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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养生命中“完整的人”
——从电影《少年时代》说起

2016-03-20李诗雨

读写月报(语文教育版) 2016年5期
关键词:梅森心灵生命

李诗雨

培养生命中“完整的人”
——从电影《少年时代》说起

李诗雨

电影《少年时代》(Boyhood)讲述了离异家庭的孩子长达12年的成长故事,给无数观众以心灵的震撼,让我们不禁思考在宝贵的一生里究竟应该成为怎样的人。这一青少年成长的任务,是学校、家庭乃至社会都需要关注的事情。在教育中,学习是双向的、永恒的,我们可以通过心灵教育、音乐教育等途径来实现对人的锤炼和升华。同时,教育也需要回归生命本身,让我们成为自由的、全面发展的人,给人生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全面发展;生命;完整;心灵教育;家庭

这是一部令无数人津津乐道的电影——上映于2014年的 《少年时代》(Boyhood),有别于欧美地区前几年上映的其它教育类影片,它传递出来的力量微小却连绵不绝。《少年时代》游离于经典影片和当代艺术电影之间,在平凡和朴素的12年中见证了一代人的成长,细腻地雕琢了人生宝贵的点点滴滴,安静地诉说着它想表达的人生观、价值观和教育观。简单的房间,普通的妆容,日常的服饰,所有洗尽铅华沉淀后的设计,使我们在电影里隐约地看到了自己日常生活的影子。生活总是耐不住时间的寂寞,洗刷一路上成长的痕迹。当在某一刻蓦然回首时,人们才会发现有太多数不清的过客从身边悄然离去,然而自己能做的只是抓住现在的 “尾巴”。感慨的是,何时我们已经成为了俊秀学子,举止翩翩。

一、拒绝塑造单向度的人

当今社会中有许多欺世横行的年轻人,他们企图将生活中遭遇到的所有痛苦都归咎在 “自小父母离异”这一理由上,把创伤转嫁给他人。据一项调查统计,江苏省徐州市2010年到2012年间,判处的未成年罪犯中,单亲家庭的未成年罪犯所占比例分别为40.74%、32.5%、30%,平均为33.33%。[1]这俨然成为了一个非常严峻的社会问题。而电影 《少年时代》却认为,一个多次离异的家庭仍然能够给予孩子正确的人生引导。尽管主角梅森(Mason)与姐姐萨曼莎(Samantha)遭受家庭不断重组的问题的困扰,无法适应新学校且需要重新结交伙伴,但幸运的是,分开的父母所构建的新家庭一直用包容、和善的态度去对待他们。大概基于此,电影给出了故事发展的一个合理解释。

《荀子·劝学》中提到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可见,良好的教育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十分重要的。这里的教育环境不仅仅指学校,还指家庭及家庭成员的行为辐射。老梅森在玩保龄球的时候,一直对梅森和萨曼莎强调他们已逐渐长大的事实,用生活的方式最自然地教导孩子们学会不依赖外界的条件,凭借自己的努力去获得成功。当不小心在孩子们面前吐露脏话时,老梅森更是身体力行地接受姐姐萨曼莎的惩罚,用自己的主动告诫子女这种行为是错误的。他引导梅森和萨曼莎不盲目地参与政治投选,正确行使公民的权利,他建议却不强制女儿摘下耳机睡觉……梅森一家中的长幼之间的积极互动,既体现了美国家长对子女自尊心、能力的重视,又充分显示了儿童在家庭关系里的平等地位。

这与2010年底掀起全球热议的 “虎妈教育”构成鲜明的反差。“动物凶猛”的家庭教育世界硝烟弥漫,“虎妈教育”作为一种迅速被效仿的社会现象,强调父母在家庭教育里的不容置否的主导作用,这在网络自媒体平台上流行一时。显然,教育的目的在“虎妈”蔡美儿的理念中是有所歪曲的,她看到了名校、才华和技能等人人在竭力追求的衡量标准,然而却未曾考虑过子女的社交情况以及他们在脱离母亲后的未来。

