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法远禅师与浮山佛教文化的兴盛
2016-03-28宋豪飞
宋豪飞
(安庆师范学院文学院,安徽安庆246133)
北宋法远禅师与浮山佛教文化的兴盛
宋豪飞
(安庆师范学院文学院,安徽安庆246133)
[摘要]安徽枞阳浮山佛教历史悠久,始于晋梁,北宋时达到鼎盛。法远禅师对浮山佛教道场的声名传扬厥功甚伟。法远禅师实乃禅宗临济宗法系,而非见诸方志所载为曹洞宗传人。法远与欧阳修“因棋说法”使得欧阳修对佛教由排斥转而护持,也促使浮山佛教文化走向鼎盛,名满天下。法远禅师晚年于浮山会圣岩著《九带》传世,叙佛祖奥义,以阐扬佛法。
[关键词]法远禅师;枞阳浮山;临济宗;“因棋说法”;欧阳修
枞阳浮山为安徽六大历史名山之一,不仅因其以火山地质构造发展成为风景名胜区,且人文景观独特而丰厚,还是千年佛教圣地。据《浮山志》记载可知,浮山佛教,始于晋梁,废于五季,盛于宋代,复兴于明,衰于清朝。历史上,这里曾经寺庙、塔院林立,数度繁盛,高僧辈出,成为驰名中外的佛教丛林。
北宋时期,浮山佛教渐趋鼎盛,声名传扬,此归功于开山法远禅师。法远禅师与欧阳修“因棋说法”,使欧阳修大为叹服,从而改变了对佛教的偏见。此文坛泰斗与禅宗结缘的一段佳话传播开来,“因棋说法”由此载入中国佛教史,成为浮山的经典故事。法远禅师晚年归老浮山会圣岩,著《九带》传世,叙佛祖奥义,以阐扬佛法。枞阳浮山由是名满天下。
1 法远禅师生平
法远禅师生平见诸《禅林僧宝传》、《佛祖历代通载》、《五灯会元》、《续传灯录》、《禅宗正脉》等佛教重要典籍文献,今笔者综观以上各书记载,略加考述。
法远禅师(991-1067),俗姓王,自称柴石野人,北宋高僧,河南郑州人。初习吏事,久奉差使,心生厌倦,年十九游并州,拜见承天院三交智嵩禅师求出世之法。嵩曰:“汝当剃发堕三宝数,乃可授法。”远曰:“法有僧俗乎?”嵩曰:“与其为俗,曷若为僧!僧则能续佛寿命故也。”于是断发受具,出家后法名曰法远。他一日见僧人向智嵩禅师请问赵州和尚柏树子之因缘,嵩诘其僧,法远在旁有所省悟。其后开始行脚历参诸方,先后拜谒汾阳善昭禅师和叶县归省禅师,皆受记莂,肆力归省得悟真源,从此佛学大进。法远禅师智慧显发,曾与达观颖等云游巴蜀,几遭横逆,师以志脱之。众以师晓吏事,故号远录公(一说其因远离功名利禄,以示洁身自好,故人称远禄公。)
北宋天禧元年(1017),他游襄汉隋郢,参拜大阳警玄禅师,机语甚契。玄师以衣钵传授,命其代为寻求传人以续曹洞宗一脉。法远接受重托,前往枞阳浮山,住持浮山寺。天禧年间(1017-1021),他于浮山妙高峰麓说法,并得到舒州知州吕济叔支持。仁宗天圣年间(1023-1032),法远禅师应淮南漕运使许式的邀请,于舒州太平兴国寺开堂接众。庆历三年(1043)又移居天柱山月华庵。庆历六年(1046)又应吕济叔邀请,住持浮山[1]。时有欧阳修来访,他“因棋说法”,使欧阳修叹服。庆历年间(1041-1048),时任参知政事的重臣范仲淹请法远住持平江路天平寺(今苏州天平山)。暮年,远录归老浮山会圣岩,叙佛祖奥义,著《九带》,阐扬佛法。宋仁宗嘉佑年间(1056-1063),皇帝御赐匾额,并赐法号“圆鉴”。在吕济叔的支持下,重建殿宇,“废者必修……筑屋周列”[2]59,从此浮山寺庙林立,香客如云,呈一时之胜。宋英宗治平四年(1067),法远禅师在会圣岩坐化,年七十七。其遗骨建塔栖真岩内,范仲淹撰写《远录祖师塔铭》:“呜呼远公,释子之雄。禅林百泽,法海真龙。寿龄有限,慧命无穷。寒岩瘗骨,千载清风。”[2]39对法远禅师予以高度评价,推崇备至。
