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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依族《射日与洪水泛滥》版本的形成与摩教仪式

2016-03-18周国茂

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布依族神话太阳

周国茂

(贵阳学院,贵州贵阳550005)

布依族《射日与洪水泛滥》版本的形成与摩教仪式

周国茂

(贵阳学院,贵州贵阳550005)

射日与洪水泛滥是布依族神话史诗,在布依族中广泛流传。不仅在民间以口耳相传的方式流传,而且作为宗教经文在宗教仪式上唱诵。在长期的传承过程中形成了诸多异文(版本),主要有单一母题型和复合母题型两大类。而复合母题型作品主要以宗教经文的形式传承。因作品结局不同形成了“人类再生”和“谷物再生”两大版本。两大版本的形成是由于仪式性质的不同,在吸收民间文学作品编订摩经过程中对情节发展走向进行选择的结果,而同一版本局部差异则是由于编订后经历了一段时间长短不一的口耳相传阶段,各地用方块布依族古文字记录摩经时间不同意所致。

布依族神话史诗;射日与洪水泛滥;版本研究

洪水和射日是世界上很多民族神话的两大母题。与其他民族洪水神话与射日神话各自单独成篇的情况不同,布依族射日神话与洪水神话除流传诸多单一母题作品外,在摩经中,射日故事和洪水泛滥故事被合成一篇具有因果关系的复合型母题神话史诗。而不同作品在洪水泛滥后因关注点不同,导致了情节走向的差异,从而形成了摩经中《射日与洪水泛滥》神话史诗的两大版本。两大版本各自适用不同性质的仪式,成为不同性质仪式上的经文。考察和探讨这一现象,不仅对深入研究布依族神话史诗具有重要意义,而且对于探究仪式与神话的关系,具有重要意义。

一、布依族《射日与洪水泛滥》的版本

与世界很多民族一样,布依族中也广泛流行着以射日和洪水泛滥为母题的神话作品。流传的方式,一种是口耳相传,另一种则是作为宗教经典,在仪式上演唱。在体裁方面,既有散文体的作品,也有韵文体的作品。在长期的流传中,形成了诸多异文(版本)。这些版本主要表现在情节、结构的差异以及人物名称的差异。从结构看,根据目前发现的资料,存在着单一母题型故事和复合母题型故事两种情况,而复合母题型故事中,洪水泛滥后因情节发展走向的差异,又形成不同的版本。

(一)单一母题型故事

单一母题型故事即作品单独讲述英雄射日的故事,或讲述洪水泛滥的故事。射日神话中,《十二个太阳》是一首韵文体作品。这个作品流传甚广。在各地流传的《十二个太阳》中,虽然射日的人物名字不同,但射日的基本情节大体是相同的。

古歌描述了远古洪荒的时代,天上突然出现了十二个太阳,晒得岩块崩裂,石头破散,山前的芭蕉晒干了,坡上的茅草枯死了,动物恐慌,人的生活更是难熬。不少人只得“吃芭蕉树叶润嘴,吃山边东兰叶水润喉”。在这严酷的现实面前,一个叫年王的射日英雄背上弓,带上箭,来到一座山上,到晌午时分,太阳窥出了山口,在云缝中露脸。年王射了第一箭,红的五个太阳落下了,射了第二箭,绿的五个落下了。还有一个隐约在天边,另一个夹在云缝中。年王想吃了午饭后再来射,他妈妈告诉他,不要再射了,其余的太阳“留一个晒谷子,留一个亮天下”,后来便成了太阳和月亮。

与古歌《十二个太阳》内容相同的,还有古歌《卜丁射日》和神话《勒戛射日和葫芦救人》等。《卜丁射日》描述了在太古时候,天上九日并出,草木枯焦,山崖断裂,人们公推卜丁射日。卜丁为解除人间的苦难,他毅然爬上毛栗树和构皮树,张弓搭箭,一连射落七个太阳,留下两个,其中一个又变成了月亮,人类从此才有正常的生活。《勒戛射日和葫芦救人》大意是:十二个太阳的炎炎烈焰,使草木枯槁,人们难以为生。勒戛制造了弓箭,射下了十个太阳,人间不再受灾难。

