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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剧老艺术家口述史(四川卷续)之廖忠荣篇*

2016-03-23刘咏涛万平冯乃光

关键词:川剧作曲音乐

刘咏涛万 平冯乃光

(1.成都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四川成都 610106;2.四川广播电视大学 ,四川成都 610073)



・口述史・

川剧老艺术家口述史(四川卷续)之廖忠荣篇*

刘咏涛1万 平1冯乃光2

(1.成都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四川成都 610106;2.四川广播电视大学 ,四川成都 610073)

廖忠荣,国家一级作曲,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戏曲研究会会员,四川省川剧理论研究会音乐专业委员会副主任。从事川剧事业五十年,师从资阳河派著名琴师杨尊武。毕业后入自贡市川剧团任琴师和演奏员,并开始自学作曲。任乐队队长直至团长。为六十余出川剧作曲,享誉川剧界。

廖忠荣;艺术;人生

廖忠荣,男,1942年生,四川泸县人,国家一级作曲,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戏曲研究会会员,四川省川剧理论研究会音乐专业委员会副主任,2004年被吸收为世界教科文卫组织专家成员。从事川剧事业五十年。

1960年,考入自贡市戏曲学校川剧班,学习司琴,师从资阳河派著名琴师杨尊武。毕业后入自贡市川剧团任琴师和演奏员,并开始自学作曲。任乐队队长直至团长。为六十余出川剧作曲。代表作有《四姑娘》、《巴山秀才》、《潘金莲》、《岁岁重阳》、《易胆大》、《中国公主杜兰朵》、《人迹秋霜》和戏曲艺术影片《四姑娘》、《巴山奇冤》。还为重庆、万州、永川、成都等地川剧院作品作曲。其作品多篇(首)被选入初中《音乐》教材、《川剧名家名段》、《川剧经典唱段100首》等书。1995年在“第四届中国戏剧节”上《中国公主杜兰朵》获“全国优秀音乐奖”。

采写时间:2014年4月17日上午

采写地点:成都大学4316演播室

采 写:刘咏涛 万 平

摄 录:陈红全 熊 榕

刘咏涛(以下简称“刘”):首先,请廖老师谈谈您的师承情况,您是怎样学习川剧、学习川剧作曲的?

廖忠荣(以下简称“廖”):我是1960年7月考入自贡市戏剧学校。1960年4月以前我正是读高中的时候,因为家庭很贫寒,交学费就有困难,当时学校不同意我缓交学费,于是我一气之下我就辍学,不读啦。由于我在学校很喜欢拉二胡,有一定的基础,比如说当年刘天华的曲子,《良宵》啊、《空山鸟语》啊,我已经拉过这些曲子,当然它仅仅是种业余爱好。辍学以后怎么办?为了生计,父亲又是工人,要养我两个妹妹一个妈妈,妈妈又有心脏病,由于家庭困境,所以出来以后,我就自己拖架车,为当时的公共食堂拖煤,每天就可以挣到个半斤饭。但这不是个办法,我看到一个招生广告,自贡市戏剧学校招生,正宗是招研究员。1960年7月份,我就背起二胡去报考,一考就考上了自贡市戏曲学校川剧班。

我的业师杨尊武老师,是资阳河有名的琴师,从他那里,我学了川剧的胡琴、弹戏、唢呐的很多演奏知识,这为我后来的作曲在传统艺术上奠定了很好的基础。1961年底1962年初,就回自贡川剧团,我就当研究员,分配到学院(里)头任琴师,我有一个师兄,我们两个人就在杨尊武老师的带领下,边学习边实践。由于我是高中生,我可能相对来说是就在当时文化比较高一点的。

我自己比较有思想,我不能一辈子老是拉琴噻,我每天都很彷徨:我将来路子怎么走?而且当时我们团有个具体情况,就是很多老琴师啊,都是很有名的琴师、鼓师,我当时算下来我是第八个、九个位子上,我作为研究员,就说他能够到最高的份作为主要琴师,那在当时来说就是比较有地位的啦。但是我不甘于一直一生都做一个琴师,因此我每天思索我的人生怎么走,一个偶然机会,成都市川剧院在自贡来演出了一个古典川剧叫做《耍水人江号》,我就去观摩,我觉得它的音乐非常独特,音乐也写得很好,乐队演奏也很美,因此我萌发了我是搞川剧音乐的,我为啥子不搞作曲?它这个不叫作曲,叫搞音乐设计,我觉得这个对我很方便,我现在正式开始学的川剧的传统音乐:吹、拉,对作曲是有很大的帮助,于是我就开始自学乐理。

刘:乐理?

