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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析《神谕女士》中的死亡叙事

2016-03-24杜洪晴

关键词:玛格丽特

杜洪晴

(徐州工程学院 外国语学院, 江苏 徐州 221008)



解析《神谕女士》中的死亡叙事

杜洪晴

(徐州工程学院 外国语学院, 江苏 徐州 221008)

摘要:阿特伍德的小说《神谕女士》讲述了女主人公琼在爱情、婚姻、事业上的困顿与挣扎。阿特伍德通过潜入地下意象、迷宫、梦境与镜子、鬼魂等手法,在小说中巧妙地展开死亡叙事,旨在让女性通过体验、感受死亡,深入内心深处,从彼岸世界获得自我疗伤、重塑自我的力量,从而实现自我救赎和重生。

关键词: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神谕女士》;死亡叙事

《神谕女士》(《Lady Oracle》,1976)是加拿大文学女皇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的第三部小说。小说采用第一人称叙事,将现实与虚幻、梦境和回忆交织融合,并呈现出多元化的体裁特点,使整部小说“既像一部喜剧又似是流浪汉小说、成长小说、教育小说、哥特式小说,甚至像一部现代童话”[1]。小说聚焦于女主人公琼的成长历程,展现了一位女作家在爱情、婚姻、事业上的困顿与挣扎。琼为了向丈夫阿瑟隐瞒自己作家的双重身份和过去肥胖的经历,编造了虚假身份和过往,以致整日惶恐不安,担心自己的多重身份被揭露。为此,琼一生都在逃离。“我对逃避了如指掌,因为我是在逃避中成长的。”[2]34琼最后编排了假死事件来逃离危机四伏的生活,最终却发现自己仍无处遁逃。因此,有评论家指出,这是“关于逃避之不可能性的一本书:个人的逃避、精神上的逃避、或社会的逃避都是不可能的”[3]218。自小说问世以来,国内外批评家多从女性主义、心理分析、戏仿与互文等叙事手法、哥特特征以及母女关系等角度进行了多元解读,但鲜有学者关注其中蕴藏的死亡叙事。细读小说文本不难发现,其间充斥着大量的死亡意象,弥漫着浓厚的死亡氛围,透露出作者对死亡主题的关注。本文拟通过分析小说文本中隐含的死亡叙事,如潜入地下意象、迷宫、梦境与镜子、鬼魂等,旨在探讨阿特伍德死亡叙事的创作手法和意图。

一、假死——潜入地下之旅

“潜入地下”主题反复出现在阿特伍德的小说中,并经常以溺水、深谷、镜子、梦境等固定意象出现,其作用“都是服务于阿特伍德笔下女主人公们寻找自我、实现自我这一心灵探索过程的”[4]。阿特伍德对“地下”主题的青睐可以追溯到维吉尔的史诗《埃涅阿斯纪》对她的影响。在诗中,埃涅阿斯为了探寻自己的未来而潜入地下,希望“从死人那里获知秘密”[5]。《神谕女士》中也出现了潜入地下意象的多种变体,如童年时肥胖的琼爱躲在地下室跳舞,受人欺侮时躲在枕头底下哭泣,被人绑在深谷中戏弄,躺在浴池里幻想自己是受伤的小美人鱼,在罗马游览时看到坟墓、古道、地下墓穴,在尝试自动书写时进入镜中世界,在自己的小说《被爱追踪》里设置迷宫意象,在安大略湖里安排假死等,这些都是潜入地下主题即死亡主题的不同变体。

小说以琼自述如何编排自己的假死开篇:“我精心策划了自己的死亡……我要不着痕迹地消失,留下一副躯体的幻影……”[2]3琼假死之后,逃到之前旅游的一个意大利小镇特里莫多——意为“死亡之国”。琼希望能在这里重新开始,彻底摆脱之前的生活。为此,她剪断并烧掉一头红色的长发,又染了发,“头发是我身份的象征”[2]11。她还把衣服埋到了房东家的地下,“觉得自己是在毁尸灭迹,收拾一具我亲手杀害的人的尸体”[2]18。琼原以为消除所有的证据后,就“可以开始成为另一个人了,一个彻底不同的人”[2]18。然而,琼最终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房东早就认出了琼,并发现了琼埋的旧衣服,还把衣服归还给琼。当琼看到之前飘着死亡气息的衣服时,感到自己“那多姿多彩的灵魂,从牛仔裤和深蓝色的T恤、葬礼服装和过往那阴郁、崩溃的自我中渐渐飘去”[2]17。她因身份被揭穿的危险而恐惧不安。房东甚至变相勒索琼,向她高价卖画,画上血红的斗兽场,嘈杂的喧嚣人,沙地上的尸体,野兽咆哮怒吼声,殉难者的哭泣,画中人混杂着激情、恐惧、愤怒的表演,恰恰都反映了琼当时的内心写照。琼通过假死的自我埋葬并没有帮助她获得真正意义上的重生,她不得不回到现实中,而肥胖的过往像死亡的梦魇般让她回忆起灰暗的童年时代。