教育,真正应该培养的究竟是怎样的人?在严苛与温柔的教育观念面前,很多父母迷失了方向,他们在严厉与宽松之间进退两难,在现代与传统中不知该如何收放自如。[2]他们的彷徨变相地促使了一批批功利化的学生被 “流水线”式地生产。蔡元培先生认为,我们的教育应该是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发展形成的道德教育,“目的是为了培养 ‘完全之人格’,从关怀自我生命的角度强调教育应注重真、善、美的价值尺度”[3],即可以简单地概括为是对子女品性的陶熔和良知的积聚,从而锤炼出马克思说的“全面发展的人”。在用 “科学”来量化生活的现代社会里,教育尤其是家庭教育的实践绝非是一种空谈,它 “需要明确生命发展的方向,其本身就是一种对于生命价值的叩问过程,它不在于造就人力机器,不是轻易地塑造单向度的‘有用’的人”[4]。

也许电影里,母亲奥利维亚和姐姐萨曼莎之间的谈话能够给我们一些微妙的启示。萨曼莎答应母亲放学后接弟弟回家,可是碍于朋友和自己的面子,最后不愿意去中学接人,留下了孤单的梅森。这让母亲非常生气,语重心长地问她 “究竟是想成为一个和善、热心的人还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自负的人?”作为一种特殊的有意识的存在, “人”需要不断地追求精神本体的升华,考试全A也不能说明一个生命个体的完整价值,毕竟,我们是融于社会并高于社会的自然形态。

宋代大文豪苏轼在 《和董传留别》这一首诗里写道,“粗增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教育最为重要的正是涵养一名学生的精神境界。过于强调知识及技能容易弱化人的潜能和力量,把人的智慧束缚在功利化的目标之内,以致大大地增加了教育异化出现的可能。我们需要以社会普遍拥有的一定的文化为前提,摆脱工具理性主义的窠臼,推广通识教育,强调学生能力的多元化,从而过渡到对学生内心向度的培养上来。

二、释放负重的心灵

世界上最宽阔的东西是海洋,比海洋更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宽阔的是人的心灵。

——雨果

有时候,世上最触动人的不是简单的话语,而是带有表达者诚意的歌曲。当文字“遇上”音乐,图像在我们的脑海中生成,平面向立体过渡,且伴随着节奏起伏的不断涌动、推进。《少年时代》正是借助人们如此的感受,引起了老梅森与子女、电影与观众之间巧妙的共鸣。

作为和子女许久未见的父亲,老梅森急于了解孩子们最近的生活状况,但是他一来二往的对话因为缺少铺垫、过渡而显得苍白、无力,瞬间拉开了两代人的距离。老梅森为了缓解尴尬,用自弹自唱的方式抒发了自己对梅森和姐姐萨曼莎的思念。父亲这种类似于喃喃自语的即兴原创歌曲,微弱却拥有迷人的力量,深深烙印在了孩子们和观众的心里。也许,很多人觉得是血浓于水的亲情而并非是音乐连接起了双方沟通的桥梁。其实,音乐教育不仅是真实存在的,还发挥着让人难以想象的巨大作用。当瞧见父亲为重组的新家卖掉了自己喜欢的古董车时,梅森的脸上浮现出百般的抱怨与失望。这时候老梅森拿出自己制作的独一无二的生日礼物——Beatles black album光碟,上面每首歌的编排都是他良苦用心后的结晶。音乐让梅森和萨曼莎轻松地融入了父亲的新家庭,他们自编自导,在白色的月光铺洒下,聚集于院前一起歌唱,是那么的美好、奇妙,仿佛冲淡了人生的种种不如意。

古时候,亚里士多德与孔子这两位中西大家就肯定过音乐的社会功能,强调音乐教育对人性格的锤炼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在上古时期,由于 “礼”、“乐”关系十分紧密、难以分割,孔子提出“礼”应当和 “乐”相结合。他认为 “礼”是建立在 “仁”基础上的礼,是外在的行为规范,它能使人有节制、讲制度;相应地,从 “仁”基础上发展形成的 “乐”是道德教化的工具,是人格修养的最高境界,有着陶冶情操、教化百姓的巨大功能。同时,亚里士多德在 《诗学》一书内谈及到悲剧的定义,用了六个要素来概括,分别是:情节、性格、思想、言词、形象和歌曲。鉴于音乐与缪斯神的联系,古希腊人把音乐看得分外神圣,充满了魔力,认为它可以治疗疾病,净化灵魂和肉体,会在自然界产生奇迹。所以在亚里士多德看来,音乐的教育在青年时期就是必不可少的,音乐教育是为了更好地培养欣赏者的理性、道德乃至心灵。[5]