廖:乐理。最先我就学的歌曲作法教程,就是怎么写曲子。然后学乐理、学和声、学复调音乐、学器乐学。

刘:这些都是自学啊?

廖:都是自学,包括和声学,我学的《音乐学》是黄孙威老师的,因为在当时那个年代这些书都没出版的,都是刻印的,我通过这么多关系才拿到的。我累计起来应该说从1963年以后就一直开始自学,先学好国内外的,你比如说桂连瑞的、廖天瑞的、李重光的,外国的皮斯顿的,好多。和声学、乐理学、器乐学、曲式学,因为你要搞对,当时我不懂,你要做一个真正的作曲家,必须要认真学习这些基础,所以我就认真学习了这些东西。但里头这个一直到现在我还在学,因为我没有条件去学音乐学,我们这个小剧团。我学了以后,从1964年我们的团长发觉我在这方面还可以写点东西,因此1964年起我就开始写现代戏《丰收之后》、《会计姑娘》、《龙泉洞》,就写了这几个戏的音乐。写了以后,经过检验以后觉得还可以,毕竟是刚初学嘛,写得不伦不类,也有歌的成分,也有戏的成分,因为当年我可能对我们的声腔艺术掌握得比较少,毕竟才几年,因此它歌的成分还比较多。后来在我们团很多老师帮助下,觉得“这个娃儿还可以,还可以搞这个事情”,然后我就向这些老师学习,高腔、昆曲,因为川剧有五种声腔,昆、高、胡、弹、灯。因此就逐渐在团里边向老师请教、学习,凡是外来的剧团,它演我就要去看。

刘:这个就是在1964年以后?写了这几个现代戏的音乐以后又怎样呢?

廖:1964年以后嘛。写了,我就深谙自己的传统音乐传统声腔的知识还比较缺乏,因此不断向这些老师学习,比如说杨宗杨老师,还有我们团帮腔的谢永芳老师,他们对我的帮助比较大,其他演员老师,反正他们演戏我就一定(看)。还有资阳河比较有名的刘大岳刘老师,这个当然这些我没拜师,但是我从他们的教导中受益匪浅,学他们很多东西。

应该说在1975年以前,我都是属于业余的音乐,还不专业,也就是边工作边学习,因为我还要搞演奏,还要拉琴,吹唢呐,拉二胡,也拉大提琴,所以这些乐器都搞过。因为我们是小剧团,它要你成为多面手,需要啥子你就搞啥子,但水平必须要这么高,但是也能够努力把这些工作完成。应该说走上这个专业的作曲师,1980年,跟魏明伦先生合作的《四姑娘》,第一个戏。然后,1981年到北京演出,参加第一届中国现代戏汇演。在《四姑娘》进京之前,我跟谢永芳老师共同合作的《四姑娘》,当然由于他是帮腔的老师,他对整个声腔艺术肯定比我了解得多,他的工龄比我长、资历比我老,他川剧的声腔艺术比较丰富,因此我们合作就搞《四姑娘》作曲。《四姑娘》作曲在北京演出受到好评,特别是《三叩门》唱段的音乐在1986年获了奖的,所以因为我的关系,就使我在我们剧团整个情况打开,就是这样。