童年的琼因为肥胖饱受嘲笑和欺凌。母亲为了让她减肥,给她报了芭蕾舞班。在一次表演中,肥胖的琼被老师换下了演蝴蝶的角色,只能扮演蛾蛹。她觉得是母亲出卖了自己,感到被遗弃了。琼参加女童子军时,又因为肥胖成了同伴们捉弄的对象,被逼着趴在地上学狗叫,有一次还被同伴绑在深谷中,等着坏人来欺负她。这些经历成了琼心中挥之不去的阴影。之后,琼不断增肥,用体重还击母亲。她把肥胖看成报复母亲的工具,“坚定不移地、顽固地、死性不改地吃着”[2]75。琼15岁时已经245磅。她抓住一切机会让母亲难堪,故意踏着重步从母亲面前招摇走过,故意穿古怪的衣服凸显肥胖。看到母亲的痛苦表情,琼却获得病态的快感。琼成年后成功减肥,却还是无法完全摆脱以前那个受人嘲弄的胖女孩的阴影。而逃离母亲的琼遇到一个个虚伪冷漠的男性:无论是她的情人保罗、皇家豪猪,还是她的丈夫阿瑟,都不是她幻想的白马王子,都不可能将她从绝望的生活中拯救出来,反而让她遭受到了男性的威胁和迫害。琼不断遭到电话恐吓,收到动物尸体和杀手的留言,她最终恍然大悟,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正是自己的丈夫阿瑟。她意识到,“我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是双面人。”[2]335父亲、保罗、皇家豪猪甚至阿瑟都是披着伪善面具的男性恶棍,对女性实施着隐蔽的迫害。可是,琼却一直活在对男性的幻想中,不愿看清事实。

二、迷宫——囚禁女性的地下空间

阿特伍德曾在一次访谈中指出,“哥特式小说中的迷宫是用来渲染气氛吓人的场景。……但我使用的迷宫是潜入地下世界。”[7]在《神谕女士》中,迷宫意象象征着“男性囚禁女性的隐蔽而显神秘的空间”[8]79,也是琼写的小说《被爱追踪》的中心意象。女主人公夏洛特一到庄园就被警告不能靠近迷宫, 因为前两任雷德蒙夫人都在迷宫中离奇失踪。她却禁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最终走进了迷宫。小说《被爱追踪》完全脱离了琼之前的构思,挣脱了作者的控制。夏洛特并没有被雷德蒙英雄救美,反而变成了雷德蒙的妻子费力西亚。夏洛特和费力西亚合二为一,进入迷宫中心,看到了自称是雷德蒙前妻的四个鬼魂:“其中两人看起来和她很像,都长着一头红头发,绿眼睛,小牙齿。第三个是个中年妇女,穿着一件奇异的大衣……最后一个相当胖。”[2]392不难发现,这四个女人都是琼的变体,暗示被琼隐瞒的四重身份。前两个与她长相相像的女人是指诗集《神谕女士》的作者、皇家豪猪的情人——琼·弗斯特,第三个中年妇女是琼用卢姑妈的名字扮演的哥特小说家路易莎·德拉寇,最后一名胖女子无疑是减肥之前的琼。四个鬼魂向夏洛特发出警示,告诉她唯一的出路是通过身后那扇门。当夏洛特走向出口时,看到了门外的雷德蒙。她突然意识到,“雷德蒙就是凶手,他就是那个伪装起来的凶手,他要像谋杀前任妻子那样杀死她……”[2]394雷德蒙正是童话中弑妻的蓝胡子,雷德蒙的庄园是蓝胡子囚禁新妻子的城堡,而迷宫是蓝胡子杀害妻子的密室。此时,身披黑色斗篷的雷德蒙却摇身一变,成了穿着圆领毛衣的亚瑟,暗示亚瑟其实就是背后恐吓琼、意欲揭穿琼身份的幕后黑手。此时,作者和书中人物的命运联系在了一起,她们都是被蓝胡子囚禁的女性受害者。

