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荣格原型理论的阿米尔成长解析
2016-03-28许吟雪
许吟雪
基于荣格原型理论的阿米尔成长解析
许吟雪
(重庆科技学院,重庆 401331)
成长小说是美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一直作为文学、教育学、心理学研究和关注的热点。文章选取胡赛尼的小说《追风筝的人》作为研究对象,结合心理学家荣格的原型理论,从童年、青年、中年三个时期来分析主人公阿米尔重新认识自己,人格逐渐完整,并寻求自我救赎的成长历程。研究旨在深刻剖析原型对人心理成长的影响,为成长小说的研究提供一个崭新的视角。
原型;成长小说;阿米尔
一、引 言
《追风筝的人》是美籍族裔作家卡勒德·胡赛尼的成名作,也成为了美国文学中成长小说的代表作,在文学评论界受到广泛好评。小说讲述了在战火中的阿富汗,两位少年阿米尔和哈桑历经了人生不同阶段的友情、背叛、亲情、救赎,最终成长的故事。作者用写实手法,表达了对战火摧毁家园的泣诉,更深刻反映了阿富汗的种族宗教问题。小说以第一人称讲述了阿米尔的成长历程,它不但展现了一个人的心灵成长史,而且展现了一个国家的苦难史。成长小说起源于德国,是西方文学史上常见的文学体裁,也是美国文学的重要分支。成长小说着重描述某些重大变故以及主人公因为这些切肤之痛的教训,“改变了原有的世界观”,或是性格完全颠覆,甚至是“二者兼有”,最终褪掉了稚嫩的孩子气,破茧而出,成长为心理成熟的“成人”[1]4。《追风筝的人》是成长小说的典范,本文从卡尔·荣格的原型理论角度分析主人公阿米尔成长之路:从迷茫、原型缺失的少年时期到屡历痛苦、逐步成熟的青少年时期,最后寻求自我救赎和自我实现的中年时期。
二、荣格原型理论
瑞士心理学家、分析心理学的创立者卡尔·古斯塔夫·荣格在其论文《生命的阶段》中指出:人成长的每一个阶段都通过一套新的原型规则来进行调节,这套规则既在我们的人格中、也在我们的行为中寻求实现[2]236。荣格把这一终身发展过程中起协调作用的精神核心称为自性(Self)。自性超越了自我,是生来便继承的人类世代以来的能力,为个人的适应提供了手段。除自性之外,荣格还提出了在每个人的精神发展和社会适应中发挥特殊作用的四种原型成分:自我、人格面具、阴影和阿妮玛(阿尼姆斯)。
在儿童早期发展过程中,自我(ego)情节作为意识的核心从自性中产生。荣格一再强调“自我之于自性就像受动者之于施动者,或客体之于主体。和潜意识一样,自性是一个先验的存在,自我就是从中进化而来的。”[3]Vol.11人格面具(persona)是人以一种希望被他人所接受的形式把自己伪装起来。人格面具形成于童年早期,产生于遵从父母、同伴和老师愿望的需求。儿童很快能懂得某些行为是受欢迎的,某些行为是会导致惩罚的。在构建人格面具时,儿童倾向于强化受到欢迎的特质,而隐藏或压抑会导致惩罚的特质。在成长过程中,这些隐藏的特质存在于个体潜意识中,形成另外一个情结或是部分人格,这就是阴影。
阴影(shadow)包含着某些阴暗的成分,被人看作一种威胁。为了保护自我免受这一威胁,我们利用各种防御机制,特别是压抑、否认和投射。我们不仅压抑个人潜意识中的阴影,而且否认它在我们身上的存在,并把它向外投射到他人身上。当被分析者开始面对自己的阴影时,困难度是相当惊人的,因为整个阴影情结都带有罪疚感和无价值感,以及对真实本性被暴露的恐惧。承认阴影就是对它负责,经历了最初的挣扎之后,个人发展能够更加完整。
阿妮玛(anima)是男性心中的女性成分,阿尼姆斯(animus)是女性心中的男性成分。作为一对对立物,它们不仅对男女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影响,而且影响着两性的潜意识。荣格发现,阿妮玛和阿尼姆斯作为媒介,往往出现在梦中和想象中,构建了潜意识到自我之间的转换,从而为“内部和外部协调提供了一种手段”。这两个原型的潜在性别特质决定了他们所代表形象的特点,但同时又受到每个个体在人生历程中“与异性代表相处经验的影响”[4]113。
