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饰界——当代艺术首饰的创意思考与实践

New Jewelry: the Creative Thinking and Practicing of Contemporary Art Jewelry

撰文：胡世法



新饰界——当代艺术首饰的创意思考与实践

New Jewelry: the Creative Thinking and Practicing of Contemporary Art Jewelry

撰文：胡世法

[摘要]艺术首饰不断模糊首饰传统的身份，边界也在不断被拓展和跨越。首饰艺术家们不断质疑首饰固有的各种属性，以首饰作为表达的手段，从材料、工艺、观念等多个方面不断探索和实践，推进艺术性的探讨和研究，并进行更为实验革新的艺术创作。深入剖析艺术家们的创作思想和方法，总结可贵的创意经验，以期给当代艺术首饰的创新发展以启迪。

[关键词]艺术首饰；艺术家；创意

[Abstract]Jewelry art principles continue to blur the identity of the traditional jewelry and its boundary also continue to be expanded and across, becoming a new form of art. Jewelry artists have been questioning various properties inherent in the jewelry, jewelry as a means of expression, from multiple aspects of material, the process, the concept of continuous exploration and practice, promoting the art of the discussion and the research, and the innovation of artistic creation. This paper presents the concept of creative artists and the method and sums up the valuable experience in creative so as to give some enlightenment on contemporary art jewelry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

[Key words]Art jewelry;Creative Thinking;Artists

当代艺术首饰是个年轻的艺术类型，它发端于20世纪50年代的西方。时至今日，它已得到极大的发展，现已呈现出异常丰富多元的面貌。传统首饰代表着权力和财富，彰显着身份与地位，而艺术首饰则不断模糊首饰传统的身份，边界也在不断被拓展和跨越，与历史、社会、文化、艺术的关系更加密切，成为了一种全新的艺术形式。艺术家以不同的方式为人们提供全新的作品与现有的审美观念进行挑战，在这一过程中重新迸发出新的视觉语言。首饰艺术家们不断质疑首饰固有的各种属性，以首饰作为表达的媒介，从材料、工艺、创意、概念等多个方面大胆探索革新，不断尝试和实践，进行实验革新的艺术创作，让当代首饰呈现出无比丰富的革新面貌，推进首饰艺术研究和发展。笔者通过对艺术家们的创作思想和方法进行深入剖析思考后，总结出以下几点全新的创意方向：

一、挑战材料

在传统观念中，首饰是财富和权力的象征，首饰的材质大多为极为贵重的金属和宝石，而当代的首饰在材料的选择上迥异于传统首饰，他们尊重材料独有的特性，不刻意地强调材料的贵重性，更侧重于理念的表达，只要能充分表达自己的情感观念，没有太多限定，材料选用的范围非常宽泛。这些天才的首饰艺术家们创作出独具个性的艺术作品远远超越了所使用材料的固有价值。如美国首饰艺术家Melanie Bilenker用头发创作的首饰。

艺术家受维多利亚时期人们将头发及微型的肖像画与色料一起锁定用来保存失去的爱的记忆这一行为的启发，通过用头发丝构成影像来保存自己的记忆。用发丝的原意不是要复制事件，而是为表达宁静的时刻，那些平凡的、家庭的、日常的时光。同样运用全新材料来创作首饰的还有荷兰首饰艺术家Nel Linssen，其用纸作为材料并用环状作为基本形，创造出了精美而别具匠心的作品。

1935年出生于荷兰的Mook en Middelaar，三十年来，持续探索如何将不同的形或结构形成新的构成方法。这使得她的作品在佩戴时更有吸引力。她的作品极其敏感，富有人文气息。灵感来自植物世界的韵律节奏和结构，而尤其特别的是用纸来做首饰的材料。所有作品都是用手做成不同的结构，由几种形构建，这些形经切出来再粘合在一起，之后再折叠部件来创建体积和最终的形体。另外美国佛蒙特州首饰艺术家Jaclyn Davidson，她的艺术首饰主要采用手工锻造的铁和18K金结合，直接利用金属铸造，采用磨、折叠、起凸和雕刻等技术制作完成。Davidson将她独特的设计描绘为“包含自然的细节与纯朴”，它使典雅的宝石和手工锻造的铁与金之间惊人的对比与熔融。让与传统首饰几乎没有交集的廉价的铁华丽转身，变成让人惊叹的艺术首饰（图1）。