洪水神话史诗往往与人类再造相联系。从篇幅看,这类作品的主要篇幅是用来讲述人类再造的,因此,洪水泛滥实际上只是故事的一个背景。从内容上看,大多叙述人类因某种原因导致洪水泛滥,人类除两兄妹乘葫芦或大南瓜得救外,全被淹死,兄妹按神的旨意结婚再造人类。以《洪水潮天》①为名的作品计有八种搜集整理的异文,此外还有《勒戛射日和葫芦救人》《兄妹成亲》《葫西姊妹传人烟》《迪进迪颖造人烟》《盘古分天地》等情节大同小异、标题不同的作品。

这类作品以《洪水朝天》为典型。作品叙述天地开辟后,万物滋荣,但雷公懒惰贪睡,久不下雨,致使人间大旱。布杰上天将它捉到人间囚禁,进行惩罚。雷公趁布杰一次出外,蒙骗布杰幼小的儿女伏哥、羲妹,喝到了水,遂挣破囚笼逃回天上。为了酬谢伏哥、羲妹,雷公逃走时送了他们一粒葫芦种,吩咐他们种出大葫芦,将来便可凭借葫芦躲避洪水灾难。雷公恶意报复,发洪水淹没人间。伏哥羲妹坐进葫芦逃脱生命,成为洪水劫后的孑遗。神仙劝说他俩成亲,繁衍人类。婚后,羲妹生下一个肉坨坨,他们一气之下把肉坨坨砍成了碎块,抛到四面八方。第二天,这些肉块都变成了人,世界上又有了人烟。

洪水泛滥类作品版本差异主要表现在:关于洪水的起因有四种说法。一种是说雷公斗不过人类英雄,于是下暴雨涨洪水复仇,如神话《洪水潮天》(汛河搜集)、古歌《造神》《罕温与索温》中的有关章节,另一种说是天上施雨之神不留心,下雨过度,造成人间的洪水之灾,如神话《兄妹成亲》;第三种,没有说出暴雨的原因,如神话《洪水潮天》(卢登泽搜集)、《葫西姊妹传人烟》和《勒戛射日和葫芦救人》。最后一种说法,是来自流传于四川省宁南县布依族聚居区的《洪水潮天》,说当时两个有神力的巨人:保根多、保根本兄弟。他们发生矛盾冲突,哥哥保根多劝告弟弟保根本不要和七个太阳朋友整日游荡,弟弟不听,保根多遂打瞎了六个太阳,同时把来复仇的保根本关进铁笼。保根本趁哥哥不在家时,在笼里变成大公鸡,诳侄儿侄女喂水给他,他喝水后恢复了气力,挣脱铁笼,逃跑到天上戳漏天河,使洪水淹没了人间。

(二)复合母题型故事

复合母题型故事是指射日母题与洪水泛滥母题合成一个具有因果关系的完整故事。复合母题型故事目前主要发现于摩经中。一些以民间文学面目出现的作品实际上译自摩经。这类作品主要内容,是叙述远古曾出现十个或十二个太阳并出,导致河流干涸,植物枯死,人类遭遇饥荒。于是,射日英雄挺身而出,射下多余的太阳。但因统治者或人类食言,射日英雄以亵渎神圣的方式激怒上天,降下大雨,造成洪水泛滥。人类只剩下两兄妹,在神的旨意下结婚重新繁衍人类。另一种版本则关注粮种被洪水冲走,劫后余生的人们在鸟的嗉囊发现,取下栽种,保证了人类生命的延续。

以上两种类型的作品,以第一类作品的异文(版本)最多。其原因就是这类作品都是以口耳相传的方式流传,容易发生变异。后者虽然有版本的差异,但相对来说,共同性更多。

二、《射日与洪水泛滥》两大版本对照分析

版本本来是文献古籍中的概念,指由于誊抄、再版等形成的文献文本差异。神话史诗形成于文字没有形成的历史时期,即使到了文字出现后的历史阶段,人们用文字将作品记录形成书面文本后,仍有相当大的一部分用口耳相传的形式传承,因此,神话史诗属于民间文学。由于民间文学口头性、集体性、匿名性等特征,在流传过程中往往会发生变异,形成很多异文。不仅不同地区、不同讲述者的作品存在差异,同一个讲述者在不同场合、不同时间、不同心境下讲述的作品都会有差异。因此,对这类作品的“版本”进行比较,有一定难度。

复合母题型的两大版本是布依族摩经中的作品。摩经是布依族传统宗教——摩教经典的简称,是一种用方块布依古文字书写的书面文献。因此,同一作品的不同异文便具有了像汉族古籍一样的版本的特点。这为版本的比较提供了相对稳定的文本。