跟老师学习我很多体会。我老师跟我讲:“娃娃,你要刻苦地练,搞我们这个事啊,学得好是一碗戏饭,学不好是一碗气饭。”啥子意思?你只要有本事,你就可以在这个领域内发挥你自己的才华,按照现代的理解,如果你学得不好,有句话叫作“瘟猪子”。你就永远是打下手,就只有干些杂事,你就不能成为担任主要工作的演员或者担任主要的琴师,你就是一个一般的演奏员,对你的一生来说,就很平庸。所以我一直就很刻苦:练琴的时候,早晨3点过就起床,特别是冬天,我就打一盆水,天气很寒冷,让它结冰,当然我们川南不是结冰很凶,然后3点多起来就把双手按在盆子里边,让手麻木,麻了以后就把琴拿到河边上再拉。大冬天的晚上,直到手拉热,这个我们老师叫作锻炼手风,然后不断地吹唢呐、吊长音,这些都是老师教给我的。我家里很贫寒,我要改变自己的生活和人生,要为家庭争口气。现在我进入了这个领域,我就靠我自己的努力来学,因此我就拼命地学,这是第一点。第二点,我老师还教导我:要唱戏先做人。这点对我一生,对我的人生观是至关重要的。而且老师还教我们,艺不昧良,就是艺术不能昧良心。别人有好的东西,你就要虚心地向别个学习,你不要因为你跟某个人的关系不好,人家有很高的艺术和水准,你说别个不行,这个叫做你昧了良心。一个真正的艺人,一个有品性的艺人,一个人品好的,你要实事求是(对待)人家的艺术。因此老师教我的,这两句话对我终生受益匪浅,我永远都记得到,也使我在今后的做人上受了很大的启迪。另外一个,我要谈到也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师姐,谢永芳老师,对我的帮助很大。帮腔艺术上、声腔艺术上,特别通过《四姑娘》的合作,我向她学到不少的传统的声腔艺术,我很感谢她。还有刘大岳老师,他是我的前辈,是自贡川剧团的首席琴师,他这一生也为川剧付出了很多,也做了很大的贡献,我从学习他的作曲方法中,受益匪浅,虽然我没跟他拜师,我实际上也是他的学生,他也把我作为他的学生。我后来好多作品,他都给我提些意见,比如说《潘金莲》,因此使我收到了很多在作曲上的有益经验,应该说刘老师跟竞华老师在我作曲上给我的扶持帮助,还是很大的。

刘:廖老师,您在整个川剧生涯里面,几十年的时间,应该是为川剧作了很多曲子,那么在这些曲子里面您最喜欢、印象最深的是哪几个?

廖:我从1964年算起,到退休,到2012年为止,大大小小写过六十余个川剧的曲子。其间,我跟魏明伦先生合作了七个戏,《四姑娘》、《巴山秀才》、《岁岁重阳》、《潘金莲》、《易胆大》、《夕照祁山》、《中国公主杜兰朵》。应该说我的作品里头,受观众喜欢的,包括媒体对我的评论最多的,一个是《中国公主杜兰朵》,也是我最喜欢的。这个戏是获得了1995年第四届中国戏剧节大奖的。这个戏1998年到北京和张艺谋的《图兰朵》(意大利的歌剧),在北京同时上演,这是在我做团长以后,我和中国演出公司签的一个协议合同。当时中介公司就说:“这个戏啊,有东西方文化交流。”就是意大利歌剧院准备到紫禁城来演出《图兰朵》,《图兰朵》是普契尼的一个代表作,魏明伦把这个戏改成了《中国公主杜兰朵》。他以两个不同的剧种、一样的题材,在北京进行文化交流的演出。这个戏在北京演出反响相当强烈,可以说北京的各大媒体是连篇累牍地给以报道,演了九场,场场爆满,不管是国人还有外国的朋友们看了,都给予很高的评价,当然这个戏的收益也很好。我在北京演出了这个戏以后 ,《京剧时报》、《中国音乐周报》,还有其他媒体都对我进行了采访。《中国音乐周报》专门有一篇报道——《川腔川韵杜兰朵》。你比如说大作曲家王世旺、吴祖强,专门都来看了戏。还有中国交响乐团的指挥就是洪孙阳、卞祖善夫妇,来看了戏后兴奋不已,演出刚一结束,马上就跑来(找我),因为我又是指挥。戏刚一完在谢幕的一片“耶”声中,来了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师,问:“哪个是廖忠荣?”我就说:“我就是廖忠荣。”“哎呀,你就是廖忠荣呐”,他说,“我是卞祖善……”我说:“卞老师我知道你,中国著名的指挥家卞祖善老师。”他一下就把我捉到:“太好了太好了,太动听了。”他一直给予这个戏很高的评价。吴祖强、王世旺,然后国家这些都有评论,当然最有代表性的还是《川腔川韵杜兰朵》。

刘:嗯,这篇文章?

