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个“麻烦”了得
——《阿长与<山海经>》文本解读
2016-03-20林小武
林小武
就一个“麻烦”了得
——《阿长与<山海经>》文本解读
林小武
文章采用“关键词”解读法,抓住“麻烦”一词,从“麻烦的女工”、“不怕麻烦的女工”、“怕麻烦的作者不怕麻烦撰文怀念‘麻烦之至’的女工”三个层面对《阿长与<山海经>》进行文本解读:就一个“麻烦”了得,解读出作者的感激、怀念之情和对小人物的深切同情。
《阿长与<山海经>》;麻烦的女工;不怕麻烦的女工;怕麻烦的作者不怕麻烦撰文
阿长,鲁迅称她为长妈妈,是鲁迅儿时的保姆,在鲁迅生活中是一个颇有影响的人物。作者在他的散文集《朝花夕拾》中,有多篇文章都有回忆到长妈妈,如《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长妈妈讲美女蛇的故事,《狗·猫·鼠》里记录了长妈妈踏死隐鼠的旧事,而 《阿长与<山海经>》是鲁迅专门撰文回忆和纪念这位保姆的、一篇充满怀念和感激之情的散文。
记不清上过几次《阿长与<山海经>》了,总是就教参而教。读了孙绍振教授《名作细读》中的抓关键词解读、陈日亮老师的《如是我读》中关于语文教学文本解读的一些文章后,心中顿悟:在《阿长与<山海经>》里,作者运用先抑后扬的写作手法,怀念和感激儿时的保姆,个中滋味,就一个“麻烦”了得。
一、麻烦的女工
“长妈妈,已经说过,是一个一向带领着我的女工,说得阔气一点,就是我的保姆 。”作者在文章的开头就这样介绍自己儿时的保姆:就是一个女工。
这个女工在鲁迅家是个没名没姓的女工,不同身份的人对她有不同的称呼,鲁迅的祖母叫她“阿长”,鲁迅的母亲和“许多别的人”叫她“长妈妈”,而“我”平时叫她“阿妈”,连“长”字也不带,只有在憎恶她的时候才叫她“阿长”。
叫她“阿长”,然而,“长”并不是她的姓,也不是她的绰号。因为,绰号时常是和形体的特点有关系的,而阿长的身高并不高,相反,还生得“黄矮而胖”。
这位生得“黄矮而胖”的保姆是何许人也?鲁迅特别强调,“长”不是形容词,又不是她的名字。“记得她自己说过,她的名字是叫什么姑娘的。什么姑娘,我现在已经忘却了,总之不是长姑娘;也终于不知道她姓什么。”
那为什么叫她“阿长”呢?是因为鲁迅家先前的一个女工叫阿长的,后来“那叫什么姑娘的”来补了她的缺,大家叫习惯了,才称她“长妈妈”的。原来她的名字是别人的名字,是她前一任女工的名字。
阿猫、阿狗都有名儿,名字对人来说,原本应该是慎重其事的。可“阿长”却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只是雇佣她的人,随意把别人的名字安在她的头上。这样轻描淡写的介绍,足见“阿长”在我家中的地位:是卑微的,没有地位的,可有可无的,不被尊重的。这是很可悲的。鲁迅不惜为此而写了这两段文字,我们是不是可以从中体会出鲁迅先生对像“阿长”这样的小人物的同情呢?
接着,文章的前半部分先“抑”,先写了“阿长”诸多“麻烦”的习惯:
背地里说人长短的 “麻烦”:“常喜切切察察,向人们低声絮说些什么事,还竖起第二个手指,在空中上下摇动,或者点着对手或自己的鼻尖。”她的这种背地里说人长短的行为,是让人讨厌的,因为会在我家里引发一些 “麻烦”,以致 “我的家里一有些小风波,不知怎的我总疑心和这‘切切察察’有些关系。”
对我管得很严的 “麻烦”:阿长是我的保姆,却管得我很严:不许我走动,拔一株草,翻一块石头,就说我顽皮,动不动就要告诉我母亲。这对小孩子来说是难以接受的,肯定是很反感的,在儿童的眼中,这样的保姆肯定是很“麻烦”的人。
夏天睡觉睡相不雅的 “麻烦”:“夏天睡觉时,伸开两手两脚,在床中间摆成一个‘大’字,挤得我没有余地翻身,”有时“一条臂膊还搁在我的颈子上。我想,这实在是无法可想了。”“无法可想”的是什么?,其实就是无法忍受她的“大”字形睡相给自己带来的“麻烦”,让自己睡不舒服。
满肚子是“麻烦”的礼节:她懂得很多规矩,都是些我不耐烦的规矩。诸如,过年头一天,要“我”对她说:“阿妈,恭喜恭喜! ”不许说别的话。说过之后,还得吃一点福橘,才肯放“我”下床玩耍。还有说人死了,不能说死掉,必须说“老掉了”,死人或生孩子的屋子里,不能进去,饭粒落在地上必须捡起来,最好吃下去等等。
这些生活细节,在儿时的“我”的眼中都是些“烦琐之至”的事情,以至于“至今想起来还觉得是非常麻烦的事情”。
真真切切一个“麻烦”之至的女工。
