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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19世纪英殖民政府对新加坡秘密会党的政策变化*

2016-03-18宋海群

赣南师范大学学报 2016年4期

宋海群,杜 晶

(赣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江西 赣州 341000)



·历史学研究·

论19世纪英殖民政府对新加坡秘密会党的政策变化*

宋海群,杜晶

(赣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江西 赣州341000)

摘要:19世纪的新加坡秘密会党是个特殊的组织,一方面它从事一些烧杀抢劫等违法活动,破坏了社会秩序;另一方面承担了协助英殖民当局维护社会秩序、保障税收稳定的任务。此期,英殖民当局对它的政策因各种因素的综合作用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从放任与利用到限制与管理,最后取缔与镇压。政策变化的核心因素是维护英殖民当局的利益,呈现了19世纪英国殖民统治方式从自由放任向有序管理发展的特点。

关键词:新加坡秘密会党;英殖民政府;政策演变

19世纪的新加坡是个秘密会党十分活跃*在中国,“秘密会党”一词是翻译过来的,它的中文名称很多,如三合会、私会党、孔寺、天地会,传入新加坡的主要是天地会的分支,英殖民当局称其为Secret Societies,中国人把它翻译成秘密会党。的地区,它是具有黑社会性质的组织,会员名称因职位的不同而各异,如大哥、先生、先锋等。会员间讲究义气,团结互助、强调平等。该地的秘密会党跟中国的天地会有很深的渊源。它在东南亚何时起源的问题,学术界主要有明末清初说、康熙二十年(1681年)说、罗芳伯于1772年创立“兰芳公司”说、1799说四种观点。[1]但可信度较高的是建立在史料基础上的1799年说。温雄飞在《南洋华侨通史》中说:“十八世纪之末一年,清嘉庆四年,英属槟榔屿政府,已有天地会中人之报告。此为南洋群岛最早发现天地会之记录也。”[2]至于天地会最早何时在新加坡成立或从中国传入,目前史学界没有公认的说法。但据记载,在新加坡,1824年发生了一次秘密会党会员抢劫富人财富的大暴乱,新加坡开埠者莱佛士的马来文教师阿布都拉在他的自传中记载了这次暴乱。[3]这是学术界有关新加坡秘密会党活动最早的记录,但因其活动具有隐蔽性,其最早活动时间应该不晚于此。

秘密会党在19世纪的新加坡扮演着特殊作用,它的兴衰消亡与其自身的组织功能变化、会员人数增减息息相关。同时,也与其“顶头上司”英殖民政府的政策密切相关。

目前,学术界对此问题的探讨总体上不深入、不全面。其中,珂比(L.Comber)在他的著作中,将英国殖民主义者在1799年-1890年内所实行的政策,依次划分为四个时期:放任、容忍时期(1799年-1868年),镇压时期(1869年),非限制登记时期(1870年-1881年),限制登记和部分镇压时期(1882年-1888年)。[4]珂比的划分方法有一定合理性,但第二阶段的政策不符合历史事实。蔡少卿在其著作《中国秘密会党史研究》中,专列一小节内容谈论了英殖民当局对会党的政策,他依次把其概括为放任、登记、镇压三大政策。但他未对英殖民当局实施各种政策的原因作系统分析。邱格屏在《海峡殖民政府对华侨秘密会党政策演变》一文中,把政策先后划分为三个时期,依次为:放纵与利用(1826年-1869年)、部分镇压(1869年-1889年)、宣布非法时期(1890年之后)。她对第一时期政策的实施作了较为系统的原因分析,但未对第二、三时期政策的原因作深入探讨,而是花大量篇幅叙述殖民政府制定两个重要法令的具体过程,便导致了文章的写作逻辑发生很大变化。颜清湟在《新马华人社会史》中,从社会学的角度出发,把秘密会党与社会结构联系起来进行系统考察,重点分析了秘密会党与方言集团、行业垄断、甲必丹之间的关系,给人启示。虽然他在相关章节涉及到殖民政府对秘密会党的政策,但未做重点阐述。徐进攻在其论文《论十九世纪东南亚华人秘密会党的政策》中,也依次把它划分为放任与容忍、正式干预、解散取缔三大政策,但他对政策实施的原因及影响没有进行深入论述。还有其他一些人在其相关著作中涉及到此问题,但过于零散,在此不一一列举。