廖:是这篇文章。我很喜欢的作品,还有一个是《夕照祁山》,是魏明伦写的,写得很不错。这个戏,1986年参加四川省的振兴川剧调演,我获了一等奖。2002年又参加了中国戏剧节,在重庆,也获得了大奖。这个戏的唱段《五丈秋原》,已经被《中国戏曲唱腔精选》收入,然后又收入了《四川振兴川剧汇编》音像工程,收入了四川名家名段,又被彭潮溢编著的《川剧经典100首》收入。《夕照祁山》的这一段是诸葛亮在临死之前,他和他的夫人在梦中相会的时候,非常深情、非常感人的一个唱段,在各地演出都获得了极大的好评,无论是在成都,包括1986年以后到北京,2012年在重庆演出,这一个戏我也很喜欢。

还有《潘金莲》,我也很喜欢。这个戏的音乐,因为魏明伦写的《潘金莲》这个戏可能很多观众晓得,它是荒诞川剧,到底荒诞川剧的音乐怎么搞?这对我来说是个挑战,因为它其间有今人、有古人、有外国人、有现代人,因此我拿到这个剧本以后,就考虑了好多天。最后,我就用荒诞音乐来配荒诞川剧。荒诞到什么程度?它的戏里头有外国人,有今人,有流氓,有阿飞,有施耐庵,有武则天,有安娜・卡列尼娜,有现代人吕莎莎,由很多人来组成这个戏。但这个戏貌似很荒诞,它又有合理的内核,它分戏外戏和戏内戏,戏外戏貌似荒诞,但是戏内戏的内涵很深,因此我又用什么样的川剧形式、音乐形式来表现它?我就用了五花八门的音乐。戏中戏,保持它的正宗川味;戏外戏,我就根据各种人物来写他们,比如说戏外戏,最典型的人物吕莎莎,当时八十年代,这个戏很流行的,当我来支“当当嗒滴嗒滴嗒滴,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对,可能你就很熟悉的了,我就用这个来作为它的音乐形象。你比如说贾宝玉,它把贾宝玉穿插进来了,我就用越剧的一些腔调。其中有个芝麻官,我用的豫剧,因为说“七品芝麻官”,他最典型的就是豫剧。要现代阿飞用什么?我用的迪斯科舞曲《阿里巴巴》这些来表现。然后安娜・卡列尼娜,我用的是俄罗斯民歌。武则天上场我用的是昆曲。它这个戏啊,它的音乐元素很复杂,如果做认真分析,一个荒诞戏,可以在我见到过的中国戏剧上还没见过叫做“荒诞戏”的,因为它五花八门,不同时间、不同国家、不同地域、不同民族。我们试想,如果你要用纯粹的川剧来演绎这个戏,它可能收的效果可能不会很理想,因为它不(可能)适合各种民族、各种地域、各种人物的需要。你必须按照它戏中人物的地域、语言、民族、性格、情感来演绎它,所以我大量地就用了各种不同的声腔。这个戏中戏我保持的正宗川剧。戏外戏你比如说荒诞这种戏,演出来以后,年轻人又很喜欢,啊呀,好听;但是老人就反对,但是老年人又看又骂,觉得戏中戏很好听,他们就接受不了戏外戏这种东西。我记得有次在重庆演出,戏中戏潘金莲呐、武大郎呐、武松的唱腔,还是川戏;这个安娜・卡列尼娜唱的是俄罗斯民歌。人家年轻人说:“哎,老师傅你不懂,这个川剧就好听,它是荒诞川剧,如果你喊安娜・卡列尼娜来唱川戏,那还不使人笑话啊?”你看贾宝玉出来唱起,相当于当年的贾宝玉,所以它收到很好的效果。因此彭潮溢先生专门为这个《潘金莲》撰文评论。演遍了大江南北,我们在成都、上海、苏州、南京,一路盛况,可以说。在南京演了六、七场,上海演了七、八场,苏州演了两场,苏州大光明剧场。

刘:这是哪一年呢?

廖:1986年。苏州有个大光明剧场,4000多人的剧场,历史性地没坐满过,由于《潘金莲》在南京和上海影响特别大,所以说苏州才邀请去演出。嚯哟,爆满,最后演完后啊,整个台下的观众包括年轻观众根本就不走,都还在吼:“我们要见魏明伦,我们要见魏明伦……”都觉得这个戏好看好听。这个戏的音乐它虽然说是种荒诞的,但我觉得它很有特色,我觉得从我搞音乐这种角度我喜爱它,以荒诞的形式来演绎了荒诞川剧,如果以一种纯粹的正宗的川剧来演绎它,我想它的艺术效果可能是另外一种,这是第三个我喜欢的。

