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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徐静蕾:男性枷锁上的欲说还休

2016-03-24倪素平

电影文学 2016年6期

[摘要]在当今为数不多的中国女性导演中,徐静蕾算得上是人中翘楚。到目前为止,她一共执导了六部作品,塑造了多个独立的女性角色,且各有千秋。其不但深入思考了女性独立过程中的心路历程,还重点探索了她们在职场与情感中所面临的各类问题,堪称中国女性电影创作者的典范。但由于受到消费文化的冲击,徐静蕾作品中的女性并没有从男性的枷锁中完全解脱出来,对男性归宿的欲拒还迎使她近些年的商业大片出现了向消费文化审美误区滑落的趋势。

[关键词]导演徐静蕾;女性写作;男性枷锁

在徐静蕾的电影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导演对女性形象塑造、女性生存状态、女性命运走向以及男女性别模式的深切关注。透过镜头,徐静蕾以自己独到的女性意识,展开了对男性中心意识的批判和反驳,并发表了自己的女性宣言,勇敢尝试了对女性主题精神的构建。

一、欲言又止

在历史的长河中,男性霸权俨然已经成为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即“菲勒斯中心主义”的集体无意识掌握。在两性关系的组成中,男性基本上都处于主宰者的位置,女性更像是一种附属品。以男性为权力中心的社会,其伦理的确定、文艺作品的创作以及道德价值的度量都将男性作为审查的标准,而女性则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以默许男性中心意识的形式存在着。所以时间一长,就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一种“男尊女卑”式的文化理论,尤其在我国的封建社会时期,对男人“三从四德”俨然已经成为一种再正常不过的社会行为标准。因此,“女性创作”从根源上就被断定为“反叛”男权统治秩序的行为。

作为一名女性导演,徐静蕾在创作伊始就大胆地采用了第一人称的叙述形式,例如电影《我和爸爸》和《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到了第三部作品《梦想照进现实》,徐静蕾更大胆地以本来面貌进行现身说法,其目的就在于夺回女性的话语权,并变相批判依然存在的男权意识形态。以第一人称作为电影现实主义叙述的形式,是对女性主义形式的一种肯定。这类电影中的女性从自己的思想出发,讲述自己的故事与生活,向世界证明女性的位置已经从“她”转变成了“我”。这就意味着,女性地位已经从被动逐渐变成了主动,从客体慢慢向着主体转换。

对于男权社会而言,“男尊女卑”的秩序是不容被打乱的,所以必然会排斥女性并对其进行一定程度的打压。传统文化以男性为核心,处于期待视野中心位置的必然是“理想的男性”,即便是被赋予梦幻色彩般的“灰姑娘”剧情,也是依托于男性而存在的。就像希腊神话中的“潘多拉”,她所拥有的语言技巧、妩媚与诱惑的力量,还有漂亮的衣服,都是男人赐予的,这在无形中就宣示了男性执法者的存在是合理合法的。所以,透过外在看本质,女性意识中的“自我”与男性文化中的“她们”是两种毫不相干的存在,在男性意识形态中对“她们”的关注仅仅停留在满足自身欲望的阶段,至于女性自身的需求、思想和情感便被自动忽视了。一句话,女性思想与意识的表达被强势的男权文化无情地遮蔽了,所以才不得已屈服于男性话语下成为被扭曲的言说对象。

徐静蕾本身就是一名女性,所以她在进行电影创作时更注重对女性角色的塑造,而且更具备深度。对于男性的刻画则略显粗糙,且多将他们设定为边缘角色。从她对电影中两性形象及地位的颠倒便能够看出其对男权文化的一种反抗,这不但是一种非常具有建设性的尝试,更肯定了女性存在的意义与价值,或者说是对男性枷锁欲说还休的表现。电影《我和爸爸》是一部家庭伦理剧,重点描写了“我”(女主角小鱼)的成长经历,从女性独有的视角勾勒出一个小女孩在失去母亲之后,与父亲生活所发生的个性、情感与思想上的变化。电影对“我”生命中的感悟和精神的流变进行了深入的挖掘,标榜了女性坚强独立的姿态。而《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则选择爱情为切入点,采用女性独白的方式,从女性立场出发凝视男女间情感的发生与表达。虽然女主角的生活始终都是围绕男作家徐先生展开的,但在这段爱情里面,女性一直都处于主动者的位置,她坚持的原则是“我爱你,与你无关”,男性便失去了主导权,不但被排斥于叙事之外,而且毫无话语权,被放逐在了边缘位置。