作者在这部分的叙述、描写中,用了充满贬义色彩的文字,大写特写他如何如何地“憎恶”、“讨厌”阿长。
二、不怕麻烦的女工
文章的后半部分是“扬”,写了“我”对阿长发生了空前的敬意,重点写了“阿长”的不怕“麻烦”的事情:为“我”买回了“念念不忘”的《山海经》。
事情的起由是远房叔祖对《山海经》的生动介绍,那“人面的兽,九头的蛇,三脚的鸟,生着翅膀的人,没有头而以两乳当作眼睛的怪物……”对幼时的“我”该有多大的诱惑啊!就在“我”想一睹为快时,叔祖却不知这本书“放在哪里了”,因为叔祖很“疏懒”,“我”又不好意思逼他去找;向别人询问,别人又“不肯真实地回答我”;想自己用压岁钱去买,书店离我家又很远,又没有好机会。即使去了,书店又关着。这样的叙述,突出了“我”对《山海经》的渴慕。
作者这样写道:“大概是太过于念念不忘了,连阿长也来问《山海经》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我向来没有和她说过的,我知道她并非学者,说了也无益;但既然来问,也就都对她说了。”作者知道,“说了也无益”,有应付的意味。可就在“我”几乎完全无望的时候,就是这个不识字、没有文化的阿长,却给“我”买来了《山海经》。
作者没有写阿长是如何买回这本书的,并非作者不愿意写,正是作者的留白,留给读者去想象、去体会阿长买书过程的艰难、买书过程中可能遇着的麻烦。想象一下:一个不识字的妇女,不厌其烦、四处去向人打听“三哼经”,要买“三哼经”,这要遭受多大的困难,遭受多大罪呀!
这就使得阿长买回来的《山海经》不同寻常。所以,当“我”听了阿长说:“哥儿,有画儿的‘三哼经’,我给你买来了!”作者的反映是:“我似乎遇着了一个霹雳,全体都震悚起来”,感到无比的震惊,对阿长产生了“空前的敬意”:“别人不肯做,或不能做的事,她却能够做成功。”慨叹阿长“确有伟大的神力”。
如果说,前面写长妈妈脱裤子挡大炮的“神力”不免含有难以全信的嘲讽之意的话,那么,这里用“确有”来修饰“伟大的神力”就完完全全表达了“我”的感激和佩服之情了。
所以作者说“这四本书,乃是我最初得到的,最为心爱的宝书”。这四本书不仅是作者渴慕已久、念念不忘想得到的书,更是因为这四本书是不识字、没有文化的阿长,不怕麻烦地为“我”买到的书,寄寓着阿长对“我”的疼爱,也寄托着我对阿长的感激、怀念。
由此可见,《山海经》一事在“我”与阿长的交往中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它彻底颠覆了“我”原先对阿长的一切不好的印象,“我”终于由“厌”阿长、“烦”阿长到“敬”阿长。发生这种转变的根本原因就是《山海经》。现在,我们就不难理解作者为什么要在众多事件中选择“《山海经》”与“阿长”一起放在文题中了。
三、怕麻烦的作者不怕麻烦撰文怀念“麻烦之至”的女工
“我的保姆,长妈妈即阿长,辞了这人世,大概也有了三十年了罢。”“仁厚黑暗的地母呵,愿在你的怀里永安她的魂灵!”怀念之情跃然纸上。
行文至此,作者对阿长的感激和敬重之情溢于言表,他终于不自觉地用 “阔气一点”的“我的保姆”“长妈妈”来称呼阿长了。接着用看似平实的语言交代了三件事,一是长妈妈辞世已三十年了,说明时光流逝之快;二是表示自己对最敬重的长妈妈的姓名和经历至今都一无所知,表达了一种深深的遗憾之情;三是从仅知道的长妈妈只有一个过继的儿子,推测到长妈妈是个年青守寡的孤孀,表达了对长妈妈不幸身世遭际的同情。
最后一个小节,作者用饱蘸感情的祈使句,改用第二人称,表达了对长妈妈的由衷的祝愿:“仁厚黑暗的地母啊,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魂灵!”这里所说的“地母”有两层意思,一是指“坟墓”(因为它是“黑暗”的),阿长在那里休息;二是指“大地母亲”(因为它是“仁厚”的)。在鲁迅的心目中,阿长与“地母”已经融为一体了,她的灵魂已在那里“永安”了。文章以“仁厚黑暗的地母啊,愿在你怀里永安她的魂灵”结束,表达了作者对长妈妈的深切怀念之情。它凝聚着鲁迅对长妈妈的全部情思,寄托着鲁迅对善良人的衷心祝愿。这时的长妈妈,不再粗俗,不再可笑,激荡在我们心中的只有深深的怀念。
(作者单位:福建省龙岩市连城县第二中学)
编辑:舍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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