美国当代首饰艺术家Donald Friedlich则偏爱用玻璃来创作。其首饰作品同时结合了金工和玻璃两种工艺，探索了新材料在首饰中的应用，营造了宁静、肃穆、细腻、简约的独特美感。清澈的玻璃首饰拓展了玻璃的视觉特性，特别地放大了首饰佩戴的衣物局部，织物的纹路变成了首饰中的图像。然而如冰霜状般的作品拓展了玻璃的半透明，展现了微妙的色彩并变化了衣物的色彩。作者把这些作品当作“适应场所”的首饰，这是由玻璃做成带有织物意象的首饰。

二、创新工艺

由于历史久远，有相当一部分精致的首饰加工工艺几近消失。幸运的是，有这样一些首饰艺术家，他们对这些古老工艺重新关注，并通过深入研究、细致梳理这些古老工艺的脉络，让这些工艺得继承延续，同时运用当代的表现手法让这些工艺重新焕发勃勃生机。比如偏爱古老的金珠粒工艺的美国首饰艺术家Harold O’Connor对金珠粒工艺进行了重新开发。他曾在丹麦、芬兰、德国和奥地利等国接受了二年半的金工训练，潜心研究决定他创作方法及美学理念的欧洲文化，同时他还受到David Smith和Isamu Noguchi的抽象表达和生物形态的雕塑影响。Harold O’Connor创作的可供人们佩戴的小物件具有强烈的三维空间和惊人美感，繁杂、革新的作品突出精心制作的表面肌理，包含鲜明对比的有机形与闪耀的金属，为让首饰进入纯艺术领域作出了独特的贡献。他偏爱金珠粒工艺，另行结合网状组织、金属压层、片状结构、薄片和滚筒辗压纹等。通过用微小的金珠粒创造出乎意料的表面肌理，开辟了首饰设计的新领域。

意大利首饰艺术家Stefano Marchetti则重拾了传统的木纹金工艺（用金属叠层来制作木纹的工艺），其源自古代日本的一种金工技术，Stefano Marchetti以木纹金拼贴技巧而知名。Stefano Marchetti 是毕业于意大利帕多瓦（Pdaua）学校的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Stefano Marchetti 受帕多瓦学校的大师Francesco pavan影响，通过他的研究，他发展出一套自己的技术——用金属制作拼接的图案。他探索的主题远超出拼接技术，以此技术为基础，他创作了极其精致而又美丽随性的拼接金工作品。从微小的物体到一件雕塑，Marchetti高贵的作品体现了一个艺术家用实验促进创作的惊人天赋。

图1　Davidson作品

图2　Jesse Mathes作品

三、边界跨越

首饰的边界一定是固定不变的吗？首饰除了能作为身体的饰物之外，还有没有其它的可能，它和其它的艺术门类如绘画、雕塑一定是严格区分的吗？边界的跨越是任何艺术门类得以发展的必要过程，首饰当然也不例外，艺术首饰的边界可以一再被拓展。艺术首饰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微缩的雕塑。雕塑和首饰的区别不仅是大小之分，有些观念首饰体量很大，丝毫不比雕塑小，首饰侧重的是和人体的关系，它是在佩戴者、创作者、观赏者之间产生的一种互动关系。比如韩国的首饰艺术家 Dukno Yoon就将运动机械融入首饰，跨越了首饰静态的展示方式的边界。Dukno Yoon是一位想象力丰富的首饰设计师，它的系列运动机械首饰结构精巧，构思奇妙。将机械运动原理融合到当代首饰设计当中。代表作品是模仿鸟类飞行的戒指，利用手指关节的转动，就可以让戒指上的装置模仿鸟类飞行的姿态，惟妙惟肖。仿佛只要戴上这只戒指，手指就化身为一只飞翔的小鸟，这些精密的机械感首饰有着耐人寻味的巧思。Dukno Yoon开发了自己的形式语言，这些作品创作的目的是解释翅膀的自然运动，创造运动的各种结构形式，并与观赏者和佩戴者分享隐喻、想象力和幽默。

英国首饰艺术家Wendy Ramshaw则打破首饰与雕塑的界定，让首饰变成微型的雕塑。Wendy Ramshaw是英国最著名的装饰手工艺人，她的作品被世界各地一流的博物馆收藏，她拥有的完美技艺和创造性的作品为她赢得了国际声誉。四十多年来，她一直创作出令人鼓舞的作品。Wendy Ramshaw的作品跨跃了首饰与雕塑之间的界限，她用金、银、铂金来镶嵌珍贵的宝石，并将这些作品放在复杂的底座上。乍看这些作品完全是独立的艺术作品，但当作品被拆开，这些精制的物品就显示为一组可佩载的戒指和耳饰。