无论是小说中的雷德蒙,还是与琼有着情感纠葛的亚瑟、皇家豪猪、保罗、父亲,本质上都是蓝胡子。无论是琼、夏洛特、费力西亚还是雷德蒙的前妻们,本质上也是相同的,都面临着共同的命运, 即被蓝胡子的丈夫们囚禁于城堡或杀害于密室中的命运。阿特伍德似乎在告诉我们:“男人是蓝胡子,是站在迷宫中心的门外谋害女人的人,是施害者;女人们坐在迷宫中心,她们已被蓝胡子杀害,将被永远囚禁在这里,她们是受害者,是蓝胡子的妻子。”[8]80

三、梦境与镜子——在彼岸世界寻觅缺失的自我

在阿特伍德的小说中,梦境是女性在彼岸世界找寻自我的又一重要意象,对推动情节的发展、渲染扑朔迷离的氛围起到一定的作用。“文学梦的意义是叙述内容之外的意义,它指向该梦之外,是更深层次的意义,不是梦境所直接表达的意思。”[9]琼在母亲死后总是困扰于有关母亲的梦魇:“我经常梦见她,梦见这个三个脑袋的母亲,险恶而冷酷的母亲。有时她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有时在哭泣。她从来不会大笑或微笑。在最恐怖的梦里,我根本看不见她。”[2]240一次,琼梦见自己从桥上跌落到谷中,母亲在桥那一头,对她却视若无睹,不来相救。其实,这一梦境昭示了琼与母亲共同的生存困境。琼在现实生活中极力保持两个名字,隐藏自己的多种身份,童年时的胖女孩、阿瑟的苗条妻子、保罗和皇家豪猪的情人、双重作家身份琼·弗斯特和路易莎·德拉寇。这些身份都是琼分裂的自我,只有合在一起才能构成琼完整的身份。然而,完整的身份意味着不堪的过往被揭穿的危险:“如果我将我的一生的零碎部分拼凑起来,无疑,那将引起爆炸。于是,我漂浮着,停滞不前。”[2]243-244琼体验着多重身份的刺激和冒险,又时刻处于真实身份被揭穿的恐惧中,之后被人多次恐吓,只能通过假死得以脱困,但还是慢慢陷入了伪装、暴露、假死、再暴露的的死胡同,生活如履薄冰。而同为女性受害者的母亲,在生活的不如意、女儿的肥胖与反叛、丈夫的冷漠中丧失了生活的信心,每天以郁闷消极的态度生活,形同行尸走肉。琼的梦境间接地反映出其潜在的不安、焦虑心理,展现出女性作为受害者的痛苦心理状态和长期分裂的自我导致的迷茫与困顿;梦境成了琼与死者母亲交流的方式,从而可以把死者的“秘密”带回人间。

阿特伍德的小说经常通过各种镜子意象展现女性自我感的缺失,反映女性在虚假的镜像和真实的困境中苦苦寻觅自我的心路历程。镜中世界就是冥界的隐喻,而女性潜入镜中世界的过程是诉诸彼岸世界寻觅缺失自我的过程。拉康将婴儿自我意识形成之前的前语言期的一个神秘瞬间称之为“镜像阶段”,婴儿因为看到了镜中的形象开始有了自我意识[10]。但这一镜中形象是虚假的、想象的,拉康称之为“理想我”,与真实生活中难以为世人接受的“现实我”相去甚远。琼多次凝视镜子,看到镜中肥胖的自己,幻想变成苗条美丽的女孩,反射出了她心中的“理想我”。在她瘦身成功后,透过镜子,却仍然看到以往的肥胖形象:“过去身体的轮廓仍然环绕着我,像一层薄雾,一轮虚幻的月,像附在我身上的小飞象的形象。我想忘记过去,但过去不愿忘记我。”[2]240琼不得不编造各种身份掩饰丑陋的“现实我”,过着多重身份的生活,最终导致自我的缺失和心灵的异化。琼对于“理想我”的追求和对“现实我”的排斥,使其一度陷于镜中世界。琼只有穿过镜子,直面镜子背后的自我镜像,才能找出真实的自我。

