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内克:生态问题解决的治理现代化*
2016-03-17张丹婷
张丹婷
(桂林航天工业学院 航空旅游学院,广西 桂林 541004)
耶内克:生态问题解决的治理现代化*
张丹婷**
(桂林航天工业学院航空旅游学院,广西桂林541004)
马丁·耶内克等人开创的“生态现代化”理论强调了技术革新和政策推动力为核心的环境政策理念。耶内克以全球视野探讨了环境治理问题,尤其是在生态现代化与政治、民族-国家的环境政策革新作用、先驱国家政策制定能力和环境治理路径等方面进行了研究。当今世界的绿色增长和生态繁荣的成功事件往往与“生态现代化”具有相关性。“生态现代化”理论所研究的内容对于中国当前生态建设与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建设具有重要的理论借鉴意义。
马丁·耶内克;“生态现代化”;治理
生态环境问题自20世纪中期以来,成为了人类社会发展所产生的最大代价与面临的最大难题之一。德国柏林大学环境政策研究中心主任(1986-2007)马丁·耶内克对这一难题进行了深入研究,成为“生态现代化”(Ecological Modernization)理论的主要创立者。这在庞杂的生态理论丛林中,显得独树一帜,得到了许多民族-国家的关注、采纳与实践,并有日渐从发达国家扩散到发展中国家的趋势。当今世界的绿色增长和生态繁荣的成功事件往往与“生态现代化”具有相关性。“生态现代化”理论主要是以强调技术革新和政策推动力为核心的环境政策理念,期望通过转向(更)绿色技术而节约资源和成本的技术性改变的一种“现代化”,突出了在环境领域政策革新与技术革新以及它们二者之间相互影响所产生的巨大潜力。
1 “生态现代化”与当代政治
“生态现代化”被耶内克指称为一种以技术革新为基础的环境政策,包括能够促进生态革新并使这些革新得以扩散的所有措施。由于市场难以解决所有的环境问题,甚至大部分环境问题市场无法有效解决。在这种背景下,生态现代化被认为通过环境政策与环境技术革新而能够达到一种更加环境友好型的经济发展,其理论则是一种基于知识的环境治理方法。“governance”一词在耶内克等人所著《全球视野下的环境管治:生态与政治现代化的新方法》一书中被翻译为管治,但基于我国当前对该词的译法,本文取用“治理”这一词意。
由于对现代化的需求成为市场经济本身开展与深化无法绕离的内在驱动力量,这又是基于技术的革新与技术竞争步伐不断加快。现代化、市场经济与技术三者之间存在着一致性并对民族-国家与社会产生非自觉的影响,在生态现代化提出之前,三者主动远离着政治干预。由于市场失灵的可能性,环境问题具有全球性的影响(这种影响会影响到全球市场的潜力),资源的稀缺性导致全球工业发展对环境革新的强烈需求,在当前难以离开政治。“生态现代化”本质就包含着政治概念正基于此。
民族-国家要充分发挥现代化、市场经济与技术三者的非自觉影响,由政府领导这种影响,并形成政府的新任务:全力改变技术进步的方向,并把这种革新的强烈愿景变成一种服务于环境的力量。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可以达到生态——经济‘双赢’的可能性结果,而最重要的就是,通过成本减少和革新竞争使这种可能变为现实”[1]。
从当前来看,生态现代化主要有五个方面的推动力:①现代化及变革。②革新竞争的市场逻辑。环境规制不一定限制市场经济,环境问题正越来越成为“经济现代化的发动机”。③全球性环境需要的市场潜力。经济全球化并不会去限制环境革新,并且在全球政治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关于环境问题博弈、政策革新和环境规则评定的场所。④“明智的”环境管制日益突出的重要性。这被认为是“生态现代化”的一个关键性驱动力。“去政府管制”的经济哲学正在证明民族-国家经济竞争力与环境管制的新关系。在资本面前,“去政府管制”这种软约束通常是无力或无效的,最终必须通过政府来完成市场逻辑失败的地方。⑤污染企业所产生的风险扩大(贝克的风险社会理论对此有过很精彩的探讨),并因此产生了促进其生态革新的压力。在全球环境问题压力下,那些“肮脏企业”被非政府组织和媒体直接攻击,这些公司认识到,它们再也不能“藏”在政府身后了,它们在革新的压力下行动缓慢。要改变这种情况,无论是“肮脏企业”还是其它企业都必须面对曾经不需要面对的环境问题而付出更多地成本,导致这些企业在市场中革新技术。
