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兴国时代的文化生态平衡与全球性博弈*
2016-03-25魏丽娜傅守祥
魏丽娜 傅守祥
文化兴国时代的文化生态平衡与全球性博弈*
魏丽娜傅守祥
提 要: 进入新世纪的十余年间,尤其是最近的三年多,我国高度重视文化发展问题,不断将科学发展观与生态文明建设的先进理念,特别是“四个全面”理论,注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伟大实践中,为新时期的文化正义匡扶和文化品质提升提供了良机,也为解决我国文化生态失衡难题、迎战全球性的文化博弈提供了契机。当代文化大发展的关键是寻求文化生态平衡并妥善应对文化的全球性博弈,中国要有信心主导世界新格局并致力于锻造新常态中的价值共同体。
关键词:文化兴国 文化生态 全球博弈 四个全面 文化正义
作者魏丽娜,女,浙江财经大学外国语学院教师,文学博士,文学博士后(杭州310018);傅守祥,男,温州大学人文学院特聘教授,文学博士,哲学艺术学博士后(温州 325035)。
进入新世纪十余年间,尤其是最近的三年多,我国高度重视文化发展问题,不断将科学发展观与生态文明建设的先进理念,特别是“四个全面”理论,注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伟大实践中。在当前的“互联网 + ”时代,我国文化发展呈现新的阶段性特征、面临新的纵深性矛盾;在全面深化改革和经济“新常态”的综合态势下,文化兴国的战略性措施要升级更新,以尽快扭转文化“软实力”落后于经济“硬实力”的“瘸脚”局面,以构建新的社会平衡并培育更加良性的发展机制与文化生态。
一、消费时代要注重文化生态与审美正义
文化是民族的血脉,是人民的精神家园;文化复兴是中华民族复兴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全面复兴的标志。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只有精神文化和经济、政治、社会等各方面同步发展,才能真正实现繁荣昌盛。随着文化在国家历史和世界历史中的比重正在日益加大,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我们的时代正在成为一个“文化的时代”。文化时代,也就是文化兴国的时代,就是以建设文化强国作为我们的历史使命的时代。
历史和现实都表明,“大国崛起”不仅是经济现象,而且是文化现象;不仅是经济增长,而且是文化繁荣。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大发展大繁荣须特别关注文化生态平衡与全球性博弈。也可以说,从内因方面来看,当代文化大发展的关键是寻求国内文化生态的平衡,即在传统习性与现代发展、西方文明与自我探索、文化道统与革命伦理、市场逻辑与人文涵养等诸多矛盾关系中找到真正的契合点。从外因方面来看,当代文化大繁荣的关键是妥善应对文化的全球性博弈,即在改革开放与民族特色、国际规则与本位维护、借鉴先进与盲目引进、力争双赢与避免零和等诸多矛盾关系中搭建起坚实的对话平台。或者借用著名作家王蒙的话表述为:发展时代要在雄辩的文艺和亲和的文艺之间寻找平衡,消费时代要在精英文化与大众文化之间寻找平衡,全球化时代在英美文化的影响和保护传统文艺之间寻找平衡。①转引自陈冠义:《创新的回忆,思想的盛宴——参加全国中青年曲艺家创作会议有感》,议政网,2015年3月28日。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以消费主义为标志的后现代文化思潮对中国当代社会的全方位浸染已在所难免。作为唯一的时代神话与强势逻辑,消费不仅用性、梦想和暴力等满足人们的欲望,还用世俗化的方式溶解经典艺术,并将它们纳入市场范畴;市场成为传统意识形态最有力的解构力量,它以世俗化的方式拆散了历史曾赋予艺术品的原有意义和价值。俗滥的电视剧与小报文化成为社会公众的宠儿,大众流行艺术以“娱乐”的方式承担了精神宣泄与慰藉的功能,而严肃高雅文艺的作用反而受到冷落;曾为边缘的大众文化已占据中心,取代往日的精英文化并引领着文化时尚,体现了一个时代的历史性转向。同时,传统规范文化的中断、民间草根文化的芜杂与主流文化的僵硬均不利于民族文化的思想创生与审美创新。因此,制衡并引导大众流行文化,创造一个健康社会的文化生态平衡环境,是我们当前文化建设中的重要课题。
文化生态是文化在自然和社会环境中的生存状态,良好的文化生态是文化与自然、社会和谐共生、协调发展的文化生存状态。文化生态保护旨在通过文化生态环境的改善和优化,使历史悠久、博大丰富的文化遗产和文化,获得积极更富于建设性的保护和发展。文化生态的平衡与改善,尤其是与精神文化密切相关的人文生态,关系到人的全面发展、文化多样性状态与格局。良性的文化生态格局的形成,既有外在的多样化又有内在的包容性,“和而不同”与“兼容并包”应是交合融汇的。文化多样性保护涉及空间、时间和文化等多种因素,是注重文化生态的异质化选择、可持续发展以及保育机制的形成。