综上所述,目前学术界对此问题的研究进行了一些尝试,但总体上论述不全面,研究视野局限性大。本文在前人的成果的基础上,尝试弥补上述缺陷。根据英殖民政府颁布的法令及其与秘密会党的关系变化,依次把英殖民政府对秘密会党的政策变化划分为三个阶段:放任与利用(1819年-1869年)、限制与管理(1869年-1889年)、取缔与镇压(1890年-1900年)。

一、 放任与利用

秘密会党在19世纪新加坡的社会中占据重要地位,它控制力强、会员人数多、社会影响大,成为英殖民政府不得不慎重对待的对象。通过查阅史料得知,英殖民当局在1819年至1868年间未颁布一部对秘密会党具有明确放任与利用宗旨的法令,但是综合分析英殖民政府在此时期实行的政策特点可以概括为放任与利用。具体表现为英殖民政府任由秘密会党发展,同时利用各种手段如经济手段及政治手段拉拢秘密会党为己所用。分析原因时必须从多方面入手。

第一,英殖民政府统治政策的结果。新加坡是地处东西方交通要道的枢纽,东西方的货物、人员频繁地在此停留、转运,使其成为一个繁忙自由的港口。英殖民当局立足于新加坡的地理特点,在当地推行自由贸易政策,大力鼓励外来物资和人力的输入,反映在管制方式上则是避免对新加坡的事务作过多的干预和介入。因此,在19世纪70年代以前,英殖民政府对当地华侨实行“间接统治”的策略,“把华侨大体上置于他们首领(秘密会党的首领)的直接管理之下,为这些有权势的首领建立起中央的和发号施令的地位,并给予他们很大的权限,以便他们能充分有效地发挥警察的功能。”[5]《叻报》曾评论过英殖民政府对新加坡社会的管理方式:“事无大小悉委之平章,将恐不能适应,故任其各立会党,择其中能任事能明理者自理。公门中省一案件,草野中培一元气,权变之道在上者自妙措施也。一乡之中尤难废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扶持,而况作客重洋。所以知其联会而不深究,王道不外人情耳。”[6]

第二,英殖民当局弱势政府的推动。在自由放任政策的指引下,英国在殖民地建立了力量有限的政府。据史料记载,1821年整个新加坡的警察力量只有1名头目,1名书记,1名狱吏,2名曹长和17名巡查,1831年整个新加坡的警察只有18名。[7]1841年新加坡人口已约有40 000人,但仍只有1名兼职的警监,3名欧人警察,14名警官和110名土人警察。[8]此外,新加坡在19世纪爆发了三次大规模(1846年、1851年、1854年)的秘密会党械斗,这些骚乱虽然最终被平息下去,但它表明,英殖民当局无法控制殖民地的安全形势,因此他们需要华人社区领导人协助解决帮派间的分歧。殖民地官员爱德温(Edwin Lee)在1869年殖民当局年度报告中承认,“英国殖民政府在19世纪早期的新加坡实力不强”。[9]53

