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这样转折的——论邓小平、陈云与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重新确立
2016-03-19刘贵军
刘贵军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 第三编研部二处,北京 100017)
历史是这样转折的——论邓小平、陈云与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重新确立
刘贵军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 第三编研部二处,北京 100017)
粉碎 “四人帮”以后,党和国家面临 “向何处去”的历史转折,“两个凡是”成为党重新确立实事求是的正确思想路线的严重障碍。破除 “两个凡是”,重新确立党的实事求是的正确思想路线,实现思想上的拨乱反正,是转折的首要条件和重要体现。这场思想路线交锋的标志是真理标准讨论。邓小平、陈云等老一辈革命家紧紧抓住思想路线转变这一关键环节,在真理标准问题讨论的氛围形成、阶段推动和深入发展的各个环节,从各自不同的侧面积极推动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和深化。陈云在中央工作会议西南组作书面发言,率先公开否定 “两个凡是”。邓小平复出前后多次强调 “准确”、“完整”理解毛泽东思想,批评 “两个凡是”,有力推动真理标准问题讨论;随后的东北谈话则把思想路线的争论引向政治路径的选择,提出“四个现代化”是最大的政治,引导真理标准问题讨论不断升级。陈云在为十一届三中全会做准备的中央工作会议东北组会上发言,十分尖锐地提出了六个问题,一些意见最终为中央重视和采纳,“两个凡是”的论调再也无法立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取得了初步胜利。邓小平在中央工作会议闭幕会上发表《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重要讲话,高度评价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凝聚党内在实事求是思想路线上的共识与定论。之后,通过1978年底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成功地将全党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面,实行改革开放的战略决策,实现了党和国家的伟大历史转折。
邓小平;陈云;两个凡是;实事求是
从1976年10月粉碎 “四人帮”到1978年12月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党和国家实现了历史性转折。这个转折的历史背景是很清楚的。粉碎 “四人帮”后,本应对 “文化大革命”以至毛泽东晚年的错误进行纠正,但时任中央
这场思想路线交锋的标志是真理标准讨论。单就这个问题来说,时任中央党校副校长胡耀邦、中央军委秘书长罗瑞卿等一线的负责人发挥了重要作用。他们组织的一系列文章抓住了当时拨乱反正的要害,从基本理论上讲清了 “两个凡是”的错误,引发了思想路线的争论。但若从实事求是与 “两个凡是”对立和斗争的整个过程来看,从真理标准问题讨论的形成、推动和发展,以至实事求是思想路线的最终确立来看,起主要作用的是邓小平和陈云等老一辈革命家。邓小平发挥了决定性作用,陈云也是无可替代的关键角色。
本文拟从几个重要的历史节点出发,论述邓小平和陈云在转折关头所发挥的关键作用。
一、陈云公开提出为天安门事件平反和恢复邓小平领导职务,向“两个凡是”发难
粉碎 “四人帮”后,党内外最为关注的是两件事:一个是天安门事件的定性问题,另一个是邓小平能否恢复工作的问题。这两件事又是联系在一起的。阻碍问题解决的正是 “两个凡是”。
天安门事件是一个冤案,也是一次思想解放运动;邓小平在 “文革”中那几年出来工作特别是主持的1975年整顿是有很大成绩的,他是因为与 “四人帮”作斗争才被再次打倒的。粉碎了“四人帮”,让邓小平重新出来工作完全是理所当然的。因此,对这两件事的处理,最能反映当时的时局走向。
在中央高层小范围内,中央副主席叶剑英表示 “天安门事件应该平反”〔2〕,并多次向时任中央主席华国锋建议请邓小平出来工作。但在党内公开提出这两个问题的是陈云。这时他已远离政治核心十多年了,在党内仅是一名普通中央委员。