第四个《岁岁重阳》。这个戏,是1984年魏明伦根据《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来写成的一个当时人叫做无锣鼓川剧,说无锣鼓胜有锣鼓,它加的是小道,即便说没有大的大锣大鼓,用的是小道,主要用的就是乐队,在这个戏的音乐里头。它是在一个落后的年代,在那种爱情被遗忘的年代,一个山脚里发生的事情。当时看了剧本我很感动,这个戏的音乐里头我觉得,对我来说提供了很宽的驰骋余地,我用了四川山歌和四川民歌来作。和川剧融合在一起,山歌、民歌融合在一起。这个戏出来以后,大家觉得相当好听。1985年到北京演出,北京《戏剧电影报》有个叫宋晨的评论家,专门写了篇文章,叫《谈〈岁岁重阳〉的音乐》。他谈了几句:“《岁岁重阳》的音乐相当动听,十分完美,它把四川山歌、四川民歌和川剧的音乐写得是水乳交融。”当时的年轻人看了《被爱情遗忘的角落》的主题歌“啦啦,啦来来哩啦哩啦,谁知道角落……”音乐在这个(戏)里头,你看,又是(电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的主题歌,它是王酩先生写的,这个戏当时在全国反响很大。我就把(电影)《角落》的主题音乐,加上川剧音乐,加上四川的山歌、民歌,揉在一起,收到了出人意料的效果。这个戏的音乐中有一段《对门山上豹子哥》,2002年教育局批准这个用到了中学《音乐》教材:“对门山上诶豹子哥,春妮有话对你说。”它最后结尾在“嗯嗯嗯嗯……”用川剧的音乐有机地和电影的揉在一起,很动听,因此就会收入了这个九年制义务(教育)教材。

因此在我的整个戏里头,最喜欢的戏,就是《中国公主杜兰朵》、《夕照祁山》、《岁岁重阳》、《潘金莲》。你看,《中国公主杜兰朵》我用六种声腔,因为川剧有五种声腔——昆、高、胡、弹、灯,你说这个戏我为啥要用这么多声腔,因为它这个挺丰富,杜兰朵是冷峻、孤僻的一个公主;然后有个无名氏,这个难度低,因为他的父亲是个小花脸,他闲;然后有个柳儿,是最可爱的人。在这个戏里,由于人物不是很多,如果用纯粹的单一的,它的声腔一定会感到单调。然后这个戏里边我用三个音乐主题:一个是杜兰朵的音乐主题,我用的就是“哒哒哒哒,嗒啦哩哒哒啦哩啦哩”;然后我用的另外一个主题,我觉得最有特色的柳儿的音乐主题,我用的是《茉莉花》,后来我才晓得我的音乐信仰和作曲家普契尼,不约(而同)地走到了一起,但我之前没有看过意大利的歌剧《图兰朵》,但是后来处理后面的时候普契尼也用的《茉莉花》,我就把《茉莉花》“哩哩啦哩哒哒哩啦哩哒啦哒哩哆”用到柳儿,因为柳儿是个为爱情牺牲、白玉无瑕、相当可爱的一个人物,我就把这个音乐用来作为柳儿的音乐形象。我的音乐很丰富、很动听,可以说老少咸宜。你比如说昆腔,用高腔,用弹腔,就说用五种声腔在一个戏里边表现。杨昌林先生曾经说:“忠荣,你把你这五种声腔简直用得水乳交融。”我说,“昌林你莫在那儿说,我晓得还有得爬,你我自己晓得,在某些地方还不是很完美的地方。”我说它咋有连贯性,我就用整个我的音乐主题把它有机地连贯在一起。我就十分注意,每个戏要用它的音乐主题,音乐主题的作用就是统筹全局的音乐,它要从剧情、人力、物力需要出发:第一,它必须是川剧,或者从川剧里边划出来的,就是哪个人物的音乐就是整个戏的音乐,你比如说《杜兰朵》,“哒啦啦哒啦喱哒哒,滴答滴,哒哩啦哒啦哒啦”,它用《杜兰朵》的音乐形象,“滴滴嗒啦啦啦哩哒哩哒”,里头的音乐形象出来啦,你听,然后我用主题把整个音乐的唱腔、节奏、演奏的唱段再一起连接,它又进了个有机链,所以我说《杜兰朵》的音乐喃我觉得它的特色在那个地方,比如说用五种声腔来演绎它,它是我的成功之作,所以说它获得了全国的优秀音乐奖。

刘:关于您获得的奖励,您最喜欢的是哪些?请您再补充谈一下。

廖:一个是1986年,当时《四姑娘》的《三叩门》唱段,它是全国性现代优秀剧征集奖,我的《三叩门》获得了这个创作奖,对我来说第一次获得全国大奖。然后1992年,全国戏曲“天鹅杯”展播,《岁岁重阳》唱段获一等奖。

刘:廖老师,您说的《四姑娘》,《三叩门》它是里面的一个…?

