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尾芭蕉俳句和王维山水诗意境之比较
2016-03-16齐笑
齐 笑
(曲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曲阜 273165)
松尾芭蕉俳句和王维山水诗意境之比较
齐 笑
(曲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曲阜 273165)
俳句作为日本文学史上非常重要的一种文体,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松尾芭蕉利用了中国传统诗歌中精巧的构思和余情余韵的审美意境,形成了其独具特色的“蕉风”。以意境为中心对松尾芭蕉的俳句和王维的山水诗进行对比,可以发现两者的作品都具有一种余情余韵的意境之美,但其中又有不同,王维的意境营造显示出安然闲适的特点,而松尾芭蕉在俳句中却流露出枯淡寒寂的风格。
意境;松尾芭蕉;王维;俳句;山水诗
王维是盛唐山水田园诗的代表。苏东坡赞赏他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书摩诘蓝田烟雨图》)王维凭借其心物合一的胸怀,欣赏自然界中的一切美景,并赋予美景以丰富的情感色彩,再加上其独有的禅宗思想,于是塑造了一种独特的意境。这种意境不光把自然景色的多姿充分地表达了出来,而且也充分体现了诗人空灵的心境,达到了严羽所提倡的“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沧浪诗话·诗辩》)的境地。
俳句是日本传统诗歌的一种形式,是由俳谐连歌①演变而来的。俳谐诗人们将俳谐连歌中的发句②独立出来,并在其中加上与四季时节有关的词语内容,使发句作为一种独立的诗体,成为最早的“俳句”。俳句由十七个音节(以日本音节为标准)组成,这十七个音节又分成了三句“五、七、五”的格式。由于俳句容量较小,表达的内容非常有限,因此要求诗人们要以词约义丰、暗示性极强的语言来表达丰富的情感内涵。除此之外,每首俳句必须要有一个“季语”③,有时还要用“切字”④。提到俳句就不得不说俳句大师松尾芭蕉。松尾芭蕉集日本古典俳句艺术成就之大成,真正地将俳句带到黄金时代,被人们称为“徘圣”。他提出了“余情”“闲寂”等美学思想,使俳句成为典雅清新、雅俗共赏的艺术形式,并且带有一种余韵的意境之美。
王维和松尾芭蕉作为两位身处不同环境下的诗人,形成了比较相似的艺术风格,在作品中处处表现了余情余韵的意境之美。“学术界认为芭蕉的艺术论的‘枯淡闲寂’的审美风格还与他对中国唐诗中的禅诗的熟谙与借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1]究其原因,笔者认为,王维和松尾芭蕉都受到中国禅宗的影响。王维在诗中将禅的意境与山水诗相融合,形成了独特的审美情趣;松尾芭蕉得禅之机趣,其俳句寥寥数字,写得虽枯淡冷清,却意蕴丰富。松尾芭蕉与王维的文学作品尽管有着同一思想基础上的相同点,但芭蕉同样也立根于日本传统文化与其个人独有的文学品格。下面,本文将以意境为中心,探讨王维和松尾芭蕉作品中具有意境之美的具体表现、具体风格,以及禅宗思想对这一特点的影响。
一、芭蕉俳句和王维山水诗意境美的特征
意境说是中国传统美学的核心范畴。王昌龄提出:“诗有三境”。这三境分别是“物境”“情境”“意境”。皎然在《诗式》中说:“缘境不尽曰情。”刘禹锡提出:“境生于象外”“片言可以鸣百意,坐驰可以役万里。”司空图又说:“思与境谐”“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直到王国维总结了前人的所有理论,最后提出了“境界说”:“境非独为景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为有境界。”由前人的论述我们可以看出,“意境是作者的主观情意与客观物象相互交融而形成的,足以使读者沉浸其中的想象世界。”[2][P157]读者通过意境,体会作者难以言说的精神体验,从而获得一种余情余韵的艺术美感。好的意境是通过意象表现出来的。所谓意象,即“表意之象”,它带有作者个人思想感情,能够体现作家的审美理想。只有将这种带有感情色彩的意象按照一定规则排列组合起来,才会达到“意与境谐”的境界。王维受到中国传统禅宗的影响,空明宁静的心境给了他观察自然的独特审美视角,自然山水在他笔下呈现出清逸明秀的境界,体现了一种自我与大自然合二为一的精神状态。如王维的《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3][卷四P1276]