2 法远禅师并非曹洞宗传人考辩
笔者在翻阅关涉浮山佛教记载或介绍的有关图书时注意到,著者大多认为浮山佛教开山法远禅师为“佛教曹洞宗第七代祖师”,“为浮山佛教曹洞宗始祖”。就连正规地方志所论亦然,如由枞阳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纂、疏获主编新版《浮山志》,其第四章《佛教》第一节“沿革”即写道:
时有高僧远禄,云游四方,参谒过汾阳的昭和尚和叶县的省和尚。两位禅师的说法对远禄的思想归宗起了重要作用。后远禄参拜了佛教曹洞宗祖师太阳玄禅师,玄师以直裰皮履授之曰:“洞宗无人,以此传之”。远禄奉命往住浮山,成为浮山曹洞宗的开山祖师。曹洞宗是禅宗七祖江西青原山行思之后,洞山良价禅师为曹洞第一代祖师。至远禄卓锡浮山,已传七代。远禄为曹洞宗第七代祖师[3]121-122。
其第三节“法谱·正宗主持”之记载亦复如是:
第一代开山法远禅师佛教曹洞宗第七代祖师,自称柴石野人,宋仁宗赐号圆鉴大师。自幼出家,初拜三交嵩公为师。后谒汾阳昭和尚和叶县省和尚,获益良多,佛学大进。达官薛某等邀其结伴同游四川等地,后设法摆脱了薛某等,远离功名利禄,以示洁身自好,故人称远禄公。宋天禧元年(1017年),参拜太阳玄禅师。玄师以衣钵传授,命续洞宗,往居浮山[3]126。
同样,由枞阳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纂的《枞阳县志》,作为《安徽省地方志丛书》官修方志之一,其第二部分《大事记》写道:“天禧年间(1017—1021年),高僧远禄来浮山寺住持,其为佛教曹洞宗七世祖,为浮山佛教曹洞宗始祖”[4]。因此,今人言及浮山,称其乃赵宋以后,是佛教曹洞宗的祖庭——圆鉴大师阐扬佛法的圣地。
事实上,法远禅师并非曹洞宗传人,他是地道的临济宗弟子。这一点,查记载法远禅师的各种佛教典籍可知,上文也已提到:他最初是拜投并州承天院三交智嵩禅师受具出家,而智嵩禅师即是临济宗首山省念禅师之法嗣。法远禅师后来分别拜谒汾阳善昭禅师和叶县归省禅师,这两位禅师也都是首山省念法嗣。法远禅师“肆力省得悟真源,蒙归省禅师印可”[5],显然,他接受了临济宗叶县归省禅师的衣钵,为归省禅师之法嗣,成为临济宗传人。
既然事实如此清楚,那么,他却何以被谬传为曹洞宗传人,竟至视作曹洞宗的七世祖呢?原因大概就在于人们对文献的误读,以致于以讹传讹,造成大谬。
我们先看《禅林僧宝传》卷第十七“浮山远禅师”关于此事之记载(其他传记所记文字大抵一致):
天禧中,游襄汉隋郢。至大阳,机语与明安延公相契。延叹曰:“吾老矣,洞上一宗遂竟无人耶!”以平生所著直裰皮履示之。远曰:“当为持此衣履,求人付之如何?”延许之曰:“他日果得人,出吾偈为证。”偈曰:“杨广山前草,凭君待价焞。异苗翻茂处,深密固灵根。”其尾云:“得法者潜众十年,方可阐扬。”远拜受辞去,依滁州琅琊觉禅师,应舒州太平兴国寺请说法。为省公之嗣。次住姑苏天平山,又住浮山。既老,退休于会圣岩[6]。
他在北宋天禧年间曾游历至郢州(今湖北钟祥)大阳山,参拜警玄禅师(警玄为避国讳,易名警延),与警玄禅师“机语”“相契”,深得警玄禅师赞赏。警玄禅师(943-1027),俗姓张,江夏(湖北武昌)人。少出家,依智通禅师,十九岁为大僧。后谒梁山缘观,言下悟入,遂嗣其法绪。在曹洞宗传承中,梁山缘观是一位重要的人物,后世曹洞宗著名人物几乎全部出自缘观这一支。警玄禅师自然为其法嗣,承续曹洞宗法脉。也就是说,此时法远身为临济宗传人,是不大可能“背叛”师门,再改投曹洞宗警玄禅师的门下的。况且,此段引文中也明确提到法远禅师“为省公之嗣”,他始终是临济宗弟子。
