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中国大学一起走向世界前沿
2016-03-17陈傲
陈傲,本科毕业于北京大学西班牙语系,之后分别在荷兰莱顿大学和乌特勒之大学获得语言学硕士和博士学位,目前在乌特勒之大学医学中心鲁道夫马格纳斯脑研究中心从事博士后研究。已在国际期刊及会议上发表20余篇论文,与中国社会科学院、香港中文大学、澳大利亚西悉尼大学、美国西北大学等建立了广泛的合作,并获得荷兰、美国、澳大利亚等国的研究项目。
随着国家发展和国力增强,中国在世界上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并且越来越主动地承担着国际责任。中国的大学是培养国家未来中流砥柱的基地,同时也是向世界传递中国声音的前沿。“双一流”不仅是国家发展的自然产物,更是中国提高国际领导力的必然要求。
什么才是真正的一流
“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钱学森之问”常常被用来评价中国的教育体系。然而除了提出问题,大家似乎很少拷问什么才是“杰出”。
创造知识是大学的根本,培养能够创造知识的人才是大学的重要职能。一所大学的“杰出”必然包括在这两方面取得卓越的成绩。
“双一流”着重强调了这两方面的建设,提出了包括建设一流师资队伍,培养拔尖创新人才和提升科学研究水平等任务。这些任务,更多的是对大学的科研水平提出要求。然而,大学生中毕竟只有一小部分人毕业后会从事科研工作,大部分人会走向其他各个行业。向创新型国家的转变,不能只依赖科研人员,而是需要让创造力在各行各业开花结果。
创造力需要好奇心,需要开阔的眼界,需要反思精神。这就要求大学给学生提供一个开阔的知识平台,鼓励学生广泛接触各个领域的知识,而不仅仅局限于自己的专业,学校更不能简单地以有用(比如对找工作、拿学分有帮助)作为依据引导学生的学习。
大家知道,乔布斯曾经痴迷于书法,而当时书法对他的实际生活并没有帮助,但他的书法知识和对书法的喜爱,最终成就了电脑上丰富的字体,美观也极大地助推了苹果产品的成功。
由于历史原因,国内很多大学专业方向相对专一,而创建世界一流大学,需要普及高水平的通识教育,让文科院校的学生有机会接受科学训练,让理工科院校的学生有机会接受人文艺术熏陶。立体和全面的知识结构才能保障各行各业持久的创新动力。世界一流大学不应仅满足于培养某一领域的高级技术人才,还应当致力于培养具有国际视野的领袖人才。
从科研角度看,一流大学不能沦为“论文制造工厂”。目前全球科研界蔓延着“影响因子狂热”,以文章论英雄的现象愈演愈烈,评职称、申请项目,离了文章寸步难行。面对这样的现实,很多大学教师不得不压缩在教学上的投入,指导硕士生和博士生也变成了让学生独自完成自己的文章或者项目。
西方国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反思这种文章至上的评价体系。2015年,在一次学术会议上,一位著名医学院的院长作了一个关于科研应该往哪里去的主题演讲。他给大家看了一个循环:一个学生先是在导师指导下写文章、发文章,之后申请项目、晋升,再之后买设备、招学生,接着指导自己的学生写文章、发文章……然后他指着这个循环问观众,这个循环缺了什么?观众里很快有人说缺了教学。他笑着说,很好你还能想到教学,现在教学在科研界完全不被重视。他接着说,我们的研究缺的是病人,病人在哪里?我们每年发表越来越多的文章,研究癌症药物和治疗的文章汗牛充栋,但是这些文章有没有让病人的病痛减少一点,有没有让这个社会变好一点?
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深受触动,他说:“数量不应该是科研的唯一,比数量,中国还没开始爆发呢。”
然而中国的海量并不等于高质。事实上,中国每年发表的科研论文数量已经位居世界第二,专利申请量居世界第一。文章和专利无疑是衡量创新和科研水平的重要指标,但“唯文章论”的评价标准是过于片面的。我们更应该重视发表文章的初衷——探寻和发现新的知识。
为了发文章而发文章,心浮气躁,必然难有大的突破,创新也难以持久。
2015年11月,由中国科技协会、教育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颁发的《关于准确把握科技期刊在学术评价中作用的若干意见》明确指出,要防止出现唯期刊、唯论文的倾向,避免科技期刊学术交流与学术评价功能的失衡。
一流大学不是要培养“发文章流水线”上的计件工人,而是要支持、鼓励对未知孜孜不倦地追求和脚踏实地地小心求证。这种科学精神应该贯穿于本科、硕士和博士教育阶段。
从追随者到引领者
近年来,中国在世界舞台上和国际事务中开始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开始致力于让世界听到中国声音。“一带一路”战略的提出和亚投行的成立,就是一种大国姿态很好的体现。
通过“一带一路”和亚投行,中国输出的不再仅仅是产品,而是模式和标准。这样一种从追随者到引领者的变化是中国国家发展的必然要求。创建中国的一流大学,也需要这样的角色转变。改革开放以来,我们派遣留学生的首要目的始终是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洋为中用”。目前无论是针对教师还是针对高校,评价标准往往来自西方。比如,论文发表看的是Web of knowledge上公布的影响因子和分区,大学排行常用的是US News。
然而,对于中国学者而言,“本土”论文发表起来比跟国外的著名实验室的合作文章要困难得多,即使第一作者是同一个人,这一点在人文社会科学领域表现得尤为明显;其次,写作会受到思维方式的影响,由于中西方的思维差异,中国学者写的文章在国际期刊中发表自然也就不那么容易;再次,一些有中国特色的问题,因为不涉及西方国家的切身利益和实际生活,往往在西方的话语体系中不受重视。
比如,中国的方言数量众多,而且呈现出很强的多样性,又直接受到语言政策影响,研究方言的演化和发展是了解社会变迁的重要渠道。现在一说“双语”,大家往往对中英双语趋之若鹜,却忽略了其实很多国人都是“方言-普通话”的双语这个事实。如何平衡方言与普通话的关系,如何利用好方言-普通话这种双语环境促进儿童的认知发展,应该成为制定教育政策的重要参考。然而,由于这是中国自己的事情,相关的研究很少也很难见诸国际期刊。但是,我们自己的研究不能围着某些西方制定的标准转,不能因为不好发,我们就不研究自己的问题了。
《关于准确把握科技期刊在学术评价中作用的若干意见》也明确指出,要大力支持我国各类公共资金及资助的优秀科研成果优先在我国中英文科技期刊上发表。研究中国的问题,尤其是中国特有的问题,能够为理解人类社会发展提供独特的视角。只有研究好我们自己的问题,架构起我们自己的理论和评价体系,中国才能摆脱学术评价受制于西方的状况,才能谈得上传播中国价值,真正成为文化的领跑者。
作为年轻一代的留学生,我们有幸既接受了完整的中国教育,又有机会走出国门了解了国外的世界,我们得到了我们的父辈无法想象的资源和条件。我们今天在中外舞台上的游刃有余,离不开国家的发展。学成归来,我们应该从一流的学生成长为一流的教师,我们应该利用我们的国际视野,用世界能够接受的方式,讲好中国故事,和中国大学一起走向世界前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