在这首诗中,王维写秋雨初停,空山灵动,明月悬空,清泉流淌,竹林阵阵,渔舟泛波。这些意象构成了一幅烟雾朦胧的山水画。在这幅清新鲜丽的山水画中,读者不光可以感受到生机盎然的山水和生生不息的万物,而且还能感受到王维心中空明没有滞碍的心灵境界。正是王维心中安静至极,才会如此敏锐的感受到自然界灵动的万事万物,透露出作者心中与大自然合二为一的广阔胸怀。
松尾芭蕉的俳句同样也处处体现着意境美。芭蕉提倡“风雅之诚”。“‘诚’,就是‘真实’,用真实的自己来表现真实的艺术。”“就是要去掉私情私意没入自然之中,超越主客体的矛盾。”[4]就是要使心灵不执着于自我,敞开心扉追求与自然的合二为一,将自我情感融入大自然中,在自然中把握生命的韵律,最终达到禅宗“物我合一”的境界。因此,在具体的创作中就要“意在笔先,神余言外”。如芭蕉著名的俳句《古池》:
古池塘呀,青蛙跳入水声响。[5][P30]
在生意盎然的春天,在万籁俱寂的某处,一只青蛙突然跳入水中,“扑通”一声引起层层涟漪,然后一切又归于平静,平静之余却好似又余音袅袅。在这首简短的俳句中只有池塘和青蛙两个意象,但松尾芭蕉想表达的却远远不止池塘和青蛙。池塘、青蛙以及青蛙跳入水中所引起的响声构造了一种绝妙的禅的意境。正是作者有一颗极为安然闲适的心,才能由青蛙跳入水中触发诗兴,引起内心的激动。正是作者超越了自身心灵的局限,将眼前的景物与自身相融合,才最终达到了“物我合一”的境界。同时,读者在鉴赏这首俳句时,也可以感受到一声水声之后一切事物又重归于“空”的禅学意境之美。郁达夫在《日本的文化生活》中就说:“芭蕉的俳句专以情蕴取长……余韵余情,却似空中的柳浪,地上的微波,不知其所始,不知其所终,飘飘忽忽,袅袅婷婷。”[6][P97]
尽管王维和松尾芭蕉的作品中都营造了意境之美,把自然界中的一草一木与他们的禅心诗意融为一体,但他们两者之间所塑造的具体意境风格却是不同的。王维在其山水诗中表现的是休闲舒适之乐趣,但松尾芭蕉在俳句中体现的大部分都是枯淡寒寂之色彩。这与他们不同的生活经历、生活环境有很大关系。王维身处国力强盛的盛唐,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相当繁荣,再加上其年轻时一帆风顺,因此他显得如此洒脱和超然。于是王维在山水和田园之间寻求超越世俗的办法,从而生出怡然自得之乐。而松尾芭蕉二十八岁离开京都之后,在很长一段时间过着非常贫苦艰辛的生活,一直到他在深林里建成芭蕉庵,也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因此在芭蕉的人生中,他大多数体会到的是生命的孤苦寒冷。他在艰苦的生活中品尝着偶尔到来的喜乐之事,并在这个过程中追求着属于自己的独特的俳谐的艺术之道,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闲寂清冷之风。松尾芭蕉在俳句中多的是灰色、白色等单薄冷清之色,没有王维那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辉煌。又经常出现枯枝、寒风、旷野等令人寒冷、凄苦的意象。这就让读者不仅会体味到他的凄苦,同时又能体会到松尾芭蕉俳句中“寂”的意味。
二、芭蕉俳句和王维山水诗意境美的表达方式
中国古典诗歌的表达倾向于借景抒情、寓情于景、含蓄委婉。这与中国传统的哲学思想是密不可分的。中国传统佛道思想认为言象都为空,都不可得。所谓有名有形的言和象,只不过是人们得道的中介。因此中国传统的佛道思想主张要透过言和象去“悟”,把握“玄道”和“佛性”。中国古典艺术形式受到中国传统思想的影响巨大。就诗歌而言,传统佛道二家对言意关系的认识以及对言外之意的追求,对作者作为诗歌主体传到丰富微妙的心理感受和体验,提供了可以借鉴的方法。同时,对于诗歌鉴赏者来说,无论是佛教思想还是禅宗思想抑或是道家思想,对鉴赏者把握诗歌的言外之意也具有启发性意义。总的来说,中国古典诗歌因受到传统佛道思想的影响,作者更倾向于追求诗歌的“文外之旨”、“言外之意”、“味外之味”,这就使中国传统的诗歌出现一种含蓄委婉的表达风格。读者在这种含蓄委婉的意境风格中,似乎比直抒胸臆更能体会到作者的所思所感。王维的山水诗是这一类型的典型代表。如其诗作《临高台送黎拾遗》:
相送临高台,川原杳何极。日暮飞鸟还,行人去不息[3][卷四P1303]。
这是一首送别诗。但离别的伤感情怀却没有直接通过诗句体现,而是通过意象和意境委婉含蓄的将离别之伤感衬托出来。作者登台远望,眷思之情隐约流出。原野空旷,寂寥无人,更添离别之惆怅。飞鸟知还,人却要去,再加上夕阳的残晖更添加一丝伤感凄怆。作者正是有意创造一种情思缱绻缠绵的意境,通过这种含蓄委婉的方式,更加强化作者此时的心境。
日本俳句在意境的表达风格方面同样受到了中国古典诗词的影响。再加上日本俳句本身容量短小,每首俳句采用五、七、五三行共十七个音节组成。这种形式上严格的音数限制,同样也要求日本俳句必须采用含蓄委婉的表达方式表达完整的思想感情。因此,日本诗人的大多数俳句在描写稀松平常的自然景物下隐藏着丰富的思想感情。如松尾芭蕉的俳句:
寒鸦宿枯枝,深秋日暮时[5][P53]。
在这首俳句中,仅仅是写了缺少生机的晚秋、萧瑟的枯枝、栖息的寒鸦、惨淡的夕阳,但读者透过这一系列意象,却可以体会出作者心中的无限惆怅。这种惆怅的意境在原诗中并没有直接体现出来,而是透过含蓄委婉的表达方式传递出来的。含蓄的意境表达出了松尾芭蕉的寂寞。犹如另一首俳句《海边日暮》:
海边暮霭色,野鸭声微白[5][P81]。
作者在海边,伴着薄薄的暮色,野鸭苍白而细微的叫声,无不让人体会出作者心中寂寥苍茫的心境。
王维和松尾芭蕉在对自然的描写中,传达出深邃的意境之美,这种意境具有含蓄、幽玄的表达风格。含蓄和幽玄都表现了王维和松尾芭蕉的作品在传达意境时所具有的表达特色。韩愈对此评价王维:“研文较幽玄。”同样的,在松尾芭蕉的俳句中,不直接描述自己的寂寞之情,而是用寥寥数笔勾勒自然景物,用有形的自然景物表达宇宙万物的本质和内心的空灵,也显示出了余音袅袅的含蓄幽深之美。
三、芭蕉俳句和王维山水诗意境美的思想基础
虽然松尾芭蕉和王维生活背景各不相同,但两人思想中都具有的禅宗特质,使他们的审美艺术风格相似,作品都具有意境美。
禅宗是东方哲学思想的精华。禅宗儒道互补,既有儒学入世的一面,也有道学无为和出世的一面。中国古代的士大夫们得意之时,积极进取,跃跃欲试;仕途不顺之时,浪迹江湖,寄情山水,在自然界中寻找宽慰。禅宗思想深入到士大夫内心深处,他们在禅宗的这种儒道之间徘徊,禅宗思想在他们积极进取与消极隐退的矛盾抉择之中起到了极大的调和作用。禅宗对于中国古典诗学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南宋严羽在《沧浪诗话》中就提出了“以禅喻诗”的理论主张,并认为:“大抵禅道唯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用禅道的“妙悟”比喻作诗时“妙悟”。明代的胡应麟也对禅道诗道做了相关论述。他在《诗薮》中尤其推崇王维、孟浩然等人诗歌作品中的那种空灵清淡、富有禅意的境界。他评价王维:“摩诘五言绝,穷幽极玄。”再后来,关于禅道诗道,又有王士祯的“神韵说”。王士祯与胡应麟一样,推崇空灵清淡的审美境界,主张“神韵天然”。更进一步,士大夫将禅宗思想引入艺术创作之中,使自己的原始生命得以在艺术作品中释放。同时,也使中国古典艺术形式具有了如禅宗那样超越表象而到达本质的“悟性”。
王维曾经执着的追求着自己的理想抱负,抱负落空之后,便看淡一切。其曰:“色空无碍,不物物也,默默无际,不言言也。”他的作品都非常契合禅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通融无障碍的境界。如其诗作: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里馆》)[3][卷四P1301]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3][卷四P1300]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辛夷坞》)[3][卷四P1301]
在此类诗作中,花开花落、空山人语,王维把它们看的如此淡然,不为花开而大喜,不为花败而心伤。而是透过这纷繁复杂的自然现象,在瞬间的顿悟里明心见性、物我两忘,将身心与宇宙自然合二为一。