第三,秘密会党可为英殖民政府提供稳定的财政收入。英殖民当局在当地实行以响玛承包为主的税收制度,在该制度下,殖民政府将鸦片、妓院、赌场、木材等行业的税收进行招标,由出价高者得之,中标者只需将政府报出的高税收额提前交付给政府,至于以后征收多少,如何征收,完全由承包者决定,英殖民政府无权过问。中标者绝大多数是华侨首领、大商人,因为只有他们有雄厚的财力保证政府的税收交付。而这些华侨首领、大商人大多有另一个身份——秘密会党首领。当时华商有两种方式成为秘密会党首领。其一是华商为了扩大自身利益,自行成立秘密会党,自封为会党首领;其二是华侨首领为了自己财产安全的考虑,纷纷加入秘密会党,他们因自身的财富及威望很快成为会党的头领。当然,秘密会党也乐意吸收富有华商入会,因为他们可提供经费支持。因此,华商、侨领、会党头领在很多情况下是同一批人。曾在新马做过多年警察的英国人巴素曾指出:“当时秘密会党的领导权“不变地处在华人‘头家’阶级,包括一系列由小到大的‘头家’的支配之下。”[10]大商人蔡茂春、陈亚炎就是秘密会党义福会、义兴会的首领,他们牢牢控制住新加坡赌博、鸦片和妓院三大行业,为殖民政府缴纳巨额税收。在赌博饷玛刚实施的1820年,新加坡全年税收为1140新元(每月95新元),[11]在鸦片和妓院两大行业中秘密会党同样要交付大量税收给政府。殖民政府利用秘密会党不仅保证了每年的巨额税收收入,同时减少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开支,秘密会党在当时殖民政府管制体系中的地位之重要不言而喻。

可见,这段时期殖民政府对秘密会党实行放任与利用的政策,很大程度上是受当时英国对殖民地的自由放任政策的影响。另一方面是因为秘密会党在当局的治安管制和征税方面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这种政策的实施极大地促进了秘密会党的发展,人员数量大大增加,规模不断扩大,也因此走向了它的末路。

二、 限制与管理

1869年,英殖民当局颁布了一部叫《危险社团镇压条例》的法案,预示着当局对秘密会党的政策发生了很大的改变,由前期的放任转变为限制与管理。“在《危险社团镇压条例》中,制定的第一个措施便是控制众所周知的海峡殖民地秘密会党以此为政府提供(有用信息)。法令中所谈到的秘密会党,很大程度上被认为对公共和平造成了危害。”[9]49法令的具体内容共有32条,主要条款是:(1)对所有的秘密会党(人员不少于10人),不管其性质如何,均要实行登记。商业公司与英国互助组织除外。(2)所有类似的社团都要求在法令生效10日内,进行登记。(3)需登记的内容含有会党名称、成立宗旨、会员人数、名字及会党管理者所在的地址。(4)对未登记的会党罚款500元或拘禁6个月,对参加为登记的会党的人罚款250元或拘留3个月。(5)任何会党,不管登记与否,都应该向统治者表明自身拥有合法的宗旨或未对公共和平造成危害。[9]49法案表明,英殖民政府希望通过注册制度把所有合法社团纳入自身的掌控之下,并不承认非法秘密会党的存在,这一立场的转变值得注意。

英殖民政府对秘密会党的政策转变是诸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具体原因有以下几点:

第一,国际形势变化所迫。19世纪60年代,美、法等新兴国家已完成工业革命,实力大增,为获取海外利益积极向外寻求市场和原料产地,甚至不惜发动战争企图分割英国的海外利益,英国的商业霸权受到了挑战,同时苏伊士运河的开通使马六甲海峡及周边地区的战略地位愈显重要。此外,马来西亚丰富锡矿的发现和开采对英国的发展起到突出的作用,而美法等国对此地区也虎视眈眈。为了排挤其他竞争对手,保持自己的殖民帝国地位,英国放弃原先的间接统治战略,积极干涉和侵略马来半岛。1867年英国加强掌控印度事务部,使海峡殖民地成为皇家殖民地,直属英国殖民部管辖,然而作为海峡殖民地一部分的新加坡此前在一定程度上由秘密会党控制,若要直接干涉各项社会事务,必须要对规模庞大的非法秘密会党加以压制,使自己的影响贯彻到社会下层,因此才有了1869年的《危险社团镇压条例》的颁布。