美国首饰艺术家Jesse Mathes则致力于发现首饰与服装的关系。Jesse Mathes的作品挑战对首饰传统佩戴方式和尺度的认知，她的灵感多来自于维多利亚时期的服装。作品大胆、另类，让人过目不忘。她的作品以佩戴于颈部为主，尺寸很大，具有类似颈圈的特征。Jesse Mathes的作品获奖无数，参加过很多知名的展览。Jesse Mathes有服装学习的背景，这促使她从本源上将首饰与服装靠近，着力于非传统人体装饰物的探索。创作选用金工技术，也选用与服装密切相关的编织工艺以达到首饰与服装界限模糊化的目的。作品整体形态显示出强烈的张力，给人震撼的视觉效果（图2）。

图3　Bruno Martinazzi作品

图4　Lisa Gralnick作品

图5　Lisa Gralnick作品

四、前卫先锋

首饰的发展过程也是不断创新的过程，“前卫先锋”是不可或缺的一种可贵精神。这类作品非常超前，甚而出格，完全异于主流社会群体对首饰的规范认知，然而创新是一股永不停歇的潮流，这类首饰往往在初现时期很难被人接受，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会逐渐为人们所接受，并有可能风靡开来。前卫先锋的首饰总是一直保持其叛逆的色彩，因其具有独特的品质而让人回味无穷。例如，荷兰的首饰设计师和概念艺术家Ted Noten，Ted Noten的首饰设计特点是幽默和概念性。Ted Noten擅长以透明亚克力和物品结合来创作异常大胆的首饰，尤其以包含手枪和一只戴珍珠项链的老鼠的亚克力作品而闻名。他的作品被世界各地的画廊和博物馆广泛藏品。艺术家自称其作品创作灵感深受杜尚、弗兰西斯·培根、达米安·赫斯特和玛丽莲·梦露等人的影响。

新西兰首饰艺术家Julia de Ville有着比他人更深刻的彻悟，她独辟蹊径地选择用金银等金属材料配合木头、煤玉甚至动物标本来阐释自然界中的死亡这个颇有争议的主题。她将源于15至18世纪Memento Mori(铭记死亡)风格和Victorian Mourning(维多利亚式哀婉)风格的灵感融入自己的艺术作品，发展出一个集首饰、标本和皮毛艺术于一体的独立品牌DISCE MORI(拉丁文“理解死亡”之意)。Julia de Ville仿佛在用银质的修长鸟爪或是形态逼真的濒死小兽隐喻轮回和表现死亡的归宿，而那些置于首饰上的标本，则是对美的挽留和永生的雀跃。尽管Julia de Ville的作品浸透着阴森的华丽，但却没有丝毫的邪恶，它意欲唤醒我们沉溺于未来的心，去感受真实世界的美好。

德国首饰艺术家Bettina Speckner研究生毕业于慕尼黑艺术学院，曾师从于首饰大师赫曼荣格(Hermann junger) 和奥托·昆泽里(Otto Kunzli) 。影像照片是艺术家最喜爱表现的主题。这些以照片为基础的作品，特别是那些镶嵌了铁板照片的作品体现了Speckner力图展现出照片中人物内在的影响的用意。Speckner曾说“照片促使我们相信以前的事件，游览过的地方，并进入我们从未谋面的人居住的房子里。照片不只是提供证据，还包含让人尊重的史料。”珐琅和蚀刻的锌风景画被Speckner大量用于她的作品。这些风景画通常是单色调的，保留黑白两色的风格。Speckner作品里人像的力量因超出我们对于相片准确性的接受而被大大强化了。在她的创作过程中，作品透露的信息和她所使用的材料和形式相互作用彰显出虚幻的历史美。Speckner别具匠心地把影像和珠宝合为一体，又让它们各具特色。

意大利首饰艺术家Bruno Martinazzi的作品一直探索身体片段的内在象征意义——尤其是手指、嘴唇、眼睛——经常被Martinazzi的首饰所描述。Martinazzi既是首饰艺术家又是雕塑家，或许作为微型雕塑，他的首饰能很好地被理解。1960年代后期，Martinazzi探索存在主义——生命和真理的意义——通过减少碎片化的现实，去感知绝对的人体外形。在Martinazzi的“艺术之吻”作品中，嘴唇意味着词汇、神话、歌曲、讲述和爱。Martinazzi的作品充满多层的意义，强调他思考的自然哲学和他的首饰制作。他将概念置入身体的外形再赋于身体的外形以意义（图3）。

