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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告白》中莉迪亚悲剧原因探析

2016-03-25李润润张慧荣

关键词:无声告白莉迪亚内斯

李润润  张慧荣

(安徽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滁州 233100)



《无声告白》中莉迪亚悲剧原因探析

李润润张慧荣

(安徽科技学院 外国语学院,安徽 滁州 233100)

吴绮诗在《无声告白》中讲述了一个跨种族家庭的悲剧故事。从族裔理论、创伤理论以及人格分析理论视角解读《无声告白》,可以发现,莉迪亚的悲剧不仅仅是她个人的悲剧,也是跨种族家庭的悲剧,更是整个社会的悲剧。

无声告白;种族;莉迪亚

《无声告白》(Everything I Never Told You)是80后华裔女作家吴绮诗(Celeste Ng)的处女作,作家凭借该作品一举荣获了2014年美国亚马逊年度最佳图书奖第一名。美国作家赫克托·托巴尔(Hector Tobar)在《洛杉矶时报》中评论该作品是“异常优秀、非常完整的一部处女作……这个故事令人心痛,吴绮诗非常巧妙地将这部复杂、跨越多个年代的小说的线索串联在一起。《无声告白》是一部难得的佳作,独具魅力,她深入写出了这个美国家庭里每个人内心的秘密。读完的时候,仍让人泪流不止”[1]。该作品之所以获得极大的成功,是因为作家采取了一种巧妙的叙事方式,探讨了种族偏见、身份危机和文化碰撞等一系列严肃而又敏感的话题。小说一开始就设置悬疑:“莉迪亚死了,可他们还不知道。”[2](P1)莉迪亚是谁?她为什么会死?这种艺术表现手法的运用很好地吸引了读者的注意力,并激发了读者想一探究竟的强烈欲望。笔者拟用族裔理论、创伤理论以及人格分析理论,从社会、家庭、个人三个方面来揭示隐藏在这个家庭悲剧背后的深层原因。

一、社会因素

“美国社会最显著的特征是种族的多样性与文化的多元性。”[3](P34)各族裔之间自始至终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和冲突。在美国的历史中,跨种族婚姻曾在大多数地区被视为禁忌。直到1967年6月12日,美国最高法院废除了弗吉尼亚州的一项法令,打破了禁止异族通婚的规定。尽管跨种族婚姻得到了法律的支持,但是这种现象并没有被普遍地接受,反对的声音仍不绝于耳。对于跨种族家庭而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给他们的生活造成了很多负面的影响。尤其是对于跨种族家庭的孩子而言,身份危机问题仍然是他们面临的最大的挑战。

《无声告白》这部小说围绕一个典型的华裔混血家庭的故事而展开,故事的主人公莉迪亚出生在一个跨种族的家庭里。

莉迪亚的父亲詹姆斯是一名出生在美国的华人。作为华人移民第二代,詹姆斯一直极力隐藏自己的华裔身份,想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在美国的主流社会谋得一席之地。然而,他以优异的成绩申请哈佛教职,却被拒绝,最后只能委曲求全地任职于俄亥俄州的米德伍德学院。

莉迪亚的母亲玛丽琳是一位来自美国弗吉尼亚州的白人。玛丽琳年轻,满怀雄心壮志,渴望在男人主导的世界里有一番作为。然而,当时的情形让她不得不放弃学业,成为一位家庭主妇。

詹姆斯和玛丽琳的婚礼在1958年举行。在当时的弗吉尼亚州,他们的婚礼是违反法律的,即便在波士顿这样的大城市,他们也会遇到人们异样的目光。跨种族婚姻没有得到玛丽琳母亲的理解和支持,并最终使她和她的家庭走向决裂。

作为社区里唯一的一个混血家庭,他们一家人遇到因种族身份而来的各种问题,并身处周围人的排挤与不信任中。所以,“他的父母从不出门交际,也不在家请客,没办过晚餐派对,没有桥牌牌友、猎友或者午餐会上认识的哥们。”[2](P59)

尽管莉迪亚在美国出生、成长,尽管她遗传了母亲的蓝色眼睛,但在白人眼中,她永远是一个“外国佬”,永远是外来者,始终无法真正融入西方的主流文化。和她父亲青少年时期的遭遇一样,莉迪亚也从未真正地拥有过朋友。这种混血家庭的背景让她难以找到自己的定位,身份问题一直令她困惑不解,东西方文化的天平在她心中也难以平衡。