廖:是一个唱段,《三叩门》是一个唱段,《四姑娘》是一个戏,三个片段一个唱段。然后1992年,在全国戏曲展播中,四川电视台专题片《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廖忠荣音乐作品欣赏》,获得全国戏剧展播一等奖。1995年,《中国公主杜兰朵》获得全国优秀音乐奖。因为这几个戏我花的功夫不少,而且观众对它的反响也比较好。正因为《杜兰朵》在全国和全省有影响,所以国家有关戏剧方面的(书籍等)都把《中国公主杜兰朵》收录进去了的。

刘:廖老师,你担任过自贡川剧团团长,这个是啥子时间呢?然后你担任这个领导和你作曲的川剧艺术这方面有什么关系?

廖:我先入的年轻团,进团以后当研究员,然后我从队长,乐队的队长、艺术室副主任、主任,然后1986年做副团长,1996年做团长。这个团长应该说对我们这种地市级乐团来说是个很苦的事情。

刘:1996年当团长就一直到退休?

廖:我本来是2002年退休的,由于我在团长期间做了些业绩嘛,修房子啊,出了很多戏,要留我,后来我是因为高血压,两次住院,所以我就只延长了两年,结果是2004年退休的。我做团长那就是很苦的事情,为啥子很苦?你想全团一百多号人,我必须自负盈亏、我们是差额拨款,国家只给你这么多,不足的部分你要去找,还有医保、社保、业务的投入,加上自贡的经济又不是很发达,所以是相当累,而且不能够丢自己业务,我又是作曲,又是配器还要指挥。

刘:配器?

廖:啊,因为这个乐曲出来了之后,你不能单独作为一个主旋律,你还要配器,就是要把各种乐器配置在一起,这就产生一个和声副调等等器乐学方面的东西了;然后指挥。既要管行政事务,又要管百多号人,业务也要管,自己的业务也要不能丢,还有团里你要不断地出戏。因为当年的魏明伦先生现在都调到省上来了,我当团长以后,我教的第一个戏就是《人迹秋霜》,当时是闷到头弄的,就照自己的想法嘛,而且当时正在修房子,又没得法,娃娃们又没得住的,我们娃娃都住在几平方米,我看到他们就觉得这些搞艺术的太辛苦啊,所以我才不遗余力地到文化局、到市委、到市政府去反映,我们这个班子就应该给这些娃娃解决房子。

刘:就是青年演员?

廖:青年演员呐,就川校毕业过来的,是就是这些娃娃没得房子住,最后是不遗余力地喊呀,真苦啊,还有各自的业务还要跑,最后房子修成啦,修了4000多平方,现在都算自贡标志性的建筑啦,算修得比较好。

那个剧场,改造剧场和修房子我把它结合在一起,当时市委书记,给了我400万的开支去弄这个剧场。现在我们的青年演员住的都是至少都是90几个平方,当年算下来是650元一个平方,现在它整不起了。又要去修房子改善大家的福利,又要搞作曲。早上七点钟不到我就起床进我的办公室开始写东西,中午不回家我就配戏,要把这些事情处理完啦,因为白天就要上班,要处理很多这样子的事。尽管很苦,但由于我对这个事业很酷爱,再苦我说我也要搞,这点我的夫人对我的支持很大,我基本上是早出晚归。她就撑起家务上的事情,包括娃娃那些。你不然几年时间搞得很有成就?你比如说到香港演出、到北京演出、全国获大奖,又修房子,又改造剧场,所以市里给我的荣誉还是不少,又是两次的先进个人、若干次的优秀党员,又是拔尖人才、自贡市的首批学术带头人,我觉得党、政府对我这么好,我又是个党员,给我那么多荣誉,我如果不努力工作我觉得对不起我们团、组织对我的信任,因此我必须努力工作。所以我尽管很辛苦,但是我觉得起码从中收到了效果,我感到相当的欣慰、愉悦。尽管我们是地市级剧团,因为自贡川剧团是被誉为振兴川剧的一面大旗,它是几代人不懈的努力挣出的这个荣誉,我不能在我这一届而把我们几代人的努力付之东流,(那样)我觉得我对不起我的团、老师、自贡市的父老乡亲,因此哪怕再辛苦再累,我都坚持下来了。都觉得我还太累,但是又没啥子办法,我觉得还顶起头皮干,要为振兴川剧做出努力,所以我必须坚持下去。