所以个人成熟的过程是通过一系列先天的原型期待,即是说成长过程“保证了温饱,能免受敌人的伤害,以保证机体的生存;有母亲、父亲和同伴陪伴的完整家庭;有足够的空间去探索和玩耍;一个提供语言、神话、宗教、仪式、价值观、故事、成人仪式,以及最终提供一个配偶的社会;还有一个经济角色和职业地位”[2]250。如果成长过程中某些原型缺失,个人会在今后的生活中依照稳态原则和补偿原则进行自我调节。
三、阿米尔的成长之路
(一)童年早期
荣格曾指出,“母亲原型是所谓的母亲情结形成的基础”,并且在每个男性的母亲情结中“阿尼玛和母亲原型共同发挥重要的作用”,“母亲是未来的男人接触的第一个女性”[4]12。对于阿米尔而言,虽然小时候他生活在富裕家庭,但是他从出生就没有母亲。母亲原型的缺失,导致阿尼玛最初的投射失败,造成阿米尔的心理残缺,影响其人格完整发展。因此,和唯一的亲人父亲相处时,人格面具原型就格外突出。为了引起父亲的重视,阿米尔尽力在生活中扮演父亲的乖孩子,他知书达理,把自私掩盖起来,经常做出违背本性的行为,竭尽全力隐藏自己的懦弱。和自己的仆人哈桑相处时,他们情同骨肉,阿米尔经常教哈桑念书识字,哈桑虔诚地对待阿米尔。但是作为一名普什图,他又不肯认同作为哈扎拉的哈桑是和他同等地位的朋友。所以阿米尔一方面因为哈桑的善良忠诚而感动,另一方面又认为哈桑的牺牲是应当的。正是这些人格面具原型后隐藏的阴影原型,在一次阿富汗的传统活动“风筝比赛”中,哈桑帮助阿米尔赢得了角逐,受到父亲的肯定。然而,因为阿米尔在关键时刻的自私和懦弱致使哈桑在为他追风筝的过程中惨遭不幸。阿米尔背叛了自己的朋友,内心受到强烈谴责,十分痛苦,但是受阴影原型的影响,让他不敢承认自己的自私和懦弱,他栽赃哈桑偷窃,将阴影原型投射在哈桑身上,迫使哈桑和父亲阿里离开。
荣格将个体的成长过程分为三个时期:童年早期、青少年时期和中年时期。在童年,自我原型开始发展,并且与自性相区分。父母的“实际特质会对儿童的发展产生深刻的影响”,“母亲和父亲情结的性质和内容反过来为成熟的人格的建立奠定了基础”[2]250。阿米尔的童年从精神层面来讲无疑是不幸的,在人格形成过程中:缺少母爱,仅有的父爱是冷酷的,阿尼玛第一阶段的投射缺失,人格面具原型占主导;受到阴影原型的影响,阿米尔背叛了最忠诚的朋友哈桑,充满了罪恶感,自我原型扭曲地发展。第二个阶段是青少年时期,个体必须适应不断增长的现实需求,其成长的核心是外部因素,如教育、职业、家庭等。
(二)青少年时期
芮渝萍教授在成长文学研究中认为,“青春期时一个人对自我身份——性别身份、族裔身份、社会身份、政治身份等逐渐敏感的时期,也是一个人越来越关心自我发展,并有意识地构建自我形象和身份,渴望获得更多认同,渴望建立亲近的人际关系的时期。”[5]14在阿富汗,阿米尔在罪恶中度过了童年和青少年时期。后来苏联的入侵,他和父亲从饱受战争践踏的阿富汗逃到美国。因为环境的改变,青春期的有意识地改变,让阿米尔逐渐走向成熟。
首先,移民的影响。随着战争的爆发,阿米尔生活的环境发生了巨变。他亲眼目睹了战火中的阿富汗,虽然逃到了美国,但是他已经不是那个富家少爷,只不过是生活在异国他乡、穷困潦倒的普通人。但是,美国是一个可以“埋葬往事的地方”[6]125。阿米尔开始了没有罪恶感的新生活,“让自己的罪恶沉在最深处”,刻意遗忘在阿富汗发生的往事,遗忘被自己伤害的朋友,生活在没有灵魂的远方[6]132。阿米尔在美国很快学会了英语,融入了美国的生活,并且有了自己的美国梦——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作家。从荣格原型理论来看,阿米尔开始了寻求自我原型,精神上取得了独立。