二、家庭因素

莉迪亚是全家人的宇宙中心,是父母的掌上明珠,然而,她并不快乐。家庭的创伤和父母的期待像两座大山,使她在成长的道路上逐渐迷失了方向。

创伤通常分为历史性创伤和结构性创伤。拉卡普罗(Dominica LaCapra)认为,“历史性创伤可以或者部分地得到解决,但结构性创伤却不能改变或治愈。”[4](P76)结构性创伤通常来自于缺失。遭遇父母抛弃的孩子的家庭创伤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对莉迪亚而言,家庭给她在成长过程中带来的创伤记忆影响并塑造了她的个人身份。发生在莉迪亚童年时期的两件事给她造成了终生难以磨灭的影响,并给她带来了极大的创伤。第一件事是母亲玛丽琳的突然失踪,另一件事是年幼的莉迪亚掉进了湖里。尽管后来他们避免提及这两件事,但是这两件事给莉迪亚留下的创伤却是持久而痛苦的。“遭到创伤打击的孩子不仅喻指着苦痛,而且为忽视、剥削、权利剥夺、集体甚至整个文化的拒绝提供了实在的案例。”[5](P81)

母亲的去世,对玛丽琳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她突然意识到她不愿像她的母亲那样,一辈子当家庭主妇,过平淡的生活。于是,她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离开家人,重新回到校园,勇敢地追求自己的梦想。玛丽琳的突然离去给莉迪亚幼小的心灵带来了难以磨灭的创伤。在玛丽琳离家出走的那些日子里,莉迪亚开始做噩梦,不是梦见和蜘蛛一起爬行,就是和蛇绑在一起,或是被淹死在茶杯里。当她从噩梦中醒来后,就再也无法入睡。“母亲的失踪无声地噬咬着他们的心,那是一种四处蔓延的钝痛。”[2](P126)年幼的莉迪亚坚持认为是自己和哥哥内斯做错了事情,母亲才会离家出走,是他们没有满足她的期待。她在心里祈祷,只要母亲能够回家,她会努力实现母亲的每一个心愿,绝不会再去违逆她。每天放学,她都会匆忙赶回家,急于看到母亲。“多年前那个夏天,她曾经真的以为她母亲已经死了,那几周和那几个月在她心里留下难以愈合的创伤。她也已经暗自承诺:她要实现母亲的全部心愿,无论它是什么,只要母亲留在她身边。”[2](P220)海尔曼(Judith Lewis Herman)认为,“少年创伤患者的过去症状证实了他们创伤的过去,包括生理和感情的痛楚、麻木、自我伤害、遗弃、记忆丧失和性格改变等。”[6](P175)此后的莉迪亚一直活在恐惧之中,她害怕母亲会再次离她而去,害怕父亲会因此而崩溃,害怕全家会再次瓦解。

玛丽琳的意外怀孕让她再次选择了家庭。然而,在她回家之后,内斯与莉迪亚之间的天平失衡了。因为玛丽琳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女儿身上,完全忽略了儿子内斯的感受,甚至忘记了儿子最喜欢吃煮鸡蛋。趁着父母外出的机会,内斯把莉迪亚带到湖边并把她推进了湖里。但他很快意识到被溺爱的莉迪亚并不比遭受冷遇的自己幸福,因为那些爱太沉重,压得莉迪亚几乎喘不过气来。廓尔克(Kolk)认为,“当个人遭遇创伤时,他们常常会经历一种无言的恐惧。”[7]所以,在莉迪亚被内斯救上岸之后,他们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对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过。

除了遭受童年的创伤之外,莉迪亚还被迫承载父母的梦想。莉迪亚的父亲詹姆斯一直为自己的华裔身份感到自卑,他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融入美国主流社会,可是始终无法越过种族的门槛。詹姆斯希望女儿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希望她能尽快融入白人的圈子。莉迪亚的母亲年轻时满怀抱负,渴望成就一番事业,然而,当时的情形让她只能选择成为一名家庭主妇。她尝试过,努力过,最后被迫放弃自己的梦想,接受现实,回归旧生活轨道,女儿便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一辈子过平淡麻木的生活。事实上,她把自己的梦想寄托在了莉迪亚的身上,把自己的思想观念和期望强行地加给孩子。但是,在这个家庭里,爱的天平是完全失衡的,这种过分的爱就像牢笼一样,将莉迪亚紧紧捆绑,最终成为令人窒息的枷锁。王欣认为,“家庭作为社会组成的单位,既有属于家庭自身的共同生活的记忆,也有属于更大的社会集体的记忆。家庭记忆和社会记忆重合的部分体现了家庭所在的阶层和社会中的位置,体现了这个家庭在社会价值体系中的自我定位。”[8](P107)

三、个人因素

有些人在生活上依赖性较强,容易受外界环境的影响,容易走极端。“为了获得他人的温情或心理上的满足,会放弃自己的兴趣爱好,甚至委曲求全,于是,这种心理就会逐渐限制和阻碍了自己的主动性、独立性和兴趣爱好。当依赖关系终结时,就会出现异乎寻常的绝望感或毁灭感。”[9](P93)这种表现从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属于依赖性人格障碍。这种症状往往源于幼年时期的经历。