早在1976年10月16日,主持国务院日常工作的李先念打电话给陈云,征询对粉碎“四人帮”后中央工作的意见。两天后,陈云将意见写成文字送李先念,除了六点比较概括性的意见外,他还特别指出:“要再查一查今年四月天安门事件的真相;当时绝大多数人是为悼念总理,尤其担心接班人是谁?混在人群中的坏人是极少数;‘四人帮’对这件事有没有诡计?”〔3〕1977年春,中共中央决定召开工作会议,讨论揭批“四人帮”和当年的工作安排问题。陈云对这次会议高度重视,决定要在会上发言,内容正是天安门事件和邓小平复出问题。为酝酿和起草发言,其间陈云请“党内第一支笔”胡乔木斟酌出文字,并征求过耿飚、王震、萧劲光、王诤①耿飚,时任中央宣传口负责人;王震,时任国务院副总理、中央军委常委;萧劲光,时任国防部副部长、海军司令员;王诤,时任第四机械工业部部长。等老同志的意见。
1977年3月13日,陈云在中央工作会议西南组作书面发言。他指出天安门事件和邓小平的问题是粉碎“四人帮”后全党面临的两件大事。对天安门事件,陈云重申他写给李先念那份意见中的看法。接着,他又明确提出:“邓小平同志与天安门事件是无关的。为了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的需要,听说中央有些同志提出让邓小平同志重新参加党中央的领导工作,是完全正确、完全必要的,我完全拥护。”〔4〕连用三个“完全”,在一向出言谨慎的陈云口中,是不多见的。
当天,会议工作人员奉命要求陈云修改这篇书面发言,遭到他的拒绝。陈云的这份书面发言未能在会议简报上刊登。会上,王震等也作了类似内容的发言,也未能在会议简报上刊登。但这两篇发言都在会内外传开,他们和其他一些老同志的意见以及叶剑英、李先念等早就有过的明确态度,引起了中央重视。
3月14日,时任中央主要领导人在全体会议上表示:群众在清明节到天安门去悼念周总理,是合乎情理的;多做工作,在适当的时机让邓小平出来工作。
陈云的意见对邓小平重返中央领导岗位和天安门事件平反发挥了积极促进作用。更重要的是,他率先公开否定“两个凡是”,从此,“两个凡是”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越来越站不住脚。
二、邓小平对“两个凡是”的多次批评推动了真理标准问题的讨论
在中央公开表态让邓小平在适当的时机出来工作后,邓小平本人很快作了回应。1977年4月10日,他给中央写信,对 “中央弄清了我同天安门事件没有关系这件事”表示感谢,对 “肯定了广大群众去年清明节在天安门的活动是合乎情理的”感到高兴。但这封信中同时指出,“我们必须世世代代地用准确的完整的毛泽东思想来指导我们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5〕在毛泽东思想前面加上“准确”“完整”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写信后不久,邓小平对前来看望他的中央办公厅负责人说:“准确”“完整”的提法是“经过反复考虑的”,“两个凡是”不行。
5月24日,邓小平同王震等谈话说:按照“两个凡是”,就说不通为我平反的问题,也说不通肯定1976年广大群众在天安门广场的活动“合乎情理”的问题。一个人讲的每句话都对,一个人绝对正确,没有这回事情。毛泽东思想是个思想体系。我们要高举旗帜,就是要学习和运用这个思想体系。〔6〕
7月21日,邓小平在恢复工作的中共十届三中全会上讲话,指出:我们不能够只从个别词句来理解毛泽东思想,而必须从整个体系去获得正确的理解,要真正地领会。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割裂、歪曲和损害毛泽东思想。〔7〕
他的眼光是敏锐的,观点也是明确的:不是说哪一句话,哪一个指示,都必须执行,即不是说 “凡是”怎么样就必须怎么样。这就从根本上动摇了 “两个凡是”。当人们一旦不再迷信“个别词句”,一旦能够自觉用 “准确”和 “完整”的眼光看待一个思想体系的时候,一个突破 “两个凡是”藩篱的思想解放运动就要形成了。
9月,在毛泽东逝世一周年前后,陈云、聂荣臻等老同志纷纷发表讲话或撰写纪念文章,提出要继承和发扬实事求是的优良传统和作风。这同邓小平提出的 “准确的完整的毛泽东思想”是一致的、相呼应的。
进入1978年,《人民日报》等报刊出现了 《文风和认识路线》、《标准只有一个》等一批与 “两个凡是”针锋相对的文章。特别是5月10日中央党校内部刊物 《理论动态》首先刊登,次日 《光明日报》公开发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等报纸纷纷转载的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文,逐步引发了一场关于真理标准问题的大讨论。