作为哥特作家的琼为了寻找写作灵感,曾经在梳妆镜前点燃蜡烛,在出神的状态下尝试自动书写。琼在烛光指引下进入了镜中世界,看到长长的走廊里的黑暗之女和有着多重伪装的邪恶男子。琼深入镜中的过程恰恰是其潜入无意识中寻求自我真相的过程,反映了她内心真实的愿望和对男性不切实际的幻想。“镜子是她与自己的无意识相融合并获得力量抵制父权侵犯的地方。”[3]347但只是走入镜中世界是徒劳的,琼险些陷入镜中世界无法出来。琼必须穿过镜子,抛弃镜中那个不现实的自我,敢于面对和接受镜子后面真实的自我,才能摆脱长久困扰她的精神梦魇。

此外,琼的母亲在镜前化妆的情景也多次出现在小说中:“这些程序不但没有让她快乐,反而让她更忧伤。”[2]71琼在镜子里发现了母亲的秘密:“她是怪物。”[2]72化妆的母亲表面上光彩照人,却掩饰不住内心的阴郁与悲伤,她所代表的正是男性社会强加给女性的“理想我”形象。在父权文化中,“母亲角色承载的是父权意志”[11]。母亲中了男权文化的魔咒,把男性的审美标准内化为自己的行为准则,还以此标准来塑造女儿,成了男权话语的代言人。母女之间缺乏基本的交流,只是强逼与反抗的较量,母女关系俨然沦落为冷漠的职业关系,“她的角色是经理人、发明人、代理人,而我是她的产品”[2]72。母亲对琼的肥胖极尽厌恶讽刺,想尽各种极端方法逼女儿减肥,直至心灰意冷,琼之后却遵从卢姑妈的遗愿,极速瘦身,母亲看到女儿糟蹋健康的做法愤怒不已,疯狂地逼她吃东西,甚至用刀刺伤了女儿,导致母女关系彻底破裂,女儿离家出走。母亲死后,用各种方式向女儿发出“警示”,以母性特有的语言向女儿讲述自己的悲哀与困顿。这里,死亡成为母女关系冰释的契机。琼在梦境和镜中世界多次与母亲相遇,从死者口中了解了“秘密”,理解了母亲的痛苦,消除了与母亲的隔阂,对自己和女性的普遍命运有了更深刻的洞察和体认。

四、鬼魅——来自死者的“神谕”

母亲的幽灵多次出现在琼面前,每次总是穿戴整齐,打扮得一丝不苟,但她却在“无声地哭泣,让人战栗。黑色的泪水夹杂着睫毛膏夺眶而出”[2]194。母亲灵魂的反复出现对琼来说是一种折磨,使她想起之前身为胖女孩所遭受的欺辱和痛苦,同时又不得不思索母亲的命运,体会到母亲的悲哀。母亲被父权文化放逐于家庭的牢笼,将自己的希望寄托于丈夫和女儿身上,结果丈夫冷漠以待,女儿拒绝减肥。母亲原本空洞的生活变得毫无依托,丧失了生活的希望,变成了一个整天牢骚满腹、歇斯底里的怨妇,最后绝望而死。母亲生前就像一个鬼魅,被“困在房子里,这座没有出路、层层围困的坟墓里”[2]201-202。母亲死后,她的鬼魂每次都出现在琼的生命转折点上,帮助琼思考情感困惑、婚姻危机、两性关系。这说明母亲从来没有放弃过琼,只是早已被男性话语操控的琼最初并不能领会母亲发出的“神谕”。当她逃离母亲,跌跌撞撞地在男性社会挣扎生存,屡遭男性的迫害后,才体会到作为女性的悲哀和无助,才听懂了母亲发出的“神谕”。琼最终认识到在尝试自由书写时看到的镜中女人就是她的母亲,而她在纸上无意识写下的那些词汇,是母亲从彼岸世界发给她的“神谕”:

利用该模型对溢洪道温度应力状态进行了数值模拟。土壤在秋季冻结过程中,溢洪道侧墙的压力在土壤下部产生并增加,而在上部发育的劈裂应力可能导致溢洪道侧墙和回填土之间产生裂缝。季节性冻融土壤冻结后,上部冻土土体将承受溢洪道侧墙的剥落应力。与墙相邻土壤的下部仍可能受到压应力。一般情况下开裂主要取决于温度、湿度和土坝类型。在春季期间形成的裂缝保持开放,并且当上层水位上升时,可能会形成渗漏。

站在船首的那是谁?