依赖性人格障碍的主要行为特点就是顺从和依附,以及害怕分离。小说中的莉迪亚就是一个典型的依赖性人格障碍症患者。她的症状表现为对母亲的绝对顺从和对哥哥的依附。

在母亲回归家庭之后,为了避免再次失去母亲,莉迪亚时刻谨记她之前的承诺,极力完成母亲的每一个吩咐,努力朝医生的梦想奋斗。逐渐地,她失去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失去了获得朋友的机会,甚至失去了自我。为了让母亲开心,她在高一就选修了高二的物理课程。久而久之,这种学习上的压力令她喘不过气来,不安和焦虑的情绪也随之产生。

莉迪亚对内斯的依附导致了他的离去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溺水事件后,内斯和莉迪亚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们似乎更亲密了。“每个家庭都具有各自独特的回忆,有仅仅对其成员才揭示的秘密,这种秘密的分享就增加了成员之间的亲密感……”[8](P181)内斯对于莉迪亚而言,不仅扮演着哥哥的角色,还扮演着朋友和倾诉者的角色。在这个家庭里,作为莉迪亚之外唯一了解他们父母的人,内斯对妹妹的痛苦感同身受,他默默地同情她。事实上,从上幼儿园开始,内斯就在莉迪亚的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吃饭的时候,内斯会帮她在学校的餐厅留位子,让她坐在他的对面。坐校车的时候,内斯也会给她占座。当莉迪亚受到委屈时,只要内斯对她眨眨眼,她就能接收到他的同情和安慰。内斯是她能够忍受下去的最重要的力量来源。除了内斯,她的生活里没有其他朋友。内斯被哈佛大学提前录取,当通知书到达时,她竟然把内斯的录取通知书藏了起来。她天真地幻想,只要内斯发现不了这些信件,他就别无选择,只能留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当杰克把第二封由哈佛大学寄过来的录取通知书送到内斯手上时,所有人都为内斯感到高兴。然后,对于莉迪亚而言,她的世界却崩塌了。失去内斯成了她最大的恐惧。“有什么东西在莉迪亚的身体里摇摇欲坠,随后便轰然倒塌……”[2](P167)

对于依赖性人格患者而言,当一种亲密关系即将结束时,患者可能会急切地寻找另一个人提供他所需要的照顾或者帮助。当得知内斯要去哈佛大学的消息之后,莉迪亚产生了和邻居“坏小子”杰克交往的念头。她想要通过和大家眼里公认的坏小子交往来重新获得哥哥内斯的注意力。然而,杰克的同性恋身份使他拒绝了莉迪亚的求爱,并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和困惑。一直以来,她都活在恐惧之中——害怕失去母亲和父亲,失去内斯则是更大的恐惧。此外,继承父母的梦想,更像是一座大山,让她窒息。她从复杂的心绪中产生了脱身的想法,她意识到这一切的根源都始于溺水事件。她幼稚地认为,只要自己能够独自游向岸边,就能重新开始,就能获得新生,就能勇敢地面对一切。她为这个愚蠢的想法付出了昂贵的代价。最终,不会游泳的她溺死在了湖里。

四、结语

综上所述,莉迪亚事件不仅仅是她个人的悲剧,也是跨种族家庭的悲剧,更是整个社会的悲剧。近年来,美国跨种族婚姻呈现不断上升的趋势。来自跨种族家庭的孩子不可避免地会遭遇一系列敏感而严肃的问题。青少年的成长,关系着国家的未来和民族的兴旺。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家庭是孩子成长的第一课堂。家庭环境和父母的教育会对孩子的心理发展产生潜移默化的作用。可以说,父母既是孩子的启蒙老师,也是孩子的终身老师。父母要承担起教育、引导孩子健康成长的重任,努力培养孩子独立自主的意识和克服困难的精神。此外,全社会也应该努力为跨种族家庭孩子的成长创造更好的条件,共同促进他们的健康成长。

[1]Hector Tobar.Everything I Never Told You:a moving tale of a dysfunctional family[N].Los Angeles Times,2014-07-04.

[2]吴绮诗.无声告白[M].孙璐,译.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5.

[3]施琳.美国族裔概论[M].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6.

[4]Dominica LaCapra.Writing History,Writing Trauma[M].Baltimore:John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2001.

[5]Laurie Vickroy.Trauma and Survival in Contemporary Fiction[M].Charlottesville and London:University of Virginia Press,2002.

[6]Judith Lewis Herman.Trauma and Recovery[M].New York:Basic,1992.

[7]Kolk,Van der,Bessel,Onno Van der Hart.The Intrusive Past:The Flexibility of Memory and the Engraving of Trauma[J].American Imago,1991(4).

[8]王欣.创伤、记忆和历史:美国南方创伤小说研究[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13.

[9]杨向东.偏离常轨的行为:解读人格障碍[M].西安:陕西科学技术出版社,2012.

责任编辑 叶利荣E-mail:yelirong@126.com

2016-06-22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项目(15YJA752020);安徽科技学院校级科研项目(SRC2016435);安徽科技学院校级科研项目“美国印第安文学成长主题研究”

李润润(1982—),女,安徽宣城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大学英语教学与英美文学研究。

I106.4

A

1673-1395 (2016)07-003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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