引文所记亦非常明白,法远禅师接受了警玄禅师衣履,只是答应他代为寻找曹洞宗传人,“求人付之”,而且也得到了警玄禅师的同意,并且说出四句偈语为证,一再叮嘱法远禅师务必谨记所托。法远禅师最终不负警玄禅师所托,将衣履交付给义青禅师,嘱承衣钵,传曹洞一宗,完成了自己的一桩心愿。义青禅师(1030—1083),俗姓李,七岁在妙相寺出家。他曾入洛阳听高僧讲《华严经》而得悟。治平元年(1064)义青禅师云游浮山,依法远禅师学法三年得以开悟。法远禅师以“青华严”称其名,浮山“华严寺”之名,因他精通《华严经》之故而改。他于浮山再修三载,法远禅师传其警玄禅师衣履,命他承续曹洞宗风。
《佛祖历代通载》卷第十九“舒州投子义青”记载:
(义青)游方至浮山,时圆鉴远公退席居会圣岩。梦得俊鹰畜之,既觉而青适至,远以为吉征。加意延礼之,留止三年。远问外道问佛,不问有言不问无言时如何。世尊默然。汝如何会。青拟进语,远蓦以手掩其口,于是青开悟拜起。远曰:“汝妙悟玄微耶?”对曰:“设有妙悟也须吐却。”时有资侍者在旁曰:“青华严今日如病得汗。”青回顾曰:“合取狗口,汝更忉忉我即便呕。”服勤又三年。浮山以大阳皮履布裰付之曰:“代吾续洞上之风。吾住世非久,善自护持,毋留此间。”青遂辞出山[7]。
《禅宗正脉》于法远禅师传其衣履记载则略详:
(投子义青禅师)自此复经三年,鉴时出洞下宗旨示之,悉皆妙契。付以大阳顶相皮履直裰,嘱曰:“代吾续其宗风,无久滞此,善自护持。”遂书偈送曰:“须弥立太虚,日月辅而转。群峰渐倚他,白云方改变。少林风起丛,曹溪洞帘卷。金凤宿龙巢,宸苔岂车碾。”令依圆通秀禅师[8]。
此时距警玄禅师圆寂已达四十七年之久了。当然,义青禅师终不负厚望,将曹洞宗阐扬光大。他后迁桐城投子山胜因院,即投子寺,该寺自义青住持后,香火旺盛,名僧辈出,数代延绵。熙宁六年(1073),义青禅师住持浮山华严寺,并以白云岩为方丈,今白云岩端尚存“青华严方丈”石刻。元丰六年(1083),义青禅师盥沐而逝。临终偈言为:“两处住山,无可阻道,珍重诸人,不须寻讨。”
关于警玄禅师委托法远禅师代为立嗣的问题,毛忠贤于《中国曹洞宗通史》一书中则认为“原来法远虽嗣法临济的叶县归省,但他却实为警玄的曹洞禅法弟子,警玄本欲法远嗣续自己,因法远先有得于归省,不敢背之,且答应为警玄觅上根而立之。法远所谓‘代吾续其宗风’者,正是说自己本应续大阳法脉,因缘未果,故对义青说‘今使你代我完成这一心愿’”,法远曾潜心学习曹洞禅法,最后在大阳门下数年始得契入,“大阳本欲法远嗣法自己,而法远‘以先有得处不敢昧初心’而未果,但答应为他另‘淘择大器’为法嗣,这便是委托立嗣真相。因为法远本大阳曹洞法门之弟子,已精悉曹洞禅法,故才能起代付作用,倘是不明曹洞法者,其代付则不可。故代付者即是法远代师授徒,如师兄教师弟,所授之法仍是曹洞法,这就不存在宗外人代传本宗法门的问题”[9]。所论亦是在理。
虽然义青禅师身为法远禅师弟子,但却受托承接警玄禅师衣履,为曹洞宗警玄禅师之法嗣,承继曹洞宗之法绪。他后又曾住持浮山华严寺,为继法远禅师之后第二代正宗主持,《浮山志》之“佛教·法谱”等文献均有所记,自是明了。然纵使如此,也终究无法改变其师法远禅师依旧为临济宗法系传人之事实。我们还可以引下例作为佐证,明代万历戊戌六月(1598年),阮邵武同朗目本智禅师、淡居和尚重修远录祖师塔,塔上撰有一联,其联曰:“千里瓢囊归叶省;一枰棋局付欧公”[2]17。
上句即是说法远禅师从临济宗传人叶县归省禅师学法的事实,后归省将衣钵传予法远。
由此可以辨明,法远禅师并非曹洞宗传人,自然也就不能称之为“浮山佛教曹洞宗始祖”自是辨明;因而,他也就根本谈不上是曹洞宗第七代祖师,毋庸置辩。至于浮山被视作赵宋以后“佛教曹洞宗的祖庭”,此说显然有失其实。
