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已逝线犹存——从情感角度解读《追风筝的人》
2016-03-25倪勤丰
◎曾 鑫 倪勤丰
风筝已逝线犹存——从情感角度解读《追风筝的人》
◎曾鑫倪勤丰
《追风筝的人》是美籍阿富汗裔作家卡勒德·胡赛尼的代表作。小说以沉厚细致的笔调谱写了一曲百转千回的生命悲歌,令无数读者为之动容。沿着主人公阿米尔“迷失—背叛—追寻—救赎”的成长轨迹,我们目睹了人性的挣扎、道德的零落,也见证了灵魂的回归与升华。这部作品如同深湖,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颇为节制的叙述之下隐伏着万千情思。本文将从情感角度入手,解读小说所蕴藏的深刻内涵。
一、凄恻迷离的兄弟之情
阿富汗富家少爷阿米尔与仆人哈桑之间的友情十分微妙。单纯善良的哈桑对阿米尔倾尽忠诚,“为你,千千万万遍”——这句承诺曾照彻了阿米尔的整个童年。然而令人悲伤的是,阿米尔看似与哈桑亲如兄弟,内心深处却从来没有将他当作真正的朋友。阿米尔是普什图人和逊尼派穆斯林,哈桑则是低人一等的哈扎拉人,是什叶派穆斯林。种族、宗教、地位的差异成为阿米尔与哈桑之间难以逾越的鸿沟,两个少年的友情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了极度倾斜的天平之上。而父亲对勇敢的哈桑青眼频垂、关爱有加,又点燃了渴望父爱的阿米尔心中的妒火,使得友谊的天平更加失衡。因此,当命运定格在那个巷口,当哈桑奋力保护象征着阿米尔胜利的蓝色风筝时,阿米尔竟用怯懦与卑劣织就一张巨网,将哈桑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哈桑遭阿瑟夫强暴,阿米尔却袖手旁观、置之不理。阿米尔就这样残忍地背叛了挚友。虽然善良的哈桑最终选择了原谅,但阿米尔的灵魂却长久地迷失在了那个肮脏的巷口。事实上,哈桑越是隐忍、宽恕,阿米尔在痛苦、愧疚的泥淖中就陷得越深。这是属于阿米尔的罪与罚。但我们发现,作者并没有在道德上给阿米尔判死刑,他毕竟只是个孩子,“没有良心、没有美德的人不会痛苦”,如若不是那些“没有什么能改变得了”的历史、种族、社会和宗教的束缚,纯真友谊或许不会染上如此悲情的色彩。作者显然无意于简单粗暴地拷问人性,而是试图深挖出戕害人性、左右人心并导致阿米尔“背叛”的外在动因,这就为阿米尔日后的自我“救赎”留下了巨大空间。所以后来读者才会看到,饱受煎熬、心病难愈的阿米尔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一条“再次成为好人的路”。最终阿米尔以死相拼从塔利班手中救出哈桑之子索拉博,用勇气与鲜血重新温暖了自己愧疚的人生,从而实现了灵魂的救赎。或许凄恻迷离、令人泣血的兄弟之情已如断线风筝悄然远逝,但牵扯风筝的线却永远握在了阿米尔手中。——人心终究向善,真情终究可期,或许这就是《追风筝的人》所确立的关于人性的终极信念。
二、爱恨交织的父子之情
阿米尔与父亲隔阂甚深,坚冰难融。父亲是成功的地毯商,他具有曾“和一只黑熊搏斗”的非凡胆魄,其伟岸的形象让阿米尔感到自豪无比。父亲对文弱怯懦的阿米尔则深感失望,冷漠相向。父亲曾对阿米尔说,“罪行只有一种……那就是盗窃……当你杀害一个人,你偷走一条性命……你偷走他妻子身为人妇的权利,夺走他子女的父亲。”这可怕的“盗窃”理论催生了阿米尔的罪恶感,母亲正是在他出生的时候死于难产。敏感的阿米尔由此认为,是他杀死了父亲的妻子,父亲不仅深憾自己不能成为他理想中的儿子,更痛恨自己偷走了他身为人夫的权利。虽然阿米尔深爱父亲,但自卑感和罪恶感又让他畏惧父亲;他渴望父爱却得不到回应,只能痛苦地、枉然地挣扎着,以致于心生恨意,“我恨不得能扯开自己的血管,让
他那些该死的血统统流出我的身体”。更让阿米尔愤怒的是,父亲毫不掩饰自己对仆人之子哈桑的偏爱,他从来不会忘记哈桑的生日,甚至请外科医生为哈桑修复兔唇,仿佛他们才是血脉相连。在某种程度上说,阿米尔对哈桑的嫉妒和背叛,与这种扭曲了的父子之情莫不相关。甚至到了美国,这对父子仍心存芥蒂。直到父亲去世,阿米尔才知道,哈桑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无法向世人公开的私生子,父亲正是被自己和哈桑拉扯成两半的男人,多年来他内心所承受的痛苦并不比自己少。作为社会承认的、合法的儿子,阿米尔“不知不觉间充当了父亲疚恨的化身”,没有名分、没有特权的哈桑却因“继承了爸爸身上的高贵品质”而被视作他真正的儿子。当阿米尔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宽恕就这样萌生”,那些对父亲如坚冰一样的恨意便瞬间消融在了阿米尔的生命之河中。
