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叶圣陶、夏丏尊语文课程观
2016-03-25◎李新
◎李 新
浅谈叶圣陶、夏丏尊语文课程观
◎李新
叶圣陶和夏丏尊都是我国著名的语文教育家,关于语文课程观,二老有着共同的看法。他们都认为语文课程具有工具性,语文课程的内容应该是无所不包的,重点在于文字表达形式,语文课程教育的目标就是让学生学会阅读和写作,养成良好的读写习惯。
一、语文课程性质:语文是工具
新文化运动之后,学界出现了“文白之争”的局面,叶圣陶根据以往教学经验和教材编写经验,提出了关于语文教学的新思想,他大力提倡白话文,“教材或由搜集,或由创作”“力避艰古而近口说”。另外,这一时期,文章创作多着重强调社会问题和人性问题,文章形式方面多有忽略,导致学生无法掌握对语文工具性的学习。叶圣陶先生认为应该加强语言文字技术方面的学习,让思想学习与文章知识学习达到平衡。
吕叔湘在《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的序中说:“通观圣陶现实的语文教育思想,最重要的有两点。其一是关于语文学科的性质:语文是工具,是人生日用不可缺少的工具。其二是关于语文教学的任务:教语文是帮助学生养成使用语文的良好习惯。”[1]这一段话明确地总结出叶圣陶给语文课程的属性定论,即工具性。受杜威“实用主义”教育思想影响,叶圣陶编辑教材,本着学生受用的原则,注重教材的实用性,致力于编写易于被学生接纳的教材。他认为语文是一种改良社会的工具,学生通过掌握这一工具来为我所用,教育本身并不是目的,而是一种工具。叶圣陶认为,语文教科书是学生获得语文知识、训练语文能力、养成运用语文良好习惯的一种“凭借”。他说:“只是不能凭空得到,习惯不能凭空养成,必须有所凭借。那凭借就是国文教本。”[2]
在叶圣陶看来,语文就是工具。语文既是人类思维的工具,又是人与人之间进行交流的工具。人区别于其他动物的本质特征就是人能够进行思维,而语言就是表达人类思维的有效工具。从人类发展史来看,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们在相互交流沟通的过程中,使用最广泛最深刻的工具就是语言。语文这个工具能有效表达思维,达到交际的目的。1942年叶圣陶在《略谈学习国文》和《认识国文教学——<国文杂志>发刊词》等文章中都指出了语文具有工具性这一性质,“语文是工具,自然科学方面的天文、地理、生物、数、理、化,社会科学方面的文、史、哲、经,学习、表达和交流都要使用这个工具”。同时,叶圣陶认为语文教育最根本的是“为人生、为生活、为交际”,彰显着人文关怀。这也是叶圣陶先生为我国现行语文课程标准规定的“工具性与人文性的统一,是语文课程的基本特点”这一成果做出的理论贡献。
在20世纪上半期,很多语文教育学家就纷纷提出“语文具有工具性”的观点,比如穆济波、程其保和叶圣陶等。与叶圣陶同时期的夏丏尊,有着与叶圣陶一致的语文课程性质观,都认为语文具有工具性。历史上,我国传统的语文教育是依附于统治思想存在的,是为统治思想服务,更多的是道德教育,而忽视了语文课程的工具性。五四运动之后新思想广泛传播,中国进入了中西思想激烈碰撞交汇的年代。教育界看中了美国实用主义教育家杜威的教育思想,在杜威看来,母语是“社会生活的工具”。1934年,夏丏尊在《国文科的学力检验》中指出了“国文科是语言文字的学科”“是一切学问的工具”。与叶圣陶不谋而合的是,夏丏尊在肯定和推崇语文课程的工具性的同时,还提出来应该注意教育的人文性。现今的教育提倡素质教育,是人的教育。但在以前,这一观点鲜有人提及,尤其在上世纪初期,语文教育更提倡工具性。1919年
夏丏尊在《教育的背景》中提到了“我们所行的教育是人的教育,当然应当用人来做背景”。他认为教育是为了培养人,这就鲜明地指出了当时人们对语文课程认识的不足。在当时,语文课程工具性的说法大肆盛行,语文课程与人的教育是脱节的,并不注重学生人格的塑造。而夏丏尊则倡导语文课程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课程,教师除了传授实用性的听说读写知识外,还要教授学生做人的道理,完善学生人格,教育应充满人文关怀。所以,夏丏尊认为的语文课程性质应该是工具性,同时还闪烁着人文性的光辉。但是由于时代的局限,工具性思想还是占据主导,兼有人文性。
二、语文课程的内容:重视文字表达形式
叶圣陶提出:“什么叫语文?平常说的话叫口头语言,写到纸面上叫书面语言。语就是口头语言,文就是书面语言。把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连在一起说,就叫语文。”[3]也就是说语文就是语言,这里的“语”,指的是口头语言,“文”即书面语言,说出来的是“语”,写出来的是“文”。可见,在叶圣陶先生看来,“语文”就是口头语言与书面语言的结合,是听说读写四项的整合。