其次,父子关系的改善。逃到美国的父亲不再是那个住着“全喀布尔最美观的建筑”[6]4的“喀布尔屈指可数的居贾”[6]15,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声名显赫的强者,他只能在华盛顿大道上一个阿富汗熟人开的加油站里工作。由于语言不通,阿米尔有时还担任了照顾父亲的角色,父亲的生活中没有了谈政治、生意、足球的朋友,生活的重心只有阿米尔。阿米尔不再害怕父亲的忽视,他抛开了过去的阴影,变得独立。特别是父亲去世以后,阿米尔失去了精神支柱,开始自己做决定,掌握自己的未来。阿米尔的完全独立和事业成功让他的人格逐渐完整。
最后,正面的成长领路人。在成长小说中,成长领路人对主人公走向成熟的过程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小说中阿米尔的成长领路人有两个:拉辛汗和索拉雅。拉辛汗是阿米尔童年时期“第一个被当成朋友的成年人”[6]185,是他父亲的合伙人。当阿米尔创作了第一篇小说,父亲表示“没有多大兴趣”,而拉辛汗却给了童年的阿米尔极大的肯定,给了他成长的勇气[6]32。当父亲认为阿米尔从小就不能为自己挺身而出,“长大以后只能是个懦夫”[6]214时,拉辛汗和父亲争论,并指责是父亲不理解阿米尔,他告诉父亲“孩子又不是图画练习册,你不能光顾着要涂上自己喜欢的颜色。”[6]22后来也是拉辛汗鼓励阿米尔回到喀布尔,“来吧。这儿有再次成为好人的路。”[6]186拉辛汗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父亲原型,成为阿米尔的成长道路上的领路人。另外一位重要成长领路人是阿米尔的妻子索拉雅。阿妮玛代表了男人的女性人格成分,同时也是他对女性一般特征的意象,也就是女性原型。阿妮玛是一种无意识的心理机制,是人没有察觉的人格关键成分被激活,即投射。阿妮玛的投射分成积极投射和消极投射。对于阿米尔来说,母亲难产而死,阿妮玛最初的投射是缺失的,这也使得阿米尔童年的人格缺陷,如懦弱、自私等。然而青少年时期的阿米尔身边第一次出现了一位优秀的女性索拉雅并成为他的妻子。阿米尔的阿妮玛得到了积极的投射,完成了成长过程中一次重要的补偿。
(三)不惑之年
第三个阶段的中年时期,个人成长的核心从外部转移到内部,以平衡的集体潜意识和个人意识。荣格毕生的精力都在研究原型与集体潜意识。他在精神模型中提出,原型是“所有人共有的同一的精神结构”,个体经验用于激活原本存在于自性中的原型,激发个体潜能,是“发展已经存在的东西”[2]250。步入中年的阿米尔对自己有了全面的认识,人格趋于完善,同时他意识到过去的罪孽并不会被遗忘,反而深深烙在心底。只有直接面对,才能赎罪。三十八岁的阿米尔因为拉辛汗的电话,重返故国,开始了心灵救赎,寻找“成为好人的路”[6]186。经历了战火的阿富汗满目疮痍、物是人非,阿米尔从拉辛汗那里得知哈桑为了保护他的家回到了喀布尔,为阿米尔父亲的去世“穿了四十天黑衣服”,他们包办了所有事,甚至打扫没有了主人的房子,好像“等待某人归来”[6]203。最后为了保护阿米尔的房子,哈桑奋不顾身,被塔利班杀害。而同时阿米尔知道了另外一个惊人的秘密:哈桑不仅是他家的仆人,也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阿米尔义无反顾地踏上了救赎之路,去解救哈桑的儿子索拉博。这是阿米尔的自我救赎,也是对父亲未赎罪孽的补救。阿米尔知道想要真正的灵魂救赎,只能让“罪行导致善行”[6]291。在从塔利班手上营救索拉博时,阿米尔面对童年的敌人阿塞夫,克服了懦弱,勇敢地接受了挑战,虽然身体被严重创伤,但是精神上获得了救赎,成功带着索拉博离开。对于阿米尔而言,救赎之路从这时才正式开始。他历经各种困难,终于把哈桑的儿子带到了美国。面对极度绝望、沉默的索拉博,阿米尔和他一起玩风筝游戏,并愿意为他“千千万万遍”追风筝[6]359。阿米尔的救赎之路激活了自性原型,超越了人格面具和阴影原型的影响,逐步达到自我实现。
四、结 论
