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和谐社会的价值冲突及其整合
2016-03-18潘雅婷潘华实唐少莲
潘雅婷,潘华实,唐少莲
(1.广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桂林541004;2.广东石油化工学院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广东 茂名 525000)
论和谐社会的价值冲突及其整合
潘雅婷1,潘华实2,唐少莲2
(1.广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西 桂林541004;2.广东石油化工学院 思想政治理论课教学部,广东 茂名 525000)
摘要:当代社会转型引发了价值体系的嬗变,也使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面临着价值关系、价值主体、价值诉求、价值内容、价值选择等方面的多样化的价值冲突。当前我国社会价值冲突的哲学根源是后现代主义的价值多元化,现实根源是改革开放导致的利益分化,而制度根源是社会转型所导致的制度供给不足。价值冲突具有正反双重效用,加强价值协调与整合的基本要素是利益共享、制度正义、价值传承与价值自信。
关键词:和谐社会;价值观;冲突
在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过程中,随着某些传统的主导价值观的式微与普遍主义价值体系的解构,多元价值观的冲突已经成为当今社会的一个显著特点。目前,我国社会转型还远未完成,利益分化日益凸显,社会矛盾日趋激烈,制度供给资源不足,价值观重建正“在路上”,但“非常不幸的是,在哲学和行为科学中,价值理论是最困难、最含混不清和最有争议的领域之一[1]”。因此,分析和研究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中多元价值观的冲突及其协调整合,就具有十分重要的理论意义与现实价值。
1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价值观冲突的主要表现形式
1.1价值关系上主体与客体的冲突
一般而言,如果价值客体是自然物,那么不存在所谓主客体之间的价值冲突问题。但人的价值问题的特殊性和复杂性在于,人既是价值主体,也是价值客体。人在寻求作为客体的他者对自己的意义与效应的同时,自身也作为客体存在于其他主体的意义空间。即是说,人与人之间既存在“我——他”型的对象性关系,也存在“我——你”型的主体际关系。在“我——他”型的对象性关系中,“他”是作为满足“我”的需求的客体对象而存在的,而“我”则是目的性的存在。问题在于,当我们每一个人都把自己当做“目的”,而有意无意地忽略我们自身所应承担的“他者”角色的时候,那么主客体之间的冲突就不可避免。
和谐社会建设,本质上每一个个体都是在与别的个体的关系维度中“在此”的。“我”作为价值主体,价值需求围绕“我是谁、我需要什么、我为什么需要”等问题展开;当“我”作为价值客体时,则需要承担“我能做什么、我如何做得更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等义务和责任。当我们既能明悟自己的价值需求,又能履行自己的价值责任时,主客体之间难以爆发价值冲突。因此,所谓主客体之间的价值冲突,实质上是我们有着对自身作为价值主体这一目的性存在的执着,而缺少对作为价值客体这一对象性存在的自觉,其行为表现就是只讲索取和享受,不讲创造与奉献。
1.2价值主体上个人与集体的冲突
严格地说,每个人都是作为双重主体而存在的,既是独立的个体,也是集体的一员。因此,多数情况下,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具有一致性和趋同性。如果从最终极的意义上来理解,我们可以认为个体价值尺度才是最终尺度,团体、社会、民族、国家的价值尺度必须落实于个人。离开个体主体谈集体价值,这是虚幻的、无意义的集体。但人作为社会性的存在,任何个体都积淀或承载着群体与社会的要求,都体现或表征着群体与社会的特征。人不可能脱离集体而存在,脱离集体与社会的个人只是生物性意义上的个人。
整体本位的价值取向体现了人的社会属性,强调了整体价值的优先性,但容易造成对个体利益的忽视和伤害;而个人主义的价值取向肯定了个体价值尺度的至上性原则,却忽略了个体与集体的内在勾连,其对个体价值的伸张容易脱离具体的社会历史时空条件,导致极端利己主义。
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我们面临着个人主义与集体主义两种对立的价值观冲突。以公有制为主体的所有制形式决定了我国必须坚持集体主义的价值导向,与建立在资本主义的私有经济基础上的个人主义价值观格格不入。但出于对传统的虚幻集体主义的反思,加之市场经济的自利化倾向,我国社会出现了个体主义与集体主义价值观的纠缠不清,如何协调个体价值与集体价值,保持个体与集体之间的适当张力,成为一个需要创新的理论与实践课题。
1.3价值诉求上理想与现实的冲突
价值诉求表征着价值主体对某种崇高目标或价值理想的追寻。因此,价值诉求敞开了人类生活的未来向度。价值理想不是脱离现实的虚幻物,而是立足现实、反映现实并最终超越现实的。