这篇文章刚发表时,邓小平并没有注意。①他后来说:关于检验真理标准的文章,是在《光明日报》登的,开始我没有注意。后来越争论越大,引起了我的兴趣。他是5月下旬在全军政治工作期间听说关于这篇文章的争论的。
在这次会议上,总政治部主任韦国清做了 “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发扬军队政治工作的优良传统,提高我军战斗力”的报告。这个报告的题目是邓小平亲自提出来的,对报告的结构、内容,他都一一做了具体指导。
在讨论报告时,时任总政治部宣传部部长提出两条意见:一是说 “新的历史条件下”这个提法不好,因为华国锋讲话提的是“新的历史时期”,还是应以华国锋的提法为准;二是不同意 “人民解放军的无产阶级性质”的提法,因为毛泽东提的是 “人民军队”。
得知这个情况的邓小平显然意识到这不只是一个提法问题,是 “两个凡是”的思潮在军队中的反映。
5月30日,他在同胡乔木等人谈话时说:“只要你讲话和毛主席讲的不一样,和华主席讲的不一样,就不行。毛主席没有讲的,华主席没有讲的,你讲了,也不行。怎么样才行呢?照抄毛主席讲的,照抄华主席讲的,全部照抄才行。”“连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都成了问题,简直是莫名其妙!”〔8〕
原先并不准备讲话的邓小平6月2日在会上讲话,批评“两个凡是”,肯定真理标准问题文章的观点,号召要 “拨乱反正,打破精神枷锁,使我们的思想来个大解放”〔9〕。
3日,《人民日报》以 “邓副主席精辟阐述毛主席实事求是光辉思想”作了报道。6日,邓小平的讲话全文在《人民日报》上发表。这个讲话见报后,帮助很多人认识了 “两个凡是”的错误,党内和社会上批评“两个凡是”呼声渐高。但这随即遇到了强大的阻力。
6月15日,在宣传系统会议上,分管思想宣传工作的中央领导人再次指责:“这些特约评论员文章有问题。”批评有关单位 “没有党性”,“没把好关”。还责备《人民日报》发表邓小平6月2日讲话所用标题不当,说:“为什么你们刊登小平同志的讲话用 ‘精辟地阐述了毛泽东思想’这样的标题,难道华主席、叶副主席的讲话不是精辟地阐述了毛泽东思想?”〔10〕这位领导人还说,这些事他向中央主要领导人汇报过两次。
准备撰文据理驳斥的吴江回忆说:“对于‘实践标准’这篇文章,当时华国锋主席也亲自向胡耀邦点了有关人士的名”,“使胡耀邦有些不安”,“形势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吴江将这篇文章的初稿送给胡耀邦,答复是:“等三个月以后再说。”〔11〕
期间,吴江得到了中央军委秘书长罗瑞卿的支持,将写好的 《马克思主义的一个最基本的原则》一文准备在 《解放军报》上发表。胡耀邦这时告诉吴江:“关于这篇文章罗瑞卿已几次与他通过电话,并说,罗也将6月15日中央宣传系统会议的情况捅上去了 (指报告了邓小平)。”〔12〕
7月21日,并不分管思想宣传工作的邓小平与当时的中央宣传部部长谈话,提出严肃批评,明确要求:“不要再下禁令、设禁区了,不要再把刚刚开始的生动活泼的政治局面向后拉了。”〔13〕第二天,邓小平又约见中央组织部部长胡耀邦,明确指出:“这篇文章是马克思主义的。争论不可避免,争得好。引起争论的根源就是 ‘两个凡是’。”〔14〕
一个批评,一个表扬、鼓励,邓小平的明确表态使得情况发生了变化。在邓小平等老一辈革命家的领导和推动下,坚持真理标准的力量得到了鼓舞,真理标准讨论在全国范围内公开展开了。胡耀邦说:“邓副主席这个话对我们是个鼓励。”〔15〕
因此,毫无疑问,真理标准问题讨论是在邓小平多次批评“两个凡是”,倡导实事求是的过程中形成、推动并逐步发展起来的,邓小平为恢复实事求是起了最为重要的作用。①对此,邓小平本人后来说过:我出来以后,提出毛泽东思想的精髓是实事求是,从此开始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问题的讨论。
三、邓小平东北谈话把思想路线的争论引向政治路径的选择和工作重点的转移
真理标准问题讨论在开始阶段主要限于理论问题的讨论。到了1978年9月,邓小平开始把讨论引向政治路线方面。这时粉碎 “四人帮”已经两年,党和国家各方面工作有了一些新的起色,但基本走向没有变。人们期待走出一条新路,但这条道路应该是怎样的、应该怎么走,仍很不清楚,认识也很不一致。对此,党内也存在着严重分歧。实际上,这是两条道路的选择问题,是继续按照 “两个凡是”,走“文革”的老路,还是开辟一条新路。历史走到了一个抉择关头。
9月13日到20日,邓小平在访问朝鲜回国后,马不停蹄地视察了东北三省和河北唐山、天津等地。他对 “揭批‘四人帮’、开展真理标准讨论、工农业生产和群众生活等方面的情况,问得很详细,作了许多极其重要的指示”〔16〕。