主人公阿米尔的成长之路无疑是多种原型相互交集,相互补偿的结果。正如荣格提出的个人潜意识和集体潜意识的重要概念。他认为个人潜意识是基于个人的经验,而集体潜意识是“在更深的一层,不是个人习得,而是先天。它们只有在遇到经验的事实时才会获得完整性、影响力和最终的意识,这些经验事实触及到潜意识的倾向,并使之得以复活”[3]Vol.7。阿米尔的救赎之路,战胜了人格面具和阴影原型,完成了阿妮玛的积极投射,让他开始追求自我、自性原型,让他的人格逐渐完整,让他“再次成为好人的路”的集体潜意识得以激活。《追风筝的人》作为美国成长小说的代表作,深入剖析阿米尔的成长,不仅具有文学价值,也有社会价值,能引起人们对青少年成长的反思。
参考文献:
[1] 陈湘柳.美国成长小说的伦理价值研究论文集[M].北京:旅游教育出版社, 2014.
[2] Anthony Stevens.简析荣格[M].杨韶刚,译.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13.
[3] Gerhard Adler, Michael Fordham, & Herbert Read.The Collected Words of C.G.Jung (Complete Digital Edition)[M].London: Routledge,2014.
[4] C.G.荣格.原型和原型意象[M]//荣格文集Ⅱ.高岚,编.长春:长春出版社,2014.
[5] 芮渝萍,范谊.成长的风景——当代美国成长小说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
[6] 卡勒德•胡赛尼.追风筝的人[M].李继宏,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责任编辑:李朝平)
The Analysis of Amir’s Growth Based on the Jung's Archetype Theory
XU Yinxue
Initiation novel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American literature, which has been a hot topic in literature, education and psychology research. Based on the psychologist Carl Jung's archetype theory, this thesis analyzes Amir’s growth individed into three periods from childhood to middle-aged. The growth process includes new understanding of their own, gradually complete personality, and self salvation. This research aims at giving a profound analysis of human psychological developmentinfluenced by archetypes and providing a new perspective for initiation novel.
archetypes; initiation novel; Amir
I106
A
1009-8135(2016)05-0068-04
2016-03-09
许吟雪(1983-),女,重庆万州人,重庆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美国文学、语言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