文化生态既包括建筑、道路、人居、交通、广场、商贸等物质结构,同时也包括人文精神、历史文化的内容,将直接影响一个国家、一座城市的产业与发展。作为一个整体考察的现代民族国家的良性文化生态,应立足于当今时代,参照世界发达国家的文化生态平衡办法与衡量标准,突显作为“文化”核心的人的精神、人的内涵、人人关系与人物关系方面的质量与进化,不是仅仅描述物质遗产和非物质遗产,而是透过这些外物研究人类自身,尤其是着重研究历史维度与当下维度所形成的坐标系中人的精神质量与文化层次,以努力实现人的多元选择和全面发展。①傅守祥:《文化正义:消费时代的文化生态与审美伦理研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00页。
文化是“包括生活方式、共处的方式、价值观体系、传统和信仰”②《世界文化多样性宣言》,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网站,2001年11月2日。的。文化生态平衡与保护,除了外在的“公约性”规范与国家类制度保障,还应在文化生态系统内部、文化生产创新上做文章。马克思的唯物实践观与唯物辩证法告诉我们:改变世界、按照美的规律建造世界的过程中,事物的内因才是主要的,外因须借助内因起作用。所以,如何保持与发挥文化生态系统内部的活力与创造性,尤其是精神文化的良性生成才是文化生态问题的关键所在。也就是说,我们既要确保文化的多样性,又要促进文化的创生性,从尊重生命存在和维护族群正义的高度,努力确立和保障人的多元选择和全面发展。
我们不否认大众文化的时兴与审美化生活的时尚有其正面价值和探索意义,然而,在一个科技发达、信息泛滥、消费至上、娱乐至死的时代,大众文化承诺给人们的欢乐神话与身体解放,却往往陷入娱乐透支后的身心疲乏和性感聚焦后的精神空幻,形象的欲望满足取代了文化的意义追索,审美疲劳为表象的欲望亢奋以及由娱乐化导致的是非泯灭等问题尤其严重,消费时代大众文化的审美品格与社会效应里蕴藏着莫大的吊诡。同时,大众文化以肉体为依托的快感美学与快适伦理,现阶段明显缺乏伦理学维度的审美正义、背离了人类学维度的人文价值,加剧了转型社会的道德恐慌与伦理失范,审美正义与文化伦理成为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当代文化的发展离不开人文理想与伦理关怀维度的监督和规范,这对最终实现马克思主义“全面发展的人”与当代思想精英“文化自觉”与“民族复兴”的远大目标有积极意义。
现代文化的悲剧症结是一种思考的悲剧,而大众文化因其消费方式和结构的缺乏,其提供思考的可能性较小。但是,成熟的大众文化文本应是既注重日常生活的感性体验又不放弃价值理性维度的意义追求,既着意于审美愉悦的欢乐性解放又不舍弃神性维度的精神提升,③傅守祥:《审美化生存——消费时代大众文化审美想象与哲学批判》,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253页。并以此制衡生活的表面化、形象化、感观化所带来的无深度的不可承受之轻,在世俗化的文化氛围和生活化的审美环境中,跳出日趋严峻的“欲望陷阱”和“反省匮乏”状况,实现人类真正的审美解放。从根本上说,审美文化的超越性是人类自由自觉本质在文化审美中的显映,审美的特点就在于它超越了有限的功利之境进入了一个无限澄明的意义世界,人不再囿于外在粗陋的实际需要,不再将对象视作有利于有限需求和意图的工具;人通过审美,通过非实用性自我发现、自我肯定、自我创造最终达致最高的自由境界。随着人们对大众文化内在特征体认的加深,我们有信心看到一个多元文化形态协调发展的文化新格局。
二、文化时代要重视全球博弈与中国战略
文化大发展大繁荣,需要全民族的文化自觉,需要有识之士的推动,特别是需要先进政党的推动;因为建设和发展什么样的文化,决定着一个国家和民族的前途未来。在网络传播十分发达、信息流动空前畅通的全球化时代,文化的碰撞异乎寻常的激烈,文化的交融也异乎寻常的宽泛。在同异域文化的博弈和融通中,实现“增强‘民族精神’、巩固‘精神支柱’、形成‘共同理想信念’”④张剑: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是兴国之魂》,《光明日报》2011年12月8日。的目的,已成为社会主义文化建设的首要任务。
全球化的影响已然渗透到了文化领域之中,有别于传统的人类文化发展范式,开始展现出新范式的雏形。这种文化发展的新范式至少有两个基本构成部分,一是文化生产的市场化;二是文化交流的贸易化。人们普遍担忧的文化同质化问题,正在通过政府间保护文化多样性的共同努力,转化为所谓“多元共存”的政策行动。与此同时,文化的冲突和竞争却前所未有的频繁和激烈,为捍卫文化权利和争夺文化利益的较量甚至在意识形态基本相同的国家间展开。随着中国融入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加快,全球化影响下的国际文化发展新趋势,深刻地影响着中国文化发展的道路。
在不同文化相互交融的时代,传统意义上的文化边界都难以作为永恒的参数来界定我们的社会和文化身份,动态的跨文化认同悄然崛起,同时,文化多元化的潮流也带来了以人文精神为核心的关系取向。在当今时代,中国仁爱和恕道的传统文化价值观,对差异的敏感、包容、接纳、欣赏的态度的和谐取向具有普遍意义,它们将在21世纪的跨文化交往中发挥独特的作用。