第二,清政府对新加坡华侨政策转变的推动。清政府在19世纪60年代以前一直将下南洋的华人视为反清复明的反叛分子,并持敌视态度,让其在海外自生自灭。19世纪60年代后,清政府与英国签订条约,规定帝国主义可以在华自由招工,由此大量贫苦百姓输入东南亚,他们主动或被动地加入了各秘密会党。同时,华侨在东南亚各地凭借勤劳和智慧积累了大量财富,他们身在异地,心系家乡,当家乡面临困难险境时,便慷慨解囊,捐资捐物帮助故乡度过难关,并且定期汇款回家救济父母妻儿。当时清政府面临外忧内患,财政枯竭,看到了散落东南亚的华侨价值所在,便纷纷采取措施拉拢他们。比如通过派遣官兵、兵舰访问宣慰华侨,或者实行卖官鬻爵制度提高华侨的社会政治地位和声望,争取华侨效忠于清政府。新加坡第一位获得官衔的是闽侨陈福勋,所得官衔为司衔,时在1866年。[12]当时捐官买爵的,大多是华侨富商,得了官职后纷纷在中国投资设厂,资金外流对英殖民当局开发建设新加坡造成不利影响。

第三,秘密会党对于英殖民政府还有可资利用之处。秘密会党虽然会因职业垄断、经济利益纠纷而发生大规模冲突,破坏社会稳定,但对于英当局来讲,秘密会党还有存在的必要。首先,它可稳定社会秩序。19世纪50、60年代,大量华工流入新加坡,初到异地的他们,人生地不熟,英殖民当局没有相应的机构收留他们,而秘密会党则可以为他们提供落脚之地,并介绍合适的工作,使他们尽快找到归属感,快速融入这个移民社会。如1896年被解散的“敬德行”会馆,创立目的是会员之间相互济贫:“若有会友无工作者则任在会馆食宿;会友若有病者可得调养;若死者安葬欲回籍,亦给资送饭。”[13]倘若不存在秘密会党,数量众多的华工涌进这个弹丸之地,缺乏基本生活保障的他们会做出怎样的事,对当地社会秩序造成怎样的影响实在不可想象。其次,在税收方面秘密会党仍然是当局的得力助手。

对于英殖民政府来说,是到了限制与管理秘密会党的时候了。

三、 取缔与镇压

1889年,英殖民当局颁布了《社团法令1889》,并于1890年生效。法令的主要条款是:(1)撤销《1869年危险社团法令》及《1885年法令》。(2)商业公司免于登记。(3)个人社团及会党均被解散。(4)根据上述条款,每个被法令授予权力了的社团均被要求登记注册。(5)宗旨为非法的秘密会党进行了注册并不意味着其地位的合法化。(6)法令生效之日存在的秘密会党,要求在6个月内登记注册,否则视为非法。(7)同样,在法令生效之后成立的会党,如果未进行登记或未得到立法委员会的允许,均被视为非法。(8)立法委员会议长可以通过公报声明发布公令解散任何已登记的秘密会党。对个人的惩罚条例如下:(1)任何个人只要组织非法会党,均被监禁3年。(2)任何非法会党成员或将要加入非法会党的人,均要处以500元罚款或实施不超过6个月的监禁或二罚并用。(3)任何个人若为非法会党的集会提供场所,均要处以500元的罚款或实施不超过6个月的监禁。[14]该法令的颁布标志着英殖民当局对秘密会党的态度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从放任到限制再到镇压,虽然只有几字之差,但背后涉及到许多因素。

第一,秘密会党可被英殖民当局利用的价值大不如前。19世纪六七十年代前,秘密会党虽是功能强大的组织,为下层民众解决了各种问题,在民众中树立了极高的威望,可19世纪六七十年代后,下层华侨民众自主意识不断增强,他们发现许多华侨富商和秘密会党首领背叛民众,出卖民众利益,引起了下层民众的极度愤怒。太平局绅、著名的华侨富商林永庆的房屋受到愤怒的华侨的袭击,被指“当愤耻的变节者:堕落为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权利保证的、鲁莽的专制政权的同伴”。[15]1872年新加坡爆发了小贩罢市运动,此次运动的组织者是广大民众,他们因忍受不了殖民统治及华侨富商(大都是秘密会党的首领)的压榨揭竿而起,袭击了著名华侨富商胡璇泽的面包场,胡璇泽本身也是秘密会党的首领。由此可知,秘密会党的首领和上层华侨富商在下层广大华侨民众中的威望大大降低,对下层民众的控制力也大不如前,因此,秘密会党在英殖民政府管制机器中的地位也就大大下降。