徐静蕾在贬抑化男性形象的时候,非常注意分寸,并没有将两性关系推到“对峙”的程度,这一点十分可贵。但不可否认,面对男权对女性的不合理压制,徐静蕾提出了非常有针对性的批评与抗争,她始终都是站在男女平等的起跑线上展开论述。在其前期的三部作品中,性别关系中的男性均被安置在了不负责任的那一面,但她并没有对其进行大面积的声讨。只是让女性尽量理解并包容。换言之,她只想凸显女性思想中善良、宽容、美好的一面,在维护生活与爱情的理想光辉的同时尽量还原生活的本来面目。

二、欲拒还迎

男权社会,男性是一切社会关系构成的基础,女性不过是一种附属品。男性意识形态的根深蒂固,令社会在进行功能与空间划分的时候特别注意对性别的选择:男性占据着重要并且光鲜亮丽的一面,例如经济、政治和文化空间的公共范畴;女性则被放置在家庭、生活等狭小的私人空间中,拥有所谓的“自由”。所以,无论从社会伦理上还是从权利空间上,男性对女性的自由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限制。在这方面,东西方罕见地达成了共识。例如,中国古代将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称为大家闺秀;在希腊,隐居的女性才是“完美”的。

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思想的开放,令现代女性得到了空前的解放。女性的劳动力和社会价值明显提升,作为一种独立的存在,女性必须进行“权职突围”。很多女性开始用智慧武装自己的头脑,从传统的家庭伦理观中挣脱出来,在社会中发挥自己的特长,赢得更宽广的生存空间。女性开始真正意识到,所谓的私人空间更像是社会、家庭、男性为自己打造的牢笼,这个看似“温暖”的地方其实充满了歧视与压迫。隐藏在私人空间与公共空间话题下的性别压迫被抽离出来,女性空间的解放预示着“第二性”的次等地位的变革。徐静蕾导演的《亲密敌人》正是针对女性空间解放展开的。女主角艾米因为男友Derek的冷落而结束了自己长达七年的爱情长跑,随后便赌气跳槽到一家投资公司,然后疯狂地投入到工作当中,并成为一名高级白领。她从男性打造的私人空间中解放出来,生活也并没有变得糟糕,反而还赢得了职场上的辉煌。换言之,当女人真正走出来才发现,外面的天地真的足够广阔,所得到的快乐也更多。这同时也在呼唤社会对女性的人文关怀。

女性要想得到真正的幸福,就必须摆脱作为“附属品”的阴影。所以,首先要做的就是在经济上有一定的自主权。现代女性在走出私人空间之后,要去平衡事业与爱情、职场与家庭之间的关系。其中自然会出现各种冲突和矛盾,而徐静蕾导演便从这些入手,为女性主义进行新的“定义”。在她创作的六部作品中,女性形象有教师、演员、白领、高管。随着时代的发展,主人公的身份也在进行着更替,这也充分说明一个问题,女性在社会中扮演的角色越来越丰富,起到的作用也越来越大,发挥出来的价值也越来越值得肯定。所以,从表面上看,徐静蕾在通过电影的形式给人们打造一个现代女性的成长神话,但实际上她是在传递一种女性的自主意识,一种完全不同于男性意识形态的真实存在。

徐静蕾的女性宣言虽然独到,但并没有推翻男性的权威。换言之,在现代女性独立自主的形象之后,仍然保留了对男性的尊重。即便她们在职场上赢得了足够的掌声,但最终还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可以给自己依靠的男性,这源自于女性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使她们渴望为自己找到一个归宿。例如,在《我和爸爸》中,小鱼坦言:“尽管他长相一般,也没有钱,但在我需要的时候他一直都在。”换言之,当父亲缺位的时候,男朋友的存在便成为一种新依靠,与其说她是在追求爱情,不如说是在寻找一种归属感。