但是,当前基于知识的环境治理方法的生态现代化遭遇到了基于权力的方法的抵制,面临着许多问题。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一个环境问题的当下解决很容易被随后的经济增长过程所抵消。同时,也常常会遇到“现代化失利者”的抵制,有时他们拥有足够的权力去限制环境政策的范围和成效,尤其是在政策的执行过程中。因此,可持续发展治理必须能够动员起足以赢得这场斗争的意愿与能力。当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2 当代民族—国家环境政策制定的先驱作用
由于经济全球化与政治多极化的发展,人们对民族-国家行动潜能受到削弱表现忧虑。然而,在环境政策制定方面正是民族-国家起到了先驱作用[1],它们推动着环境技术和支撑它们的政策措施得以革新与扩散。
如果技术导致了企业成本的增加而企业的利益没有增加,为了促进革新和扩散,规制性干预是必不可少的。因为,对于环境标准而言,资本关系和经济关系与严格的标准设置的关系并不是一些人所预期的那样是一种相对立的关系。在许多重要的市场中,放松对环境的治理并不成为企业唯一的投资选择,严格的环境治理还经常成为企业选择的条件之一。同时,那些对全球环境关注的组织与个人也往往会对企业施加压力,企业为了提高形象,变得去适应这些高标准。民族-国家在环境政策领域中的作用也就没有萎缩。
从经济全球化的现实来看,首先,开放性的民族-国家经济往往需要一个强政府,如在经合组织国家中,那些开放性经济的国家的人均公共支出通常要比那些更少融入全球市场的国家有更高的公共支出。越是开放度高的国家,越是注重环境规制。其次,民族-国家在经济角色中的作用在经济全球化中仍具有其它任何行为体无法替代的作用。再次,那些最具潜力的市场往往是规制程度相当高的地方,“竞次假设”已经被否定,同时也能保护本国工业的发展。最后,环境技术已经越来越成为全球竞争力的一部分,那些环境政策规制程度高的民族-国家为本国经济创造了先行者的优势,全球竞争力报告也提示了那些积极制定环境政策与执行的国家与全球竞争力之间有着非常高的相关性。
除了上述的基本因素,一些发达国家在另一些政治因素中为其发挥先驱作用提供了可能。这些因素,包括:①政策革新的类型,②要解决问题的类型和困难程度,③潜在采纳者的环境政策能力,④国际组织支持扩散的成功影响[1]。尤其是最后这一因素,被视为先驱国家的政策舞台,是政策革新与技术扩散的代理机构。在这些条件下,一些国家的环境标准和规制规则革新在经济、技术和政治方面的执行成为了可行性,充当了向更大市场扩展的基础,随后其它民族-国家在全球化中不断地采纳了这些革新性规则。“环境政策方面最优实践的全球性扩散,对于在全球范围内典型存在的环境问题解决所提供的市场化的、技术化的解决方案的扩散来说,已经成为一种非常重要的驱动力量。”[1]
3 先驱国家环境政策制定能力的特征
环境政策扩散所造成的政策趋同不仅受到了世界市场的功能性迫切需求的影响,也受到民族-国家政治行为的影响,在这些要求下,一些国家作为一种知识与智力型领导者的角色在世界市场中发挥着无法替代的功能,其解决生态问题的方案被其它民族-国家所逐渐采用,这些民族-国家被称之为先驱国家。
要成为一个先驱国家,其必要条件是具有高超的政治能力,包括了经济、制度、信息的框架条件和该国绿色理念的相对力量,也包括了“有组织的环境目标的支持者与经济现代化支持者之间的联盟”[1]。具体来说,那些导致一个民族-国家能够成为先驱国家,或一个民族-国家能够成为先驱国家的特征主要有以下方面。
3.1行为体动机的信念体系与实力
这一方面首要由环境管理当局或生态运动的行为体构成。环境管理部门的实力和权限,环境运动的组织化程度和力量,是先驱国家的重要特征。在这些国家中,同时,传统的环境政策支持者能够与生态现代化支持者之间达到和解与目的统一性。
3.2结构框架性条件