但价值理想毕竟不是现实。在价值诉求的问题上,理想与现实的冲突是全方位的,多层次的。如现代社会部分价值主体从重义轻利到见利忘义的蜕变,就深刻折射出理想与现实的巨大鸿沟。从哲学上讲,价值理想关注意义维度,强调内在尺度,建构可能生活,超越世俗追求;而现实条件又常常迫使人回到生活世界,关注当下状况,醉心外在功利,满足感官需求。和谐社会建设必须解决价值理想与现实之间的矛盾,以理想统领价值观建设,以现实充实价值观内容。和谐社会的价值理想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但和谐社会的价值基础是人们的现实需求。我们既没有必要以过高的道德理想主义标准去对普通公众进行价值诉求上的“拔苗助长”,也不能满足于世俗生活的当下境况,放弃对意义世界的开拓与价值目标的追求。
1.4价值内容上精神与物质的冲突
马克思认为:“我们首先应当确定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这个前提是: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2]。”物质生活的这种满足,是人类价值需求的核心内容,在此基础上人类的价值需求逐步延伸至政治、科学 艺术、宗教等精神生活领域,相应地促进人类精神文明的进步。遗憾的是,工业革命以后物质文明的巨大成就,并没有孕育精神生活的丰硕成果。相反,物欲的无限膨胀挤占了人类的精神生活空间,导致人类精神生活的贫困,给许多人带来了理想失落、信仰危机、焦虑困惑、无所适从等“现代病”,甚至在精神生活中出现了整体性的“无家可归”。
对中国而言,这实质上是重物主义取向在国人价值领域的投影。中国的改革开放政策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并相应地在全社会逐步形成了一个以“致富光荣”为表征的主流价值观。政府追求经济增长、个人追求财富增加,一度成为改革开放以来的政府与公民最主要的价值自觉。尽管政府坚持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两手抓”,试图解决商品社会可能产生的“现代拜物教”问题,但在价值内容的天平上,已事实性地形成了重物质轻精神的格局,并表现为社会性的物欲泛滥。
2和谐社会价值观冲突的成因
价值观的冲突在任何社会都存在,但深究当今我国社会价值冲突的深层根源,与后现代主义对本质主义的解构是分不开的,与当今中国改革开放必然伴生的利益分化是分不开的,与中国社会转型期制度资源供给不足也是分不开的。
2.1价值多元化是价值冲突的哲学根源
随着后工业时代与信息社会的来临,人类社会的政治经济结构与文化形态都产生了沧桑巨变,哲学思维方式转向怀疑、批判、解构、反中心、反本质等,并越来越肯定个性化、差异化、多元性、多样化、不确定性、流动性等。“后现代主义与复杂性和多样性有着不解之缘。这一方面表现在后现代思维的一个重要策略是将熟悉的东西陌生化,将清楚的东西模糊化,将简单的东西复杂化。另一方面表现在后现代主义本身也就是一个复杂、矛盾的、令人迷惘的多面体[3]。”可以说,后现代主义所倡导的对传统理性话语霸权的反思,对普遍主义和宏大叙事的不信任,直接催化了价值多元主义的诞生。
正是在这种与后现代主义相伴生的价值多元化浪潮的冲击下,我国和谐社会建设也必然面临着传统与现代的纠缠、集体与个人的对立、理想与现实的困惑、精神与物质的分化、普遍主义与多元主义的论战、中心与边缘的争夺、东方与西方的异质、建构与解构的对峙等多维、多重价值冲突。价值多元主义使我们走出了传统理性主义的桎梏,呼吸到自由鲜活的清新气息,但无疑也带来了思想的混乱、精神的迷惘、道德的困境与理想的失落等副产品。
2.2利益分化是价值冲突的现实根源
当代中国正处在一个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大变革时代,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轨,从闭关锁国到全面开放的推进,从大锅饭到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从“一大二公”到多种所有制形式并存等,一系列的改革开放政策举措引起了社会经济结构的深刻变动,带来利益格局的重大调整。开放搞活方针所形成的多种经济形式并存的经济格局、产权结构调整引发的所有权的变化、分配方式多样化对按劳分配原则的补充、社会结构层次变化所形成的新的利益集团等多方面原因,必然导致利益主体的多元化、利益分配的差异化和利益关系的复杂化。
现阶段中国利益分化导致的价值冲突呈现出两个特征:其一是传统价值与现代价值的冲突。农耕时代的整体主义、自然主义、客观主义、经验主义、保守主义、等级制等价值思潮,计划经济条件下的因循守旧、按部就班、大锅饭、惟上是从等价值观,必然与市场经济条件下所流行的个体主义、功利主义、技术主义、消费主义、竞争主义等价值观相对立。而传统社会强调的社会责任、重义轻利、安贫乐道等价值观也必然与改革开放以后出现的拜金主义、利己主义、享乐主义思潮格格不入。其二,不同利益团体在价值取向上明显不同,甚至形成尖锐对立。例如,既得利益者往往倾向于保护和扩大已有利益成果,改革的动力不足,在价值观上就体现为保守、安于现状、自私、顽固等取向,公费医疗享受者不希望实施医卫体制改革,就是这种利益立场决定价值观的鲜活写照。而现有弱势群体则希望改变不合理分配机制,在价值观上较多体现出寻求创新、变革现状、积极进取、向往公平等特质,低收入者希望开征遗产税、农民朋友希望填平城乡二元体制鸿沟等可为显证。