叶圣陶、夏丏尊的语文课程观是一种大语文教育观,在他们看来,语文课程内容无处不在,无时不有。语文课程教学的具体内容是不固定的,但内容中蕴含的语文知识却是既定的、有理可循的。
叶圣陶指出语文教材“要包括一般人在生活上所触及的各类文字”,同时必须要涉及各科,“以各科内容为内容”。叶圣陶在《国文教学》一书中的《谈语文教本》一文中专门谈到语文教科书的作用与性质,他说:“语文教本只是些例子,从青年现在或将来需要读的同类的书中举出来的例子;其意思是说你如果能够了解语文教本里的这些篇章,也就大概能阅读同类的书,不至于摸不着头脑。所以语文教本不是个终点,从语文教本入手,目的却在阅读种种的书。”[4]语文教本上的内容是经过教材编撰者精心挑选和略加改动之后选入教本的,其目的是以此为例,进行教学。最终目的不只是教会课本上的所选内容,而是让学生通过学习教本上的内容,能够主动延伸学习,把学到的语文学习方法应用到具体实践中,做到触类旁通。
针对语文课程内容,夏丏尊在《国文科的学历检验》中直接表示“国文科原是本身并无内容,以一切的内容为内容”“国文科是语言文字的学科,除了文法修辞等部分以外,并无固定的内容”。夏丏尊主张的是淡化语文课程的具体内容,这种观点与叶圣陶的语文课程内容观相暗合。夏丏尊认为在淡化语文课程的具体内容时不能完全忽略课本所给的具体内容,要有所侧重,即注重文字的表达形式,因为文法修辞等部分内容是固定的。所以研究语文课程内容,要注重从文字形式上着手。“不管是关于词、句子还是段落的表达方式方法,这些关于形式的语文知识,都是我们应该学习的,都应该作为语文课程内容的要素而存在”,[5]夏丏尊主张语文课程的学习需要把形式与内容相结合,在学习语文形式的同时,也要学习语言文字蕴含的思想感情。在此基础上,夏丏尊认为语文课程内容应该是教会学生读书,它曾多次撰文劝导学生读书,比如《关于国文的学习》《答问--为课外读书问题》《叫学生在课外读些什么书》等。在这些文章中他都主张学生不要局限于教科书,“精读是课内选文讨论的教读模式,略读是课外名著笔记的自修模式”,[6]要扩大读书范围,拓宽知识面,建立健全的知识体系,读整本书。
总体看来,叶圣陶与夏丏尊主张的语文课程内容观点基本是一致的。不管是叶圣陶的“以各科内容为内容”还是夏丏尊的“以一切的内容为内容”,都是大语文观背景下呈现的语文课程内容观。二老统一认为语文就要立足语言文字规律,涉猎广泛,以一切内容为内容,注重文字形式与阅读内容的结合,以培养读写能力为目的。
三、语文课程教学目标:养成读写习惯
课程性质决定课程目标,课程目标依据课程性质而定。课程目标以课程内容为载体,指向的是语文课程教学应该达到的指标。
语文课程的任务是该学科独有的,就是指语文课程具有其他课程所没有的功能。与同类语言学科相比,其他语言的学习是侧重学习言语形式,侧重语法、语汇,通过形式的学习掌握一种语言。其他数学物理等学科与语文学科相比,则是侧重字面内容的学习,通过学习字面内容掌握该学科知识。语文课程是系统学习语文知识,兼顾了语言文字的形式和内容,也就是叶圣陶先生提到过的“国文是各种学科中的一个学科,各种学科又象轮辐一样辏合于一个教育的轴心,所以国文教学除了技术的训练而外,更需要有教育的意义”。[7]
叶圣陶先生认为语文课程的教学目的就是让学生养成良好的语文读写习惯。在叶圣陶先生提出这个观点之前,学界对语文课程的教学任务认识不清,多有语文课程的任务是学习文字、进行思想教育等观点,比如古代语文课其实就是封建统治者宣扬统治思想的有效手段。其实眼观当下的语文课堂,这种情况还是存在的,例如很多语文老师会不自觉地把语文课上成文字解说课或者政治课。仔细琢磨起来,这些观点与做法都有失偏颇。究其原因,就在于这些观点和做法都没有针对语文课程的性质特点来看待其任务。
语文课程的工具性决定了语文课程的教学目标与任务。叶圣陶曾在《中学国文学习法》中表示学习国文应该认定两个目标:培养阅读能力和写作能力。叶圣陶还提到:“国文教学自有它独当其任的任,那就是阅读和写作的训练。学生眼前要阅读,要写作,至于将来,一辈子要阅读,要写作。这种技术的训练,他科教学是不负责任的,全在国文教学的肩膀上。”[8]叶圣陶先生在这里明确指出,语文课程的教学任务就是让学生养成良好的语言习惯,包括阅读的习惯、写作的习惯,还有终身学习的习惯。
“教是为了达到不需要教”,这是叶圣陶语文教育思想的精髓。“教是为了达到不需要教”,前提是“教”,目的是“不需要教”。也就是说,为了达到语文的教学目的,教师首先要教,最后让学生在不需要教的条件下仍能学习。这其中,教师要做的很多,重点是放在引导上。在教师的引导之下,学生渐渐形成学习语文的习惯,能达到独立学习的境界,教师传授知识是手段,学生形成学习习惯才是目的。培养语文阅读能力和读写能力是要长久坚持下去的事,习惯才能成自然。可见,“教是为了达到不需要教”是对语文教育工作最高境界的精确阐述。以教师教为引导,学生自己研究,解决问题。正所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一个好的教师,最重要的不是把知识传授给学生,而是教会学生学习的方法,循循善诱,使学生能够在生活中成功运用所学语文知识自觉进行读写活动,掌握学习方法,自主学习语文,形成良好的读写习惯。