从某种意义上说,《追风筝的人》是一则颇具深意的伦理寓言,作者深怀宽容之心检视人类之爱中的父子亲情,不可谓不发人深省。归根结底,父亲当然是爱阿米尔的,否则我们就无法理解,为何他在困境下仍要尽己所能创造一切条件为阿米尔博一个灿烂前程,为何他身患绝症、仅存一息却还要纡尊降贵去为阿米尔争取美好的婚姻。父亲对年少的阿米尔的恨与冷漠,实际上是其内心痛苦的折射,还有一部分则源于阿米尔的臆想。年少的阿米尔并不能真正读懂父亲,他对父爱所作的错误注脚成了一副沉重的枷锁,使其成长之路步履维艰,并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其人生悲剧的发生,不能不令人叹惋。
三、难以释怀的家国之情
阿富汗是主人公阿米尔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国家园,其命运的起伏、灵魂的浮沉都与这片土地息息相关。她给阿米尔烙上包括种族的、宗教的、历史的、风俗的种种不可磨灭的印记。毋庸置疑,这些印记让阿米尔获得了身份上的认同感。“斗风筝”是阿富汗古老的冬日风俗,阿米尔沉迷于这种游戏,小小年纪就从阿富汗人不被外族影响、恪守代代沿袭的游戏规则中窥出“阿富汗人是独立的民族”,体现了其深植于心的民族归属感。“爸爸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屋顶之下,但我们生活在各自的区域,风筝是我们之间薄如纸的交集”,通过赢得风筝比赛,阿米尔又得到了一向对自己冷漠的父亲的肯定和认同。然而不可否认,那些来自于家国的挥之不去的印记,也让年少的阿米尔心灵蒙尘、丧失纯真,并最终导致他对挚友哈桑的背叛。在阿米尔看来,阿富汗既是乐土,又是梦魇。因此当动乱来临,阿米尔毅然选择与父亲远离故土,去往美国。“对我来说,美国是个埋葬往事的地方”。这个陌生的国家一度成为阿米尔的避难所,在那里他逐渐淡忘自己的罪孽,找到了重新生活的勇气。然而,美国并不能真正埋葬往事,更无法埋葬阿米尔对故国的思念。从帕格曼的花园到贾拉拉巴德的甘蔗地,从喀布尔的废墟到白沙瓦的乞丐,从病危的拉辛汗到已故的哈桑,阿米尔对阿富汗这个曾经美好如今却“没有希望的地方”仍爱得真切。那些深沉的眷恋与哀伤成为了阿米尔重返故土营救故人之子的重要驱动力。如果说阿米尔走上灵魂救赎之路是得益于拉辛汗的指引,那么,在这条路上勇敢前行并让他最终得以实现救赎的,却是始终萦绕其心的深沉的家国情怀。
《追风筝的人》的作者胡赛尼是阿富汗裔作家,其创作初衷即是“立志拂去蒙在阿富汗普通民众面孔的灰尘,将其灵魂的悸动展示给世人”。实际上,作者不仅将家国情怀赋予了主人公阿米尔,也赋予了阿米尔的父亲、拉辛汗、哈桑、塔赫里将军……在阿富汗各阶层人物的身上,我们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他们之于民族、之于国家的“灵魂的悸动”。美国《芝加哥论坛报》对这部小说作出如是评价,“《追风筝的人》最伟大的力量之一是对阿富汗人与阿富汗文化的悲悯描绘”。正是这种悲悯描绘使《追风筝的人》获得了史诗般的厚重感,也正是这种悲悯描绘让一个关于“背叛与救赎”的故事能够直抵读者灵魂的最深处。
参考文献:
[1](美)卡勒德·胡赛尼.李继宏译.追风筝的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
[2]马海艳.《追风筝的人》中阿米尔及其父亲的角色行为分析[J].大众文艺,2015,(13).
[3]李雅琴.人性的挣扎——《追风筝的人》的成长主题探析[J].长春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3,(6).
[4]李争,张秀丽.身份认同的焦虑与找寻——读《追风筝的人》[J].学术界,2013,(2).
[5]李静.关于《追风筝的人》中的主人公阿米尔的心理解读[J].语文建设,2014,(3).
(曾鑫倪勤丰江西中医药高等专科学校344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