2.3社会转型所导致的制度供给不足是价值冲突的制度根源
概括地说,社会转型主要指的是社会主义传统建设模式向社会主义现代治理模式的转型。具体而言,大致包括:在经济体制上,由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的转轨;在政治体制上,由中央集权体制向社会主义民主政治体制的转轨;在社会治理结构上,由传统社会结构向新型社会治理模式的转轨;在社会形态的变迁上,由前工业社会向工业社会与后工业社会的转轨等。
我国社会转型具有任务艰巨、过程复杂、环境多变、矛盾尖锐等诸多特点。在这一艰难的历史进程中,国家作为制度供给的关键主体,不能将某些利益集团或是领导集体的偏好作为制度架构的准绳,而是要寻求最大的社会公约数,通过不同利益主体之间的相互竞争、磨合、协商、妥协与包容,实现利益关系的不断调整,并把这种寻求利益关系均衡性的结果以制度的形式固化下来,完成转型期的制度设计。
但显而易见的是,这种为转型期提供有效的制度资源供给的过程,是一个渐进的不断试错并寻求价值共识的过程,理论界习惯称之为制度的危机阶段、创新阶段与均衡阶段。此一过程,既需要解决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的互补性问题,也需要回应刚性制度与柔性制度的适用性问题,还需要处理好制度继承与制度创新的关系问题。因此,制度的变迁不但具有某种不确定性,而且在转型完成前,容易存在着旧体制运转不灵、新体制运转不畅,老办法不管用、新办法不会用等诸多问题。制度资源的供给不足,导致全社会思想混乱、无所适从。制度漏洞、制度真空、制度缺陷、制度不灵与价值混乱、价值真空、价值错位、价值多元相随伴生,形成多种多样的价值冲突。
3价值冲突的双重效应与和谐社会建设的价值整合
一般理解,价值冲突具有双重效应。其正面效应是:如果全社会能正确认识到价值冲突存在于任何社会形态与社会发展阶段,那么不同的价值主体可以通过对不同价值观念的反思,主动融入全球价值认同的潮流;能通过价值冲突后的求同存异促进我们发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主导作用;能通过国内国外价值冲突,警惕帝国主义文化交流名目下的价值渗透,并在主动的价值对话中,强化中国价值观的对外辐射作用;能够通过传统与现代价值观的冲突为价值观变迁构建良好的讨论平台和机制,提升我国价值观的现代化水平。但我们更不能忽略价值冲突的负面效应。一般而言,冲突将导致个体思想迷惘、社会冲突加剧与不良风气盛行,成为社会不稳定的根源。历史证明,价值观冲突处理不好,会对国家和地区造成极大的破坏,甚至导致社会动荡、阶级争斗、国际国内战争和民族仇恨等灾难性后果。
西方思想家在现代化过程中高度重视价值冲突问题。德国哲学家尼采是资本主义现代化价值危机的先知先觉者,他通过“上帝死了”的价值判断,提出重建超人价值。马克思·韦伯通过考察资本主义的现代转型,敏锐地发现了资本主义新教伦理的价值整合作用。哈贝马斯认为技术理性无法解决生活世界的价值冲突问题,故而人类应以沟通理性或交往合理性来解决社会危机。马尔库塞是个例外,他看到了现代工业社会技术进步导致的物质生活对精神生活的阉割,整个社会只有一个维度、一种声音、一个色调,造就了资本主义社会人与文化的“单向度性”,以及资本主义社会结构的一体化,但这种一体化不是价值整合的结果,恰是技术理性一统天下的后果。
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虽承认价值多元化的合理性,但绝不能放任各种形式的价值冲突。正确处理改革、发展和稳定之间的关系,需要在不同价值观交锋、碰撞的基础上,凝聚共识,形成主流价值观。因此,加强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主导的价值引导、价值协调与价值整合,是和谐社会建设的应有之义。
第一,利益共享是价值整合的基础。“和谐社会是利益共享的社会,利益和谐是最核心的和谐。发展成果由人民共享,则社会和谐幸福;发展成果由少数人独霸,则社会对立冲突。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幸福中国,首要任务是构建和优化利益共享机制,本质上是建构一个彼此相互尊重、相互关怀、相互依存的利益共同体[4]。”因此,我们要加强价值主体的沟通协调,寻求各价值主体的“最大公约数”,以社会公平为核心价值诉求,以利益关系的调整为中心环节,以共建共享为途径,逐步实现不同价值主体的利益均衡。
第二,制度正义是价值整合的核心。我们要密切关注社会转型期出现的制度缺失,填补制度漏洞,通过体制机制的改革与具体制度的创新,彰显制度公平与正义,并以这种制度的公平与正义凝聚社会价值共识,凸显制度自信,保障价值整合的成功。
第三,价值传承和转化是价值整合的前提。我们要正确处理传统价值、现代价值与未来价值的关系,以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的方式,促进农耕时代、工业时代和后工业时代的价值转型与融合,促进传统价值的现代转化,并使这种立足于民族文化与民族精神的价值传承,成为中华民族文化软实力的核心内容。