迎风起航的那是谁?

在苍穹之下,在地门之下,

在箭矢之弓下,

在死神之舟上,

她为何歌唱?

她双膝跪倒,她弯下了腰,

在权势的威逼下,

她的泪水黝黑,

她的泪水参差,

她的泪是让人生畏的死神,

在水面之下,水照云光中,

她泪水落下,如黑暗之花[2]249。

琼将这些词汇整理成了诗集《神谕女士》,获得了巨大反响。琼最终意识到,母亲就是神谕女士。“她就是那个在镜子里躲在我身后的人,就是那个在每一处生命转折点附近等候的人……她就是那个在死亡之舟上的女人,那个被困在塔中、披着光滑秀发、眼神哀伤的女人。”[2]378那本诗集正是母亲从地下向琼口述的一本有关女性命运的书。死亡使母亲摆脱了父权话语的控制,她以母性话语向女儿诉说着女性的生存困境,启发了琼有关生死、两性、自我的秘密,更促使她走出了地下世界,不再逃离过往,而是接受现实。在母亲的启发下,琼最终从假死的梦中彻底醒来,她意识到“尝试逃离是毫无意义的”[2]354。

其实,琼和母亲一样都曾是男权社会的受害者,都是一个被禁锢肉体、扭曲灵魂的鬼魂。母亲最终通过死亡逃出了男权社会对她的身体禁锢,以特殊的母性话语从地下世界向女儿诉说了女性的痛苦,帮助琼一步步找到了失落的自我。琼最终也通过假死,深入地下世界,完成了一次自我疗伤和救赎之旅。琼通过倾听、回忆、了解母亲,洞察了父权社会对女性实施的话语魔咒,与母亲建立起基于平等、尊重、包容的女性言说方式。“我们俩将相互陪伴沿着走廊,走进黑暗。”[2]378阿特伍德似乎在暗示,只有重回被男性文化遮蔽的母系文化,恢复被父权文化长久割裂的母女关系纽带,才能重构起女性的自我主体性。这与精神分析女性主义理论家依丽格瑞的观点不谋而合。依丽格瑞指出,寻求母亲系谱的重建是弥补男权中心文化“负欠”的一个必要策略,而解构男权中心文化中被边缘化、压抑与异化的母女关系,就应该回到前伊底帕斯时期母亲与女儿合二为一的“黑暗大陆”中[6]117-119。女性的颠覆性力量正是建立在这种“女性系谱”(genealogy of woman)即一种新型的母女关系上,一种主体与主体平等对话、互助互爱的关系上[12]。

五、结语

阿特伍德在《神谕女士》中融入了大量的死亡叙事,让女主人公通过死亡的多重形式——假死、潜入地下、进入迷宫、梦境与镜中世界,使其深入自己的内心深处,探寻无意识中的原始冲动,汲取自我疗伤和重塑自我的力量,并通过与死者母亲的交流,得到死者的启示,了解两性、婚姻、生存的秘密,从而获得了反抗象征秩序中父权文化的力量,找回了长期失落的自我。

参考文献:

[1]傅俊,薛冰莲.互文与颠覆:阿特伍德性小说《预言夫人》的女性主义解读[J].当代外国文学,2004(1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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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张岩冰.女权主义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2001:123.

(责任编辑:张璠)

Interpreting the Death Narrative inLadyOracle

DU Hongq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Xuzho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Xuzhou, Jiangsu 221008, China)

Abstract:Atwood’s Lady Oracle focuses on Joan’s dilemma and struggle in love, marriage and career. Atwood artfully unfolds death narrative through underground image, labyrinth, dream, mirror and ghost image, and aims to let women go deep into their hearts and gain the strength of self-healing and self-remodeling by experiencing death so as to help them achieve self-salvation and rebirth.

Key words:Margaret Atwood; Lady Oracle; death narrative

中图分类号:I160.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0297(2016)01-0069-05

作者简介:杜洪晴(1981-),女,江苏徐州人,徐州工程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和加拿大文学。

基金项目: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女性视阈下阿特伍德小说中的死亡叙事策略研究”(2015SJD468)

*收稿日期:2015-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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