(一)两大版本在洪水泛滥后情节发展走向形成的差异

《射日与洪水泛滥》两大版本,其差异主要表现在洪水泛滥后情节发展走向形成的差异。

根据洪水泛滥后情节走向,可以分为“重新繁衍人类”和“找回谷种”两大版本。

第一种版本:天上出现十个(或十二个)太阳,晒得河流干涸,植物枯死,人类面临灾难,“王”以赏给良田沃土招募射日者。射日者(各地名字不同)应招,射下多余太阳,结果“王”食言,不兑现赏给良田沃土的诺言。射日者恼怒,用蛇做纤索,用狗拉犁犁田,激怒天神,降下倾盆大雨,造成洪水泛滥。或洪水是雷公为报复人类故意连续多天将下大雨,导致洪水泛滥。两兄妹因救了雷公,雷公为报答,教给两兄妹栽种葫芦或南瓜,以葫芦或南瓜做逃生工具的自救办法。两兄妹最终得救。劫后余生的两兄妹在神的旨意下成婚,后生下一肉团,一怒之下砍碎,撒往四方,肉团变成人,人类得以重新繁衍。

第二种版本:与第一种版本在洪水泛滥前的情节基本相同,洪水泛滥后,情节走向因关注粮种的去向而与第一种版本出现差异:劫后余生的人们发现谷种已不在,到处寻找,结果发现鸟的嗉囊还有谷子,于是取下播种,使人类重新解决了吃饭问题。

(二)同一版本的诸多差异

上述对两大版本的概括是主要情节的归纳。实际上,即使同一个版本,也有诸多差异。

1.作品中人物名称不同

比如,流传于望谟一带的《罕温与索温》中,射日者是文信,以好田土招募射日者的人是“妈妈”,洪水过后,乘葫芦或南瓜得救并按神的旨意结婚的两兄妹是伟荣和伟莹。流传于镇宁一带的《柔番沃番钱》中,射日者名字叫“真”,以好田土为报偿招募射日者的人是“国王”。流传于荔波一带的《十二个太阳》中,射日者名字叫“王姜”,而“王姜”射日,并不像其他作品那样,是“妈妈”或“国王”“王”以好田土作为条件招募,而是由天下的人“商量”寻找出来的。荔波一带《兄妹结婚》中,洪水过后在神的旨意下结婚的两兄妹是王姜和妹妹(无名)。流传于贞丰一带的《赎谷魂》中,射日者名字叫“香”,以好田土为报偿招募射日者的人是“王”。

2.情节上的差异

所谓“两大版本”中的“版本”,指洪水泛滥后情节发展走向不同形成的两类结局不同的作品。在黔南、黔西南均发现有此两种结局的作品流传。其实,各地流行的作品,情节单元和发展线索基本相同,可以大致归纳如下。

(1)因某种原因,十二个太阳并出,出现灾难;

(2)寻找或招募射日者;

(3)射日者出现,射日;

(4)射日者射日后,招募者食言,不兑现赏给好田土的承诺,或:好田土已经被天下人分光;

(5)射日者愤怒,用龙(或:蛇)做纤索,用狗或猪拉犁耕田,激怒上天,降下暴雨,引发洪水泛滥;

(6)洪水泛滥后的结局:1)两兄妹乘葫芦得救,结婚重新繁衍人类。作品关注人类的存亡,情节走向表现为两兄妹在神的旨意下成婚重新繁衍人类,形成第一种版本,笔者称之为“人类再生版”。2)粮食被洪水冲走,人们在鸟的嗉囊中发现残存的谷种,取出栽种。作品关注洪水泛滥后维系人类生存的粮食种子的去向,情节走向表现为劫后余生的人们寻找粮种,走后在鸟的嗉囊中发现,取下重新栽种,人类免除了饥饿之虞,形成了第二种版本,笔者称之为“谷物再生版”。

(三)各地作品的差异

在情节单元和发展线索基本相同的情况下,各地作品的差异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详略不同

比如在人类再生版作品中,荔波一带的《十二个太阳》对射日原因的追溯唱述得比较详细,而望谟一带的《罕温与索温》则比较简略。而兄妹结婚情节,望谟一带的《罕温与索温》则较荔波《兄妹结婚》更为详细。谷物再生版作品,镇宁一带的《柔番沃番钱》对十二个太阳出现之前以及之后的历史发展顺序和线索有较为清晰的叙述,而对洪水泛滥之后谷物重新栽培的情形则较少涉及。贞丰一带的《赎谷魂》对十二个太阳出现的原因的追溯比较简略,而对洪水泛滥后人们重新栽培水稻、水稻形状的奇异等情形有较为详细的叙述。