当然我有一个很优越的条件,由于我团没有一个完整的乐队,对我得天独厚的条件就是我是团长,我可以使用乐队,这个戏用完不够,我可以到民间去借。如果我不是团长他不尽然会同意,因为我是法人代表,有权力。所以这方面对我来说起码我的乐队或者要请其他演员,这点是我的一个契机,但是我的权力我没乱用,都是用于在业务上。我出的戏不管是《刘光第》,我搞的这个《人迹秋霜》,它都收到很好的社会效果,比如说到杭州演出、到北京演出,都收到很好的效果,所以我很喜欢,虽然说当团长很辛苦。

刘:廖老师,就是说在您整个川剧生涯几十年的时间里面,您有没有培养人才?就是说您的学生、徒弟这些方面的情况可以谈一下。

廖:培养,现在都有这个,我有两个学生曾经愿意跟我学,但他们后来看到一个是川剧这种境况,加之我又到成都来了,最多我给他份资料书籍,就是我曾经学过后来我觉得对他们作曲有利的资料,然后我在团里编戏我带他们搞,他们都不愿意。但这些娃娃都是原来川校毕业的,一个叫王文,一个叫王元文,一个是琴师,一个是音乐。我马上又要回团里边写一份戏《还我河山》,就是日本轰炸自贡这个事情,有冯玉祥,它写这段经历,就当时有一自贡的盐商,为抗日献了两架飞机,自贡的盐商是在全国第一!要求我要做这个戏的作曲。现在这个看来我了解的哈,川剧作曲少之又少,闹人怨。你比如说我退休以后,我应重庆之邀,为重庆川剧院写《延安坡》,重庆川剧院还有一个作曲,也是将近五十岁的人了。成都川剧院,他们也只有两个,一个王文学,一个周宇,王文学马上满60啦,我是72了;然后省川剧院有一个,李全新,比我还大,要我到永川跟他一起写《风云一日》,2010年,跟他写《风云一日》喃,我就作曲,乐队都没得,完全借的永川的业余乐队。这个戏效果相当好,中央台的十一频道(戏曲频道)专门来采访我,我的音乐,在重庆引起很大的反响,但这个团最后垮掉了。接下来,又是为万州川剧团写《鸣凤》,它有个叫谭菊群的演员争夺梅花奖。他们曾经呀对音乐有些意见,又专门把我请去写《鸣凤》,主要承担音乐主题,把音乐统筹起,要重写。从2004年我退休以后都断断续续,特别是2010年以后,我就每年都奔波在重庆、万州、永川、成都,还有一些地方,给他们写音乐。比如说成都我前天才写的《岁岁重阳》的音乐,因为又是他们信任我,而且我对川剧的情结。尽管说川剧很不景气,很痛心呐它居然变得这个样,我觉得真的很伤感。我现在总的说只要我还能够写,我的团和其他团要求,我还会为川剧作曲。因为川剧这门艺术,是拥有两亿人观众的艺术,但是它保留下来的就是重庆市川剧院、四川省川剧院,只保留了这两个团,其他的成都市川剧院改成成都市川剧研究院,自贡我们叫做川剧艺术中心,你说那么大个四川,八千多万人,想到这真的很伤感,它是我们的民族艺术、是我们的瑰宝。我觉得前几年大胆地把它们从事业单位转成企业,我不理解。