从另一个维度来看,音乐教育又被自然地解释为是一种心灵教育的手段。通过心灵教育的各种方式,对儿童采取积极引导,使他们形成良好的、稳定的人格结构,提升心灵价值,这也为马克思提出的人要发展 “成为全面的人的那种性格上的丰富和力量”[6]的目标奠定了必要的前提和基础。钱穆先生对 “心灵”的教育曾经做过极为生动的比喻,将其喻作 “空房”。他的潜台词便是,当代工具理性主义、功利主义视野下的教育太过追求物质的人生、职业的人生、成功的人生,造成了原本应该恬静的心难以 “静”下来、“闲”下来、“停”下来,最终导致教育逐渐丢失了对学生心灵成长的关注。[7]的确如此,强烈的欲望能够催人奋进,也会使人迷茫。生活已经有太多的不易,再给自己套上沉重的枷锁,又怎么会有心灵的富余装下梦想、珍贵的挫折呢?有时候我们应该学着给自己的生活做做减法,去掉那些世俗强加于人的繁琐。

心灵教育,不是训练,缺乏主体间内在的交往;不是纪律,受到规则与奖惩的制约,缺乏真正意义上的精神沟通。它是德国的雅斯贝尔斯在 《什么是教育》中谈及到的第三种非常倡导的 “存在”式教育,师生双方均投入了他们的真情实感,进入 “存在论”意义上的教育互动世界。“训练是一种心灵隔离的活动,教育则是人与人精神契合、文化得以传递的活动。而人与人的交往是双方(我与你)的对话和敞亮,这种我与你的关系是人类历史文化的核心。”[8]梅森同他摄影老师的交流仿佛就是心灵教育在实践中打造出的正面的现实样板。

特林顿老师在得知梅森沉迷于拍摄,久久待在暗房里忘记完成课时后,与他进行了尤为深刻的心灵谈话。他对梅森说,这个世界太激烈了,有数不清愿意付出、踏实勤奋的同学在努力做着必须做的提升作业,在这群人内,很多是缺乏天赋的,而你梅森有天赋不去利用它,你 “究竟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究竟想要干什么”?拍照,普通人都会做,只有艺术是特别的。这段犀利且诚恳的表达,让人听来振聋发聩。它直逼内心的世界,滋润苦涩的人性,掀去遮挡光明的黑纱,令我们看清现实和自己的渴望。

道德、审美的参与及细腻的内心启迪,人才真正有机会成为一个 “完整的人”。

三、回归生命的原点

奥古斯丁曾说,时间是什么?你不问,他还知道,你一问,他却困惑。[9]的确,时间好像白驹过隙,存在于抽象的空间里,我们不能把握它,而是时间抓住了我们(“the moment seizes us”)。

正如罗大佑唱的那样,“流水它带走了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电影 《少年时代》留给观众的镜头中,让人印象十分深刻的便是母亲奥利维亚的哭泣。以前,她就算是遭受离异的折磨,独自抚养梅森和萨曼莎,艰苦的生活也不能让她低下高昂的头颅。如今,一去不复返的时间突如其来地击败了她。这一生中,结婚、离婚、考大学文凭、又结婚、担心孩子们的心理健康、再次离婚等等困难她都能一一地挺过来。然而陆续送走读大学的女儿、儿子以后,奥利维亚变成孤独的一个人,她彷徨于未来的几十年,寂寞地来到世界,再悄然离开,最后唯有那一抔细土成为她生命的归宿。

尽管每个人都会惋惜生命的短暂,然而它的客观决定了它的残酷。它一刻不停地向前奔涌,从不停留,不知不觉间便雕刻出生活的样子,然后拿给你看,它的变化就是时间留下的痕迹。其实不仅仅美国父母会有如此的感受,中国父母亦如此,时间都去哪儿了,黑发变华发,孩子在身边的时候摩擦不断,离开的时候剩下牵挂和不舍。这是对个人存在意义的探讨,是自我救赎的尝试。岁月就是这样亘古不变的历史难题,绕不开,逃不掉。生活好比一张白纸,要求人们在上面不停地画圈。“逝者如斯夫”,经验告诉我们不必焦虑,这样才能回到生活最原始的本真状态。