2.局部情节或细节差异

在大的情节发展线索大致相同的情况下,各地作品存在局部情节或细节差异。比如,对十二个太阳出现的原因,荔波一带和镇宁一带的作品都归结于统治者“王”的无道。荔波作品说,远古时“召王”发现“凡间冒烟火”,怀疑百姓要造反,于是“使天旱三年”。于是出现十二个太阳,似乎十二个太阳的出现是召王疑心重,为了惩罚百姓而制造出来的灾难。镇宁一带的作品把十二个太阳出现前后的世代分为三个:第一代“兴”的世代,政治清明,人民富足。第二代王“有”,人民挨饥受饿,于是出现了十二个太阳,百姓遭罪。洪水泛滥后的世代是“算”王,重又实现百姓安居乐业年代。望谟一带的《罕温与索温》和贞丰一带的《赎谷魂》对十二个太阳的出险原因没有交代。又如,人类再生版作品中,荔波一带的作品把栽葫芦作为将来逃生准备的原因与雷公为感激幼小两兄妹而教的,其余作品都没有这样的说法。如此,等等。

三、两大版本形成原因分析

《射日与洪水泛滥》神话史诗为什么会形成两大版本?这要结合摩教形成和发展定型的历史才说得清楚。

(一)受摩教的形成与发展定型历程影响

射日和洪水神话史诗两大版本作品都属于摩经。摩经是布依族传统宗教——摩教经典的简称。根据目前研究的结论,摩教是一种以自然宗教为基础,在向人为宗教发展演变过程中定型下来的一种准人为宗教。摩教有诸多自然宗教的内容和印迹,同时又具有了明显的人为宗教特征。比如,有了教祖崇拜和最高神祇,有明确的教义和仪轨,有系统的仪式程序,有卷帙浩繁的经典,有固定的宗教职业者和组织,有固定的传承方式,等等。

根据人类学、宗教学研究结果,人类宗教产生于旧石器时代。布依族宗教也不例外。进化论认为,人类宗教经历了由简单到复杂,由低级到高级,由粗陋到精致的发展演变过程。从人类诸多考古发掘资料看,这一判断是可以成立的。但具体到各个民族,其发展演变的情形千差万别,不能一概而论。

就布依族的情况看,从自然宗教发展演变成为摩教这样的准人为宗教形态,大致在唐宋时期有了雏形。主要依据就是摩经所使用的方块字(包含现成汉字、借用汉字偏旁部首重构的字符、部分自造字符和抽象符号),唐宋时期就出现在布依族地区和壮族地区,此外,摩经中出现了唐宋时期特有的历史地理名称和行政建制名称(如“广南西路”“州”“垌”等)。明清时期,摩教基本定型。因为用来记录摩经的方块布依文字借源于汉字,只有在布依族人群中,尤其是宗教职业者布摩掌握足够数量汉字的前提下才能实现。明朝贵州建省,明王朝朱元璋开始,历代统治者在贵州大力推行汉文教育,试图用儒家文化对少数民族进行“教化”,这样就使布依族中较多人掌握汉字成为可能。从摩经中程度不同地有佛、道、儒文化因素的情况看,可以肯定布依族摩教形成过程通过汉族移民吸收了这些文化因素。明代和清代的改土归流,曾是汉族移民贵州的两次高潮。从湖广、江西、中原进入贵州的汉族移民带来的汉文化,无疑对布依族产生了影响,一些文化因素被吸收,佛、道等宗教文化对布依族影响的结果,不仅吸收了其中的一些文化要素,同时也对摩教的“人为”化、精致化产生了影响。在这种情况下,一些有影响力的布摩便加紧了对摩经统编的进程,最后基本定型。

摩教的源头是以巫为主要特征的自然宗教。布依族源于百越,是百越中骆越的后裔。汉文献中,有关越人信巫的记载很多。即使摩教已经具有了人为宗教的特点,但仍保存了一些巫的成分。

巫术着重在“术”。因此,巫术仪式主要是行为动作,咒语或巫词的念诵,篇幅一般不太长。布依族摩经两大系统中的“邦经”,主要用于巫术色彩较浓的仪式活动,经文篇幅与“殡亡经”相比,显得短小,也是明证。但邦经在布依族摩经系统中,占的比重较小。摩经多数经卷篇幅都较长。这些长篇摩经怎么来的?笔者认为,主要是吸收民间文学,根据摩教仪式的性质加以改造、丰富和完善形成的。