刘:廖老师,这儿您已经谈到我们最后一个问题,就是说川剧的现状和您对川剧问题的看法及建议,请您谈谈。

廖:川剧的现状很过分,它是没有观众。没得观众的原因,由于现在剧团很少,经费不足,没得剧团也没得演员。现在我们的大剧团省川剧院,人才也很匮乏,它没演过戏。你想四川省川剧院是皇家级的剧院了,它又是中国川剧院,它人员匮乏,经济很匮乏,现在排一个戏动辄就是几百万,两三百万算少数,如果真的排一个很有质量的精品剧,它的耗资、它的人员,真的是直说很匮乏。川剧为什么没得观众?应该说六十、七十,甚至八十年代我们在自贡每个礼拜六礼拜天一共演出八场。就演传统戏,照样有观众。当然,因为现代观众特别年轻观众审美情趣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你比如说川剧的节奏,他眼里就只有历史性的东西,而且它的声腔艺术跟现代人的审美要求有很大的差距,现在的媒体很多,电影、电视等等,五花八门的,对戏曲有个冲击。四川省1982年就提出了振兴川剧,当年你看振兴川剧那个盛况。到九十年代,要说没观众呢,1998年我们到北京演出《中国公主杜兰朵》,九场场场爆满!啥子概念,二百多元的票,外国人而且是席地而坐的(也)买不到票,来看我们的川剧,觉得好看好听,这是实践证明呐!但是后来可能是我理解由于这些剧团都是事业单位,给国家带来很大的负担,它不可能创造(经济效益),我觉得只要它的社会效益好。你如果纯粹要它去搞经济效益,那就只有走另一条路了,整些淫秽、低级、庸俗、下流的东西!因为川剧要在舞台上面教育人、启迪人,我们的传统艺术好多都是这样。由于现代的各种艺术门类、形式增多,当然对川剧有个冲击,如果国家不给它在物力上、在人力上扶持,它当然就没得观众。还有我们的媒体也得跟踪,去宣扬我们的民族艺术。你看京剧就相当好哇,媒体在不断地宣传。你说我们四川宣传了川剧多少啊?从四川电台、四川电视台,我们的各类报纸,宣传得很少嘛!年轻观众,对于戏曲他就更不了解,你说如果一旦有好戏媒体就大幅地宣传,对不对?再加以国家的扶持,我想它是不会没有观众。现在我们自贡川剧艺术中心,逢年过节还请我们团去演出啊,所以观众也很喜闻乐见呐。因为现在它的任务也隐藏着经济效益,它作为川剧艺术中心,它有演出,你要喊它来做自己的创作,如果政府不扶持,那不可能。你可想而知现在其他的文艺团体转成了企业以后,它要保自己的生存,国家不扶持,可想而知它的前景是很(暗)淡的。振兴川剧是四川省在全国的各类戏剧中率先进(行的),然后京剧也提到振兴京剧,然后河南提出振兴豫剧。当然又在抓抓抓一火,后来可能由于方方面面的原因嘛。我估计有的团得不到国家的扶持,因为每年要汇演,汇演就要靠国家拿钱,就承受不起了。国家财政又拿不出这个钱,因此它就不参加,几年以后就没人来参加了。所以有人要说振兴川剧,这就是由于国家扶持的力度不够。现在我们国家的形势好了,我觉得应该来扶持,应该发挥起当年那种精神,继续振兴。如果说我们不振兴川剧,这八十年代以后的人对川剧的了解这些就要断层呐,这是很可怕的!川剧有两亿人的观众,我们出了这么多的艺术家,……现在有些老艺术家不在了,现在像我们这个年龄、比我们还大的老艺术家还在不遗余力地为振兴川剧、为传承川剧做贡献,因此我呼吁我们要发挥当年振兴川剧这种精神,政府投入,继续让川剧这个民族艺术、艺术瑰宝发扬光大,争取更多的观众。我们在很多地方演出,我们团有几个戏,《岁岁重阳》到北大演出,《中国公主杜兰朵》在北京演出,大学生看;《潘金莲》是大学生在看,看了(都说)好看。它不是这个观众的问题,我刚才说了媒体的宣传问题,当然现在最重要的是国家的扶持问题。国家扶持要给人才、给指标、要给钱来培养,因为艺术培养它有个周期,不是一两年,一个戏曲演员不容易啊,他要唱、做、演、打、翻,相当不容易的。如果国家不给予扶持,我觉得很难成器的。我深信二十年以后,川剧还会有观众,川剧还要振兴,我充满信心。

(责任编辑:刘晓红)

K825.78;I236.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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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342(2016)04-120-09

2016-02-16

本文系2011年度文化部文化艺术科学研究项目(项目编号:11DB06)阶段性成果之一。

刘咏涛(1964-),男,成都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万 平(1954-),男,成都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文学硕士;冯乃光(1962-),女,四川广播电视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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