第二,秘密会党的危害性日益增大。一方面体现在秘密会党间因日常纠纷造成的械斗中。类似事情在《叻报》中有不少记载。如“本坡潮客两党械门之事昨已将其大概情形记登于报。因查其起因之详细情形系牛车水有某理发店,系松柏馆客籍之人所设,而将其门前之地税与义忠兴潮人某甲售卖粥桌向无所争。然先经议定卖粥于每日五点钟后始能开卖,乃数日甲于三点钟即到售卖,该店门前设有布帐一具,以遮夕阳,……由是口角遂成。两党械斗而起。”[16]“本报近来迭接驻闽友人各函所言,近事以械门一事为最多,大抵漳泉两地之人,其心性所最好者在于门,而风俗之最坏者亦在于门。”[17]另一方面是因为秘密会党控制饷玛制度而起,秘密会党通过饷玛制度垄断了新加坡赌博、鸦片、卖淫业三大领域,虽然要提前交付政府巨额税收,但他们可从中获取巨额利润。在经营过程中,秘密会党创设了各种赌博名目,如1877年的新加坡,即至少有花会、宝子、十二支、牌九等12种赌博名称,[18]而且,秘密会党为吸引顾客,招领娼妓、女伶人等于其内演唱。一时间,新加坡的纨绔子弟、赌徒恶棍纷纷云集于郊区山园中参赌,[19]赌博泛滥的影响极其恶劣。1869年殖民当局年度报告中表示:“华人秘密会党从事犯罪活动的成员极其邪恶、可耻……”。[9]56

同时秘密会党为了从鸦片行业中获取暴利,采取了薄利多销的策略,他们先出售质量好的鸦片,然后把吸食后的鸦片烟渣卖给较穷的瘾君子,因为后者是前者价格的一半。最后把烟渣吸食后的残渣以更低的价钱卖给更穷的人使用。从中我们可知,一份鸦片可被烟馆老板重复利用三次,获取三次利润,并且照顾了收入不等、社会地位不同的民众,扩大了鸦片市场。赌博、毒品在新加坡的泛滥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很多苦力华工仅在吸食鸦片上的费用即占了收入的三分之二至四分之三,不仅在身体和精神受到摧残,经济上与陷于穷困不堪。[20]234《叻报》有一篇社论这样写道:鸦片贻害之深,议请中英为之禁绝,等语善哉,然恐此事终有不易行之势焉夫,鸦片一物流毒,不准华人知之言之。[21]

鸦片泛滥产生的问题充斥着整个华人社会,结果引起了海峡殖民地内部和国际方面的关注,他们纷纷要求控制毒品泛滥。罗伯特·李特尔博士是殖民政府的一个外科医生,他以“论鸦片在新加坡的日常使用”为题,撰写文章,旨在控制吸食鸦片风气的蔓延,后来他的禁烟思想被欧洲传教士和中国报界人士所继承,欧洲传教士在某种程度上出于宗教情怀呼吁人们远离鸦片。当时有人认为近代中国落后于西方,主要原因就是中国人吸食鸦片,导致体质低下,无法抗衡西方列强,在爱国之心的驱使下,他们纷纷办理报刊,刊登社论,向人们揭示出鸦片的危害。其中代表人物是薛有礼先生,他出于对祖国的热爱,放弃了优越的银行岗位,毅然办起了《叻报》,刊登大量抨击鸦片毒害的社论,期望以此提高人们对鸦片的认识。在英国国内,禁烟运动也开始得很早,其中运动的核心是于1874年成立的查禁鸦片贸易协会,它得到了牧师、知识分子和自由政客的强有力支持。[22]而在当时的新加坡,导致鸦片泛滥的罪魁祸首是鸦片饷玛制度,控制此制度的是力量强大的秘密会党,要杜绝鸦片泛滥,扭转社会风气,则必须拿秘密会党开刀。