日本禅宗受到了各种本土宗教和外来宗教的影响。日本的原有宗教带着很大的厌世意味,这就使外来宗教对日本禅宗的影响显得格外重要。“当荣西带着禅宗思想回到日本,开创了日本的禅宗,但在日本已有的宗教与佛教的影响下,日本禅宗已与中国禅宗有了很大的不同。”[7]禅的思想促进了日本的各种艺术形式走向成熟。尤其是俳句,它吸收了禅宗思想的长处,另一方面又借鉴了中国古典诗歌中没有禅宗思想的一部分,所以显得平淡、朴实、自然。而且,日本文学中受禅宗思想较大的“寂”的思想,为日本文学增添了一丝别样的特点,并成为芭俳谐艺术的基本美学内涵之一。如松尾芭蕉的俳句《蝉声》:
寂静,蝉声入岩石。[5][P47]
这首俳句能够很明显地表现出禅宗思想对于松尾芭蕉创作的影响。在这首俳句中,首先是表现宇宙的“空寂”。芭蕉正是以其空寂的、不胶着的向内心,在万籁俱寂中听见蝉声,紧接着,蝉声消失,然而蝉声消失后的余韵却向茫茫未来无限延伸。诗人内心的“一静抵万静”。只有找回自我的本来面目,真正获得内心的宁静,才能超越物理真实,将一种单纯的声音渗透到整个天地的。另外,这首俳句中,既说“闲寂”,同时也说“蝉声”,似乎前后矛盾。但实际上,信奉禅宗的诗人们经常采用前后矛盾的方法,超越事物的矛盾而达到禅宗思想中所提倡的绝对的统一性。宗白华说:“禅是动中的极静,也是静中的极动,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动静不二,直探生命的本源。”[8][P65]《蝉声》这首俳句因写声,更能衬托静,正是所谓的“动静不二”。再者,芭蕉在本性极为宁静的状态下感受到了深邃的森林、古老的岩石,蝉声在这万物之中产生回应,这描写的正是大自然相互渗透、相互沟通的情形,也是禅宗中个体对于宇宙万物的大包容。
松尾芭蕉俳句所表达的禅宗思想与王维的禅诗有一定的关联。比如松尾芭蕉的“寂静,蝉声入岩石”与王维的“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就有相似之处。这两首诗歌都是“静—动—静”的模式。在寂静的古潭和森林中,一声蝉声和人语引起了空气的震动,声音消逝之后又归于平静。两位诗人以其“动静不二”的禅心,随着声音的入耳与消逝,体会到世间的万事万物在瞬间随缘而生,随缘而灭,只有保持自我“动静不二”的禅心,才是永恒。
王维山水诗和松尾芭蕉俳句中所表现出来的意境美,尽管都受到禅宗的影响,但实际上,松尾芭蕉仍然有其本土的风格特征,融入了其自己的文化特性。这也正是松尾芭蕉能够成为继往开来的一代宗师的原因。
四、余论
松尾芭蕉和王维艺术作品集中体现了东方文学特点的一个侧面,那就是受到禅宗思想影响的、用含蓄委婉的表达风格表达出具有余情余韵的意境美的特点。通过二人,可以总结出东方文学所共有的一部分特征。
首先,东方文学在整体艺术风格上追求和谐、整一。
东方国家独有的“东方专制主义”与经济上的“亚细亚生产方式”使东方东方人形成了独有的精神状态——不重视事物的矛盾对立,而是更多的看到和谐与统一;个人依附与他人与社会,不注重个人意志和个性发展;容易得到满足,缺乏进取和开拓精神。这种东方独有的精神状态反映在文学上,就表现为矛盾冲突的淡漠,取而代之的是“大团圆”结局以及在作品中凸显出来的和谐、整一。比如日本以松尾芭蕉为代表的俳句以及中国古代的禅诗,其中所蕴含的宗教哲学观,正是要打破本心与客观事物的界限,将自我与天地融为一体,而不是孤立的进行发展;不光是日本和中国,印度的文学同样也表现了“和谐”。“和谐”是印度宗教哲学的精神宗旨。印度古代两大史诗《摩诃婆罗多》和《罗摩衍那》就体现了“和谐”。《摩诃婆罗多》通过描写婆罗多后代之间的斗争以及《罗摩衍那》中所写的罗摩与其妻子悉多一生的悲欢离合,展示了“正法”与“非法”的冲突和自我心灵内部的冲突。史诗通过写这些冲突与不和谐,旨在说明人生的痛苦源于这些冲突与不和谐,而冲破这种痛苦,就要求人们要领悟自我与宇宙的和谐统一性,实现与人生最高自我的结合。
其次,东方文学表现了对大自然的热爱之情。
东方文学中对自然的热爱、崇拜受到“东方专制主义”和“亚细亚生产方式”的影响。自然在大多数西方文学作家笔下是人们要探索和征服的对象,而在东方文学作家的笔下,大自然是一个可以与作者平等对话的具有灵性的独立个体。对此,泰戈尔说:“西方艺术或许相信人的灵魂,但是它并不相信宇宙万物有一个灵魂,而东方艺术相信这一点……于是在东方,我们不必追求细节,不必看重细节,因为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着普遍的灵魂。东方圣人为寻找这一灵魂而静坐沉思,东方艺术则通过艺术与圣人一起实现这一灵魂。”[9][P51]可见,东方作家们在大自然的对话中寻求自我的最高审美理想。如松尾芭蕉和王维就通过各自的作品表达禅学思想。
