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与爱情的圣彼得堡
2016-03-19王亚楠
文学与爱情的圣彼得堡
抵达圣彼得堡是在大雪纷飞的深夜。无数次设想过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刻。候机时看到一篇文章:纪念冬妮娅。想象中的苏联女孩有张清秀美丽的脸,整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没人认真去记情节的来龙去脉,只有保尔和冬妮娅 。俄罗斯之行,注定与文学和爱情脱离不了干系。
普希金博物馆
在东二区昏暗的晨光中醒来,涅瓦大街上还是灯火通明。踏着积雪从文学咖啡馆出发,沿喷泉河向城市深处走去。按照地图上指引的方向,普希金在圣彼得堡最后的居所就坐落在这条河边。1830年代,30岁出头的普希金就走在这条河边的路上,冬春夏秋,到咖啡馆去。当时整个俄罗斯最好的文人几乎都聚集在这里。文学咖啡馆的二楼有个临窗座位,正是普希金当年的固定位子,咖啡馆至今为他保留,那时他就坐在这里看涅瓦大街人来车往,思考写作。
1837年1月27日,彼得堡阴沉寒冷的冬天,普希金在这里喝完最后一杯咖啡,出发前往决斗地点。如今这座博物馆保留了普希金最后那些年月中最日常的模样,庭院、门厅、卧房秩序井然,物品静置于四处,每个仔细端详好像都看得出一段故事。最让人感叹的是诗人的书房,空间不大,老式书架上摆满了典籍,一张古旧沙发床,一把躺椅,甚至书桌上的羽毛笔和墨水都似乎保留着当年的样子。如果仔细去看,甚至能在床角发现一点陈旧的血迹,据说这里是普希金最后逗留人世的地方。
关于那场为了妻子冈察洛娃的决斗,至今众说纷纭。在19世纪的欧洲,人们为了尊严和爱情决斗也是常有的事。在政商两届与文化名人关系复杂的沙俄时代,普希金也有着诗人之外的许多标签。他在38岁死去,却已然是俄罗斯最伟大的诗人,如今的彼得堡四处可见他的印记,在莫斯科也很容易找到与普希金相关的广场、街道和餐厅。尽管是在俄罗斯这样一个文学艺术群星璀璨、诺贝尔文学奖就有五位得主的国家,普希金依然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某种意义上他代表了俄罗斯。这是在剥离了历史传奇的外壳之后,从他单纯而柔软的诗作中折射出来的。在普希金博物馆参观,全程都有中文讲解,在不同情境下配合诗人最有名的篇章朗诵。一场温暖又怅然若失的旅程,最终还是融化在普希金水一样的诗句里。
陀思妥耶夫斯基故居
对比普希金博物馆的名字总是用加粗字体印刷在旅行指南的第一页,陀思妥耶夫斯基故居就显得低调得多。陀氏出生在莫斯科,却在圣彼得堡度过了大部分岁月,还曾流放西伯利亚,因为其复杂曲折的身世,颠沛流离的一生不断更换住处,在俄罗斯多处都建有他的故居博物馆,而圣彼得堡的这一个是他生命最后的居所。
我在圣彼得堡的傍晚街头,手拿地图四处探寻这个看似隐秘的住所。在白昼时间只有6个小时的冬日,这座城市保持着灯火辉煌的华丽金色。在一家本地蔬果市场一旁的路口,在询问了两个年轻的本地人后,才找到一个很不起眼的地下室大门。没有普希金故居的明亮和宽敞,陀思妥耶夫斯基最后的家显得紧张、局促和阴暗。尤其是两位作家的书房对比,普希金的书房繁复而古典,充满浪漫而精致的美感,而陀氏书房显得简陋许多。就是在这个书房里,他写出了《卡拉马佐夫兄弟》那样伟大的作品。故居的英文讲解文本中,用大量篇幅描述了陀氏的妻子安娜和她的孩子们。在安娜年仅20岁时,她以速记员的身份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相遇,并在合作完成一本书后结婚。在作家之后的写作生涯中,安娜也一直充当沉默却重要的角色,她为作家速记,也是他的第一个读者,如今我们所见到的陀氏以多种语言留存于世界每个角落的作品,都渗透着这个比作家年轻许多的女人的思考和表达。
在准备写《卡拉马佐夫兄弟》第二部时,因为搬重物,陀氏血管破裂,当天就去世了。他房间的时钟至今停留在他去世的一刻。那一天是1881年2月9日。临终前,他打开十二月党人妻子送给他的那本《路加福音》,指着其中一段对妻子说:“你瞧,这儿写着:‘不要强留’。”
离开彼得堡是在深夜,一辆夜间火车带我前往莫斯科。身后这些穿梭于老房子之间的沉默旅行、不动声色的观察,只通过一个单薄的讲解器让那些已经飘散于时间里的碎片重新组合,成章,形成鲜活的故事。我为文学而来,毕竟在那么多个阅读俄罗斯小说的夜晚之后,来到这片土地是最顺理成章的一件事。可离开时所得却并不只是粗浅的认证,这些老旧的故居还原了作家作为普通俄罗斯人生活与工作的样子,至于其中的诗意,乃是这个神奇国度本来的色彩。
(摘自“澎湃新闻网·私家地理” 王亚楠/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