五、实验概念

概念首饰是艺术首饰的最前沿。它不是为了便于平时的佩载而创作，它是为艺术家表达特定概念而创作的作品。概念类的艺术首饰本身是实验性的，它不强调功能，不必具有可佩戴的功能，甚至不是实体，只是作为一种概念而存在。它和绘画、雕塑等艺术形式一样，创作纯粹的艺术品，促使人们反思。这种首饰完全是一种艺术的表达，它很纯粹，是有感而发，是艺术家的内心情感、观念的独白，它无关乎金钱、地位、销量、市场。

美国首饰艺术家Lisa Gralnick的作品激进强烈地抨击当代文化本质，她用黄金来探索唯物主义和用户至上主义的性质。讽刺黄金似乎丢失了其本质的价值。通过让其成为标准来反对所有其它的商品被单一估量，她创作的系列作品“黄金的标准”即由来于此。这些作品探索冲击当代经济中黄金的价值，通过计算等值黄金的量，并把金贴在这些物品的石膏复制品上，来反映各种日常物品的价值。Lisa Gralnick创作了一组具挑战意义的雕塑，质问我们的价值系统和我们放置在财产上的价码。Lisa Gralnick认为艺术首饰能体现理想的理念，她为创作作品而选择的材料服从她的意识形态的陈述（图4、5）。

德国慕尼黑美术学院珠宝艺术专业主席Otto Künzli，则彻底改变了现代艺术首饰。45年来，他一直在首饰艺术的前沿，具有深远国际影响和独特地位，不但是作为一名艺术家或是一个先锋人物，而且还是一个作家和导师。Otto Künzli可以说是最聪明也是最持怀疑态度的首饰设计师之一，Otto Künzli的作品基于复杂的反映、概念和视觉想象。呈现的结果是：作品带有明确的、极简主义的外貌，用引人入胜的精雕细琢去完成高度可视化的首饰装饰。与此同时，他的作品本身拥有其自主的美学地位。大多呈条块或立方体的几何形状，评论家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它愚蠢又幼稚。他们提出谁会佩戴这些首饰，事实上这些立方体的首饰并不是商业首饰，而是对传统首饰及其限制规范的思考。Künzli试图通过作品中所表现出的对抗性来激励人们如何努力打破这种武断的规范，将荒诞推向极致。他的另一些作品则显示出对规则的蔑视。社会对首饰的接受程度历来狭隘，Künzli却让我们能够对此有所反思。

荷兰国宝级首饰艺术家Gijs Bakker 是当代艺术首饰的伟大先驱之一，是后现代主义思潮的推动者。他的作品非常大胆，具有很强的实验性，在概念领域里探索身体与装饰之间的关系。当他开始关注其他领域之后，发现材料本身便极具美感，而不仅仅限于工艺，于是在短暂追逐传统手工艺后对它产生了厌烦情绪，反对传统的金工训练。Gijs一直坚持用设计来表达个人的思考，将形而上的精神世界物化为形式的呈现。他不局限于设计的功能性和商业性，在纷扰的市场里独辟净土。Bakker从未放弃过关注首饰的概念和实质意义，他扭转了首饰的纯装饰地位并在艺术与设计领域给了首饰新的有意义的位置。他的作品将身体、金属造型、服装设计融合入一个美学范畴。大尺寸、几何形，金属物件和实验性的服装，完全改变了身体的轮廓，改变了仅仅起次要作用的人体装饰。他强调用现场呈现作品，他倡导“绝对的形——排除一切装饰元素的形”。尽管批判传统装饰已司空见惯，但他使用明显的极简主义美学和实验性的作品在今天看来也是非常激进的。他的作品量极大，他认为荷兰的设计处于文化、社会甚至政治之上。

上述这些对当代艺术首饰的创意方向，让我们清晰地了解到首饰艺术的发展在西方文化背景的作用下丰富而多元的特质。通过对首饰艺术家作品设计思想和艺术观念的归类分析，我们会发现他们共同拥有的实验精神：对新材料不断寻求与研究的态度，对工艺的全新运用，跨越首饰的传统界限，对创意和新风格探索的投入，以概念的方式表达独特的观念。当然本文提到的作品以某种创意方式的分类不是完全绝对的，这些作品本身体现的理念与创作方法往往存在着交叉、重叠、渗透，一种分法仅以作品的侧重点作分类。笔者希望借此文引导大众渐渐地从好奇转化为逐渐深入体会和感受首饰艺术与众不同的魅力，启迪人们更好地了解当代首饰艺术，共同展望首饰艺术更加美好的明天。

胡世法

上海工程技术大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