关于此种谬误之流传,今已无从追溯其源。但笔者翻检明代吴道新纂辑、清代陈焯修订、疏获点校的《浮山志》,其中个别文章已见此误,如五云亭俍净挺为《浮山志》作序,开篇即写道:“浮山远禅师,受太阳衣履顶相,传曹洞一宗”,而《浮山志卷之三·法谱·正宗住持》记“第一代,开山法远禅师”:“公天禧中参太阳玄,机语甚契。玄[授]以生平所着直裰、皮履,并偈示曰:‘洞宗无人,以此传之。’偈曰:‘杨广山前草,凭君待价烹。异苗翻茂处,深密固灵根。’又云:‘得法潜十年,方可阐扬远。’拜受,辞,往居浮山”[2]21。
此段文字大体出自有关法远禅师的传记文献,但引用时有所删略,省去了警玄禅师授法远禅师衣履时,二人的应答之语(见前文所引《禅林僧宝传》卷第十七“浮山远禅师”),因此也就回避了法远禅师接受衣履是代其寻求法嗣的重要事实。而文末直接写法远“拜受,辞,往居浮山”,这明显就是告诉读者:法远禅师接受警玄禅师的衣钵,为其法嗣,成为曹洞宗传人,于是前往浮山传法,开辟了浮山曹洞宗佛教丛林。或许就是因为对法远禅师传记中关键语句的省略,给读者造成了极大的误解,以致于以讹传讹,谬误也就流传开来。明代吴道新纂辑的《浮山志》作为影响较大的一部关于浮山历史文化的方志,于此自是难避误导之嫌了。今新版《浮山志》及《枞阳县志》亦采旧说,不加考辩,则谬说将继续流传可知矣。见诸今人有关浮山佛教文化及关涉法远禅师之言说与著述皆持此论,也就不足为怪了[10]34,38。
3 法远与欧阳修“因棋说法”并著《九带》传法
在浮山会圣岩下,有一块“因棋说法”的摩崖石刻,它记载的就是法远禅师与欧阳修“因棋说法”的故事。法远禅师以棋理解说佛法,阐明佛教大义,使欧阳修大为折服,故明官员于若瀛在会圣岩下题刻“因棋说法”四个大字,以记其事。此题刻为浮山第一题刻。
会圣岩为晋梁古刹之殿,北宋时是法远禅师修行、著书、说法处,也是他坐化之处。洞名为当时祠部郎中田裴题刻。庆历六年(1046),被贬滁州的欧阳修听说法远禅师品格奇逸,道誉遐迩,于是便由滁州来浮山登门造访。据《五灯会元》第十二卷记载:“欧阳文忠公闻师奇逸,造其室,未有以异之。与客棋,师坐其旁。文忠遽收局,请因棋说法”[11]715。及至见面,欧阳修发现法远禅师容仪凛然、目光射人,有些令人生畏,“远玉骨插额目光外射,状如王孙,凛然可畏”(《佛祖历代通载》卷第十八)。欧阳修当时对他并不太在意,也没有急于问法,而是与人对弈,法远禅师默坐一旁。等下完一局棋之后,欧阳修才请法远禅师因棋说法。于是法远禅师便令僧挝鼓,郑重地升座说法:
若论此事,如两家著棋相似,何谓也?敌手知音,当机不让。若是缀五饶三,又通一路始得。有一般底,只解闭门作活,不会夺角冲关,硬节与虎口齐彰,局破后徒劳绰斡,所以道,肥边易得,瘦肚难求。思行则往往失粘,心粗而时时头撞。休夸国手,谩说神仙。赢局输筹即不问,且道黑白未分时,一著落在甚么处?”良久云:“从来十九路,迷悟几多人”[11]716。
法远禅师就眼前欧阳修下棋说起,将棋手双方弈棋之道尽数道出:一般人下棋,只考虑做活,不考虑“夺角冲关”;“肥边易得,瘦肚难求”,边空好占,中腹难围;接着法远禅师以禅宗惯用的机语发问,“黑白未分时,一著落在甚么处?”以助欧阳修启智悟道。在彼此片刻的沉默之后,法远禅师才点明内在的佛理:“从来十九路,迷悟几多人。”世人因沉迷于棋局之中难以自拔者比比皆是,若能跳出弈棋之外看待人生,触类而旁通者,即能获得解脱。欧阳修听了远录一席话,十分佩服,从容谓同僚曰:“修初疑禅语为虚诞,今日见此老机缘,所得所造,非悟明于心地,安能有此妙旨哉!”[11]716(《五灯会元》卷第十二)想来此时的欧阳修即有心智之获,乃至内心通彻透明。
