水席、闹洞房等礼俗习俗;冯开平《旮旯村的风流事儿》中描述了李大山出殡的场景:“家家门前都点起一堆火,给他照亮;燃放一挂鞭炮,给他送行,烧一刀纸,给他钱花……八个举重的汉子,虽然很累,也要按照大甩爹的吩咐,把棺木抬到大柱子爹生前经常劳作的地方稍作停留。”在叙事立场上,既尊重不同地域的民俗文化,又注重用以现代文明审视传统民俗礼俗,对民俗中向善、向美、遵循人性的内容和形式给予褒扬,对违反人道、封建落后的恶习陋俗则加以揭露和批判,如安庆作家伍先飞的《桃花》,批判了江南大山镇妖塘将活人“沉塘”的陋俗,戴玉的《新嫁娘》,对恶搞新娘子至死的刁蛮民俗进行了鞭挞。在叙事篇幅上,地域民俗景观叙事服从于乡土小说叙事和地域文化展示的整体需要,因为“过度的地方风光、物产习俗、生活习惯的被引述”,会造成“‘人物’/‘情节’叙事对接、磨合的‘隔’,神思不致清扬,光晕零落”[8],地域民俗景观并没有占据乡土叙事的核心位置。

3.5运用地域方言俗语

小说是语言的艺术,地域方言俗语则是彰显地域文化的最直接形式和符号。新时期以来,安徽乡土叙事、地域文化叙事注重运用地域方言俗语,表现特定的地域文化。一是运用方言俗语。绝大多数地域文化叙事,都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方言俗语,如表达自然现象的“落雨”、“扯霍”、“日头”,介绍风俗习俗的“讲人”、“老人”、“耍”,描述人际交往的“污糟”、“孬”、“多嘴”、“日霉”,称呼语如“伢”、“大”、“堂客”,俗语如“好人不长寿,恶狗活千年”、“黄瓜打锣——一锤子买卖”、“一双筷子夹骨头——光棍三条”等等。二是借助人物语言彰显地域特色。在地域文化叙事上,人物语言充满了浓厚的地方色彩和地方气息,反映了人物的不同性格。如潘军的《风》里陈士林说“城里人都他妈的没有卵子!”表达了陈士林对城里人的评价,偏颇中不乏某种合理的东西;冯开平的《旮旯村的风流事儿》中李大山说“你大人不见小人怪,刚才我言语不周,还望你左耳朵听,右耳朵扔,不要朝心里去呀。”将李大山憨厚、老实的性格展现出来。三是民间歌谣的运用。民间歌谣“不仅具有传承性和民族性等特征,而且忠实地记录了人们生活、生产的经验,归纳和总结了人们对待和处理事物的方法。反映了人们实际生活的哲理和行为准则”[9]。如雨瑞的《十品官》中乡土秀才赵子轩的歪诗:“大队干部十品官,粗草帽子十八圈,拿钱不过四五百,一年哪得几日闲?……当了这号日霉官,你说伤蛋不伤蛋?”戴厚英的《流泪的淮河》、冯开平的《旮旯村的风流事儿》、许辉、苗秀侠的《农民工》、苏北的“蚂蚁湾”系列小说等,都运用了地方歌谣,既调整了叙事节奏,增添了乡土味道,也传达出了一定的生活哲理和文化心理。

归纳起来,新时期安徽地域文化叙事对地域方言俗语的选择大致呈现两种方式,一种是习惯运用大量的地域方言俗语,如熊尚志、许辉、曹多勇、冯开平等人的部分小说,体现出泛地域化色彩;一种是尽量避免使用或少用地域方言俗语,如鲁彦周、潘军、陈家桥等人的小说,具有节制性特点。这便涉及到叙事语言问题。“对于语言的依恋,特别是对母语的依恋,几乎是每位作家面临的选择与困惑:他们在各自的语言里游弋”[10]。在表现地域文化上,唯地域方言俗语论和拒斥地域方言俗语的态度,均具有一定的片面性。地域方言俗语是表现地域文化的有力形式与符号,但并不是的唯一叙事语言。新时期安徽地域文化叙事注重遵循语言的能指与所指规律,其中,能指包括地域方言俗语和普通书面语言,所指涵盖物态、行为和精神地域文化。从创作实际来看,地域方言俗语主要用于表现人物性格和地域民俗景观,侧重于地域文化的外在形式和乡土叙事的“地方色彩”和“异域情调”。就创作趋势而言,地域方言俗语呈现日渐减少的趋势,特别是新世纪以来其篇幅比例、使用频率皆不断下降。在此,一方面要正视这样的叙事现实,注重地域方言俗语的叙事功用和价值,另一方面则要继续遵循能指、所指规律,必须明确在表现地域文化(所指)时,地域方言俗语并不是唯一的能指形式,能指须服从于所指表达的需要。此外,随着安徽乡土叙事、地域文化叙事技巧的不断发展、叙事深度的不断推进,乃至地域文化内涵的不断丰富,地域方言俗语极有可能呈现出继续减少的趋势。正如吴义勤所指出:“越是成熟的作家,地域文化的外在特征就会越少”,新时期一部分安徽乡土叙事成就突出的作家,其作品中地域方言俗语的成分一般都比较少,如陈登科、鲁彦周和潘军等人。