第四,双重理性融合是价值整合的标尺。多元价值整合必须有一个公认的尺度,这个尺度就是人类文明进步的两个车轮——科学理性与人文理性。作为近代以来主客二分认识论模式的标志,科学理性指导我们求实、求真,探求世界的本来面目,但其可能的负面效应是科学主义与工具理性的泛滥;而作为人类精神家园的支柱,人文理性指导我们求善求美,探求人类生活的“应然状态”与“可能维度”,但人文理性的主观性特质可能导致价值迷惘、混乱与冲突。加强价值整合,就是要把科学理性与人文理性有机结合,让科学理性的背后涌动着人文关怀的热浪,让人文理性的探讨闪耀着科学精神的光辉。
第五,价值导向是价值整合的关键。我们要在东西方文化交流、对话的过程中,在传统价值与现代价值的交融互补中,以海纳百川的心态吸收、借鉴人类文明的一切积极成果,进一步总结和提炼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统领价值整合,树立和巩固社会主义的价值自信,打破西方中心论者所谓“普世价值”的至上性及其道德优越感,在价值多元化浪潮中发出我们的价值最强音。
[参考文献]
[1] 贝塔朗菲,拉威奥莱特.人的系统观[M].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
[2] 马克思.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 王治河.论后现代主义的三种形态[J].国外社会科学,1995(1):50-52.
[4] 唐少莲,周敏.与“他者”“共生”——论和谐视域中“互让←→共享”机制的建构及其意义[J].广东石油化工学院学报,2014(5):4-8.
(责任编辑:贺嫁姿)
On Harmonious Society’s Value Conflicts and Their Integration
PAN Yating1, PAN Huashi2, TANG Shaolian2
(1. Marxism College,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Guilin 541004, China;2. Ideological and Political Theory Education Department,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Petrochemical Technology, Maoming 525000, China)
Abstract:The current social transition not only produces the transmutation of value system, but also causes varied value conflicts in regard to value relationship, subject, contents, and choices in constructing harmonious socialist society. In present-day China, the value conflicts can be attributed to the following three aspects: pluralism of postmodern values from philosophical point of view, interest differentiation arising from reform and opening from a realistic perspective, and insufficient supply of systems caused by social transition from systematic viewpoint. Conflicts of values may be positive or negative. The major factors to achieve value coordination and integration include pooling-of-interest, system justice, value inheritance and value confidence.
Key words:Harmonious society; Values; Conflict
收稿日期:2016-04-10;修回日期:2016-04-14
基金项目: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项目(GD12XMK05,GD14CMK06)
作者简介:潘雅婷(1990—),女,广东茂名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伦理学。 通讯作者:潘华实(1960—),男,广东茂名人,教授,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理论。
中图分类号:D61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2562(2016)02-0004-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