在这些谈话中,邓小平 “到处点火”,有针对性地进一步批评 “两个凡是”,倡导解放思想。
在长春,他说:什么叫高举?“两个凡是”不是高举毛泽东思想的旗帜。理论要通过实践来检验这样的问题还要引起争论,可见思想僵化。思想僵化,就不可能实现四个现代化。中央如果不根据现在的条件思考问题,很多问题就提不出来,解决不了。
在沈阳,他说:千万不要搞 “禁区”。要开动脑筋,不开动脑筋,就没有实事求是,不开动脑筋,就不能分析自己的情况,就不能从实际出发提出问题,解决问题。
“开动脑筋”,“从实际出发提出问题”,这个“实际”是什么?邓小平指出:“我们太穷了,太落后了,老实说对不起人民。”〔17〕“我们要想一想,我们给人民究竟做了多少事情呢?”“社会主义要表现出它的优越性,哪能像现在这样,搞了二十多年还这么穷,那要社会主义干什么?”〔18〕
面对这种“实际”,应该怎么办?邓小平强调:“我们一定要根据现在的有利条件加速发展生产力,使人民的物质生活好一些,使人民的文化生活、精神面貌好一些。”〔19〕“我们要在技术上、管理上都来个革命,发展生产,增加职工收入。”〔20〕
做这些事情要解决什么问题?邓小平给出的答案是不要再搞 “以阶级斗争为纲”了。他说,“批判 ‘四人帮’也不能没完没了”,“搞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结束”,“运动不能老搞下去,到一定时候要转入正常”,“转为搞业务”。他要求尽快把注意力放到四个现代化上,这是“最大的政治”。
从提倡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到强调集中力量发展生产力,改革经济体制,这正是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所要解决的实质问题。这样,邓小平就率先提出结束揭批 “四人帮”运动,实现全党工作重点转移的问题。
四、陈云1978年中央工作会议发言使思想路线争论从打“书面仗”变为面对面的交锋
邓小平 “北方谈话”是真理标准讨论的深化,谈话内容,特别是工作重点转移问题,流传开来,在党内上层引起强烈反响。10~11月,两个月内,就有18个省委第一书记发表文章参加讨论,大多数高级干部对思想理论上的路线是非问题也有了较为清醒、较为正确的认识。1978年11月10日,为十一届三中全会做准备的中央工作会议开幕。会议的原定议题是讨论农业和未来两年国民经济计划的安排。会议开始时,邓小平因出国访问没有参加。但根据他的提议,与会者先用两三天的时间讨论,从1979年起,把全党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问题。这个提议反映了广大干部和群众的呼声,并得到中央领导层的认可。
工作重点转移,这当然是一个大问题。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从当时党内外的实际情况来看,“两个凡是”还没有被打破,如果在思想上、政治上还坚持过去的一套,就不可能真正转到经济建设上来。况且真理标准问题讨论也未有定论,在中央层面并没有取得一致意见。对地方来说,从 “有的部门、有的会议传下来的精神,却是完全针锋相对的另一种说法”〔21〕。
在9~10月召开的全国信访工作会议上,胡耀邦提出判断干部的定性和处理是否正确,根本的依据是事实,凡是不正确的结论和处理,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搞的,不管是哪一级组织、什么人定的、批的,都要实事求是地改正过来。而一位中央办公厅负责人却坚持在文件中把胡耀邦的这些话删掉,并指责有的省份对真理标准问题的表态。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实际上反映的是坚持实践标准还是坚持 “两个凡是”。
不破不立。此时陈云的注意力恰好转到了影响实现工作重点转移的主要障碍上,那就是 “文革”甚至 “文革”前遗留的一些重大历史问题和重要领导人的功过是非问题没有解决。而捂住盖子、影响这些问题解决的,就是 “两个凡是”的思想路线和坚持这个路线的人。这也正是邓小平 “到处点火”的原因。在陈云看来,到了要揭开盖子的时候了。
11月12日,在中央工作会议东北组会议上,陈云作了发言。他十分尖锐地提出了六个问题:(一)薄一波等六十一人出反省院是党组织和中央决定的,不是叛徒;(二)对于那些在“文化大革命”中被错误定为叛徒的同志应给以复查,恢复他们的党籍;(三)陶铸、王鹤寿等在南京陆军监狱中的斗争是坚决的,出狱是经过中央同意的;中央专案组审查干部的不正常状态应该结束;(四)彭德怀对党贡献很大,他的骨灰应该放到八宝山革命公墓;(五)天安门事件是一次伟大的群众运动,中央应该肯定;(六)康生错误严重,中央应该给以应有的批评。