4 地域文化叙事的思考

可以看出,新时期安徽乡土叙事始终坚持地域文化叙事追求,在不同历史语境中呈现或隐或显的叙事姿态,有效地彰显了安徽地域文化,丰富了乡土叙事的内容和策略。但是,也存在着地域文化表现不充分、主题意蕴不够深厚等问题。

4.1地域文化表现不够充分

新时期以来,安徽乡土叙事在生存与人性、爱情与婚姻、乡土现实、城市乡土、历史以及怀旧等题材方面,均有探索和挖掘,在叙事上取得了一定的成就。但不可忽视的一个问题是,新时期以来乡土叙事中地域文化的表现不够充分,一方面,乡土叙事中的地域文化表现较为零散,地域文化叙事的主体自觉性有待提升,较少针对某一地域文化作集中叙事,地域文化叙事缺少系统性,缺少像《白鹿原》一类的作品,缺乏像贾平凹、陈忠实等对地域文化进行系统叙事的作家。另一方面,地域文化表现较多浮于形式,较少深入地域文化精神内核。新时期的安徽乡土叙事不同程度地触及、表现了物态地域文化、行为地域文化,特别是地域自然景观、民俗景观以及方言俗语等,使得地域文化的外在形态得以充分展现。但是如果地域文化的表现只停留在外表,那么叙事便只有“土气”而无内涵和深度。许辉的乡土叙事和地域文化叙事之所以得到认可,与其注重对淮北平原地域文化做系统叙事有关,更为重要的是,其叙事不满足于展示地域文化的外在形态,而是自觉深入地域文化精神内核,并以此对人类的生存家园作终极思索。

4.2主题意蕴不够深厚

在乡土叙事中进行地域文化叙事,既要借助文学载体展示地域文化,挖掘地域文化精神内核,更要通过地域文化探究终极意义与价值,厘清特定地域文化与终极命题的关系。纵观新时期安徽乡土小说中的地域文化叙事,始终秉持现实主义创作精神,关注社会、紧贴现实是其主要叙事立场,然而叙事内涵却普遍比较肤浅,大多满足于就事写事,没有深入的文化思考,缺乏对地域文化终极意义的探寻,造成主题意蕴不够深厚。与之相关的问题是,新时期以来安徽乡土叙事对地域文化与终极价值关系的探索不足。地域文化不应只是乡土叙事的噱头,地域文化叙事不应满足于展示“地方色彩”、“异域情调”,地域文化价值不应局限于特定地域经验和文化形态。正如米兰昆德拉所言:“小说审视的不是现实,而是存在”,“小说家既非历史学家,又非预言家:他是存在的探究者”。文学的价值在于探究生存方式与终极意义,安徽乡土小说中的地域文化叙事,在彰显地域特色与地域文化的同时,更要思考并实现地域文化的终极意义与价值。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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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陈宗俊.论潘军小说创作的故乡情结[J].安庆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6):82.

[责任编辑:钱果长]

作者简介:金大伟(1982-),男,安徽合肥人,安徽广播电视大学党委宣传部讲师,硕士,研究方向为近现代文学。

基金项目:安徽省高等学校省级优秀青年人才基金项目(2011SQRW171)。

收稿日期:2015-09-25

DOI:10.13420/j.cnki.jczu.2016.01.025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1102(2016)01-01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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