“绿色”先驱国家最重要的特征是其高度发达的经济,经济高度发达的国家由于高知识人群的存在导致对生态压力比其它国家有着更为强烈的体验,这一人群也拥有更高的生态问题解决的管理、经济和科学能力,能够促成一种较高的生态压力感知与较高的生态问题解决能力之间的结构机制。经济发展与政治协调也须建设在以较高水平的研发投入为特征的知识基础之上,这一条件只有发达国家和中国这样的深刻体验到生态问题的国家才能真正做到。这就能很好地解释经济发达的国家是发挥先驱作用的最重要的机制。同时,也要求经济发达国家拥有一个“强政府”,使其能够自主地融入到全球对话与共识文化中,这是环境政策成功的另一个重要条件。
3.3具体的问题领域因素
具体生态问题能够引导环境政策。一种市场化的技术解决方法是可以获得的,或是匮乏的,来自于面临的生态问题是否已经成为革新竞争的必要向度,并受制于以技术为基础的政策。
3.4战略性因素
环境政策先驱国家能够将政策革新积极地“推向”其它国家并被其它国家采纳。
在这些条件下,一些发达国家往往容易成为环境政策制定与执行的先驱者,并能使其他国家随后采用同样的政策革新。当然,先驱国家并不总是处于先驱地位,一些先驱国家因为国内外的“不稳定的、情势性因素”[1]导致进入或退出先驱国家的行列。并且,某一个先驱国家并不总是在所有方面拥有先驱地位,一个国家往往只在某一(些)具体生态问题与解决方面起着带头的作用。对于发展中国家是否也能拥有这种先驱战略需要,耶内克还没有进一步开展研究。
4 生态问题治理的新路径选择
随着人类经济进步所导致的生态难题在结构和性质上都发生了根本变化,环境政策制定的有效性与延续性面临着“持久性”难题。这就意味着,到目前为止,那些试图解决此类生态难题的政治努力正处于失败或者并未取得预期的效果。因这一后果,除了国家之外,越来越多的行为体不断介入到环境政治决策中。耶内克认为,形成一种新的治理模式对解决新的“持久性”环境难题可以帮助民族-国家克服在环境保护难题上存在的“赤字”现象[1]。
环境的“持久性”难题是指那些在相当长的时期内,现有的环境政策制定与执行并未对其造成显著的改善。这类“持久性”难题存在人类社会发展进程中的各个方面,如全球温室问题、生物多样性破坏问题、城市扩张问题、全球水污染问题、核污染问题等等具有相当复杂的环境问题,这类生态难题又通常具有全球性。这些问题是人类社会发展的代价,却在长时间内没有得到重视,或者重视的程度没有对难题有所改善。
在处理生态的“持久性”难题方面,耶内克指认了当今环境政策中的四个核心治理路径:目标指向模式、整合模式、合作模式及参与模式。
4.1基于目标和结果指向的治理
它是对环境政策执行赤字以及低效率化的一种回应。自1992年以来,很多环境政策制定与执行方面的先驱国家都尝试了这一路径。它的优点之一是能够使投资者获得明确的革新目标,提升了政策适应能力,并为革新者提供更为清晰的方式。“目标指向的环境治理路径应该建立在利益攸关者的利益之上。”[1]在目标形成过程中,要确保各方就面临的环境问题进行一个最低程度的沟通。然而,基于目标和结果指向的治理如果把握不好,常会侵犯到既得利益群体,导致政府权力过度使用与“寻租”的情况发生。
4.2环境政策融合和部门战略
如果经济领域的关键部门导致了长期环境压力的存在,那么环境政策应该直接要求这些部门实施根本的变革。从而,应形成一种促进环境相关部门采纳环境导向的部门战略,各部门要通过“协商”的方式动员其利益相关者支持环境政策的整合。然而,这一模式并不能确保每一个具有相应责任的政策革新的部门去实施环境政策,甚至造成把环境政策整合视为一种“业余事业”。
4.3合作治理
当前,合作性政策工具日益成为一个有效的环境政策执行的选择,在合作治理中,民族-国家这一主体已经将私营部门的目标群体视为平等的伙伴。然而,这种模式存在如何形成一个可以相互接受的解决方案的困境。习近平同志提出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是解决这种困境的现实的方式。
4.4参与、自我规制
这一模式旨在通过促进民间行为体介入政策革新和执行的过程中,将政策革新放在更广泛的社会基础之上,动员那些潜在的支持者,为环境政策提供更多的智力资源。要实现这一模式面临着一个非常苛刻的条件——它需要政府为其提供一个具有充分权力和信息共享的资源体系,以及提升相关的政治设施建设。