陈云的这个发言虽然讲的都是具体问题,但贯穿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精神,实际上是对 “两个凡是”针锋相对的批评。陈云说出了大家想说而不敢说、不便说,或因为思想理论水平的原因,想说又一下子说不清楚,说不出来的话。与会者 “群起响应,纷纷对‘左’倾的思想路线的错误发表看法,会议的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22〕。大家针对 “两个凡是”的错误观点展开了面对面地辩论和批评,“从报纸上的文字斗争,从打书面仗,转为面对面的、唇枪舌剑的交锋了”〔23〕。
会议讨论的一些意见最终为中央重视和采纳。11月25日,华国锋在第三次全体会议上代表中央政治局讲话,宣布为天安门事件和涉及党的领导人的一些已经查明的重大错案平反。而这些问题的解决使中央工作会议的讨论深入到一个新的阶段,“两个凡是”的论调再也无法立足。到了会议末期,一些负责同志不同程度地做了检讨。至此,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取得了初步胜利。
五、邓小平高度评价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倡导团结一致向前看
中央工作会议开到这个时候,邓小平敏锐地意识到:工作重点转移问题已经不那么突出了,意见比较一致,没有什么阻力了。同时,许多新的情况、新的问题突现出来。
天安门事件等冤假错案的平反,从思想路线层面展开的对 “两个凡是”方针的彻底批判,使得党内外出现了一个新的动向:怎样看待建国以来党的领导,怎样看待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怎样对待犯了 “两个凡是”错误的领导同志等等。这些,需要党的领导人抓住机遇,作出回答,指明方向。
在这重要历史关头,邓小平提出既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又要团结一致向前看。他在一系列的党内和外事谈话中,解答了当时国内外十分关注的几个问题:
一是正确评价毛泽东,抵制错误思潮。邓小平说:毛主席的伟大功勋是不可磨灭的。没有毛主席,就没有新中国。毛主席的伟大,怎么说也不过分。这个历史是抹不掉的。毛主席不是没有缺点错误,我们不能要求领袖没有缺点错误,那样要求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这实际上为后来起草历史决议,确立毛泽东历史地位奠定了初步的基础。
二是要处理好纠正错误与保持政治稳定的关系。邓小平说:凡是错误的都要纠正。所有错案、冤案,人民和干部不满意的事,一起解决。解决这些问题是为了创造一个安定团结的稳定局势,把各种积极因素调动起来。不搞什么新运动,不能破坏安定团结的局面,引导群众向前看。这是中央的战略部署,这是大局。
三是处理好人事问题。邓小平指出:中央的人事问题,任何人都不能下,只能上。不要给人印象是权力斗争。现在国际上就看我们有什么人事变动,加人可以,减人不行,硬着头皮也不动。这是大局。好多外国人要和我们做生意,也看这个大局。
中途参加会议的邓小平逐渐成为会场内外的主角,他的谈话经过传播发挥重要作用,他的思路逐渐为全党所接受。
对邓小平的意见,陈云很赞同。他说:不要搞运动,只要中央开个口。要维护安定团结,争取实现四个现代化是全党全国人民的迫切愿望,也是我党、我国目前的大局,我们必须维护这个大局。
根据局势的发展,邓小平决定重新起草闭幕会上的讲话稿。他亲笔拟出讲话提纲,几次约见胡耀邦、胡乔木、于光远等人,明确指出,讲话稿的主要内容要转到反映真理标准问题、发扬民主问题、团结一致向前看的问题和经济管理体制问题上。
12月13日,邓小平在中央工作会议闭幕会上发表《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讲话,高度评价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目前进行的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问题的讨论,实际上也是要不要解放思想的争论。大家认为进行这个争论很有必要,意义很大。从争论的情况来看,越看越重要。一个党,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如果一切从本本出发,思想僵化,迷信盛行,那它就不能前进,它的生机就停止了,就要亡党亡国。”