三、审美误区的滑落

女性价值的飙升体现在现实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无论是在实体店还是在虚拟空间,女性的优势显而易见。不但在大小卖场中都是女性消费者的身影,各大传媒中也多为女性形象。但这并不意味着真的进入了男女平等的时代。女性开始参与政论,在公共空间里谈钱论价,勇于挑战传统的伦理价值观,这都说明其在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她们在现代生活的漩涡中游弋自如,努力将自己变成社会的主体。但这个过程必然充满荆棘,因为男性权力的暗流仍然藏匿于消费文化的浪潮之下,并且蠢蠢欲动。

相较于男性导演,徐静蕾的作品更注重对女性的人文关怀。其合理地规避掉了对女性身体的展示,对所谓的“激情戏”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在她导演的所有作品中,仅出现了三处对身体的直接展示,两处出现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一处出现在《杜拉拉升职记》中。但即便只有三处,里面男性的裸拍次数也远远少于女性的。而且,与电影整体的剧情发展和人物塑造对比,这样的镜头依然有些“过”。这足以说明,对女性的展示已经慢慢变得商品化甚至欲望化。

从徐静蕾导演的这些电影中可以捕捉到,其自身也没有完全摆脱或者完全否定男性的意识主流,所以在其后期的创作中,“物化”的倾向更加明显。电影中,女主角不断在咖啡厅、旅游景点和豪华购物中心等地方穿梭,超级跑车、奢华服饰应有尽有。这种来自物质方面的满足可谓比比皆是。在拍摄《杜拉拉升职记》的时候,从女一号到配角的服装都显得既靓丽又前卫。影片的拍摄背景也都选择的是都市标志性建筑,整部电影更像一场华丽的展示。另外,在电影中,当杜拉拉无意撞见王伟与前女友相拥的场面后,便毅然决然地选择疯狂购物来发泄自己的情绪。这些通通说明一个问题,现代女性在经济独立之后,便会对物质产生极其强烈的占有欲,进而用消费作为证明自己最直接的途径,那么久而久之,自己就会沦为物化的标志。一旦欲望战胜了理性,女性意识的觉醒就会发生扭曲,对审美理想的追求便会转为低级的欲望追逐,反而得不偿失。

女性创作的重要策略之一就是“身体”。西苏曾经这样表述:“写吧,写作是属于你的,你是属于你的,你的身体是属于你的……妇女必须创造无法攻破的语言,这语言将摧毁隔阂、等级、花言巧语和清规戒律。”她将身体的意义扩展到了文化领域,意指长期受男性压迫的,蕴含丰富文化内涵的女性身体。在徐静蕾导演的六部女性作品中,前三部是比较犀利的,将其对女性权力的向往和对男权的防范表现得入木三分,所以更像是作为现代女性代表的一种宣言;而后三部作品则是被消费文化影响后的产物,在确立女性主体和对两性关系的探索上略显保守,而且还陷入了以女性身体为媒介的欲望漩涡中,难以继续对男权社会秩序进行批判和对抗。

四、结语

女性意识已经开始苏醒,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现代女性对“解放”后自我的定位还不够清晰。这从徐静蕾导演的六部作品和她自身的状态便不难看出。首先,她勇于批评和反抗男性中心意识,在电影中让女性成为亲情、爱情和友情的主导者,不再由男性控制一切。但她并没有完全否定男权文化存在的意义,换言之,她在进行女性宣言的同时还对男权文化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在消费文化潮流的冲击之下,徐静蕾也不免陷入了“物化”的漩涡中,对男性意识形态的质疑也开始变得欲说还休。不过,作为一个新晋女性导演,其创作力正处于旺盛的时期,虽然探索的道路充满荆棘,但只要沿着女性写作的道路勇往直前,必然能够创造出更优秀的电影作品。

[课题项目] 本文系包头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综合改革建设成果之一。

[参考文献]

[1] 厉震林.导演徐静蕾的表演格式及其美学分析[J].当代电影,2013(01).

[2] 黄望莉.身体与权力:一次对导演徐静蕾作品的后女性主义阐释[J].电影新作,2013(03).

[3] 郭海燕.逍遥的渴望——徐静蕾电影的哲学阐释[J].新西部(下半月),2007(04).

[4] 曹冰青.女性意识难以掩盖的恋父情结——浅析徐静蕾的《我和爸爸》及《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J].剑南文学(经典教苑),2011(09).

[5] 周雪花.徐静蕾电影的女性权力与叙事时空[J].创作与评论,2013(22).

[作者简介] 倪素平(1971—),女,江苏靖江人,硕士,包头师范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语用修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