环境治理的新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对持久性环境难题产生了积极作用,然而这种作用的实现对新模式本身的要求非常苛刻,如果仅从良好的意愿出发是难以取得成功的。尤其在当前存在的传统等级制规制模式为主导的政治体系中,缺少了国家职能和相应行政管理部门能力的发展,依然会陷入低水平环境保护模式的路径中[1]。
5 结束语
环境政策制定是民族-国家活动中一个非常年轻的分支,但它的重要性在大多数国家都得到了认可。环境政策制定是一个复合性的国家行为,不是某一部门单独制定与执行,并且环境政策制定与执行是政府与商业、非政府组织等组织之间的一个博弈结果,存在着胜利,也存在着倒退与失败。环境技术领域的革新需要治理的支持与治理现代化。一种着眼于超越末端治理解决方案的“生态现代化”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不断成为许多国家环境政策革新的一个重要因素。
“生态现代化”理论认为生态革新应该以管理的转型或环境政策的生态化结构性转变为核心,从而将民族-国家放在一个突出的地位,民族-国家对形成生态问题的技术革新与政策革新具有创造性的影响与无法替代的功能。在耶内克看来,技术是环境问题或生态问题解决的最终方案,“民族国家的政府设法在经济发展的要求与环境保护之间发现最低限度的折中与妥协。而对于这个问题,最为普遍的一个回答就是技术”[1]。当前不能解决的生态问题,最终能够通过科学技术研究而得以延展。生态现代化认为,可以通过较为清洁的技术渐进改善资本与环境的关系,也可以从根本上改善资本与环境的关系。然而,这一理论仍然局限在技术为核心的问题解决方式,属于约翰·德赖泽克所描述的四类环境话语中的“问题解决”,“问题解决”是一种平凡乏味(在相当程度上把工业社会所设定的政治经济棋盘视为理所当然,环境问题是麻烦)的改革主义[2]。同时,将发达国家视为环境问题解决的关键与先驱,可正是那些大国与大公司往往成为全球生态问题解决的最大阻碍。
“生态现代化”理论为我们如何革新环境政策、革新环境技术提供了重要的理论借鉴。发展与生态问题的困境对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来说,技术需求仍然是一个无法绕过的解决问题的关键方式。但是技术革新与生态问题解决之间的关系也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即一个问题在被技术革新所解决之后,新的或更多的生态问题出现了,阻止着社会革新的内在要求,必须进行更深刻的社会思想与实践地变革。安德鲁·多布森认为那种追求技术改变的战略并不能最终解决环境问题,“环境主义主张一种对环境难题的管理性方法,确信它们可以在不需要根本改变目前的价值或生产与生活方式的情况下得以解决,而生态主义认为,要创建一个可持续的和使人满足的生存方式,必须以我们与非人自然世界的关系和我们的社会与政治生活模式的深刻改变为前提”[3]。当前,大多数国家更多地主张技术解决生态问题,而如何实现人与生态的和解才是根本所求,也应是中国当前生态文明建设的目标。
[1]马丁·耶内克,克劳斯·雅各布.全球视野下的环境管治:生态与政治现代化的新方法[M].李慧明,李昕蕾,译.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12:1,29,37,44,45,53,151,168,152,34.
[2]约翰·德赖泽克.地球政治学:环境话语[M].蔺雪春,郭晨星,译.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12:8.
[3]安德鲁·多布森.绿色政治思想[M].郇庆治,译.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12:2.
(责任编辑陈葵晞)
2014年广西高校科研项目《基于生态文明视域下的广西生态立区建设研究》(YB2014441)。
X196
A
2095-4859(2016)02-0191-04
**作者简介:张丹婷,女,甘肃酒泉人。助理研究员,硕士。研究方向:社会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