鉴于经济全球化趋势下文化融合与竞争的并存局面,在崭新的“文化时代”制定文化发展战略时,既不能过分强调“文化存异”式的相对主义,也不能过分推崇“文明求同”式的普适主义。过分强调保存固有的文化,无视各民族文化的相互交往与影响,反对文化交往、沟通与创新,结果自然是束缚了本民族文化的进步。而过分推崇嫁接外来的文明,无视本民族文明的历史积淀与传统,无视文明的丰富性、生成性与时代性,结果仍旧是阻碍本民族文化的繁荣。
实际上,每种文化都有其历史局限性,每种文化形态都应当自觉地将自身文化与外来文化放在同等水平上进行比较,取他人之长补己之短。同时,也应当看到问题的另一面:在经济全球化日趋强势的当下,西方发达国家在经济上的优势为他们实行文化霸权找到了理由。他们认为自己经济发达的原因就在于其文化理念与价值观念的先进性,因此世界各民族文化的发展都要向他们看齐;而且,物资和技术上的强势也为其文化理念与价值观念的传播提供了强大的物质后盾和技术支持。这些因素潜在地影响中国文化发展的倾向。
现在有不少发展中国家正在以西方文化和体制为楷模,努力完成对自己世界观与文化理念的完全重建,以全新的整合改变甚至革除着原有的传统,进行着新的文化形象的集体探索。美国人类学家基辛认为:这种努力是极端困难的,因为如果这种形象与转变要成为可能,就会失去人类的多样性;人类的多样性不仅指个人与个人之间的,也指地域群与地域群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特性;失去人类多样性的世界,可能会付出惨重的、后患无穷的代价。①参见[美]基辛:《当代文化人类学概要》,北晨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83页。正如地球需要保持多种生物才能达到生物界的平衡一样,人类社会的正常发展也依赖多种文化和智慧的渗透。在现代文明迅速席卷全球的今天,以人为中心的观念正使得生物圈内的物种急剧递减,同样,以西方文化为中心的观念也正在使得文化圈的文化种类急剧减少。
中国作为新兴的市场化国家,虽然有五千年的悠久文化,但是在全球化影响下也难免遭受外来强势文化的侵蚀。要在全球共享的一体化经济趋势中脱颖而出,找到一块自己的立足之地,更需要将我国独特的、丰富的文化资源优势发扬光大,锻造世界文明的“中国身份”是一条捷径却非坦途。学界的基本共识是,文化时代就是一个高度重视文化产品的人文内涵和人文导向的时代。重视文化产品的人文内涵和人文导向,实施内容战略,应该从三个方面入手:传统文化的现代化(传承和创新);当代艺术的经典化(扎根和提升);高雅文化的大众化(融入当代趣味)。
为了发展和壮大自己,既要继承传统,发扬民族优秀的文化,也要坚持改革开放,积极吸纳外来的先进文化。同时,在全球化进程日益加深的时代氛围下,应该将培养跨文化公民意识的能力当作未来全民教育的中心任务。跨文化公民意识包括两个层面:一是面对本国的公民意识,二是面对全球的公民意识。简言之,公民意识意味着对全球社会的承诺、对社会责任和义务的承担,以及对全球社会的参与,还包括对自我和自身文化、对他人和他人文化以及对世界的批判和重新建构精神。
当前,既要防止国内某些人为了获得国际奖项而制造中国的“伪民俗”以迎合西方的“东方主义”,有意无意间丑化中国形象,也要防止国外某些人为了各种政治目的而肆意歪曲和损毁中国形象。为了在新形势下开创中国文化外交的新局面、将文化的资源优势全面转化为文化的竞争优势,必须从两个方面下手:一是在微观层面,通过文化体制改革,提升文化产业层次;二是在宏观层面上,通过弘扬民族精神、培育先进文化、引领中国形象等,提升民族文化的国际地位,最终实现新时期、新环境下的中华民族崭新的文化自觉与文化自立。①傅守祥:《文化正义:消费时代的文化生态与审美伦理研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第117-118页。
在文化全球化的威胁和知识经济的要求下,文化上既要保持传统的延续性又要面向现代、面向世界,是任何一个现代化进程中的国家都必须认真解决的阶段性两难问题。要尽最大努力克服西方式“二元对立”、“非此即彼”的思维定势,以“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的哲学思维,透视和对待多样性的文化及其相关交往行为,珍视和善待文明的丰富性及其特殊存在范式。必须坚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与时俱进,用发展着的马克思主义指导新的文化建设与跨文化交往。文化建设任重道远,跨文化交往纷繁复杂,非一朝一夕即见良好成效的,其间的艰难与曲折要求我们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细致的实践策略,决不允许好高骛远或浅尝辄止,更不允许沾沾自喜或夜郎自大。
责任编辑:孙艳兰
*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消费时代的文化正义匡扶与文化品质提升研究”(15YJAZH017)、教育部留学回国人员科研启动基金资助项目“消费时代的文化正义匡扶与文化品质提升研究”(2015049008)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