“只有解放思想,坚持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联系实际,我们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才能顺利进行,我们党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理论也才能顺利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说,有关真理标准问题的争论,的确是个思想路线问题,是个政治问题,是个关系到党和国家的前途和命运的问题。”〔24〕
对于犯了“两个凡是”错误的同志,邓小平给予历史地看待:“不少同志的思想还很不解放,脑筋还没有开动起来,也可以说,还处在僵化或半僵化的状态。这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是好同志。这种状态是在一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25〕
在邓小平的指导下,随后召开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作出了把党和国家工作重点从 “以阶级斗争为纲”转移到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实行改革开放的战略决策。
结语
综上所述,在面临 “中国向何处去”的重要历史关头,以邓小平和陈云为代表的老一辈革命家拨开迷雾,指明方向。在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前夕这个特殊历史时刻,邓小平和陈云,一个刚恢复工作不久,另一个仍然靠边站,关注的问题和发挥的作用各有侧重,但两人的思想高度契合,形成了一种 “合力”。陈云抓住邓小平复出和重大历史问题的解决特别是天安门事件平反这两个影响全局的关键问题,率先突破禁区,在两次中央工作会议上带头作突破性发言,对“文化大革命”及其以前“左”的错误进行纠正,解决历史遗留问题,甩掉历史包袱,为前进的道路扫清障碍。
邓小平倡导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推动真理标准问题大讨论,深刻洞察形势变化,分析新情况,提出新任务,呼吁团结一致向前看,把党和国家的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搞改革开放,开辟出了一条建设社会主义的新路。
邓小平、陈云等老一辈革命家,紧紧抓住思想路线的转变这个关键环节,确立正确的思想路线,这是我们党能够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实现伟大历史性转折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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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王 生 胡学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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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6-0921(2016)03-0063-09
2016-04-06
刘贵军(1976),男,山东曹县人,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第三编研部二处副处长,讲师,主要从事邓小平、陈云思想生平研究工作。主要领导人继续肯定过去的错误理论、政策和口号,并在指导思想上提出 “两个凡是”①指1977年2月7日 《人民日报》、《红旗》杂志、《解放军报》社论 《学好文件抓住纲》中提出的“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的错误方针。这个方针的推行和迟迟不改正,成为拨乱反正的严重障碍。“只有解决好思想路线问题,才能提出新的正确政策”〔1〕。破除“两个凡是”,重新确立党的实事求是的正确思想路线,实现思想上的拨乱反正,是转折得以实现的首要条件和重要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