禅宗讲究“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特别注重言诠之外的观照和妙悟,心性论是禅宗思想的根基,故如何使人明心见性就成为禅宗思想中所要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六祖惠能确立了当下之心即是佛心,将禅从一种纯粹精神的修持方法转化为一种对待现实生活的积极态度,并且强调人的自心的觉悟,从而使人从现实烦恼缠缚中获得解脱,达到生命的澄明境界。法远禅师与欧阳修“因棋说法”,借弈棋为喻,阐扬佛理,促使其顿悟,可谓“直指人心”,而欧阳修也确实从中得悟,获得身心的解脱,最为明显的表现即是其从此改变了对佛教的态度,由排斥转而信奉佛教。
欧阳修早年写过《本论》,对禅教持排斥态度,晚年改变了对佛教的排斥态度。叶梦得《避璁录话》(卷上)记载:“欧阳文忠公平生诋佛老,少作《本论》三篇,于二氏盖未尝有别,晚罢政事,守亳将老矣,更罹忧患,遂有超然物外之志。”[10]34法远禅师“因棋说法”,使欧阳修以言佛为耻到不得不颔首叹服,从而改变了他诋毁佛学的观点,继而成为宣扬佛学、护持佛法的重要人物。随后宋朝许多著名文人如范仲淹、杨杰、吕济叔、富彦国等先后游历浮山前来朝礼问法,与远禄十分友契,他们也留下了许多歌咏浮山人文风物的名篇佳构。浮山华严之胜,自法远禅师与欧阳修“因棋说法”直振宗风,继法远禅师者,有晓云、大通、古庭等。由于“因棋说法”的影响,浮山更加声名远播。在法远禅师拓地扩寺之初,因得舒州知州吕济叔和巢湖周同的资助,筑屋周列,规模空前。时吕济叔任舒州知州,浮山为其辖地,于时对佛寺“废者必修,……筑室周列”,使浮山佛教达到鼎盛,殿宇辉煌,高僧辈出。其时,浮山周围十余里山场、田地均为该寺所有;金谷、会圣、观音、佛母、普陀、白云诸寺统归华严寺管辖。
法远禅师暮年归老浮山会圣岩,著《九带》传世,叙佛祖奥义,以阐扬佛法。《禅林僧宝传》卷第十七“浮山远禅师”记其写作缘由及“九带”所指:
既老,退休于会圣岩。因阅班固九流,遂拟之作《九带》,叙佛祖教义,博采先德机语,参
同印证。其一曰佛正法眼带,其二曰佛法藏带,其三曰理贯带,其四曰事贯带,其五曰理事纵横
带,其六曰屈曲带,其七曰妙挟兼带,其八曰金针双锁带,其九曰平怀常实带。学者既已传诵,
远曰:“若据圆极法门,本具十数。今此九带,已为诸人说了,更有一带,还见得么?若也见得亲
切分明,却请出来说看。说得分明,许汝通前九带圆明道眼;若见不亲切,说不相应,惟依吾语
而为己解,则名谤法。大众,到此如何?”众无语,远叱去之[6]。
《九带》是中国禅宗的重要文献之一,为佛门弟子传诵修行。如《浮山志》就收录有释大舣作《拈〈九带〉语示清隐》[2]49,将《九带》作为佛法禅修的内容。而后世文人亦热衷参透其理,至晚明时尤甚,如袁宏道、袁宗道兄弟慕名游览浮山,拜谒法远禅师遗踪,分别写下《〈浮山九带〉引》和《九带引》[2]42-43,以感其事,崇其佛理。方以智外祖吴应宾更是崇尚佛法,融通三教,因目疾辞官归乡,以兴复家乡浮山佛教为要,其对法远禅师之《九带》极为倾心,作《九带长语》[2]46以表心志。本邑太学赵鸿赐亦写有《九带一缕》[2]46褒扬法远之佛法禅机。《浮山志》所收录此类文章较多,今仅列举数例,足见法远禅师所著《九带》流传之广、影响久远,浮山佛教兴盛由此可见。