夏丏尊对语文课程目标的表述更是简单明了,他在《关于国文的学习》这篇文章中阐释了他的国文学习观,认为学生只要“能阅读,能写作,学习文字的目的就已算达到了”。[9]但学生阅读不要仅囿于书本上的选文,要拓展知识,多方入手。在夏丏尊看来,语文课程应该解决两个方面的目标,一是阅读,二是写作。这都与叶圣陶倡导的读写训练目标不谋而合。
首先,人能够用国语自由地发表思想。人们学习语文,是学习如何运用语言表达思想,语言是表达思想的工具。自由运用国语发表思想,就是语文课程工具性的体现。思想要表达出来,要靠阅读和写作。夏丏尊在这里认为,阅读与写作都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情感,将情感自由传达给他人,是思想交流的工具。其次,能使用古典书籍。在新文化运动的背景下倡导国语是大势所趋,但他并没有否认使用国文。知识没有时代之分,自古至今是一个立体发展的结构,对待古今语文知识不应有所偏废。对待古文典籍,夏丏尊认为语文教育应该能让学生学习古典文学知识,使用古文书籍,这是语文课程工具性的必然要求。再者,能欣赏中国文学名著。中国文学名著是中国文学的瑰宝,也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名著具有无可取代的精神力量,阅读中外名著能够给予人前进的精神动力和精神支撑。夏丏尊提倡语文课程的教学目标是要让学生能欣赏中国文学名著,是注重“读”的项目。其中也彰显了对中外精神文化的学习与推崇,是人文关怀的表现。
“自己努力修养,对于文字,在知的方面,情的方面,各具有强烈敏锐的语感,使学生传染了,也敢得相当的印象。为理解一切文字的基础,这是国文科教师的任务。并且在文字的性质上,人间的能力上看来,教师所能援助学生的,只此一事”。[10]夏丏尊认为语文教师的任务就是在文字的性质上感染学生,在读与写的能力上训练学生。
总体来看,叶圣陶、夏丏尊在语文课程教学目标上都主张加强学生的阅读和写作能力的培养,学生对语文的学习要形成阅读和写作的习惯。两位语文教育教师在上世纪阐明的语文观,在当今仍有着高屋建瓴的作用,值得后辈人继承和发展。
注释:
[1]吕叔湘.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序[A].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编.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5.
[2]叶圣陶.叶圣陶集(第十三卷)[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4.
[3]叶圣陶.认真学习语文[A].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编.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5.
[4]叶圣陶.谈语文教本--《笔记文选读》序[A].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编.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5.
[5]陈珑.论夏丏尊的语文课程思想[D].湘潭:湖南科技大学,2012.
[6][7]程稀.夏丏尊与现代语文教育[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
[8]叶圣陶.国文教学的两个基本概念[A].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编.叶圣陶语文教育论集[M].北京:教育科学出版社,2015.
[9]夏丏尊.关于国文的学习[A].夏丏尊文集·文心之辑[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83.
[10]夏丏尊.我在国文科教授上最近的一信念——传染语感于学生[A].文章做法[M].北京:中华书局,2013.
(李新江苏扬州大学文学院22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