最后,东方文学强调创作主体的主观真实,并带有朦胧性、意会性的审美特征。
与西方作家描写的客观化、真实化不同,东方作家将注意力从客观世界转移到自我内心,也就是创作主体的主观真实。托马斯·芒罗说:“我们西方的趋势是要客观化和外化的内心生活,并给予外部对象和对他们的思考以越来越多的重视。与此相反,东方主观主义是要将注意力转向内心,而脱离感官现象世界。”[10][P52]而强调主观真实就意味着东方文学作品大都是用寓情于景,借景抒情等表现手法来表达内心真实,这就使东方文学带有了一种意会性审美特征。比如松尾芭蕉和王维在他们的作品中就是写禅心,写空明本心与客观自然合二为一的精神境界。在描写这种境界时,又不是直接抒发,而是通过作品所塑造的整体意境来表达。在东方文论史中,同样也表现了这一特点。如中国的“言不尽意”“味外之旨”等,日本的“幽玄”“寂”等、印度的“味”论……这些都表现了文学作品要有余情余韵、要具有意会性的特征。
注释:
① 也称“俳谐”,由连歌发展而来,但没有连歌的严谨格律和呆板拘谨。
② 在长连歌和俳谐连歌中,第一句“五、七、五”被称为“发句”。
③ 与四季有关的标志和暗示。
④ 放在句中或句末的感叹助词,主要目的是为了凑成“五、七、五”的音节。如果一首俳句中没有切字,即视为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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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托马斯·芒罗.东方美学[M].欧建平,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0.
The Comparison between Haiku of Matson Basho and the Landscape Poetry of Wang Wei
QI Xiao
(Literature Instituteof Qufu Normal University, Qufu 273165,China)
Haiku, as a genre which is very important in the history of Japanese literature, is made under influence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to a certain extent. Matsuo Basho draws on clever ideas and unique aesthetic mood of traditional Chinese poetry, forming his unique “Matsuo Basho Style”. Centering on the artistic conception of Matsuo Basho’s haiku and the characteristics of Wang Wei’s landscape poetry in artistic conception, artistic conception expression and ideological reasons of formation of these characteristics, it was found that the two poems are with subtle euphemistic expression and a lingering mood which is influenced by Zen despite their different backgrounds language.
mood; Matsuo Basho; haiku; landscape poems; Wang Wei
2016-09-26
齐笑(1994-),女,山东潍坊人,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I106.3
A
1009-9735(2016)06-0118-05