转换一种视角,坦然地接受生命重复循环的枯燥,“把自己的人生重新照亮,在新的生存环境中回归人生原初意义的生成与符号化塑形”[10]。活着的精彩来源于人和社会的勾连,在教育体制的引导下,感悟美的存在,实现 “自由”的解放。黑格尔在他的著作 《法哲学原理》里对教育的本质就做过精辟的论断:“教育的绝对规定就是解放以及达到更高解放的工作。这便是说,教育是推移到伦理的无限主观的实体性的绝对交叉点,这种伦理的实体性不再是直接的、自然的,而是精神的,同时也是提高到普遍性的形态的。”[11]他特别强调人的本质是自由,教育是驶向自由的重要途径。在此基础上,同时把自由划分为两种:一是 “自在”的自由,二是 “自为”的自由。后者相对前者而言,于 “自在”自由的基础上,另外附加了客观世界的各种束缚与制约,是要通过教育的途径,解放思想才能达到的困难历程。

因此,实现孩子的 “自由”解放,绝非随意地放纵儿童,家长应该具备做好监督者的基本素质,修养与耐心是关键。《少年时代》中梅森的外婆在帮助自己女儿奥利维亚看护孙子、孙女时,她倾向于通过参与学校活动的志愿者方式来做好一名督护者,自愿为学校提供无偿服务。她关注的不但是自己孩子的教育,而且还有学校的整体教育事务,让人钦佩。

当然,电影中不是所有家长的教育方法都能达到合格的标准。梅森的第二位继父——文质彬彬的大学教授,他强制四个子女做大量的家务,试图教育他们懂得打理生活,却由于规矩太多、任务没有任何价值被孩子们抱怨。发展心理学指出,处于青春期的少年身心发展迅速并且极不平衡,是成长发育的第二加速期,这都要求社会可以给予他们成人式的信任及理解。我们需要认清逼迫和压制不是父母作为良好监督者的相匹配的教育方式和手段。生活是多方相互给予的尊重。好似梅森一家,在母亲准备考取大学文凭,决定搬离旧家时,他和姐姐乖巧地同意了,在梅森希望凭借摄影而非传统意义上的学习争取大学机会时,他的母亲也欣然同意了。

无论是家庭教育,还是普遍的教育,“只有回到生命,才可以理解为生命表达的教育。回到生命就意味着回到了教育的本源,在生命中对教育展开理解,也就是意味着在教育中理解教育。”[12]在我们不断地去追问生命且热爱生命的存在形式下,“生命是人的主要形态,做人的本质就是真实和舒展自己的生命”[13]。

四、结语

电影 《少年时代》中的一首歌的歌词大概说的是 “I don’t wanna be your hero.I don’t wanna be a big man.I just wanna fight with everyone else.”我们的梦想不算太大,也不一定非得变成凯旋的英雄去改变世界,只要我们和普通人一样敢爱敢拼,那就足够了。如何在生命的维度中实现自身价值?这的确充满了挑战,可只要我们能够坚持自己的本心与善的一面,便是教育留给我们的一笔难能可贵的财富。

注释:

[1]李晓韫:《对离异家庭未成年子女犯罪率高原因的分析并提出的对策建议》,http://glqfy.chinacourt.org/article/detail/2014/07/id/1351164.shtml。

[2]黄小霞:《“虎妈现象”的教育内涵及其文化分析》,2013年福建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指导老师:洪明,第5页。

[3]杨姿芳:《德育实为完全人格之本——蔡元培道德教育思想研究》,2012年武汉大学博士学位论文,指导老师:田文军,第6页。

[4][10][13]詹艾斌等:《生命与教育的方向》,江西高校出版社,2014年,第87页,第82页,第86页。

[5]刘静:《孔子与亚里士多德音乐教育观比较研究》,2014年上海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指导老师:杨振,第11页。

[6][德]恩格斯:《自然辩证法》,《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262页。

[7]姜勇:《论关乎心灵的教育》,《教育理论与实践》,2013年第16期,第3页。

[8][德]雅斯贝尔斯:《什么是教育》,邹进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1年,第2页。

[9]杨再勇:《心灵的教育:培养“完整的人”的内在向度》,2014年苏州大学博士学位论文,指导老师:朱永新,第17页。

[11]土哲编:《黑格尔法哲学原理》,土哲译,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202页。

[12]杨一鸣:《理解教育》,《上海教育科研》,2001年第3期,第39页。

(作者单位:江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编辑:舍予

责任编辑: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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