已经十分清楚,射日与洪水神话成为摩经,就是吸收布依族神话史诗进行改造而成的。正因为如此,为适应不同性质的摩教仪式,布摩对洪水泛滥后的情节走向进行了选择性强化或忽略,形成了两大版本。求子仪式之所以选择洪水泛滥后兄妹结婚再造人类的情节,就是因为求子仪式的目的是祈求神灵赐子,而再造人类的情节与此有着某种神秘关联。赎谷魂或赎谷魂钱魂仪式之所以选择在没被水淹的山顶发现鸟嗉囊有稻谷,取下重新栽种这样的情节,也是因为谷种的失而复得与赎谷魂仪式的性质有关联。布依族认为谷子和钱都有灵魂,当谷魂和钱魂离开谷子的物质躯壳,钱离开钱币的物质躯壳,就会出现粮食不够吃,钱不够花的境况,因此,吟唱谷物失而复得内容的经文,就能把离开了躯壳的谷魂和钱魂赎回来,就能保证主家有粮食吃,有钱花。

(二)各地经文被吸收进摩经前已经形成了不同版本

各地经文被吸收进摩经之前,就已经在民间流传了相当长的时间,形成了不同异文(版本)。但两大版本分别用于摩教仪式中的求子和赎谷魂、钱魂,这说明是经过了布摩统一编订的。统一编订,就意味着对作品的内容、情节是统一过的。实际上,从各地作品看,不同作品反映出的时代特征有很大差异。比如望谟一带的《罕温与索温》,射日源于“妈妈”分配田产的不公。有了田产,说明社会已经出现了私有制,但由“妈妈”分配,似乎又反映了母系氏族社会的印迹,作品反映了母系氏族社会晚期、从母系氏族社会向父系氏族过渡时期的时代特征。在荔波一带的作品中,射日英雄是百姓集体推荐,也反映了氏族社会民主制的特点。而其他地区的作品,都是“王”或“国王”以好田土作为报偿招募射日者,镇宁一带的《柔番沃番钱》更是唱述了三个世代国王治理下的社会状况,反映了阶级社会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情形。出现这些情况说明,在布摩将射日与洪水泛滥神话史诗编订为摩经的时代较早,编订后又经历了很长时间才用方块布依字作为书写符号书写,而各地用方块布依族古文字作为书写符号记录摩经的时间并不统一,因此在口耳相传过程中又发生了变异,形成了同一类版本中的差异。

总之,布依族射日与洪水泛滥神话史诗两大版本的形成,与摩教不同仪式性质对作品内容的关注点不同,对作品情节走向进行取舍形成的,而各地相同版本中局部差异则是由于使用方块布依族古文字记录摩经的时间与摩经编订时间有时间距离,且各地用文字记录时间不统一密切相关。

注释:

①贵州省民研会编《民问文学资料》第十九集、第四十四集。

责任编辑:谢雪莲

The Formation of the Version of Buyi Shooting Suns and Flooding and Ceremony of Mo Religion

ZHOU Guo-mao
(Guiyang University,Guizhou Guiyang,550005)

Shooting Suns and Flooding is the myth epic of Buyi people,which is widely circulated among the Buyi people,not only in the way of spreading orally,but also in the way of singing as religious scriptures in the religious ceremony.In the process of long-term transmission of the formation of a number of different versions,there are two categories:a single motif and a compound motif.While the works of compound motif are inherited mainly in the form of religious scriptures.Because of the different outcomes of the works,it forms two versions:"human regeneration"and"cereal regeneration".The formation of the two versions is due to the different nature of the ceremony,and the result of selecting plot direction in the process of the absorption of folk literature when compiling Mo scriptures.The differences of the same versions result from the time of Mo scriptures recorded by Buyi ancient characters which is different from the time of spreading orally after being compiled.

myth epic of Buyi,Shooting Suns and Flooding,version study

B93

A

1674-8891(2016)06-0004-04

2016-08-19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特别委托项目《中国史诗百部工程》(09@ZH014)子课题“布依族史诗《射日与洪水泛滥》”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SS2015005。

周国茂(1956—),男,布依族,贵阳学院教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贵州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民俗学、民族文化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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