综上所述,枞阳浮山佛教历史悠久,佛教文化底蕴深厚。据考证浮山远在晋梁时代(266-557)就建立了寺庙,时为“浮山寺”,后毁于兵燹。后在陈隋年间(557-618),浮山即成为佛教天台宗智顗大师的道场,五代寺废。至北宋时期,法远禅师来浮山住持修行,浮山佛教渐至兴盛。而法远禅师对欧阳修“因棋说法”,阐扬佛理,令欧阳修大为折服,从此倾心佛法,更使得法远禅师自身声誉及浮山佛教广为传扬,浮山佛教文化达到鼎盛时期。法远禅师于叶县归省禅师得法,传其临济宗法旨,并受曹洞宗警玄禅师重托,代为觅得义青禅师承续曹洞宗风,则法远禅师于临济宗和曹洞宗盛传于世厥功至伟。但见诸方志所载法远禅师为曹洞宗七祖、为浮山曹洞宗祖师此说其实大谬,本文考辩已明。今逢天下太平之世,政治昌明,佛教昌盛,佛教文化显现繁荣。枞阳地方政府也在全力打造浮山旅游文化品牌,开掘历史文化的丰富宝藏,佛教文化自是其中极为厚重的一部分,当前,加强对浮山佛教文化遗产的全面整理和深入研究则显得尤为必要和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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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余义兵]
Key Word: Monk Fayuan; Fushan Mountain in Zongyang; Rinzai Sect; Preach Buddhism by Playing Chess; Ouyang Xiu
Buddhist Monk Fayuan in Northern Song Dynasty and Flourishing of Buddhism Culture in Fushan Mountain
Song Haofei
(College of Art,Anqing Normal University,Anqing Anhui 246133)
Abstract:Buddhism in Zongyang Fushan Mountain in Anhui has a long history,which began from Jin and Liang Dynasties and reached its peak in Northern Song Dynasty.Fayuan,from Rinzai Zen instead of Caodong Sect,makes great contribution to the development of Buddhism in Fushan Mountain.Fayuan preached Buddhism by playing chess with Ouyang Xiu,which helps Fushan Buddhist culture promoted its peak.Fayuan Monk wrote Jiudai in his old age,elaborating Buddhism.
作者简介:宋豪飞(1970-),男,安徽安庆人,安庆师范学院文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人事安徽地域文学和文化研究。
收稿日期:2015-10-28
DOI:10.13420/j.cnki.jczu.2016.01.015
[中图分类号]B9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1102(2016)01-006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