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作家”(外一章)
2016-03-17狄青
□狄青
“一线作家”(外一章)
□狄青
何谓“一线作家”?据说有两种解释。传统的解释是指活跃在创作一线、笔耕不辍且不断有新作品面世的那些人。而新一种解释则是指曝光率高、总是能够成为新闻焦点且与影视圈娱乐圈联系紧密的那些作家;所谓“作家明星化”是也!在我看来,把作家分为“一线”“二线”原本就是有些荒唐,更是有一丝轻佻。因为“一线”所提供的未必就是一流的作品,可能仅是些契合了泛娱乐化消费时代的文字。曹雪芹、卡夫卡活着的时候从没有进入过“一线”,但谁能说他们的作品不是一流的呢?
我小时候,企业里有“一线”“二线”之说。“一线”是指生产、销售等部门,也就是制造产品、扛生产指标以及直接面对顾客的那些岗位;而“二线”是指机关后勤服务等部门。那时候姑娘搞对象都乐意找“一线”的,原因很简单,“一线”奖金高呀,连粮票都比机关干部拿得多。后来事情起了变化,企业里的“一线”优势不再,这个词被借用到其他领域,倒成了一些人或相互吹捧或自我标榜,全不管他们嘴里的所谓“一线”到底又够得上几流。
“一线”“二线”之说非作家专利,美术界有一线画家,影视圈有一线演员,娱乐圈有一线歌手,球队有一线球员……其实,混入一线并不很难,进入一流却大不容易。关键是,我们是追求外表风光的一线,还是看重实实在在的一流?大约在几年前吧,我在上海相对僻静的四平路附近,发现一家名为“啃得起”的连锁快餐店,店不大,名字有意思,没想到盐酥鸡做得更地道。老板的一番话我深以为然,他说:“阿拉‘啃得起’虽然未必是一线牌子,但和一线大牌子比,不光节约钞票,味道也绝对一流!”
马来西亚华裔女歌手梁静茹不仅获得马来西亚 “十大杰出青年文化成就奖”,而且还是马来西亚的旅游宣传大使,成为马国的全民偶像。就在几年前,有人还说梁静茹“除了歌声,其余都可略过”,因为她是几乎不提供新闻的新闻当事人。初到中国台湾发展的梁静茹每次在记者会上都会很紧张。来自马来西亚偏僻华人聚居小镇的她说:“当明星,我一直没准备好。”她害怕出错,对工作始终存在着敬畏之心;她曾经给五六位大牌明星做助理,但结果是,这些明星如今谁也没有她红!一个外形不起眼,性格拘谨,没有绯闻,穿衣保守,经历乏善可陈的女歌手,却红遍华人世界,靠得是什么?靠得就是她一流的歌声和她一流的工作态度!正所谓是金子总会发光,是葵花总会向阳!梁静茹诠释了一个道理:一线的位置需要有一流的实力;否则,即使被炒作到一线,也终究站不稳。
是的,只要你做到了一流,无论是学术还是艺术,无论是工作还是创作,即便不被人说成是“一线”,那又如何!
关于名字
大约在十几年前,身为“北漂”的有志青年刘强东把自己在中关村电脑城里的那间只有几平米的VCD刻录店命名为 “京东”。本意单纯,与爱情有关:“京”取自初恋女友的一个字,“东”代表他自己,刘强东大约是想用这一方式将二人的关系坐实。不知何故,二人最终一拍两散,但“京东”这个名字却一直延续了下来。后来“奶茶妹妹”上位京东老板娘,据说动过改名念头,当发现改名影响的不是前任而是多少多少亿的营业额时,内心的小不爽立马让位给获利的大喜悦。名字嘛,也得用与时俱进的眼光去看待啊!
无论是店名还是人名,时代印记往往跑不掉。改革开放之初,不少叫“永革”“卫红”的都去派出所改名,新名字多数与富裕有关,估计人们也是穷怕了。我们的现实生活中一直缺少诗意的传统,鲁迅在他的《中国小说史略》中说:“华土之民,先居黄河流域,颇乏天惠,其生也勤,其生也勃,故重实际而黜玄想……”有人说琼瑶小说当年洛阳纸贵,除却爱情故事好看,主人公的名字也起了不小作用,读着就有诗意。
古人给孩子取名字要远比如今讲究,比方白居易的兄弟叫白行简,不单,而且对仗。在小说《围城》里,方鸿渐的爹老方给孙子起名,想起了《荀子·非相篇》,“说古时大圣大贤的相貌都是奇丑”,便给孙子取名曰“非相”。方鸿渐在一旁说,《封神榜》里有两个开路鬼,哥哥叫方弼弟弟叫方相,“方非相”这名字像是在跟鬼兄弟抬杠,老方听后,置之不理。而且老方深感于“兵凶战危”,乃据《墨子·非攻篇》给他的头一个孙子取名“非攻”,用姜太公故事预取了“非熊”等十几个名字,“只等媳妇们连一不二养下孩子来领取”……钱钟书在当时写这一段,我以为怕是有调侃与暗讽于其内的,但如今看来,谁能像方鸿渐的老爹那样随口便能“掉”出这么多的书袋来,实属不可多得的读书人呀!
据说金庸有一段时间写小说,常把《楚辞》《诗经》《史记》《资治通鉴》等放在手边,一是为查找历史典故方便,再是为了找古人的名字出来,然后再重新组合。说实话,金庸给他的那些人物所起的名字读起来都比较上口,传神,令人过目难忘。他把魏公子信陵君无忌这一名字拿来给了张无忌,《射雕英雄传》里的郭靖与杨康,也是感念“靖康之耻”而来。
梁山好汉的名字看上去多半不算很讲究,我以为这与他们多数来自社会下层有关。他们行走江湖,更仰仗的是江湖名号。近来读到点儿民间野史,感觉施耐庵当年或许真的在这些貌似普通的人物名字上下了暗功夫。比如宋江,难道没有送人江河、顺流而下之意?而字“公明”系功名同音,“宋公明”暗指断送功名。神机军师朱武的名字暗应了诸葛武侯,是说他像诸葛亮的意思。青面兽杨志面有疾,乃体内有恙所致,其名系“恙致”的谐音;神行太保戴宗据说最后隐居泰山终老,泰山嘛,岱宗也……明清小说家的确有给自己笔下的人物名字“做手脚”的习惯,说到梁山好汉,即使被人牵强附会了,亦可付之一笑。
一直有人批评网络文学的模式化。我就读到一本《网络文学写作手册》,仅“人物名”一栏下便按古代、近代列出了大量名字供写作者“借用”,比如上官冷斓、赫连茉茱、慕容清妍等等。《手册》还指出,倘使人物众多,可以用中药名排序,也可借节气名排行,实在不行就拿花朵以及植物的名字来用,至于是否脱离生活,原本就不是网络写作首要考虑的。
作家的名字也比较重要。就说笔名吧,试想,莫言如果始终叫管谟业,冯唐一直叫张海鹏,他们在文学的路上走得怕是不会像如今这般顺畅。由网络而成名的作家安妮宝贝改名庆山后,虽说出版商一如既往力推,作品销量却大减。在英国,《哈里·波特》的作者J.K.罗琳突发奇想,化名罗伯特·加尔布雷斯出版了小说《布谷鸟的呼唤》,尽管有多位著名小说家推荐,但只卖出了400多本;没办法,她只得宣布加尔布雷斯是她的化名,小说立马大卖。有人说,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而我想说,其实,这何尝不是一个看“名”的时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