第三, 英殖民当局在新加坡的统治地位获得了巩固。经过几十年的经营,英殖民当局在新加坡的军事、政治、经济力量比先前有了很大的提升,它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维持社会秩序。英殖民政府为了加强对华侨的控制,削弱秘密会党对华工的影响,于1877年设立了华民护卫司,其主要职能是负责华工的文化、经济、社会等问题,并在首任华民护卫司属毕麒麟的努力下,制定了一系列保护和控制华工的法令如《华人移民法令》《诱拐法令》。根据法令规定,所有苦力经纪人和猪仔馆必须向华民护卫司请领执照,未领有执照而私自招雇和贩卖苦力的即为非法,要受到严惩。[20]225结果,秘密会党垄断华工与猪仔贩卖、转运、销售的局面被打破,权力开始转移到英殖民政府手中。同时,新加坡自由港在19世纪末获得巨大发展,英殖民当局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获取收入,大大减少了对秘密会党的依赖。

根据《社团法令1889》,新加坡的福建义兴、福兴、松柏馆、广惠馆、广福义气、洪义堂、利城行、粤东馆、明顺、义福等10个华人秘密会党被宣布为非法。[23]1890年,《叻报》对秘密会党焚毁各会牌位的情形作了详细报道:“光绪十六年元月二十六日(1890年2月15日),所有6大会党—义兴党、义福党、福兴党、广福党、松柏馆党、广惠肇的会头与执事人员,齐集小坡梧槽路的义兴党总部,在副华民政务司与警察局长见证下,英官员均趋前道贺,祝贺他们解散会众,重新为良好的当地公民。”[24]当然,还有其他秘密会党因种种原因没有按照政府的命令自行解散,转入地下,开始真正的“非法”活动。

四、 总结

根据前文的分析,我们可知英殖民当局对新加坡的秘密会党政策经历了一个变化过程:从放任与利用到限制与管理,最后取缔与镇压。但不管实行何种政策,它均以维护英国的利益为主,只要能获取与维护自身利益,英殖民政府可以出尔反尔。19世纪上半期,当自身实力不强时,对秘密会党采取了放任政策,不加过问,并用经济和政治手段拉拢秘密会党,使其为己所用,代替自己维护社会秩序并提供财源;当殖民政府实力稍有增强时,便制定法令压制对己不利的会党,控制其活动范围,但利用对己有用的会党充当统治的工具;可到了19世纪末,国际社会对秘密会党的罪恶活动进行了猛烈抨击,英殖民政府的内外部压力急剧增加之时,新加坡秘密会党也就从公开活动转入地下,随着《镇压危险社团法令》的出台,宣告了新加坡秘密会党难逃英殖民政府抛弃的命运。英殖民当局对新加坡秘密会党政策的变化,反映了19世纪英国殖民统治方式从自由放任向有序管理发展的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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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侯伟浩

*收稿日期:2016-03-01

DOI:10.13698/j.cnki.cn36-1037/c.2016.04.012基金项目:江西省社科“十二五”(2015年)规划项目(15LS04)

作者简介:宋海群(1989-),男,江西宁都人,赣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2014级世界史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东南亚史;杜晶(1995-),女,江西安远人,赣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历史学专业12级本科生。

中图分类号:D73(338)88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4-8332(2016)04-0057-05

Discussing for the British Colonial Government's Policy Evolution of Singapore's Secrets Societies in the 19th Century

SONG Haiqun

(SchoolofHistoricalCultureandTourism,GannanNormalUniversity,Ganzhou341000,China)

Abstract:Singapore's secret societies are special organizations in the 19th century. On one hand, they are engaged in some illegal activities such as robbery, as a resect, they destroy the social order; On the other hand, they help the British colonial government to stabilize the social order and security taxes. In this period, as factors had changed, the British colonial authorities's policy have changed: from the laissez-faire and used to restrict and management, finally to ban and repression. The core factor in the evolution of the policy is to maintain the interests of the British colonial authorities.

Key words:Singapore's secret societies; British colonial government ; policy evolution

网络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etail/36.1037.C.20160708.0959.01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